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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男之家,女人的衣柜 第153節(jié)

    李顰聽到柏宗全冷哼的聲音,連忙轉(zhuǎn)過頭道:“你要是想把暨香兒騙回來,就要留下這個孩子!你也看到了,她對別的孩子都很恨,只對這個跟她很像的孩子舍不得!”

    正要抬掌的柏宗全動作一頓,看向她懷里的小狐貍,半晌冷笑道:“李顰,你真是母性泛濫啊?!?/br>
    李顰一直守著到第二天凌晨,這孩子突然在襁褓中化作一個有著小小尾巴耳朵的嬰孩,但不過片刻,又變回了狐貍,仿佛剛剛都是她的錯覺。而柏宗全在隔壁治療,不一會兒便聽到一陣叫罵摔砸之聲,隔著墻,李顰也能聽到只言片語:

    暨香兒勝在心狠手辣不要命,偷襲柏宗全,擊傷了他下|體,還給他的靈海留下一道詭異的傷痕,柏宗全吐納修煉,靈力卻會源源不斷地隨著傷痕往外漏,而且他也無法修補這道傷痕——他不可能再精進武藝,只會越來越差。

    一邊是柏宗全在隔壁發(fā)瘋,一邊是外頭雷電交加,一道閃電直劈在那金頂白塔之上,讓本來就被柏宗全幾掌轟碎的白塔,徹底倒塌。

    折騰了一夜,外頭雨終于停了,天漸漸亮起來,也傳來了消息——古棲派上下搜捕一夜卻沒有找到暨香兒。

    她成功逃了。

    李顰終于露出了微笑,她伸手撓了撓這襁褓中的小狐貍耳朵,看著門外魚肚白的天色,雨后凝水的樹木,笑道:“云銷雨霽,彩徹區(qū)明,給你取名霽之,如何?”

    第141章

    柏宗全也懷疑過她, 但卻沒有證據(jù),而李顰照顧著這小狐貍,一直老老實實地當(dāng)著掌門夫人。

    柏峙覺得母親更偏愛這小畜生, 三番五次在她不在的時候,對一個襁褓中的小狐貍下手;柏宗全則嫌柏霽之礙眼,覺得把他單獨扔到某個地方,設(shè)下埋伏, 說不定能引誘暨香兒出來。

    李顰不得不對這孩子放手, 把他扔到一邊去, 裝作對他不在意的樣子。

    但她也不希望這孩子在柏宗全的教育、兄弟的欺辱下走歪, 便把自己身邊性格正直善良的下人都派去他身邊, 希望能好好照顧他。

    她不能直接關(guān)心柏霽之,便只能通過囑咐下人的間接方式, 去影響他。

    幾年之內(nèi), 暨香兒都沒有出現(xiàn),柏宗全多次想要殺他, 但又期盼著萬一這孩子也能突變出什么本事?但柏霽之如果太過強,說不定他會下手殺了他……

    再加上李顰明里暗里的百般阻撓, 在柏宗全面前稀釋存在感, 柏霽之在古棲派雖然過得很不好, 但終究是長大了——

    李顰其實也想過, 這孩子或許受兄弟欺負也沒有父母疼愛,或許也會走歪, 但那些下人似乎也在好好照料他, 保護他, 影響他。柏宗全的對柏霽之的瞧不上與放養(yǎng),反而給了他自己成長的空間。

    他性格有點敏感有點要強, 卻也正直且彬彬有禮地長大了。

    而柏峙及幾個兄弟對他的欺負愈發(fā)明顯,李顰一直想要有個機會,讓這孩子也能徹底安全,讓他也能自由,直到春城出事,聽說方體在讓涉及春城的人都加入了方體考試……

    而柏霽之從來不知道這些。

    他幾乎沒跟李夫人說過話,她總是高高在上的,他甚至還偷偷羨慕過,柏峙那樣的混賬都有母親陪伴,為何他沒有?

