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菲眸光微閃。

    又走出數(shù)米后，她咬了咬唇瓣，悄悄往背后打望了眼，接著便飛快收回視線，壓低嗓音：“ 她還站在那兒呢?！?/br>
    鄭西野面無表情：“嗯?！?/br>
    許芳菲忐忑：“而且表情好難看，好像很生氣又很委屈的樣子?！?/br>
    鄭西野：“嗯?！?/br>
    怎么說也是看過好幾本言情小說的人。許芳菲眨了眨眼睛，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又看了眼背后的冷艷大美人，再結(jié)合剛才二者之間的微妙氣流一分析，隱隱頓悟了。

    她拍了拍腦門，了然地呀了聲，沖口而出：“我知道了，琪姐是不是喜歡你？”

    出乎許芳菲的意料，邊兒上始終冷著臉毫無反應(yīng)的男人，在聽見這句話后，竟微微皺了下眉。

    下一刻，更令許芳菲始料未及的是，他側(cè)過頭來看向了她，十分冷靜地說：“我和肖琪只是普通的同事關(guān)系。崽崽，你不要多想?！?/br>
    許芳菲：“……”

    咦？

    第23章

    鄭西野話說完，許芳菲沒有搭腔。

    她只是默默垂下了頭，安靜地看著腳下的路。這條主街是柏油馬路，兩側(cè)人行道鋪設(shè)了草皮，栽種著一些小型的綠植花草，映入人眼底，傳遞出生機(jī)。

    許芳菲瞧著路邊幾朵不知名的小花，只覺那艷麗又生氣盎然的色彩像是長了翅膀，撲扇撲扇飛進(jìn)她心里。

    連帶她的心跳，也跟著失去正常頻率。

    許芳菲想，自己或許應(yīng)該詢問鄭西野，他為什么特意解釋與肖琪的關(guān)系，為什么叮囑她“不要多想”。

    但路邊的小花開得這樣漂亮，她不忍心出聲打擾。

    最終，許芳菲什么也沒有問。

    兩人保持著親昵姿態(tài)又同行了一會兒，前方出現(xiàn)岔路口。鄭西野攬著許芳菲轉(zhuǎn)過拐角，眨眼功夫，他手臂便已經(jīng)從她身上撤走。

    肩膀依稀殘留著他手掌的體溫，許芳菲忽然想到了什么，微抿唇，一抹柔美的憂色掛上眉梢。

    遲疑片刻后，她轉(zhuǎn)過腦袋看向他，說：“你認(rèn)不認(rèn)識一個叫‘劉大?！娜?？”

    鄭西野回想了下，說：“隱約有點印象?！?/br>
    繼而也側(cè)頭看她：“你怎么知道這個人？”

    許芳菲回答：“我mama和他們公司有合作?！?/br>
    鄭西野點點頭，并未多言。人與人之間相處，分寸感尤為重要，她不主動說的事，他不會追問。

    許芳菲接著道：“昨天晚上，我媽回家以后告訴我，劉大福向她打聽了你?！?/br>
    鄭西野：“打聽我什么?！?/br>
    許芳菲兩只手的食指無意識對敲兩下，明顯有些焦慮：“也沒別的。就是拿著你的照片問我媽，認(rèn)不認(rèn)識你，我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回答他不認(rèn)識?！?/br>
    鄭西野注意到她的微動作，微抬眸，視線從她雙手轉(zhuǎn)至她白皙素凈的臉蛋上。

    “知道了?！彼匍_口，神色不自覺便柔幾分，說道：“你不用擔(dān)心?；厝ヒ院笪遗扇瞬榍宄?，不會讓你和你mama攤上麻煩?！?/br>
    許芳菲聞言一怔，腳下的步子停住。

    她意識到他貌似誤會了什么，微皺起眉，說：“我告訴你這件事的目的，并不是怕你給我們帶來麻煩。”

    鄭西野注視著姑娘清亮的眸：“那是為什么？”

