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吻 第1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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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哥你進來吧?!?/br> 許芳菲說著,松開握住門把的手,轉(zhuǎn)身走到行李箱前將箱蓋打開,一個背負式通訊臺靜靜躺在箱子底部,通體成純黑色,上面依稀可見型號標志。 白陸彎下腰,將通訊電臺抱起來放到桌子上,然后便與許芳菲一道,對之進行調(diào)試。 經(jīng)過一番認真檢測,兩個人緊懸著的心同時放下。 “還好,這臺沒問題。”白陸呼出一口氣,轉(zhuǎn)眸看向許芳菲,正色囑咐,“在無人區(qū)行動,通訊臺關(guān)鍵時刻可以救命。小許,這臺備用機還是放在你這里,好好保管?!?/br> 許芳菲頷首應(yīng)道:“是?!?/br> 在戍邊營區(qū)休息了一晚,次日一大早,天還未亮透,鄭西野以及技術(shù)小組的四人便起了床,收拾行李準備出發(fā)。 在食堂吃早飯的時候,姚大成便帶著一個年輕戰(zhàn)士找到了鄭西野,笑說:“鄭隊,你昨兒找我借人借車,我給你找好了。這小子,你別看他身子單薄不壯實,去年西部辦的高原汽車兵大賽,他拿的可是二等獎!” 話音剛落,小戰(zhàn)士便端端立正,唰一下抬起手,朝鄭西野及十七所四人敬了個軍禮。 許芳菲目光落在戰(zhàn)士臉上,一愣,驚喜得脫口而出:“顧學超同志?是你啊?!?/br> 昨晚顧學超和劉進的那場“企鵝互摔”,在座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年輕的汽車兵臊得慌,只能傻呵呵又干巴巴地笑了兩聲,說:“不好意思,昨晚上讓各位看笑話了?!?/br> “沒事兒?!卑钻懗茈S意地擺了下手,和善道:“你們年輕人,有點兒脾氣很正常,這叫有性格。” 顧學超老實巴交的,一聽,木楞著不知道說啥。 姚大成伸手在顧學超肩膀上拍了下,交代道:“顧學超,這個任務(wù)我可就交你手上了,務(wù)必將技術(shù)小組全員,一個不漏,安安全全地送達狼牙大隊扎營地。要是敢掉鏈子,回來看我怎么收拾你?!?/br> 顧學超神色立刻嚴肅下來,回道:“姚干事您放心,我一定把大家伙平安送到!” 姚大成嗯了一聲,又對鄭西野和白陸說:“鄭隊,白組長,顧學超常年走巡邏線,對昆侖這一片的地勢相對熟悉,而且他駕駛技術(shù)成熟,應(yīng)該是你們需要的人?!?/br> “多謝。”鄭西野說。 姚大成隨和地笑:“謝啥啊,都是給國家干工作,你們有什么需要盡管提。” 早上七點多,青藏高原的天空終于亮透,由鄭西野、許芳菲、白陸、秦宇、古俊奇,以及戍邊高原汽車兵顧學超組成的六人隊伍,駕駛著兩輛軍車出發(fā)。 軍事信息層層加密,很多時候,即使是執(zhí)行任務(wù)的軍人本人,也不明晰任務(wù)或者行動背后的真正意圖。比如,作為技術(shù)支援小組的成員,許芳菲即使已經(jīng)到了昆侖高原,她也并不清楚,狼牙大隊這次在昆侖執(zhí)行的特殊行動究竟有何深意。 她只知道,鄭西野及其率領(lǐng)的狼牙數(shù)位特種兵,要在四個月內(nèi),于雪域昆侖之上建立起十二座信號基站。而昆侖十二基站如果能順利建成,由基站中心點為半圓心,中國西部數(shù)省都將被納入“昆侖信號保護圈”,屆時,許多國家對中國全域?qū)嵤┑摹靶l(wèi)星監(jiān)控計劃”便能不攻自破,大大提升我國國防實力。 這是一項格外艱巨的事業(yè),也是一項無比偉大的事業(yè)。 它傾注了全中國無數(shù)國家領(lǐng)導人、科學家、軍事學家、特種部隊、以及信息技術(shù)部隊的心血,縱是刀山火海橫亙于前,亦不可懼矣,只能破浪乘風,知難而進。 白陸是技術(shù)小組組長,即將正式開工,他還有許多細節(jié)問題要向鄭西野請教。 因此,從戍邊營區(qū)出發(fā)后,白陸偕同十七所的另一名技術(shù)大觸古俊奇,與鄭西野共乘一輛車。 