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延見到了許久不見的同窗好友。

    他的變化很大。

    三年，改變了程瑞的樣子，大抵是因為成親后太幸福，程瑞胖了一些，整個人開始往圓潤掛走，雖然還不是很胖，但衣服已經(jīng)有點箍不住他了。

    “二哥，嫂子?！标愌优e杯同二人打招呼。

    一聽這個稱呼，程瑞掛起大大的笑，“還是你給面子，之前葉問來看我，都是直接叫三弟的?！?/br>
    “我哪里是給你面子?！标愌语嬃艘豢诰?，“我是給嫂子面子！”

    這酒一喝，這話一說，無形之中的距離立刻被打破。

    對著程瑞，陳延有很多話可以講，他問他游歷之事，陳延立刻描繪江南之外的山水以及特產(chǎn)，程瑞很能抓重點，聽到了某地的特產(chǎn)再聽到某地的需求，立刻說：“怎么不互通一下，互市之后，兩方缺的東西都能緩解一些?！?/br>
    陳延就很想聽這個，而程瑞不愧是出身江南豪富之家，曾被作為‘家族產(chǎn)業(yè)管理者’培養(yǎng)的人，眼光十分獨到，切非常貼這個時代。

    二人一說，就很入迷。

    嫣表妹不得不提醒二人，“菜都涼了！”

    “你們還是先吃完再說吧！”

    有了感興趣的話題，扒飯那不就一下兩下的事兒，吃飽喝足后，程瑞帶著葉問去了書房，程夫人差人把桌子收拾完了之后，立刻去了正廳看女兒。

    她沒想到，相公的兩個同門師兄弟都這么厲害，這么年輕，就是進(jìn)士了。

    上會……上會另一位葉公子到，她剛懷孕，想說請‘探花郎’起個名字，湊湊喜氣，被程瑞嚴(yán)詞拒絕。

    “嫣兒，我們的孩子為何要他人取名？”

    她有自己的想法，“那也不是別人啊，是你的好友！”至交好友，當(dāng)朝探花，能被這樣的人起名，她的孩兒……

    時間久了，她已經(jīng)記不得當(dāng)時程瑞說過什么了，只道：“嫣兒，你以為你掩飾的很好，但是，我知道。為什么要這樣？”

    她的火氣也上來了，“只不過是讓你好友取一名字，不過舉手之勞，我是想沾沾他的氣……這又有什么錯嗎？”

    “我是他的爹，我的孩兒我自己會掙出一番前途來！”

    也許是成親久了，有些日子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樣，嫣兒也很痛苦，也想發(fā)泄，“前途前途！有什么前途，你以前是秀才，考了幾次還是秀才，舉人都進(jìn)不了……家里的生意也不歸你管了，我們什么都沒有，只有程這個姓，等將來家里的銀子都分不到！真要成旁支了！”

    說完，嫣兒其實有些后悔，她的話太重了，可這樣在程家被擺布的日子她也受夠了。

    再后來，就是程瑞帶著她搬出來了。

    此番，又有一個進(jìn)士來了，孩子剛好百日不久，她……她想的更多，這位陳延是江南人士，不知道九九能不能認(rèn)他做個干親？

    他看上去那樣好說話——

    而且程瑞也仿佛說過，照顧過這位陳公子家里的生意。

    有來有往，不過分吧？

    但嫣兒最終還是沒能干成這件事，因為程瑞剛一看到她抱著孩子出來，就帶著她把孩子抱回去了！

    夫妻二人有些爭執(zhí)，程瑞自不能再待客，跟陳延說了抱歉后就把他送出門了。

    走到程府門口，程瑞其實有些疲憊，他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初那么開心，那么好，他覺得自己和嫣兒永遠(yuǎn)也不會爭……他能理解，她太想給九九自己能給的最好的?？扇~問與陳延，他不想以這樣的事消耗昔年情誼。女兒的未來，他自己會努力來掙的。

    “二哥，也不知道這次一走，什么時候再能相見了。”

    “我就在京城，我們可以書信往來，江南是我的根，有空我也會回來的?！?/br>
    “好啊，你回來了，一定要來見我?！背倘鸪饕?。

    這還是很久之前在書院里大家會行的同輩禮，陳延也回他一禮，爾后慢慢往城郊走。

    他沒有再說：

    “努力科舉，以后我們還能在京城相見，一起同朝為官。”

    陳延很清楚的看見了，三弟已經(jīng)停下了科舉的腳步，開始擔(dān)起他曾不愛的‘生意’了。

    他不知道程瑞是為誰改變了主意，但他覺得這樣也很好。

    因為在程瑞的臉上，陳延雖然看見了遺憾，但更多的是自如，這種掌握生活的自如和對未來生活的期盼。

    這樣也很好。

    嗯……他的女兒也的確挺可愛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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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翰林院小官

