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吻 第1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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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西野說:“對啊。” 許芳菲被哽住,皺眉道:“不行,你也需要休息。必須休息?!?/br> 她思考兩秒,建議:“這樣吧,我們淪落值班,你睡兩個小時,我睡兩個小時?” 鄭西野翻完一輪炭,將火鉗放到了旁邊,淡淡道:“我現(xiàn)在挺精神,等我困了再說。” 許芳菲聞言,只好把棉服放到一邊,抱著被子躺下來。她睜著一雙大眼睛定定望著鄭西野,想了想,又道:“火爐又不是每分鐘都要翻,你坐在那兒很累吧。” 鄭西野回過頭來,看向行軍床上的小姑娘,有點無奈地柔聲道:“崽崽小同志,這屋里又沒第二張床,我不坐,還能躺嗎?” 小姑娘臉紅撲撲的,沉默兩秒,支吾著擠出一句話:“你可以和我躺一起?!?/br> 鄭西野:“行軍床只有一米寬,睡不下我們兩個?!?/br> 崽子似乎羞窘到極點,拉高被子擋住臉蛋。緊接著,一道甜糯柔婉的嗓音便從被子里飄出來,悶悶的。 她說:“反正晚上也沒人過來。你睡床,我可以……趴在你身上。” 第79章 行軍床是供野外作戰(zhàn)時使用,床身狹窄,只堪堪能容一個成人平躺。加之鄭西野體格又高大,如要滿足兩個人同時休憩,許芳菲趴在他身上,是唯一的辦法。 但,姑娘的這個提議被男人毫不猶豫地拒絕。 鄭西野很冷靜地說:“我還是離你遠點兒的好。光待一個屋子就夠讓我分心了,再抱一塊兒,明兒還有什么心思干活?!?/br> 許芳菲臉唰的紅透。無法,只好嘆了口氣,道:“那好吧。你先守一下,過兩個小時再換我?!?/br> 鄭西野朝她溫和一笑,淡淡道:“好?!?/br> 許芳菲側(cè)躺在行軍床上,再次正色叮嚀:“你記住,兩個小時之后一定要叫我?!?/br> “知道?!编嵨饕皽芈晳?yīng)了句,起身走到姑娘身旁,彎腰將被子拉高到她脖子以下,指尖捏捏她的臉,“快睡吧,小嘮叨?!?/br> “切,還嫌我嘮叨。”許芳菲嘀咕著碎碎念,小聲警告道:“我先跟你說,要是我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天亮了,你中途沒叫我換班,我之后一個月都不理你!” 鄭西野揚眉:“看,又不講理了吧?!?/br> 許芳菲非常嚴肅:“這不是不講理。是時刻告訴你,我是一個軍人,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軍人,不需要任何特殊關(guān)照。阿野,你懂我的想法了嗎?” 鄭西野眼底神色深幾分。他眸光沉定,安靜地注視了她須臾,輕聲道:“我當(dāng)然懂。” 許芳菲這才放心,閉上了眼睛。 鄭西野直起身,耷拉著眼皮瞧著小姑娘柔美的睡顏,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 鄭西野心知肚明,這崽子睡前沒有吃藥,而初到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地區(qū),想要不依靠藥物就睡個好覺,絕無可能。 根本用不著他叫她起來換班,她自己都會隨時醒。 而這一晚之后發(fā)生的事,也的確和鄭西野預(yù)料的一模一樣——許芳菲頭有點暈乎,躺床上沒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可還沒等她睡熟,雙耳便襲上一股異感,耳膜在低氣壓作用下朝外凸出鼓脹,相當(dāng)不舒服。 