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吻 第1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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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的,一聲鷹鳴劃破頭頂。 許芳菲抬起頭。 金烏灼灼,陽光刺眼。一只雄鷹掠過碧藍蒼穹,掠過遠處泛著光的凜凜雪峰,鷹翼的軌跡畫出一道弧線,像在為逝者指引去往天堂的路。 秦宇嘆了口氣,詢問:“鄭隊,現(xiàn)在咱們怎么辦?” 鄭西野淡淡地說:“來,搭把手,把次仁桑吉同志的遺體抬上車。我們把他送回山下的保護站?!?/br> 安則有點猶豫,沉吟著說:“可是野哥,今天天氣雖然好,從這兒往返保護站至少也需要六個鐘頭。如果再遇上風(fēng)雪或者冰雹,咱們這一天的進度就又耽擱了?!?/br> 鄭西野目光清定,回道:“為了他,耽擱得起。” 安則便點點頭:“是?!?/br> 此地氣溫常年零下,大大延緩了次仁桑吉遺體的腐化速度,同時也讓人無法判斷他犧牲的具體時間。 不過這并不重要。 當務(wù)之急,是盡快將他的遺體送回保護站。 軍用小卡車的車身比越野車大,因要運輸裝備,貨艙空間也相對寬敞。次仁桑吉的體型并不算魁梧,完全可以將之安置在后備箱中運回保護站。 但這里距離保護站還有好幾個鐘頭的車程,車內(nèi)溫度本來就比室外高,加上冰天雪地中行車,車載空調(diào)又要運作,凍透了的遺體如果處于溫暖環(huán)境,運輸途中極有可能會流水,或者出現(xiàn)其它問題。 貨艙里還有許多精密儀器,不能出半點差池。 思及此,鄭西野琢磨幾秒,緊接著便拔出隨身攜帶的軍刀,側(cè)刃砍入枯木樹干,使勁往下一劃。 鋒利的軍刀削鐵如泥,入木兩公分,眨眼間便割下一大片樹皮。 許芳菲見狀微驚,問:“你削樹皮干什么?” “做個簡易樹皮棺?!?/br> 鄭西野隨口應(yīng)了句,手上動作干凈利落,片刻不停。沒多久,一個由四張樹皮拼接起來的無蓋樹皮棺就制作完成。 隨機,安則和秦宇又在鄭西野交代下,跳上車,翻找出給卡車遮雨雪的防水罩,把次仁桑吉的遺體小心翼翼包裹起來。 放置進樹皮棺,抬入貨艙。 “幾個小時,堅持到保護站?!卑矂t看著那張熟悉滄桑的面孔,滿是痛心地嘆了口氣,沉聲道,“這下應(yīng)該問題不大了?!?/br> 另一頭,鄭西野拂落軍刀刀刃上的木頭碎屑,將刀重新收入刀鞘。準備返回車上,一轉(zhuǎn)頭,卻正對上許芳菲復(fù)雜沉凝的眼神。 鄭西野動作少頓了下,繼而邁著步子走過去,問她:“怎么了?” 許芳菲搖搖頭,沒有說話。 鄭西野靜了兩秒,微蹙眉,遲疑地說:“我把次仁桑吉的遺體放在車上,你是不是……有點害怕?” 許芳菲:“不是。” 許芳菲轉(zhuǎn)眸望向遙遠的藍天,白云,群山,雄鷹,淡淡地說:“我只是覺得,我對這片高原,好像有了更深的理解?!?/br> 回到車上,幾人改變了目的地,調(diào)轉(zhuǎn)車頭,朝保護站的方向進發(fā)。 與來時的歡脫喜悅截然不同,返程的路上,所有人的心上都像壓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路再無任何揶揄笑語。 有的只是安靜,思考,以及對就義者崇高的敬意與默哀。 驅(qū)車前行數(shù)分鐘,頭頂?shù)奶煺f變就變。