炙吻 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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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建成說:“如果大老板同意肯點頭,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br> 邊兒上,肖琪眼瞳明顯擴了擴,極是詫異——這些年,鄭西野再受重用,蔣建成也從來沒有讓他沾手過核心生意,更別說帶他去見大老板。 鄭西野靜默半秒,微勾唇,沒什么起伏地道:“只要您信我?!?/br> 冷不防,蔣建成一口煙嗆進氣管,驚天動地咳嗽起來,肖琪見狀,趕緊伸手替他捋背順氣。 好一會兒,蔣建成緩過勁,傾身將雪茄戳熄在煙灰缸里,隨之苦笑:“你們幾個小輩兒,昂仔是我親兒子,琪琪又是我親手養(yǎng)大??墒前⒁?,你不一樣,你跟我的日子,滿打滿算也不到四年。不是我疑心重,是咱們蔣家這一路走來太難了,跟著大老板,做小伏低不說,還得給人擋刀擋槍。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鄭西野說:“我明白。” “這些年,你和琪琪幫了我很多?!笔Y建成說,“之后,我會慢慢把核心生意全都交到你們手上,讓你們來打理。” 鄭西野沒有搭這句腔。濃黑低垂的眼睫,掩住他所有情緒。 蔣建成用力拍了拍鄭西野的肩膀,神色凝重:“阿野,蔣老希望,等我這老頭子百年歸西之后,你能像幫我一樣,繼續(xù)扶著昂仔。一起把咱們的生意干下去,情同手足,永不背叛。” 話音落下的瞬間,鄭西野眼睛里,眸色驟寒。 昏曉相接光景,世界溟濛暗沉,一縷老燈的殘光投落進室內(nèi),剛好照亮屋里的一寸白墻。 墻面脫皮落灰,但總體還保留著雪白的底色。燈光照亮的那一隅墻面,好巧不巧,圈住一只正在結(jié)網(wǎng)的蜘蛛。 它緩慢地、孤獨地爬行在墻壁上,吐絲織網(wǎng),光線形成一座無形牢籠,將它困縛,它無法掙脫,白色的墻和清冷的光,使它的世界看上去更加蒼涼。 鄭西野看著那只蜘蛛,好一會兒,他緩緩地笑了。 鄭西野應(yīng)道:“好。” 與此同時,窗外天光破曉,黎明即將到來。 * 許芳菲大伯的六十大壽,喬慧蘭最后給隨了八百塊錢。 這個年代,人情往來是常事,八百塊放在大城市不算什么,但在凌城,這個數(shù)可以說相當拿得出手。無論是送禮方還是收禮方,都頂有面子。 當然了,喬慧蘭包八百的紅包不是為了面子,純粹是想借這筆禮金,來答謝大伯一家這些年對他們的幫襯。 上午十點不到,喬慧蘭就帶著許芳菲來到了大伯家。 大伯年輕的時候是個剃頭匠。這個門道,和現(xiàn)在流行的理發(fā)師還不太一樣,他們不燙發(fā)不染發(fā),也不做那些花里胡哨的造型,工具就一把剪子一把推子,理不出太多花樣,但能保證顧客們理完發(fā)后,男孩兒個個精神利落,女孩兒個個清爽干練。 大伯干剃頭匠,一干就是大半輩子,直到前幾年得了白內(nèi)障,眼睛不行之后才關(guān)門歇業(yè)。 房門敲響,沒一會兒就有人來開門。 許芳菲乖乖喊人:“大伯,大伯媽?!?/br> “來了呀?!