因此,第一覺,她睡了不到一個小時便又醒來了。 鄭西野知道這姑娘難受,心疼得不行,提議道:“我給你拿顆白加黑,你吃了睡吧。” 許芳菲擺手,堅決不要。 鄭西野無法,只好教她張大嘴巴哈氣來緩解。 上半夜,許芳菲就這樣睡著醒來,哈哈氣,再睡著醒來,再哈哈氣,往復(fù)循環(huán)好幾次。凌晨兩點多,她終于受不了了,將鄭西野趕上行軍床睡覺,自己坐起來看火。 鄭西野拗不過這個小倔驢似的女孩,無可奈何,只能聽她差遣。 一整晚就這樣過去了。 翌日清晨,天剛亮透,顧學(xué)超便找到了鄭西野和許芳菲,告別道:“鄭隊,小許同志,營區(qū)那邊還有巡邏任務(wù),離不了人。我得回去了。” 鄭西野點點頭,伸手大力握了下顧學(xué)超的肩膀,沉聲說:“辛苦了班長,我馬上安排車送你?!?/br> 小戰(zhàn)士咧嘴笑,露出一口白而整齊的牙,“您別這么說,都是我該做的嘛。” 許芳菲關(guān)心地問:“那你吃早飯了嗎?” “吃過了?!鳖檶W(xué)超回道,“后勤同志給我塞了兩個rou罐頭,我都吃撐了呢。” “吃了就好。”許芳菲心里涌起一絲不舍,抬手揮揮,“再見了顧班長,我們就不送你了。” 顧學(xué)超回:“害,送啥啊。這個營地離我們營區(qū)也不遠,沒準(zhǔn)兒過幾天,咱們幾個就又見面了?!?/br> 許芳菲笑容更燦爛,回道:“期待再見?!?/br> 沒一會兒,小戰(zhàn)士在一名狼牙隊員的陪同下離去。 今天高原的天氣難得大好,太陽出來了,晴空萬里,藍天澄明,前幾天肆虐橫行的風(fēng)雪仿佛只是昆侖一夢,再尋不見絲毫蹤跡。 早上七點半,許芳菲和秦宇將各類專業(yè)儀器檢查了一遍,收進行軍包,放進小型四座軍卡貨艙,之后便與安則、鄭西野一道,驅(qū)車從狼牙營地出發(fā),前往目的基站。 秦宇和安則的性格都很活躍,兩人湊一塊兒,話癆遇話癆,活寶撞活寶,一路上各種天南海北地吹牛逼,這個說自己是lol國服前五,那個說自己的遠方表舅是亞洲舞王,你一句我一句,怎么離譜怎么吹。 許芳菲在旁邊安靜地聽,時不時被逗得嘿嘿直笑,樂得很。 車廂內(nèi)歡聲笑語熱熱鬧鬧,氣氛格外的歡脫。 唯有鄭西野,面無表情表情地開著車,一面?zhèn)刹槁窙r和天氣,一面用余光觀察四周,時刻都保持著高度警惕。 這時,秦宇說到興頭上,笑得猛咳起來。 鄭西野從后視鏡里瞥了眼兩人,不冷不熱地說:“在這個地方,耍嘴皮子也是體力活。少說話,多吸氧,保持頭腦清醒?!?/br> 秦宇有點不好意思,訕訕地笑,自覺從背包里摸出一袋氧氣戴上面罩,不說話了。 安則正好也講得疲了,張嘴打了個哈欠。正要閉眼睡覺,忽然又想起什么,問:“野哥,要不后面的路換我開,你休息會兒?” 鄭西野說:“不用?!?/br> 安則沒轍,后腦勺往座椅靠背一仰,開始打盹兒。 秦宇吸著氧,瞌睡蟲也來了,跟著一起睡。 今天太陽大,地面的很多積雪都被強陽曬得融化,露出了埋在底下的碎石枯枝與落葉。軍用越野行駛在沒有路的路面上,人的視野格外開闊,云層連綿起伏,雄鷹振翅飛翔,周圍的群山仿佛都匍匐在這座雪峰的腳下。 車廂內(nèi)安靜下去,車窗外的世界空曠遼遠,依稀能聽見高原雄鷹的鷹鳴。 鄭西野側(cè)目,看向坐在副駕駛席的小姑娘,平柔地問道:“你要不要吸會兒氧?” “不用?!痹S芳菲搖搖頭,笑答:“我早上吸過,現(xiàn)在沒有很難受?!?/br> 她邊說話,邊拿出手機看了眼,依然是無信號狀態(tài)。 許芳菲不以為意,手指一劃,打開相機的攝像頭,對著頭頂?shù)奶炜者遣吝遣?,拍了幾張?/br> 鄭西野將她的舉動收入眼底,忽而彎起嘴角,漫不經(jīng)心道:“這片雪域高原的天,是我見過最藍最透的?!?