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往上翻幾?百年，都沒有女人入朝為官的?先例，他現(xiàn)在要助皇后開這個?先河，是史無前?例的?一場革新。

    這個?決定到底會帶來怎樣的?結(jié)果？到目前?為止沒人能夠肯定，或許好，或許壞，功過都只?有后世能來評價。

    心?智堅韌如李裕錫，也忍不住徘徊猶豫起來。

    他手?心?冒汗，最終在白紙上寫下四個?字。

    長安城里，謝中書久等回信不來，而李裕錫的?親筆書信已經(jīng)擺在了楊小滿案前?。

    她擦了擦手?，輕柔地拆開陛下的?信，只?見上面寫著‘水rujiao融’四字。

    楊小滿笑了，李裕錫的?想法和她的?不謀而合。這代表著陛下是支持她的?。

    她將?信件按在心?口，感覺著一股力量從紙上貫入自己的?身體?。她想陛下了，也不知道陛下能不能趕在她生產(chǎn)前?回來。

    楊小滿摸著自己八個?月的?肚子，眼?里閃過堅毅。

    第?二日，依舊有半數(shù)朝臣缺席早朝。楊小滿不甚在意，在其余人稟完議事之后，皇后代天子下旨，調(diào)尚書左丞崔鑒、戶部?侍郎周傳芳入慈幼局。

    尚書左丞崔鑒乃朱派人士，追隨的?乃是一直支持皇后的?朱友丞。今日他是站在朝堂之上接的?旨。

    而周傳芳乃謝派人士，跟著謝榮海在鬧病假呢，皇后直接讓小黃門上門傳旨，直言要是周大人病得起不了床了，那宮中自會賞下準許致仕的?圣旨。

    先不提周傳芳嚇得從病榻上跳起來接旨，只?說皇后此舉，又一次引來眾人揣測。

    把兩位前?朝官員放入慈幼局，此舉是否可?以看作皇后的?妥協(xié)？

    眾所周知，慈幼局一直以來都是皇后的?私人領(lǐng)地，外人眼?饞著這塊肥rou卻?無從下口。但?是這一回，皇后居然主動讓權(quán)，這被謝派人士認作是一個?讓步。

    周傳芳哀道：“可?是這樣一來，周某不就要和那群女子一起共事了？”

    是啊，這就是皇后開放慈幼局帶來的?一個?弊端，要想咬下這塊肥rou，就必須忍受和一群女娘共事。

    換言之，皇后用另一種辦法在逼前?朝官員認同男女同朝。

    是要慈幼局那龐大的?權(quán)利，還是堅持女子退守后院？

    謝榮海咬牙，皇后打的?好算盤。

    而朱友丞則笑嘻嘻的?讓崔鑒安心?赴任。

    崔鑒也似周傳芳一樣為難，一旦自己去了西閣，且不說前?朝還有沒有他的?位置，只?說天天和一群女娘同進?同出，與他名聲也有礙。

    不過崔鑒深信朱友丞不會害他，因此雖然面上為難，到底還是應(yīng)了下來。

    朱友丞裹著大袍，伸手?烤著火，笑瞇瞇地說：“崔鑒啊，當年女帝臨朝，也不見朝臣因男女之別避過，今日要你入慈幼局也是同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只?要是于社稷有益，何必拘泥于小節(jié)呢？”

    崔鑒跪拜：“朱公教?訓(xùn)的?是?！?/br>
    朱友丞遞給他一個?烤暖的?柑橘：“去吧，皇后娘娘一跟我透露這個?意思，我就舉薦了你，蓋因信得過你的?為人，更欣賞你的?才華。

    慈幼局如今掌管的?錢糧以千萬計，如此龐大的?數(shù)量必須由多方監(jiān)管。

    你去了只?管安心?辦差，我朱友丞保證，絕不會讓朝堂紛爭驚擾到你?！?/br>
    有了朱友丞這句承諾，崔鑒才放下心?，果真認認真真去了西閣，再?沒露出任何不滿來。

    與之相反的?則是周傳芳，別別扭扭去了幾?日，就不肯再?去，又犯了舊疾告病。

    楊小滿冷笑，既然人家不識抬舉，她也不用勉強，賜退的?圣旨她都擬好了。

    誰知第?二日小黃門去周傳芳處傳旨，圣旨還沒打開，周家老仆就驚慌著跑出來，道周傳芳自縊身亡。

    第101章 難產(chǎn)

    周傳芳留遺書自縊, 稱皇后讓他與女?人?同事，他不堪受辱，才選擇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傳旨的小黃門一?看到那份遺書，就知道大事不妙, 忙收了圣旨, 也?不敢讓人?看到圣旨上寫著的, 是皇后娘娘貶斥周大人?的內(nèi)容，慌忙帶著人?回了宮。

