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吻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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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芳菲拿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想了想,終于還是沒忍住,抱不平道:“媽,3206那個鄰居哥哥人挺好的,你不要因為劉大福就對他有什么看法。人家?guī)土嗽蹅兡敲炊啻?,你和爸爸都教過我,做人要知恩圖報。” 小丫頭自幼溫軟得像月下淺溪,在喬慧蘭的記憶里,她很少這樣頂撞質(zhì)疑長輩。喬慧蘭微訝,緊接著便是滿臉的莫名其妙,問她:“我怎么了?” 許芳菲意識到自己剛才語氣不佳,心里生出幾分對mama的愧疚,音量低下去,嘀咕說:“本來又是送排骨又是送包子的,突然說不來往就不來往。人家那么聰明,能看不出來你對他有意見嗎?” “欸,我先說清楚,我可對那個小伙子沒什么意見?!闭f著話,喬慧蘭解下圍裙往墻上一掛,“不讓你和他來往,純粹只是為你的安全考慮?!?/br> 許芳菲定定瞧著喬慧蘭,沉聲:“是不是真的?” “我騙你干什么?!眴袒厶m把鍋里的飯菜端上桌,擺好一只碗一雙筷子,無語得想翻白眼:“你媽我活了四十多年,這點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那小伙子面冷心熱,不是個壞茬兒。” 聽完mama的言辭,許芳菲憋悶的情緒霎時由陰轉(zhuǎn)晴。她坐到餐桌前,彎彎唇角,“我就知道,老媽你最明事理?!?/br> “先貶后夸,小丫頭片子還學精了?!眴袒厶m佯嗔一句,屈指敲敲閨女的腦袋瓜,“快吃,吃完寫作業(yè)去。” 許芳菲吐吐舌頭:“好?!?/br> 就在這時,一通電話忽然打進來。 許芳菲剛往嘴里塞了一片青菜,正腮幫鼓鼓地嚼著。聽見電話鈴聲,她掏出手機看來電顯示,見是“楊露”。 許芳菲接起來:“喂?” “你今天化學作業(yè)寫完沒有?”楊露開門見山,十分的直截了當。 “嗯,在學校就做完了。怎么?” “來來來,給我把選擇題答案和填空題答案發(fā)過來?!睏盥洞蛄藗€哈欠,“我直接抄了。” 許芳菲聞言微蹙眉,遲疑地說:“這都要高考了,你還是自己寫一寫吧。等你做完,有什么不懂的,我再跟你講一講?” “我不想做?!睏盥度鰦杉油{,“快點發(fā)我,還是不是好朋友了?” 楊露從小家庭條件優(yōu)越,被父母溺愛長大,從來沒把學習當回事。許芳菲知道好友聽不進勸,沒轍,只好嘆息著答應下來。 掛斷電話,喬慧蘭狐疑地瞧她一眼:“你剛才不是就在和楊露打電話嗎,怎么她又打來找你?” 許芳菲一囧,干咳兩聲心虛地低下頭去,含糊答:“誰知道呢?!?/br> * 這天晚上的十點半,喬慧蘭和外公都已經(jīng)睡下。許芳菲悄悄打開房門,低下頭,一雙小巧的白色網(wǎng)鞋如約出現(xiàn)在門口。 干凈如新。 鄭西野把洗好的鞋子給她送了回來。 這一刻,不知怎么的,許芳菲想到了童話故事里午夜十二點的南瓜馬車。她覺得自己就像得到了禮物的灰姑娘,內(nèi)心涌起隱秘的欣喜。 這樣的好心情,直令次日整整一天,許芳菲的嘴角都上揚著愉快的彎弧。 放學后。 許芳菲收拾好課本資料,背起書包離開了教室。走出沒兩步,便被一個聲音叫住。 悅耳清朗的少年音,并不陌生。是趙書逸。 許芳菲回頭:“有事嗎?” 少女明媚的笑容格外嬌艷,趙書逸看著她,只覺如沐春風。他輕輕滾了下喉,也綻開笑容:“也沒別的事,就是想問問你,要不要……” 許芳菲笑得有些無奈了,“你又要送我?” 趙書逸心思被看穿,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干笑幾聲,雙頰也泛起一絲紅,“你不想坐我爸的車就算了。那一起走到校門口,可以嗎?” 這個提議許芳菲倒是沒有拒絕。 兩人并肩往前走。 趙書逸眼神凝在許芳菲身上,幾乎挪不開眼。下了兩層樓梯,他終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問她:“許芳菲,你今天一直在笑,好像很開心。” “有嗎?!痹S芳菲抬手搓搓臉,“我自己沒注意?!?/br> 趙書逸發(fā)自內(nèi)心地夸贊:“你笑起來真好看?!?/br> 許芳菲微窘:“謝謝?!?/br> “對了?!壁w書逸猶豫了下,說道:“之前那個住你樓下的鄰居,你和他……走得很近?” 許芳菲點點頭:“嗯,我們關系挺好?!?/br>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還是說,只是個無業(yè)游民?!壁w書逸面上浮起一絲擔憂,稍頓了下,又問:“我說話比較直,你可能不愛聽……但是我還是想提醒你,對人對事多留心眼。現(xiàn)在的壞人都學聰明了,表面上對你好,背地里不知道什么樣子。” 許芳菲臉色微沉,語氣也冷幾分:“知道了,謝謝你提醒?!?/br> 兩人又討論了會兒下午的物理隨堂練習。走到學校大門口,許芳菲跟趙書逸道別,之后便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去。 趙書逸看著她的背影,動了動唇想說什么,終是沉默。 許芳菲丟下了背后的少年心事。 