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吻 第1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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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身體處于休息狀態(tài),各部分的感官會比白日敏銳,身體的不適感也會隨之增強。這也是為什么很多癌癥患者到了中后期,白天看著還算正常,到了晚上卻都輾轉(zhuǎn)反側(cè)疼痛難忍,以致只有靠注射嗎啡才能入睡的原因。 次日天亮起來,白陸秦宇和古俊奇便齊刷刷變成了熊貓眼,黑眼圈重得仿佛拿鍋底灰化了煙熏妝。 包車司機剛在對面的小餐館里嗦完面。他點了根煙,咬著煙瞇著眼,邊把褲腰帶往上提邊慢悠悠地過街,來到了十七所幾人住宿的旅館。 這一頭,技術(shù)小組四人和鄭西野也都已收拾妥當(dāng),坐在小旅館的大廳里吃早餐。 邊上還有幾個眼生的年輕人,口音各異,兩三個一桌,都是昨晚在這兒住宿的老百姓游客。 瞧見白陸幾人蔫耷耷的狀貌,司機師傅笑了下,隨口問白陸:“咋了小伙子,臉色這么差,昨晚沒睡好???” 白陸苦笑著嘆了口氣,往稀飯里夾了點咸菜,悶頭吃飯,不說話。 一旁活潑的秦宇反倒開始大倒苦水,唉聲嘆氣道:“頭暈?zāi)垦R徽?,到三四點才迷迷糊糊睡過去,然后就開始做噩夢,太折磨人了?!?/br> 古俊奇大口喝粥,接話:“你們倆還算好的,至少還瞇了一會兒。我最慘,半夜三點爬起來吐,酸水都嘔出來了,把我惡心得不行?!?/br> “古俊奇!”白陸哭笑不得地抬起頭,“你這小子才把我們惡心得不行。吃早飯呢,而且咱這兒還有個女生,你能講究一點兒不?” 古俊奇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甚自在地?fù)噶讼履X殼,呵呵一笑,不作聲了。 這時,秦宇扭頭看向身旁位置,眼神在許芳菲身上打量一圈,見這小姑娘雖然也跟大家伙一樣,小臉蛋凍得紅紅,但整體氣色卻明顯比他們?nèi)齻€大老爺們好許多。 秦宇不由奇怪,狐疑道:“小許,你昨晚休息得怎么樣?” “還可以?!痹S芳菲端起熱粥,輕輕呼了口氣。 白陸微驚:“你就正常睡著了,沒什么不舒服?” 許芳菲想了想,回答:“我也有一些頭暈,不過還好,不至于完全睡不著?!?/br> 秦宇當(dāng)即豎起大拇指,嘖嘖稱奇:“不一般吶小許,你這身體素質(zhì)比我們仨老爺們兒都牛,天選同志啊。” 許芳菲靦腆地彎彎唇,說:“高原反應(yīng)本來就是因人而異的嘛,可能我體質(zhì)比較特殊?!?/br> 幾人說著話。 這時,始終安靜吃飯的鄭西野忽然開了口。他對白陸說:“白科長,你們這次過來,應(yīng)該準(zhǔn)備了相應(yīng)藥物吧?!?/br> 白陸點點頭:“昆侖不是一般的地兒,我們東西備得還是比較齊全。” 鄭西野說:“初入高原,頭疼耳鳴反胃都是正?,F(xiàn)象,晚上如果實在睡不著,可以吃一片白加黑的黑片。” 許芳菲脫口而出接了句話:“白加黑不是感冒藥嗎。” 秦宇替她解惑:“是感冒藥,也可以助眠。” 白陸笑著望向鄭西野,說:“謝謝鄭隊提醒。昨晚我們沒吃藥,主要是想著這才剛到木石溝,還是應(yīng)該讓身體適應(yīng)一下。在這兒就開始吃藥,再往里走,我們仨估計就得請醫(yī)療救援了?!?/br> 一桌子年輕人邊吃飯邊聊天,忽的,隔壁桌一個穿黃色羽絨服的年輕女孩兒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了許芳菲一行。 