    許芳菲深吸一口氣：“我是想提醒你，可能有人會對你不利。我希望你萬事小心?！?/br>
    忽的，邊上一輛外賣小車飛速馳過，車輪碾過小水洼，幾滴臟水飛濺起來。

    許芳菲躲避不及，腳上的鞋被濺了兩滴黑色水珠。

    上個月城西菜市場出了公告，要整體搬到城東，好多店鋪的東西都搬不走，干脆就聯(lián)合起來搞了個大甩賣。這雙鞋就是喬慧蘭在甩賣市場上給許芳菲淘的。

    聽說是大商場里的牌子貨，因為渠道來源見不得光，所以才流進(jìn)菜市小攤被低價出售。

    月牙色的網(wǎng)面運(yùn)動鞋，透氣涼快，又好搭配衣服，許芳菲喜歡得不得了。

    看著自己被弄臟的小白鞋，她心疼又郁悶，鼓了鼓腮幫，從書包側(cè)面掏出紙巾，蹲下身子，指尖捏著紙巾小心翼翼去擦。

    就在這時，頭頂一陣陰影晃過。

    許芳菲愣了愣，訝異地抬起眼簾，只見面前的鄭西野居然也跟她一起蹲了下來。

    他垂眸，打量她的鞋面兩眼，腔調(diào)如常：“臟水浸進(jìn)了網(wǎng)面，你這樣弄不干凈，只會越擦越臟?！?/br>
    許芳菲聞聲，重新低下頭，仔細(xì)盯著自己鞋面的臟污處看。果然，兩個小污點的面積非但沒變小，反而還隱隱往外擴(kuò)大了點兒。

    她一下著急起來：“那怎么辦？”

    鄭西野打量她眉眼：“你很喜歡這雙鞋？”

    許芳菲也不掩飾，朝他用力點點頭，“嗯。這是新鞋，我mama上個月才給我買的?！?/br>
    鄭西野靜默須臾，說：“回去之后把鞋脫了拿下來，我在門口等你?！?/br>
    許芳菲還沒反應(yīng)過來，困惑地眨了眨大眼睛，問：“拿下來……是拿到哪里？”

    “當(dāng)然是我家門口?！编嵨饕笆种改竺夹?，無奈地撩起眼皮，瞧向她，“我?guī)湍阆矗炅嗽龠€給你?！?/br>
    *

    許芳菲回到家的時候，喬慧蘭還在廚房里忙活著，不知道在干什么。

    許芳菲把腳上濺了臟水的白網(wǎng)鞋脫下，兩只腳丫泥鰍似的鉆進(jìn)卡通涼拖。然后又貓著腰，小心翼翼打開鞋柜，從里面找出一個布袋子，撐開口子，把白鞋往里塞。

    剛裝好，廚房里的喬慧蘭忽然說話了。她拔高了嗓門兒，呼喊道：“回來了就趕緊洗手吃飯，在大門口磨蹭什么呢？”

    “哦，馬上就來?！痹S芳菲揚(yáng)聲應(yīng)一句。

    應(yīng)完，她探出腦袋往廚房那邊瞧瞧，見喬慧蘭還忙著鍋里沒工夫搭理她，便將裝鞋的袋子往懷里一抱，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

    一路壓著腳步聲，飛奔到三樓，連聲控?zé)舳紱]被驚動亮。

    許芳菲掀眸，視野中，整個三樓過道光線昏暗，唯有四樓半掩的門縫透出一絲光，模糊灑下，使她勉強(qiáng)能看清周圍景貌。

    鄭西野人就在3206的門口，背靠墻壁，一只手懶洋洋地把玩著他的打火機(jī)。眼中神色不明。

    許芳菲把裝鞋的袋子遞給他，說話只剩下氣音，做賊似的：“麻煩你了?！?/br>
    鄭西野接過袋子，正要回她話，一張口，嘴唇卻猛地被什么給封住。

    鄭西野眸色微沉，視線不由自主往下移。

    黑暗中，一截纖細(xì)的雪色惹眼矚目，觸感滑膩，柔若無骨，輕摁著他的唇。是姑娘白生生的右手食指。

    “不好意思啊。我怕你說話聲音太大，被我媽聽見。”指尖抵住的唇峰，冰涼而柔軟，許芳菲小臉漲得通紅，硬著頭皮繼續(xù)用氣音說：“你小聲一點？”