她步伐輕盈地走在路燈下,風輕輕吹拂著,樹葉也悄悄打著旋。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只快樂的小鳥,被黑夜的孤獨和溫柔包裹。 就在這時,一輛面包車從轉(zhuǎn)角處駛來,停在了馬路旁邊。 許芳菲察覺到什么,神色凝滯,腳下的步子正要加快,卻已來不及。 兩個禿腦瓢的黑衣男人已經(jīng)從面包車上下來,大步流星走向她。 許芳菲一驚,拔腿想跑:“救……唔!” 一塊摻了藥的毛巾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她驚恐地瞪大眼,僅僅幾秒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 許芳菲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 夢里,她似乎到了陰曹地府,被牛頭馬面押著送上行刑臺。下方是燒得翻滾的油鍋,無數(shù)小鬼在里頭撲騰哀嚎。 許芳菲嚇得雙腿發(fā)軟,想喊叫卻發(fā)不出聲音,背脊被人從后面猛地一推,她跌入萬丈深淵…… “她怎么還沒醒?” “不知道?!?/br> “你他媽不會藥放多了,把她給弄死了吧?!” “那不可能。這藥是三爺從壽老那兒進的新貨,那么高的價錢買的,那老頭子難不成敢蒙咱們老大?” “這也說不準。多壽佛和蔣老互相看不慣都多少年了,三爺是蔣老的人,多壽佛坑他不是理所當然?” “噓!這妞醒了!” 頭痛欲裂,許芳菲緩慢睜開眼。 視野里滿目漆黑,睫毛末端似乎抵觸著什么遮擋物,一絲一毫的光線也透不進來。 她反應過來。有人蒙住了她的眼睛。 恐懼猶如蛛網(wǎng),嚴絲密布爬滿四肢,鉆進神經(jīng)。許芳菲全身不可控制地發(fā)抖,想要把蒙眼的遮擋物扯開,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被反綁在背后。 她嘴唇發(fā)顫,正要說什么,耳畔卻傳來一陣響動。 門鎖被轉(zhuǎn)開。 有人打開了這個房間的門。 “怎么樣?”問話的是之前竊竊私語的兩個男人之一。 答話的聲音很陌生,粗糲蠻橫,道:“還在談。草他媽的,三爺想讓姓鄭的離開凌城,那姓鄭的一聲不吭,根本都不搭理三爺。三爺氣得夠嗆,讓先把人帶出去,露個臉兒?!?/br> “知道了。”寸頭壯漢點頭,伸手一把揪住許芳菲的校服領子,拎小雞仔似的把她拎起來,徑直就朝門外走去。 “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綁架我?”許芳菲掙扎著,大聲質(zhì)問。 “閉嘴?!贝珙^男厲聲,“不想吃苦頭就老實點兒?!?/br> * 某娛樂會所,舞池里滿是搖頭晃腦找樂子的男女,dj打碟領舞,音樂聲震耳欲聾。 一間名為“蘭宮”的雅間內(nèi),別有洞天。 與外頭靡靡頹廢的基調(diào)截然不同,這個雅間的確是“雅”,面積很大,空間開闊,屏風橫門前,上面映著梅蘭竹菊水墨畫,獸耳爐,起檀香,古韻十足。 紅木沙發(fā)兩側(cè),四個身形魁梧的高大青年站在邊上,個個西裝革履,神色冷峻且恭敬。 鄭西野抽著煙坐在沙發(fā)主位,煙霧背后的面容被模糊,看不清絲毫情緒。 屏風旁的太師椅上,陳三一口把杯子里的龍井喝了個光,砰的聲,杯子一放,慢條斯理從懷里取出一串紫檀木佛珠,捏在手里數(shù)起來。 雅間內(nèi)始終沒人說話,寂如死灰。 在陳三的佛珠數(shù)到第十八顆的時候,他忽然抬起頭,朝鄭西野皮笑rou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說:“野哥,既然生意上的事你不想談,那就先放放。咱們聊點兒別的?!?/br> “前幾天我老弟阿凱看上只小貓,烈性得很,幾爪子下去,阿凱左邊眼睛差點兒讓她撓瞎。聽說這只貓兒和你有淵源,今晚我把她請來了,你給掌掌眼,看認不認識?!?/br> 鄭西野耷拉著眼皮面無表情,沒吭聲。 陳三抬起雙手,啪啪擊了兩下掌。不多時,雅間大門重新打開。 一名少女被兩個壯漢架著給拖了進來。她體格嬌小身形纖弱,身上還穿著凌城中學的校服,眼睛被一塊黑布蒙住,嘴角隱隱可見一塊青紫淤痕。 像一朵純潔無瑕的白色小花,沾了血和泥,格格不入地落進骯臟沼澤。 鄭西野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垂眸掐了煙, 陳三端詳著鄭西野的神色,試圖從他臉上捕捉到什么蛛絲馬跡,故作詫異地笑道:“怎么,野哥?難道你不認識?” 話音剛落,雅間內(nèi)忽然響起“呲”一聲,是椅子腳在地板上拖出痕跡的聲音,刺耳突兀。 鄭西野動身,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 雅間內(nèi)的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這位爺忽然站起來,手上還拿著個煙灰缸是個什么意思。 就在眾人大惑不解的時候,鄭西野已經(jīng)邁開一雙大長腿,徑直走到了那名校服少女面前。 校服少女背后站著的壯漢瞧見鄭西野,被對方的氣場震懾,哪兒還敢說個不字,只好悻悻讓到一旁。 許芳菲蒙著眼睛,世界一片黑暗。 但她聞到了空氣里熟悉的清冽與微冷。她判別出,這是獨屬于鄭西野的味道。 懸空的心回落幾分,她稍稍放松,輕輕吐出一口氣來。 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