距離女孩兒座位最近的是鄭西野。他模樣本就好,身上穿的又是全套的荒漠迷彩軍服,更顯得整個人挺拔如畫,冷峻威嚴(yán)。 女孩兒目光在鄭西野臉上打量一圈,道:“帥哥,你們是在這兒當(dāng)兵的呀?” 鄭西野聞聲頓了下,片刻,禮貌而疏離地回:“過來出差的?!?/br> “哦,在這兒出差很辛苦吧?” 女孩綻開笑容,主動自報家門:“我們是南城過來的,走這條路進(jìn)藏區(qū),聽說前面有個鹽湖很漂亮,準(zhǔn)備過去看看?!?/br> 鄭西野淡漠地點了下頭,不再搭腔。 女孩見他不僅人長得格外英俊,氣質(zhì)也沉靜穩(wěn)重,心里不由生出幾分興趣同好感。同行的兩個同伴看出女孩的心思,又是遞眼色又是打手勢,示意她“沖!這么帥的兵哥哥,趕緊要個聯(lián)系方式”。 女孩遲疑兩秒,接著便雙頰微紅,拿出手機試探說:“帥哥,能在這兒遇見也是緣分,軍民一家親。不如我們掃個微信,交個朋友?” 話音落地,白陸幾人全都被稀飯給嗆住,一個個干咳幾聲,把腦袋埋進(jìn)飯碗里,一副不看不聽,事不關(guān)己啥也不管的態(tài)度。 許芳菲眼風(fēng)在女孩和鄭西野之間掃視一圈,也沒說話,繼續(xù)垂下頭,默默喝她的粥。 緊接著便聽見鄭西野出聲。 他冷淡地說:“公務(wù)在身,不太方便。抱歉?!?/br> “……好吧。”女孩兒遺憾地嘆了口氣,朝同伴們攤攤手,聳聳肩,意思是:沒轍啦,超帥的兵哥哥對我沒意思。 吃完飯,眾人便拿上各自的行李離開小旅館,從木石溝出發(fā)繼續(xù)前進(jìn)。 小旅館的空地上停著好幾輛車,游客們的私家車都停在左面,灰撲撲的七座包車和冷硬的軍用越野則停在右面區(qū)域。 鄭西野徑直走向越野車,手剛碰到車門門把,被身后的白陸叫住。 白陸追上前,遲疑地詢問:“鄭隊,你這車?yán)镞€有位置不?” 鄭西野答:“我這是四座車,還能坐三個人。” “那就好?!卑钻懰室恍?,扭頭看向不遠(yuǎn)處的七座車,招呼:“小許!你過來!” 此刻,許芳菲穿著棉服裹著大圍巾,看著跟只圓滾滾的小企鵝似的,正站在七座車的后備箱旁,請秦宇幫她放行李。 聽見這道嗓門兒,她動作一頓,怔了怔,連忙又把行李箱從秦宇手里接過,拖著走過去。 許芳菲不解:“怎么了白哥?” 白陸往她走近兩步,聲音略微壓低:“那個本地的司機師傅是個老煙槍,昨兒開了一路車,就抽了一路煙,我看你都被熏得受不了了。今天你坐鄭隊的車。” 白陸不愧是技術(shù)小組的領(lǐng)隊組長,心思細(xì)膩觀察入微不說,心眼兒也好,相當(dāng)為組員著想。 許芳菲心里動容,感激道:“謝謝了,白哥?!?/br> “謝我干什么。”白陸朗聲一笑,吩咐道:“待會兒開車的是鄭隊,謝鄭隊去啊。” 許芳菲囧,只好又看向拿到軍裝凜冽的身影,乖乖地說:“謝謝鄭隊,麻煩您了?!?/br> 兩人的情侶關(guān)系要保密,當(dāng)著其他人的面,彼此之間當(dāng)然只能客客氣氣。 鄭西野目光柔和幾分,朝她很淡地點了點頭,作為回應(yīng)。旋即,他視線又看向白陸,神色恢復(fù)如常,說:“白科長,這兒離我們的扎營坐標(biāo)還有相當(dāng)一段路,硬要趕的話,今晚也能到。但是那地方,你們的包車師傅不方便去,我建議,今天我們就先到邊防營?!?/br> “嗯,咱倆想法算是不謀而合。”白陸沉吟著,緩慢點頭,“先到邊防營,休息一晚?!?/br> 兩人商量完,敲定好今日的行程,之后便各自上車,驅(qū)車出發(fā)。 開闊筆直的國道線上,軍用越野車在前方帶路,七座小面包顛顛兒地跟在后頭。 許芳菲坐在越野車的副駕駛一側(cè)。 只見車窗外,天空顏色仿佛調(diào)料盤里被打翻的一池水藍(lán),澄凈,透徹,坦蕩。