    柏霽之看到,柏峙跪倒在那里,不可置信地看著李顰:“母親……母親是恨我的嗎?”

    李顰微微笑道:“也不至于。只是不在意。要知道你最早殺死過一個同門弟子,我很震驚地訓(xùn)斥了你,而你卻突然暴起,你的手指就頂著我的額頭,問我到底愛不愛你,如果愛你,為什么要訓(xùn)斥你,如果愛你,為什么不能全盤接受你的存在。我那時候就知道了,我只是個想活的凡人,一個陌生人,我教不了你?!?/br>
    柏峙:“……什么?”

    “每次跟我講述你打殘了對手,你殺死了陌生人,你燒毀了大樓,我都只是一個被迫坐在你旁邊的聽眾罷了,我都在強忍著惡心告訴我自己——我沒有生你,更不想養(yǎng)你,你若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被教好,也不該怪在我頭上。至少我作為虛假的母親,還能掌控你,讓你不至于在我面前為非作歹……”

    柏峙眼前發(fā)黑,多少次他犯了混蛋,弄出人命,到李顰身邊訴說,李顰只會摸摸他的頭發(fā),在他強行要她安撫的時候,她才說只要他沒受傷就好。

    他以為是只有母親會無條件地包容他愛他。

    現(xiàn)在想來,只要他不受傷,他就永遠是柏家最強的孩子,李顰就能一直控制著他,坐穩(wěn)掌門夫人的位置……

    他不知道愛該是什么樣的,他只知道柏宗全只會逼迫他,打壓他,只有李顰會永遠順著他——難道這不是愛嗎?

    他想要這樣的愛錯了嗎!

    柏峙感覺鮮血隨著他說話時起伏的胸膛,在一股一股涌出,他嘶聲裂肺道:“可你想沒想過我會恨你!我會恨你!”

    李顰看著他,靜靜道:“可你再也傷害不了我了。你要恨自己為何沒有正常的家庭,為何沒有母親,該去恨這個男人?!?/br>
    柏峙看向柏宗全。

    他知道……他知道……

    可他從來不對這個男人抱有期待與愛,從來只當(dāng)父親是占著他未來位置的一團老rou,他一直都恨他,如何更恨?

    而他母親,那個在他被父親打傷之后抱著他安撫的母親;那個因為他在夜總會殺死了人,而對他冷臉許久的母親;那個總能安靜傾聽他的母親……

    李顰突然瞧見那個狂妄得不可一世的柏峙,竟捂著鮮血直涌的肚子,坐在地上,如棄子孩童般嚎啕大哭。

    她指甲掐了一下手掌,又緩緩放開。

    “夫人、您……您要的東西,這這這——”

    幾個下人用靈力浮車抬來了李顰之前預(yù)定下的東西,只是他們以為是典儀用物,沒想到來了大廳,只有半殘半死的一父一子。

    他們還看到了那個狐女,就坐在掌門之位旁邊的臺階上,正在舔手,急急忙忙放下浮車上的東西離開了。

    李顰笑著讓暨香兒去扯掉蓋在上頭的布,暨香兒有些好奇,一下拽了下來。

    是一個半人高的金色籠子。

    二人雙目對視,李顰笑了出來:“抱歉,我或許惡毒了點,也故意做得小了點,把他骨頭敲斷幾根,是不是塞進去更容易?”