許芳菲與秦宇,坐的則是由顧學超駕駛的越野車。 車窗外,風雪漸漸大了些。 秦宇頭昏目眩犯惡心,抱著氧氣袋狠吸了幾口,然后就把后腦勺抵在車座上,想小憩一會兒??筛咴熊嚕凡缓米?,再牛逼的減震設(shè)計也經(jīng)不住如此顛蕩。 秦宇本來就不舒服,頭抵住車身,被甩得更想吐,低咒了聲,罵罵咧咧地也不睡了,索性睜開眼吹牛聊天,轉(zhuǎn)移注意力。 他想起昨晚的事,便隨口問駕駛室里的小戰(zhàn)士,說:“顧班長,你那老鄉(xiāng)從禁閉室放出來沒?” 顧學超兩只手都放在方向盤上,回答:“放出來了?!?/br> “唉,看他昨晚那架勢,是真對昆侖深惡痛絕啊?!鼻赜罾蠚鈾M秋地嘆了口氣,“你們確實不容易。” 顧學超嘴唇很輕地抿了下,沒答話,不知在想什么。 秦宇緩了幾秒鐘,覺得說說話好像是沒那么難受,那張嘴就徹底閑不住了。 秦宇又問顧學超,這次是一副揶揄八卦的口吻:“欸,對了顧班長。昨天那個送菜的小姑娘是誰啊?” 話音落地,許芳菲明顯看見,顧學超冷肅的眸光里平添幾絲溫柔。 顧學超很淺地笑了下,開著車回答:“她叫央拉,今年十八歲,是營區(qū)附近村子的村民。” 秦宇詫異:“你們那兒那么偏,還有村子?” 顧學超:“有的。只是稍微遠了點,隔了幾十里路?!?/br> 秦宇頓時更驚訝:“幾十里路,放普通山路都不好走,這地方又是風沙又是雪,那小姑娘每天都給你們單位送菜?” “不是每天,有時候五天來一次,有時候七天來一次?!鳖檶W超嘴角的弧度不曾降下,“我們單位人不多,知道這地兒物資緊,蔬菜是稀罕貨,平時也不會頓頓都吃。所以消耗不快?!?/br> 秦宇嘿嘿笑,說:“那小丫頭應(yīng)該看上你了吧?” 顧學超耳根子瞬間發(fā)紅,清了清嗓子,干笑沒吭聲。 許芳菲聽見兩人聊起那個藏族小女孩兒,不由也笑起來,加入話題:“我覺得央拉很好啊。大眼睛高鼻梁,性格也熱情,顧班長,你不喜歡她嗎?” 聞聲剎那,顧學超眼底的光明顯一黯,還是沒應(yīng)聲。 倒是秦宇涼悠悠嘆了口氣,說:“喜歡也沒用啊,戰(zhàn)士又不能在駐地和當?shù)厝罕娬剳賽?。顧班長他們又在昆侖邊境線部隊,擔子那么重,更不能了?!?/br> 許芳菲愣住,這才想起這條硬規(guī)定,頓時臉色一陣青紅一陣白,尷尬窘迫。 過了會兒,顧學超笑笑,開口道:“小女孩兒就圖個一時新鮮,過段時間,她應(yīng)該也就嫁人了,很快就能忘記我?!?/br> 不知為什么,聽見年輕戰(zhàn)士的話,許芳菲喉頭像噎了幾??喑人频?,發(fā)澀發(fā)酸,不是滋味。 顧學超又說:“秦哥,小許同志,你們都是技術(shù)型軍官,高精尖人才,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不像我們?!?/br> 顧學超繼續(xù)說:“昆侖這條巡邏線,我每周都要走兩次,淋的是冰雹,喝的是雪風,經(jīng)常回到營區(qū),凍得耳朵都像沒了,喉嚨里也全是血腥味,跟吞了刀片沒兩樣?!?/br> 這個沉默內(nèi)斂的年輕戰(zhàn)士,難得話多幾句,忽而又低笑一聲,自嘲似的說:“昨天劉進講,他女朋友受不了一年到頭見不了面,和他分了手。說實話,我特別理解他女朋友,我要是個女孩兒,我也不找戍邊的兵?!?/br> “藏族女孩子熱情,美麗,大方,爽朗,很像這高原的太陽?!鳖檶W超沉沉嘆出一口氣,“就我這樣的,要錢沒錢要前途沒前途,哪兒配得上央拉呢。” 秦宇皺眉,說道:“顧班長,你這話可就有問題了,什么叫我們是高精尖技術(shù)人才?同樣是兵,哪有高低之分,如果真有高低,那我認為你們遠比我們崇高?!?/br> “秦哥說得對。”許芳菲也正色,“顧班長,你太妄自菲薄了。無論是研究所的兵,還是邊防線的兵,無論是大城市的兵,還是無人區(qū)的兵,我們穿的是同樣的衣服,做的也是同樣的事,你比我們更不容易,更值得受到群眾的尊敬。” 顧學超笑起來:“尊不尊敬啥的都不重要,我就希望一年能回一次家?!?/br> 許芳菲正想繼續(xù)跟他交流,驀然間,越野車發(fā)出一聲刺耳的怪音。 秦宇警覺,探首看向cao作臺,問:“怎么回事?” “不知道……”顧學超眉心用力擰起一個結(jié),試著踩油門,加速。 可車速非但沒有提升,反而越來越慢,最后徹底停死在雪路上,熄了火。