贝蟛畫屝θ轁M面,低頭瞧見許芳菲手里的水果禮盒,頓時又皺起眉,“你說你們倆,來就來,帶什么東西!” “大哥滿六十,這么好的日子,哪兒能空手來。” 喬慧蘭也笑盈盈的,幫著大伯媽把東西拎進屋,然后就跟進廚房幫忙。 趁著大伯媽洗菜的功夫,喬慧蘭把準備好的紅包塞進大伯媽的圍裙口袋。大伯媽哎喲一聲,和喬慧蘭拉拉扯扯推脫半天,見對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只好揣兜里收下。 這天,直到中午吃飯,許芳菲也沒見到許志杰的人影。 見不到那個討人厭的堂兄,她樂個自在,坐在飯桌旁邊,一邊聽大人們閑話家常,一邊吃東西,胃口都變得更好。 大伯媽先是問了問喬慧蘭,紙錢鋪的生意,之后注意力便集中在了許芳菲身上。 大伯媽笑彎著眼睛:“菲菲成績一直都挺好的吧?” 許芳菲也笑笑,回答:“還可以。” 大伯媽:“一般能考多少分呀?” 許芳菲:“上次期末考了六百多分?!?/br> “喲!這么高呀!”大伯媽驚喜地瞠目,“一直聽說菲菲成績好,這也太爭氣了!慧蘭,菲菲這么有出息,我真羨慕你,以后等著享福就是了?!?/br> 喬慧蘭在旁邊謙虛地彎起唇,說:“不到最后關(guān)頭,看不出來什么的?!?/br> “咱們菲菲從小就聰明,以后肯定能考個好大學?!闭f話的是大伯。大伯頓了下,看向許芳菲,“菲菲,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學呀?” 許芳菲搖搖頭,道:“我還沒什么想法?!?/br> 大伯媽突然提議:“干脆考軍校吧!” 喬慧蘭一怔:“軍校?” “對啊。”大伯媽起了興頭,話匣子也跟著打開,興沖沖道,“我們生產(chǎn)隊里有個老表,他家孩子成績也好,就是考的軍校。不收學費,生活費國家也給補貼,畢業(yè)之后直接就能進部隊,也不用費心找工作,多好!” 許芳菲聽后眸光微動,道:“也就是說,上了軍校,整個大學期間,都不用問家里要錢了?” 大伯媽:“可不是嘛。而且呀……” 說到這里,大伯媽不甚自在地看了眼喬慧蘭,接著便湊近許芳菲耳畔,嗓音壓低,說:“而且菲菲,你也知道,這些年你媽靠那個紙錢鋪子支撐全家有多辛苦。你爸爸走得早,你如果真的能考進軍校,畢業(yè)就是女軍官,到時候,誰還敢看你媽沒男人就欺負她?” 許芳菲垂眸思索一陣,道:“我知道了大伯媽,我會好好想想的?!?/br> 隨后,大人們的話題又飛向旁處,雞毛蒜皮,沒個準頭,繞來繞去也就是哪戶鄰居家里又添了對雙胞胎,多有福氣云云,哪家老人又害了怪病,多可憐云云。 許芳菲卻再也沒心思細聽。 一粒小小的種子,在少女心中播種下去,迎著十八歲的朝陽和甘霖,裹挾著某種未知卻似乎注定的宿命,開始生根發(fā)芽。 * 兩天后的傍晚。 連續(xù)兩天都下雨,整座小城籠進一層晦暗的霧里,空氣中彌漫著咸濕魚腥氣,侵擾著所有人的鼻腔,攪得呼吸道不可安寧。 就連坐在9號院門口拉家常的婆婆們,都要抬手扇風,嫌棄地嘀咕兩句“鬼天氣”。 然而,許芳菲是個中異類。 她從不討厭雨天,也不討厭雨后空氣的味道,這纏綿的陰雨天,甚至會讓她產(chǎn)生出一種別樣期待。 因為每個雨天,都預(yù)定了一場燦爛陽光。 這是獨屬于十八歲的浪漫和樂天。 “菲菲,在忙嗎?”廚房里飄來喬慧蘭的聲音。 許芳菲這會兒正坐在書桌前,瀏覽著手機網(wǎng)頁上,聞聲,揚高嗓門回道:“沒有。怎么了?” “家里醬油用完了?!