    暨香兒比劃道:“我已經(jīng)抓到其他幾個柏家子,把他們身上的靈力都討回來了,他們都廢了。自然是該處理他的時候了。”

    兩個女人贊嘆著金籠子的工藝,打開了籠門。

    柏峙幾乎要昏過去。

    他看到前一天坐在高位上,對他嚴厲地訓(xùn)斥、百般要求的柏宗全,那個差一步就統(tǒng)領(lǐng)各大門派的柏宗全,被折斷手臂,強行塞進了半人高不到的金色鳥籠中。

    他不知道是自己要瘋了,還是失血過多,搖搖欲墜地昏倒在地,臨閉上眼之前看到的,便是柏宗全被鳥籠的欄桿擠壓到變形的那張臉,而柏宗全的整個人皮rou也逐漸干癟下去,像是被暨香兒吸干了靈力……

    而李顰的笑容,讓他更是經(jīng)受不住,昏死在地。

    柏宗全痛苦地呻|吟著,痛罵著,直到嗓子里只能發(fā)出木頭摩擦般的聲音。身上許多骨頭斷了刺進器官里,他失去了靈力,太陽落山前他就會死,而在他死之前,沖上廳堂的無數(shù)古棲派長老、弟子都會看到他這副模樣。

    暨香兒似乎已經(jīng)視野開闊了許多,她或許在外玩了十八年,歷練了十八年,此次歸來說是復(fù)仇,更像是來試試自己的本領(lǐng),來接李顰走。

    她快快樂樂的,傷痛早已治愈,并沒有濃烈的恨與復(fù)仇之感,只是做自己早就決定好的事——由她來親自回收那幾個孩子身上不該有的“天才”。

    反倒是已經(jīng)忍受了這個男人太多年的李顰,表情復(fù)雜,丹藥與靈脈讓她依舊年輕,假笑與偽裝讓她心神俱疲,她輕松到像是擺脫了皮囊。

    李顰合上鳥籠的籠門,用鑰匙鎖好,對暨香兒道:“你真的組建了一個門派?”

    暨香兒搖搖頭,比劃道:另外兩個人,一個是我雇傭的司機,一個是我的毛發(fā)護理師。

    李顰笑了。

    暨香兒又比劃道:這次,你會跟我走了嗎?

    李顰剛要開口,便看到從廳堂大門處,一個纖瘦修長的人影緩緩走來,目光沒有離開暨香兒。

    李顰愣住,深深看著柏霽之,轉(zhuǎn)頭對暨香兒道:“這是你的……孩子。柏霽之。云銷雨霽的霽字,跟你的姓同音?!?/br>
    暨香兒只是歪頭看著柏霽之。

    二人無聲的對視著。

    柏霽之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她在為自己的自由而戰(zhàn),她該擁有自己的生活。面對這樣一個母親,十八年來的從未聯(lián)絡(luò)如此情有可原。

    他曾經(jīng)的渴望、曾經(jīng)的思念與幻想,在他獨立之后都像過眼云煙,柏霽之曾經(jīng)在肚子里滾過得“為何要拋下我”“為何我是這個樣子”“你愛過我嗎”,無數(shù)的問題,在他聽到關(guān)于她過往的只言片語后,再也問不出口。

    暨香兒抬手比劃了幾下。

    柏霽之看不懂,他求助似的目光,望向了李顰。

    李顰露出微笑:“她說你的尾巴也很好看,耳朵也很可愛。”

    “她說,真好,我們都在自由的時刻相見?!?/br>
    柏霽之想要擠出笑容,卻只感覺眼睛涌出大團大團的淚滴,嘴唇黏在一起顫抖著,他想說自己十幾年來都很堅強,他想說自己已經(jīng)很獨立了,他想說自己現(xiàn)在過得很好。但他此刻只能拼命用手背擦掉眼淚,讓自己不要哭得太蠢。

    他只是在哽咽的擦著眼淚:“嗯。是啊,真好。謝謝。我也喜歡我的尾巴。謝謝……”

    暨香兒想也知道,他十幾年一定不好過。她也想過來接這個孩子走,但她心里更優(yōu)先的還是來接李顰。她或許天生沒有太重的母性,但此刻再看柏霽之,涌起的是另一種同類似的親切。

    她比劃,李顰嘆了口氣,道:“我跟她說過一些你的事。她說,你很勇敢?!?/br>
    柏霽之忍不住笑了起來,手背胡亂蹭著臉:“我、我……謝謝!你也很勇敢?!?/br>
    暨香兒或許顯得更手足無措,她不把自己當(dāng)作母親,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從沒見過,突然就長這么大的孩子,她甚至不太敢看柏霽之。

    李顰想讓她上去抱抱孩子,暨香兒卻看著自己沾滿血的手,搖搖頭別開了臉。

    “那我們要走了?!?/br>
    柏霽之睜大眼:“什么?”