云層雪白,隨風(fēng)翻涌,猶如遠(yuǎn)海深處,被鯨尾溫柔掃起的浪花。 高原的太陽也特別,直白熱烈而又彪悍,照在遠(yuǎn)處的雪峰峰頂,反射出冷幽幽的光。 越往前走,大道兩旁的植被便越稀少,到后來,視野中的綠色已經(jīng)無處可尋,滿目的沙?;耐?,遙遙看不到盡頭。 驀然間,許芳菲眸光驚閃,看見車窗外有什么東西蹦跳著閃過,成就靜態(tài)萬物中的一點動態(tài)鮮活。 她定神仔細(xì)去瞧。 發(fā)現(xiàn),數(shù)十米外的小河旁邊,竟然有十來只小動物。它們有的沒有角,有的角細(xì)而直,上身的毛發(fā)呈現(xiàn)淡淡的棕色,胸腔腹部又是軟綿綿的白,四肢纖長而有力,正懶洋洋地踱著步,喝水嬉鬧。 最稀奇的是,這些小家伙圓圓的屁股上。都有一個很標(biāo)準(zhǔn)的愛心花紋,十分可愛。 “哇?!痹S芳菲低呼出聲,“外面那些是小鹿?” 鄭西野聞言,循著她的視線看了眼,嘴角很淡地牽起一道弧,回答:“是藏羚羊?!?/br> 聽見這個答案,許芳菲一下反應(yīng)過來。 藏羚羊? 對。她以前在電視里看見過這種動物,它們棲息在海拔五千左右的高山草原與高寒荒漠,生活區(qū)域集中于我國羌塘為中心的青藏高原地區(qū),所以會被稱作“藏羚羊”。 心中涌現(xiàn)出難以言喻的激動與喜悅,許芳菲忍不住拿出手機,遠(yuǎn)遠(yuǎn)拍下了幾張小羊們的照片。 鄭西野將她的表情和舉動收入眼底。 須臾,他方向盤一打,越野車靠邊停下。 許芳菲愣住,扭頭看他:“你停車做什么?” “開了兩個鐘頭,有點兒乏,準(zhǔn)備抽根煙。”鄭西野從褲兜里摸出一盒煙,敲出一根捏在手里,撩起眼皮看她,“你可以下車,多看一會兒。” 許芳菲欣喜,眼睛噌的一亮,正要打開車門又頓了下,躊躇著回過頭:“會不會有點耽誤行程?” 鄭西野:“幾分鐘的事兒,不會。” “那我去多拍幾張照片,馬上就回來!”許芳菲面露喜色,“你等等我。” 鄭西野眸色寵溺,伸手輕輕摸了下她的臉:“嗯。” 小姑娘興高采烈地跑走了。 后面的包車師傅看到鄭西野停了車,也跟著將車??吭诼愤?,抽著煙休息。 白陸幾人也是第一次見藏羚羊,稀罕得很,也顧不上高原反應(yīng)難受,下了車沖到許芳菲身旁,拿出手機拍照錄像。 “藏羚羊原來長這樣。” “瞅你那沒見識的樣子,以前在動物世界沒看見過?” “動物世界都是錄播,能跟這幾只活靈活現(xiàn)的比么?” “哈哈,多拍幾張,拿回去給我閨女看。” …… 技術(shù)支援組的組員們遠(yuǎn)望著河邊的藏羚羊群,說說笑笑。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響起,有些警覺地問道:“你好,請問你們是游客嗎?” 許芳菲轉(zhuǎn)過頭。 望見前方的小路上走來兩個男人,一個高一個矮,穿著舊兮兮的大棉襖子,短發(fā)粗硬,身形敦實。積年累月的高原風(fēng)沙模糊了他們的輪廓,黝黑了他們的皮膚,也粗糙了他們的五官。 奇怪的是,這兩人看著其貌不揚,說出的國語普通話,卻極其標(biāo)準(zhǔn)悅耳。 “哦,我們是當(dāng)兵的?!卑钻懶χ卮鹉莻€高個兒男人,“準(zhǔn)備去前邊的邊防營,路過這里,覺得這些藏羚羊好看,就想拍點兒照?!?/br> 聽見這話,兩人注意到停在路邊的越野軍車,眼神里的警惕和戒備這才消逝。 他們雙雙露出笑容,說:“可以,拍吧。也是你們運氣好,我們在這兒這么多年,都很難一次遇見這么多只?!?/br> 說完,兩個糙漢子沒再多留,又踏著步子,沿小荒路慢悠悠地離去。 幾分鐘后,一行人上車?yán)^續(xù)趕路。 許芳菲系好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