    ————

    楊小滿今早起?來，就覺得身體不太舒服, 骨盆墜墜的疼，好像有人?在碾壓她的身體。已經(jīng)生產(chǎn)過兩次的她當然知道這種感覺意味著什么。

    她蹙眉, 撫摸著肚子?, 對里面?的孩子?說：“還不到時候，乖孩子?, 你?再?等一?等，父皇就快回來了。”

    好不容易等肚子?消停一?些了，楊小滿還沒來得及處理幾件事呢，周傳芳就又是因病告退, 又是自縊身亡，主打的就是一?個刺激。

    腹中?的孩子?又開始動了, 楊小滿挪了半個身子?, 問小黃門說：“人?確定沒了？”

    小黃門回曰：“奴才當時探了鼻息, 人?確實?沒氣了。”

    楊小滿皺眉，又問：“你?看著確實?是自縊？有沒有可能…..”

    講真，楊小滿雖然和周傳芳接觸不多, 但是也?能感覺出此人?不是什么硬骨頭，若不是看重他‘能屈能伸’, 楊小滿也?不會選這么一?個人?去慈幼局。

    按她的設(shè)想，只要讓周傳芳知道事已成定局，他再?怎么撲騰也?不可能回戶部了，那他自然會認命，乖乖待在慈幼局。

    所以?眼下?周傳芳自縊，就很讓她懷疑，這么一?個軟骨頭，可能為了虛無縹緲的名節(jié)而選擇以?死明志嗎？

    奇怪，太奇怪了。

    楊小滿當即下?令封鎖周府，由南衙禁軍負責審理此案。

    但皇后封得住事發(fā)地點，卻封不住隨風傳布的傳言?；屎蟊扑朗看蠓?，這是何等爆炸性的消息？

    尤其還是因為男女?同朝為官的這種事，把一?個不愿意屈服的官員逼得自尋短見?？梢娀屎笾^分，已經(jīng)逼得天下?人?不得不反抗了。

    楊垂芳著急忙慌地跑進來，她已經(jīng)修煉得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驚容。

    “娘娘，中?書令謝大人?帶著人?圍坐在兩儀殿外，要您對周傳芳之死給個說法。”

    “給什么說法？本?宮做事，難道還需要和每一?個人?解釋不成！”楊小滿大怒，拍著桌子?立起?身，卻不想剛站起?來，就覺得裙衫濕了一?大片。

    “娘娘，您怎么了？”楊垂芳察覺到楊小滿愣住了，疑惑地問。

    楊小滿扶著桌子?，蒼白?著臉道：“垂芳，快去叫醫(yī)女?和產(chǎn)婆，我羊水破了?！?/br>
    安仁殿的所有人?具是一?驚，這可比原先預(yù)計的時間，提前了半個月。

    幸好產(chǎn)房和產(chǎn)婆都是李裕錫出發(fā)前提前備好的，露香每日上心盯著，再?是不會出錯了。

    可眼瞅著皇后娘娘是怒急攻心，動了胎氣才導(dǎo)致早產(chǎn)的，天知道生產(chǎn)時會出現(xiàn)什么問題。

    楊垂芳和露香兩個趕緊里里外外組織人?手，已經(jīng)上了年紀的常嬤嬤一?瘸一?拐的搬了個凳子?坐在楊小滿的產(chǎn)房門口，進進出出所有人?和事物，都要經(jīng)過她檢查才行?。

    而產(chǎn)婆到了沒多久，心里就道不妙，皇后娘娘這宮口還未全開，并沒有達到生產(chǎn)的條件啊。

    可是羊水已破，就怕娘娘遲遲生不下?龍子?，而胎中?羊水流盡，孩子?會憋死在里面?。

    “露…露香姑姑，娘娘要是再?不發(fā)動，大人?孩子?就都有危險?。　?/br>
    產(chǎn)婆已經(jīng)盡量往輕了說，可露香聽了卻還是腳下?一?軟，仿佛夢回當年的藕合苑。

    楊垂芳將她扶起?來：“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你?我盡好本?分，上蒼會幫助娘娘的。”

    這回可不是產(chǎn)婆用用剪子?就能解決的事，所謂瓜熟蒂落，別看只差了半個月，可楊小滿的身體還沒做好生產(chǎn)的準備，說不能生，那就是不能生。

    產(chǎn)婆給楊小滿灌了一?大碗催產(chǎn)湯藥，也?不見宮口開到足夠的尺寸。

    羊水還在一?直流，小黃門來回穿梭著，向楊垂芳回稟兩儀殿外的情形。

    那群外臣可不會體恤娘娘生產(chǎn)在即，不會想著先退一?步，讓皇后誕下?麟兒?再?說。

    說不定這會兒?，他們就盼著楊小滿死在產(chǎn)房里，讓西閣無人?可依靠，他們就能順利摘走勝利的果實?，瓦解這個威脅到他們的組織了。

    內(nèi)憂外患之下?，楊垂芳強打起?精神，讓去請朱友丞大人?壓制謝中?書，又命人?在產(chǎn)房架起?屏風，請御醫(yī)入內(nèi)為皇后娘娘施針。

    湯藥、銀針，甚至連熏艾都用上了，就是不見楊小滿發(fā)動。再?這樣下?去恐怕真如產(chǎn)婆所說，大人?孩子?都會出問題。

    這宮里的產(chǎn)婆比起?當年藕合苑的產(chǎn)婆，自是手段更高明一?些，見了皇后這般情景，便有人?進言，說有辦法保住皇后娘娘性命，但條件卻是娘娘要吃些苦頭，且不能保證龍?zhí)サ陌参！?/br>
    楊小滿不怕吃苦頭，但舍不得這個孩子?，咬著牙問產(chǎn)婆到底有什么辦法。