    鄭西野盯著她，眼瞳黑而亮，閃著宇宙星河似的光。

    他緩緩點了點頭。

    許芳菲這才把手拿開，非常小聲地問：“那我什么時候能拿回鞋子？”

    鄭西野也學(xué)著她壓低聲，答道：“十點半我把洗凈的鞋放到你家門口，你看怎么樣？”

    “嗯嗯，好?！?/br>
    許芳菲說著話，時不時還要往樓上張望兩眼，生怕喬慧蘭發(fā)現(xiàn)她偷溜下樓。想起什么，忙忙又道：“對了。你剛才想說什么？”

    鄭西野直勾勾地看了許芳菲幾秒，然后伸出手，朝她勾了勾。示意她靠近說話。

    許芳菲別過腦袋，好奇地將耳朵湊過去。

    鄭西野薄唇貼近她，用只有她能聽見的音量，低聲道：“其實今天回來的時候，我知道你是想提醒我小心。”

    許芳菲疑惑地轉(zhuǎn)過，對上鄭西野的眼睛?？匆娎锩嫣N(yùn)藏著一望無垠的幽暗與孤獨，深邃又危險。

    許芳菲心口莫名發(fā)緊：“那你還說我是怕攤上麻煩？”

    他說：“我故意的。”

    她問：“為什么？”

    “因為當(dāng)時忽然就很想。”揉碎的暗光落在鄭西野眉宇間，他淡聲，“聽你親口跟我說，你在關(guān)心我。”

    許芳菲：“……”

    許芳菲愣住，臉上兩朵嬌俏的紅云飄過，不知道答什么話，只好將目光看向別處。

    鄭西野又直勾勾盯著她看了會兒，接著便一彎嘴角，說：“回去吧?！?/br>
    “嗯，麻煩你了?！奔?xì)聲細(xì)氣應(yīng)了話。到最后，她還是沒有勇氣再看他，轉(zhuǎn)身小跑著上了樓。

    *

    咔噠。

    許芳菲上到四樓回到家，輕輕關(guān)上家門。

    喬慧蘭從廚房里走出來，沾著水的雙手隨便在圍裙抹了兩把，眉心微蹙，不解道：“菲菲，你剛才又出去了？”

    “沒有啊?！痹S芳菲用力清了清嗓子，“剛才屋里信號不好，我在外面跟楊露打電話?！?/br>
    喬慧蘭有點懷疑：“這么晚了，打電話說什么事？”

    “就……就討論作業(yè)呀，還能說什么?！?/br>
    許芳菲這姑娘，天生臉皮薄，不會撒謊，再被拷問下去，指不定哪句話就會穿幫露餡。她兩頰發(fā)熱，掩飾什么般飛快轉(zhuǎn)身，躲開mama喬慧蘭探究的視線。

    擰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水流沖刷下來。

    她拿香皂抹勻雙手，搓搓搓，伸到龍頭底下沖洗。

    喬慧蘭站在門口瞧著女兒洗手的側(cè)影，眉心的結(jié)半晌都沒打開。突的，她試探著出聲：“菲菲，你沒有又去找鄰居哥哥吧？”

    許芳菲心跳猛地一停。

    好在，慌亂只在彈指瞬間。很快她便搖搖頭，朝喬慧蘭盡量鎮(zhèn)定地回答：“沒有?！?/br>
    喬慧蘭嘆了口氣，面色還算和緩，“沒有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