/br> 許芳菲眼眸閃閃熠熠,也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嘆:“是真的很美?!?/br> 行車約一個半小時后。 忽的,正在和周公下棋的安則“哎喲”了一聲,睜開眼睛彎了腰,手捂肚子,兩道眉毛絞在一起打了個結(jié)。 許芳菲被唬了一跳,忙忙擔(dān)憂地問:“怎么了安則同志?哪里不舒服?” 安則沒應(yīng)她。他呲牙咧嘴抽涼氣,手胡亂往上扒拉,拍拍駕駛席的座椅后背,道:“野哥,野哥快點靠邊停車!我要去唱山歌,立刻馬上!” 許芳菲起初還沒明白過來,狐疑道:“唱什么山歌?” 秦宇憋笑沒憋住,噗的笑出聲來,懶洋洋揉著眼睛回她:“小許,來,聽你秦哥給你科普一下,在野外拉屎撒尿,統(tǒng)稱唱山歌?!?/br> 許芳菲:“……” 前頭的鄭西野沒什么反應(yīng),雙手把著方向盤,往左一打,停車熄火。 只見車子剛停穩(wěn),后座的安則便急不可待地推開車門,直接從里頭跳了下來,兩只腳仿佛踩著風(fēng)火輪,急速奔向了遠處。 許芳菲額頭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尷尬地將腦袋轉(zhuǎn)到別處。 昨晚上沒怎么休息,大早上又開了一個多鐘頭的車,鄭西野這會兒有點兒乏。他皺了下眉,從軍褲褲兜里摸出一盒煙,敲出兩根,一根隨意塞嘴里,一根往后,遞給秦宇。 秦宇煙癮也犯了,伸手接過說了聲“謝謝”,之后便與鄭西野一起下車抽煙。 許芳菲獨自一人在車上坐了會兒,覺得無聊,干脆也推開車門,到外面透氣。 就在這時,一聲駭然的厲呼從遠處傳來,慌亂交織震驚—— “野哥!野哥你們快過來!” 許芳菲聽見這道嗓門兒,霎時眉心緊縮,望向鄭西野:“是安則的聲音。” 鄭西野眸光微寒臉色冷沉,掐了煙,立刻朝安則所在的方向疾行過去。 許芳菲和秦宇也急忙拔腿緊隨其后。 到地兒一看。 狼牙的技術(shù)骨干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咒,木登登站在一株枯樹前。他嘴里不停呼出氣,濃白的霧模糊了他的眼鏡鏡片,使人無法看清他的神態(tài)與表情。只能從那不斷顫動的雙唇和慘白的臉色,判別出他正遭受的巨大沖擊。 許芳菲心中驚疑萬分,順著安則的視線,看過去。 她腦子里頓時嗡一聲,只余空白。 枯樹的樹腳下,蜷縮著一個男人。不,更確切地說,是一個男人的遺體,一個中年男人的遺體。 對方身上的厚棉襖打著補丁,面容安詳,雙眼緊閉,看上去就像是在沉睡。他頭頂和身上的積雪已在陽光下滑開,雪化成水,浸濕了他簡樸陳舊的棉衣,他頭埋著,雙手垂在身體兩側(cè)的地上,布滿凍瘡的十指悉數(shù)皴裂,左手手邊還躺著一把自制火藥槍。 許芳菲捂住了嘴,好半晌都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響。 安則怔怔道:“我認識他。是保護站的次仁桑吉,怎么會……” 這時,鄭西野默不作聲地上前幾步,彎下腰,仔細端詳這名逝者的面龐,繼而又粗略看了一圈逝者全身。 幾分鐘后,鄭西野低著眸,很冷靜地說:“左心房中槍。應(yīng)該是追捕盜獵分子到了這兒,發(fā)生了沖突?!?/br> 話音落地的剎那,一聲鷹鳴劃破天際。 鄭西野緩慢直身,站了起來,抬手摘下了頭頂?shù)姆姥┟焙褪痔?,臉色沉肅而凝重。 許芳菲、秦宇、安則的眼底也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沉痛。他們面朝面朝次仁桑吉的遺體站定,脫帽,除去手套。 鄭西野說:“敬禮!” 四人右臂齊刷刷抬高,獻上軍禮致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