上一秒的晴空陽光蕩然無存,灰色烏云從極北方向翻涌過來。 安則舉目遙望車窗外的天,提醒道:“野哥,變天了,估計要下雨夾雪?!?/br> “我看見了?!编嵨饕暗鼗?。 話音落地沒一會兒,簌簌雨雪便從天而降,狂風(fēng)將雪吹得四處飛舞。 軍卡的前視窗上,雨刷來來回回掃個不停,但收效卻甚微,根本就看不見前視窗外的路況。 鄭西野不得不集中全部注意力,開這條下山的路。 驀然間,許芳菲余光一瞥,似乎看見了什么,慌慌張張地喊道:“靠邊停車!鄭隊,快停車!” 鄭西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見許芳菲神色倉皇焦灼,還是依言將車停下。 車一停穩(wěn),許芳菲立刻裹緊圍巾帽子,推開車門,毅然沖進了雨雪中。 秦宇和安則納悶兒極了,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小丫頭要干嘛。 鄭西野擔心許芳菲,也邁開大步追趕上去。 風(fēng)雪凌亂了視線,他抬手擋風(fēng),瞇起眼,很快便在幾米遠外看見熟悉的纖小身影。 姑娘背對著蹲在那兒,不知在干什么 鄭西野蹙眉,邊走過去,邊低柔著嗓音道:“崽崽,雨雪越來越大,咱們得快點下山。你在……” 話沒說完,姑娘人已經(jīng)轉(zhuǎn)回來,抬眸面朝他。 鄭西野突的怔住。 因為他清晰地看見,姑娘懷中竟然多出了一只小家伙。那小家伙約莫狗兒大小,細細的四條腿兒,因年紀太小,它渾身的毛發(fā)都還是柔軟的絨毛,沒有角,小耳朵,還長了一雙濕漉漉怯生生的大眼睛,格外的惹人憐愛。 “教導(dǎo)員,你看!”姑娘快步走到他面前,向他小心翼翼展示懷里的小動物,“它長得很像縮小版的藏羚羊?!?/br> 鄭西野打量那小家伙幾秒,說:“的確是藏羚羊幼崽?!?/br> 許芳菲:“我剛才看見它躺在石頭旁邊,奄奄一息的,所以才讓你停車?!?/br> 許芳菲戴著手套的指伸出,輕柔撫過藏羚羊幼崽的小腦袋,又憂心忡忡地續(xù)道:“而且我剛才試著把它扶起來,發(fā)現(xiàn)它好像站不穩(wěn)?!?/br> 鄭西野聞言,輕輕握住小藏羚羊的兩只前蹄,輕扭活動,沒發(fā)現(xiàn)異常。 接著又去握它的右后蹄。 誰知,他五指剛挨上去,一點兒力都沒使,小幼崽便已疼得嗚咽了聲,小身子在許芳菲懷里不安地撲騰起來。 “后腿受傷了。” 鄭西野語氣平緩,道:“看來,它是因為傷了腿,行動不便,所以被羊群拋棄?!?/br> “這只小羊好可憐。這么大的風(fēng)雪,如果把它撇在這兒,它肯定活不了了?!痹S芳菲費勁將藏羚羊幼崽安撫好,接著提議:“教導(dǎo)員,反正我們要去保護站,把它也順便送過去吧?” 鄭西野:“好?!?/br> * 風(fēng)雪如磐,五人一羊的隊伍乘坐軍卡,終于在當天下午來到昆侖山野生動物保護站。 鄭西野神色凝重,將次仁桑吉同志已經(jīng)犧牲的消息,告訴給了保護站的幾名隊員。 起初,保護站的眾人還以為鄭西野是在開玩笑。 直到看見軍卡貨艙里次仁桑吉的遺體,大家才如夢初醒,紛紛流下淚來。 一幫子隊員實在無法接受,幾天前還生龍活虎和自己一起巡邏的隊友,怎么會忽然變成一具冷冰冰毫無生氣的遺體。 “那些盜獵的都是殺千刀的畜生!” 名叫丹增的藏族隊員眼眶通紅,說著就要沖進裝備庫取□□,要去找盜獵團隊搏命,“桑吉大叔的仇,一定要血債血償!” 二十四五的小伙子,氣血上頭什么都管不了,周圍人怕他真的沖動行事,連忙將他攔下。 