    暨香兒對她伸出手,李顰似乎覺得這一身華服實在是繁重,她扯下腰帶,拆掉滿頭的珠玉,在厚重綢緞下,她還貼身穿了件吊帶裙子,在這“復(fù)古”的門派之中,看起來過分暴露的吊帶裙,卻像是萬城時髦的單品。李顰長發(fā)披身,撥動如云的青絲,像一朵云、一片花瓣似的,握住了暨香兒的手。

    暨香兒笑起來,突然一腳蹬在金籠子上借力,半抱住李顰,一團黑霧炸開,二人瞬移到廳堂外,扶搖而上。

    柏霽之往外望去,在外頭的混亂中,古棲派飄舞的幡旗倒落下來,還有看古棲派大勢已去,早就恨之入骨的門派,向某個屋檐催動了火訣。

    就在這混亂的重重屋檐中,兩個女人像是還回蕩著笑聲,借著風(fēng)的秋千般,幾個起落便身影消失了。

    一切都像個夢一樣。

    柏霽之曾經(jīng)連來都不敢來的廳堂里,只有半死不活的柏宗全還在呻|吟,柏峙躺在自己的血泊中昏死過去。

    他聽到廊柱后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背著大包,端著咖啡杯的大|波浪紅唇女明星繆星——或者說宮理,正感慨著從遠處的柱子后走出:“我以為會要我出手呢,沒想到你媽這么利索?!?/br>
    柏霽之呆呆的:“……你早知道一些事?”

    宮理扯了扯嘴角:“大概吧,我不知道全貌。我到現(xiàn)在也不確定,方體和暨香兒有合作,還是只是方體知道她的計劃,順勢而為。只是……因為暨香兒可能做事比較隨性,就需要我來收尾?!?/br>
    宮理的高跟靴子踩在地面上,走到柏宗全身邊:“雖然柏宗全已經(jīng)不太可能活下去了,但我必須確保他在今天死,他好像還能聽見,你要跟他說點什么嗎?”

    柏霽之看著眼前的宮理,又看了一眼柏宗全,搖了搖頭:“無話可說。不過既然是方體的任務(wù),讓我來吧?!?/br>
    柏霽之走上前來,他雙手就放在柏宗全腹部附近,兩團黑霧凝聚在他雙手前,下一秒,他召喚出十幾把兵器,瞬間頂破柏宗全的胸腹皮rou,斜扎出來,簡直像是他懷了刀槍劍戟,破腹而出。

    柏宗全痛苦的張大嘴,卻幾乎叫不出聲來。

    柏霽之輕聲:“……這點苦與我母親相比,遠不夠。不過,你這輩子苦心經(jīng)營的古棲派,就在一天之內(nèi)徹底完蛋;你追求的強大,就幾個時辰內(nèi)被更強大的悉數(shù)砸爛砸碎。按照你的邏輯,你該認命,誰讓你弱小你活該呢。”

    他緩緩?fù)鲁鲆豢跉?,偏過頭看宮理,她的存在,讓他心里稍微安定了幾分。

    宮理笑了:“嘀,我的任務(wù)完成。你要不要先處理這些事,我先回去了。啊這些武器——”

    她指了指從柏宗全肚子里扎出來的武器。

    柏霽之搖搖頭:“臟了,不要了。你先走吧,我問問岡峴還需要我做什么。”

    宮理臨走的時候,低頭看了一眼昏死在那兒的柏峙,在早晨,她還是跟這個男人在無數(shù)閃光燈下微笑走入古棲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