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爬上心頭。 許芳菲和秦宇對視一眼,四只眼睛里都帶著一絲驚疑,和強自冷靜后萌生的鎮(zhèn)定。 他們都是受過專業(yè)訓練的軍人,突遇變故,慌亂和緊張是人之常情,但強悍的心理素質(zhì)和專業(yè)素養(yǎng)足以讓他們克服人性。 風雪越來越大,大白天,四周的能見度卻低到不足三米。 顧學超嘗試重新啟動汽車,三次無果后,他抄起雷鋒帽戴在頭上,推開車門,留下一句“你們留在車上,我去看看”后便直接沖進了風雪中。 走在前面的另一輛車也發(fā)現(xiàn)了后車的異常。 鄭西野停車熄火,也下了車,大步走到顧學超身邊。 打開引擎蓋一番檢查。 數(shù)分鐘后,顧學超狠狠地握拳,惱火道:“這輛車每天都是劉進檢修,昨晚那小子關(guān)禁閉室,少了那一次,偏偏今天出故障。” 就這張嘴說話的幾秒鐘功夫,年輕戰(zhàn)士嘴里就已經(jīng)喂?jié)M了雪。他抬手奮力擦了擦嘴皮,抬頭望鄭西野,焦急道:“鄭隊,現(xiàn)在我們六個人只剩一輛車,還是個四座的。怎么辦呢?” 鄭西野略微蹙了下眉,抬眸環(huán)顧周邊景貌,作出決定:“分批走。先用我那輛車運三個人過去,之后再返回來,接余下兩個人和行李。” 顧學超思索幾秒,點頭:“好?!?/br> 整片昆侖山脈的地形圖鄭西野早就刻進腦子里。他回憶幾秒,結(jié)合他們所處位置的景貌,心里已經(jīng)大概有了判斷。他說:“還好,這兒離我們扎營地只有十二公里左右,問題不大。” 前車的白陸和古俊奇不停往身后看,可是風雪混沌了窗戶,也混淆了視線,什么都看不清。 未知最令人焦慮,也最令人擔心。兩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商量后便也推開車門,走了過來。 鄭西野余光瞥見兩人,說:“你們回車上待著吧,這里天氣容易出現(xiàn)變化。” “鄭隊,我們在車上待著也不安心啊。這車怎么了?拋錨?” 第一次來昆侖的兩名技術(shù)軍官,常年待在后方,根本沒見識過萬山之祖的喜怒無常。 “我以前修過車,倒是可以試著修一修?!卑钻戇~出步子往引擎蓋又靠近了點兒,瞇了眼睛端詳,琢磨道:“不過這估計不好整,風雪這么大啥都看不清……” 話音剛落,天空風云變幻,閃電陰森森劃破天際,風雪交加電閃雷鳴,黑云壓城城欲摧。 鄭西野敏銳感知到什么,顧不上自己,他第一時間便拉開了熄火的越野車車門,揪住白陸的領(lǐng)子便往里揎。 白陸一個一米八的高個大漢,在這大力之下竟像個小雞仔,一臉茫然地被塞進車里,直接一屁股坐到了秦宇腿上。 和秦宇面面相覷。 白陸:“……” 白陸狐疑地扭過頭,只見狼牙的指揮官揎完自己,又伸手去揪古俊奇。 就在這時,一陣狂風猛吹來,古俊奇眼里進了沙子,沒站穩(wěn),踉蹌兩步跌坐在地上。 短短幾十秒的時間,鵝卵石般的冰雹從天而降,噼里啪啦,毫不留情地暴擊砸下。 古俊奇揉著眼睛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覺額角襲來一陣劇痛。 “?。 彼春袅艘宦?,抬手摸腦門兒,模糊間看見滿手的血,頓時懵了。 愣神的剎那功夫,鄭西野已經(jīng)一把揪起古俊奇的領(lǐng)子,將人給提起來,箭步往車輛方向走,一言不發(fā),臉色如冰。 古俊奇被丟進后座,鄭西野自己也上了車,車門飛快關(guān)上,悶悶一聲“砰”。 冰雹的擊勢愈漸猛烈。 碎石穿心便敲打在汽車頂部,噼啪亂響,直令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許芳菲呆坐在車里,還頗有幾分回不過神。 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剛才那一幕:一枚碩大的冰雹從天而降,直直砸在古俊奇的腦門兒上,同事頓時頭破血流…… “我靠。”秦宇禁不住爆了句粗口,罵道:“這冰雹比我閨女的拳頭都大!” 白陸臉色也刷白一片,垂著眸,驚魂未定。 “這里的高反能殺人,動物能殺人,天氣也能殺人,不然它也不會被叫做‘雪域葬歌’了?!鳖檶W超閉眼捏了捏眉心,嘆氣說,“這下鄭隊的計劃又被打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