站長高文斌強忍下所有悲痛,一巴掌拍丹增腦門兒上,厲聲怒斥:“國家有國家的法律,盜獵、殺人,每一條都能讓他們吃槍子兒,咱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料理桑吉的后事,然后報警!這是一起刑事案件,你在這兒喊打喊殺有個雞毛用!” 丹增被打得踉蹌一步,清醒了點兒,不吭聲了。 高文斌擺手:“去洗把臉,冷靜一下?!?/br> “……”丹增滿腔哀怒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憤憤咬牙,轉(zhuǎn)身進了里屋,大力摔門來宣泄。 保護站的人將次仁桑吉的遺體抬下了車。 高文斌走到鄭西野身前,站定,眼含熱淚道:“謝謝你,解放軍同志,謝謝你們把桑吉送回來。” 秦宇實在忍不住,出聲問道:“人是什么時候失蹤的,你們怎么都不去找一找?” 話剛說完,旁邊的安則便伸手掐了他一把,朝他搖頭。 秦宇不明所以,仍是執(zhí)意想要個答案。 高文斌這才苦笑了下,抬手比劃周圍,道:“解放軍同志,你們也看見了,我們昆侖山保護站,算上我和桑吉在內(nèi),一共就五個人。五個人要守著這片高原的所有保護動物,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家出去巡邏,兩三天回不來都很正常?!?/br> 秦宇一聽,用力皺眉:“你們工作量也太大了,怎么不再多招點兒人手?” 邊兒上有隊員覺得他站著說話不腰疼,出言冷諷:“招人?招誰?咱們這兒和隔壁戍邊營區(qū)的戰(zhàn)士一樣苦,誰愿意來?這里是青藏高原的昆侖,不是幾a級風(fēng)景區(qū)?!?/br> 秦宇發(fā)窘,不作聲了。 片刻,鄭西野又開口,問高文斌:“高站長,請問桑吉同志的家在哪兒?” “桑吉家就在附近的村子,離這兒幾十里路。”高文斌說著,心里實在難受,不禁拿袖子揩了把臉,“前幾天還聽他說,他老婆身體不好,如果明年站里招到了人,他想請個長假,去拉薩朝圣,幫他媳婦祈?!上Р荒芰?。再也不能了。” 念叨完,高文斌反應(yīng)過來什么,又抬頭望向幾個穿軍裝的年輕男女。 高站長定下心神,說:“幾位還有別的事嗎?如果沒有,我就不耽誤各位幫工作了。” 許芳菲聞言,當即上前幾步,解開厚實的軍裝外套,將懷里捂了一路的小家伙抱了出來。 高文斌定睛一看,愕然:“這是……” “這只幼崽的腿受了傷,是我們來的路上救下的。”許芳菲說。她忽然又頓了下,輕聲:“就是在,運回次仁桑吉同志的路上?!?/br> 另外兩名隊員聽完,一陣愣神。 站長高文斌靜默須臾,伸出雙手,將藏羚羊幼崽接過來,抱在了懷中。他低眸看向這只幼崽,道:“次仁桑吉同志為了保護這些藏羚羊犧牲,我們又剛好撿到這只羊崽子,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高文斌想了想,說:“以后,這只小羊就叫‘熱哇’吧?!?/br> 許芳菲有點好奇:“‘熱哇’是什么意思?” 鄭西野道:“‘熱哇’是藏語,代表希望?!?/br> 許芳菲思忖了會兒,終于恍然。 昆侖保護站的次仁桑吉永遠地離開了,但他留下的信念與希望,會在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永垂不朽。 * 風(fēng)雪越來越大,沒一會兒,天上又下起鵝蛋大的冰雹。云層不堪重負,大口大口地往外吐出冰球,分明是大白天,整片穹頂卻黑漆漆一片。 極端天氣下行車,安全隱患巨大,許芳菲和鄭西野一行只好先暫留在保護站這邊,等冰雹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