眴袒厶m說,“你下樓買瓶生抽回來?!?/br> “嗯好!” 應(yīng)完,她拿起手機出了門。 邊刷網(wǎng)頁邊走路??粗粗挥筛袊@,互聯(lián)網(wǎng)真是一個神奇的世界,包羅萬象,隨便動動手指,就能了解到所有想了解的信息。 許芳菲看著手機神游天外,并沒有聽見樓下傳來的開門聲。她專注于手機屏上的行行文字,自顧自下樓梯,腳步輕快,豈料,一個不注意,經(jīng)過三樓時竟和一個人迎面懟了個滿懷。 強烈清冽的男性荷爾蒙撲襲而來。 許芳菲想剎車已經(jīng)來不及,腦門重重磕碰在對方緊實的胸膛上。觸感硬邦邦的,似乎蘊藏著奔放的生命力,撞得她趔趄兩步往后退。 手一滑,手機也應(yīng)聲落地。 啪! “……對、對不起?!痹S芳菲窘迫,揉著額頭磕磕巴巴地道歉,“你沒受傷吧?” 鄭西野垂眼瞧著她。 小姑娘細皮嫩rou,被撞了一下,雪白的額頭皮膚就已經(jīng)小片泛紅,與她紅撲撲的臉蛋和耳朵根遙相呼應(yīng)。她應(yīng)該很疼,晶亮的眸子里蒙起一層水汽,小手摁著腦袋,卻還不忘關(guān)心他的情況。 可憐巴巴,又傻里傻氣。 鄭西野彎腰幫她把手機撿起來,“下樓梯不知道看路,不怕摔溝里?” ……天吶。 太丟臉了太丟臉了! 許芳菲臉更紅,簡直想挖個地洞嗖的鉆進去。她輕咬住唇瓣,小聲解釋:“我剛才在看手機?!?/br> 鄭西野聞言,低頭看了眼手機屏。 掌心里的手機款式陳舊,屏幕也有細微裂痕,使用感明顯,看著像個用過很多年淘汰下來的二手機。 這會兒,手機屏亮著光,網(wǎng)頁搜索欄里幾個醒目大字,無遮無攔闖進鄭西野眼皮底下: 【報考軍校條件】 “……” 鄭西野眉峰輕抬,撩起眼皮瞧她,充滿興味地問:“你想考軍校?” 像是什么隱晦秘密被發(fā)現(xiàn),許芳菲飛快搶過手機熄滅手機屏,囁嚅道:“只是了解一下而已?!?/br> 鄭西野視線直勾勾落在她身上,從頭到腳巡視一番。 目光審度研判,似鷹又似狼,充滿獸類的野蠻侵略性。 被他這樣盯著,許芳菲感到極其的心慌意亂。兩秒后,她鼓起勇氣問:“你看著我干什么?” “軍裝不好穿?!?/br> 鄭西野彎腰貼近她,唇微彎,眉眼間多出一分柔軟:“上軍校很辛苦,拋開什么民族大義,什么國家的希望,人民的囑托。每天六點起床跑cao喊口號,雷打不動,就光這一條,大部分老爺們兒都扛不下來。小姑娘,就你這小體格,吃不消的?!?/br> 許芳菲整顆腦袋像顆熟透的番茄,聞言,抬起頭,奇怪地看他兩眼:“怎么說得跟你對軍校了如指掌一樣?!?/br> 鄭西野:“……” 兩秒后,他緩慢直起身來,淡聲道:“沒吃過豬rou,總見過豬跑。放眼全軍,哪有你這么漂亮又嬌滴滴的兵蛋子。小手小腳細皮嫩rou,一陣北風吹過來,能把你刮樹上去。” 許芳菲:…… 許芳菲:??? 許芳菲一對小眉毛擰起個結(jié),這次是真的被激怒。 她拳頭握緊,實在沒忍住,回懟道:“你太以貌取人了。不要以為我脾氣好,我兇起來也很可怕!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滴答,滴答,時間溜過去兩秒。 只見鄭西野靜了兩秒,接著便氣定神閑地捋起袖子,露出截冷白勁瘦的手腕,伸出去,直接送到許芳菲嘴邊。 小崽崽一頭霧水:“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