    那產(chǎn)婆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只說娘娘點了頭，她才肯動手。

    “有什么不能說的，你?要作用在本?宮身上，總要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吧！”

    汗水順著楊小滿的額發(fā)往下?滴，露香連連為她擦拭，也?不過略微緩解一?些她的不適。

    產(chǎn)婆顫顫兢兢地從?箱籠中?取出一?個鉗子?，抖著聲音道：“娘娘，奴婢就用這個來幫您生產(chǎn)。至于鉗出來的完不完整，就只能看造化了?！?/br>
    “啊！”楊小滿發(fā)出一?聲大喊，這半是因為肚子?太疼了，半是被產(chǎn)婆嚇著了。

    “我可以?的，我們再?試一?次，一?定可以?生下?來的?！睏钚M喘著粗氣，讓露香塞一?片人?參在她嘴里，準備硬生生把孩子?生下?來。

    這樣做，可想而知母體會受多少罪，可皇后娘娘意已決，產(chǎn)婆只好跪到楊小滿身側(cè)，用力推她的肚子?，希望可以?幫到楊小滿。

    只要再?努力一?點，楊小滿忍著疼，重新開始發(fā)力……

    幾道宮墻相隔，朱友丞還未趕到，幼小的承琮站在兩儀殿前，他身穿明黃色皇子?服，已初具威嚴。

    “爾等若有事，明日早朝自可議，謝大人?先帶著人?回去吧?！?/br>
    謝榮海對這位二?皇子?的感官也?十分不好，這些年陛下?遲遲不肯開口立儲，別以?為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不知道內(nèi)情。

    陛下?一?開始明明是屬意大皇子?的，要不是二?皇子?媚上，籠絡(luò)了皇后，陛下?怎么會因為皇后的枕邊風，而暫緩立儲呢。

    對于自詡是儒教正派的謝榮海而言，大皇子?那代表的就是正統(tǒng)，二?皇子?就是那邪魔外道。若要取一?例比擬，二?皇子?就是前朝楊廣之類。

    對，就是楊廣，當年獨孤后偏愛小兒?子?，利用自己對文帝的影響，廢除長子?的太子?之位，把楊廣送上了皇位。

    可結(jié)果如何呢？楊廣荒yin無道，隋朝二?世而亡，前車之鑒尤在眼前，楊皇后竟然想效仿獨孤后，行?改立之事！

    只要他謝榮海在朝堂上一?天，就要反對楊皇后一?天，對于心懷鬼胎的二?皇子?，他也?絕不會給一?個好臉色看。

    “二?皇子?，這些事還輪不到你?管，請你?認清自己的身份，莫要插手，若不然，陛下?面?前，老夫定要參你?一?本?。”

    承琮坐在內(nèi)侍抬上來的太師椅上，聞言并不動怒，道：“謝中?書認為什么事是本?皇子?能管的，什么事是我不能管的？”

    謝榮海冷哼：“朝堂之事就不是殿下?能管的?；屎笤S您代批朱字，我等本?就不認可，礙于皇后并未言明，我等才硬忍不發(fā)而已。

    今日殿下?卻冒頭站出來，是打算挑明你?的狼子?野心嗎？”

    承琮接過內(nèi)侍遞過來的茶盞，擦著謝榮海的頭頂扔了過去：“大膽謝榮海，竟敢誣陷本?皇子?插手朝政，別說你?要去父皇面?前參一?本?，本?皇子?也?要請父皇明察秋毫，還我一?個清白??！?/br>
    謝榮海被那個茶盞驚了一?回，覺得自己再?怎么說也?是兩朝元老，居然被一?個黃口小兒?下?了面?子?，更是陰沉著臉不肯相讓。

    “殿下?話不要說得這么委屈，你?要不是想插手朝政，此刻站在這兒?是做什么？”

    承琮探身，處在高臺之上俯視謝榮海等一?眾大臣，道：“那你?聽好了，本?皇子?今日站在這兒?，管的不是你?們那些腌雜事，而是我母后生產(chǎn)在即，你?們卻咄咄相逼，要是把母后氣出個好歹來，本?皇子?一?定不會放過爾等。

    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我定誅族抄家，讓你?們后悔今日出現(xiàn)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