    ◎初入，打雜為主◎

    這次的探親假到了后半段, 已令陳延感覺到奔波的疲累了。

    江南府的一干事告一段落后，陳延很快騎馬去了川安縣，是的, 因為他覺得時間比較緊，馬車都坐不上了。

    到川安, 風(fēng)塵仆仆自不必說, 先去拜會了族長, 同他說了一下進(jìn)士牌坊的事, 然后又馬不停蹄去拜見了縣尊大人。

    縣尊大人見他, 也是萬分親熱。

    “當(dāng)初我就曉得你是個少年英才?！笨h尊大人笑著說：“如今可真是功成名就了，小小年紀(jì)，便已是進(jìn)士了?！备锌耐瑫r又萬分羨慕, 這樣的兒郎……實在是叫人眼饞了。

    本不欲開口，但實在是心動，縣令道：“如你及業(yè)已成, 是不是也該考慮家事了？”

    這是一個小小的暗號, 陳延發(fā)覺自己可能真是到年齡了, 去哪兒都有人問這個了，他有禮拒絕, “如今還未到火候, 想再等一二年?！?/br>
    這便是推辭了，縣令本不抱太大希望, 也不失落, “說起來你也年華正好, 等兩年也等得起?！?/br>
    相看一事推掉, 土儀資費是怎么也推不掉了, 從縣尊家出來之后, 陳延便去了呂家，拜見呂夫子。

    夫子真是越活越年輕了，因著生活規(guī)律，加上心情舒暢，又愛殪崋打打五禽戲，呂潤林的面色很好，腿腳也靈便，一點都不像快五十歲的人了。

    “學(xué)生拜見夫子！”

    見著陳延，他十分高興，“早些日子聽聞你中進(jìn)士的消息，我同子安（陳安）為你高興了好久。”

    “聽說是二甲傳臚，授官翰林院檢討了，是嗎？”作為一個在科舉之途上蹉跎了數(shù)十年的人，呂夫子深知進(jìn)士、翰林院這幾個字的重量。

    這是……天下文人心向往之的地方啊。

    “是，再過一段時間就要上值了?！?/br>
    真好啊，他去不了的地方，半個弟子代他去了，也算了卻心愿了，斟滿一杯茶，裊裊余煙中，呂夫子道：“這很好，延哥兒，我相信翰林院檢討只是你的起點。”

    這話陳延不好回，便沒有回。

    傍晚，在書院里忙碌了一天的陳安終于回來了。

    是了，由于名聲越來越大，呂思私塾早已不是前私塾后小院了，一年前，私塾改制，呂夫子和陳安共同出資，在川安縣東城區(qū)那邊購買了一塊較大的地，重新建了所書院。

    那書院很大，招生多，夫子缺口也大，呂夫子就新招了一些當(dāng)初從私塾里畢業(yè)的秀才，擴充新鮮血液。

    年輕的夫子多了，加上他們當(dāng)初也是身臨其境訓(xùn)練法練出來的人，私塾整體也變得很有活力。

    席上，提到私塾一切事物的陳安眼睛里閃著光，滔滔不絕，直到一旁的許蕓拍了一下，他才反應(yīng)過來，噢，現(xiàn)在是康哥兒的接風(fēng)宴！

    他頗為不好意思舉杯，“康弟，恭喜你考中進(jìn)士，我敬你一杯！”

    二人碰杯，陳延問：“多謝大哥?！?/br>
    一桌子舉業(yè)人，又是中舉后接風(fēng)宴，免不了聊了些關(guān)于考試的事，一直聊到月上中天，三個小酌了幾杯的男人才臉紅紅地準(zhǔn)備下桌。

    陳延很少喝酒，因為他不太喜歡喝醉了之后這種暈乎乎的感覺。

    起身，他有些目眩，旁近的小廝扶住他向客房那邊走，堂兄和夫子則被自己的妻子攙扶著往內(nèi)堂走。

    邊走，耳畔響起兩道女聲，一是師母的輕哼聲：“又喝酒，呂潤林你這個老骨頭，等著明天起來頭痛吧！”

    “相公，你喝多了，明日私塾的早課你得趕不上了?！?/br>
    “嘿嘿……”伴隨著堂兄的傻笑，“沒事，我曉得今天要喝酒，叫吳秀才去看早課了?！?/br>
    陳延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迷離。

    -

    在川安縣待的這最后幾天，陳延一直都在私塾里當(dāng)夫子。

    據(jù)堂兄所說，在他考中進(jìn)士之后，呂家私塾突然又多了許多人來報名，說這里是川安最年輕進(jìn)士曾經(jīng)度過的‘狀元私塾’。

    陳延無力吐槽：“狀元之名還是不要亂傳為好?！?/br>
    “是啊，我們私塾并無收插班生的先例，所以叫他們回去了，等下回報名的時候再來?！?/br>
    這些天，陳安問了許多陳延有關(guān)鄉(xiāng)試、以及如今京城風(fēng)向的事情。

    這些問題太有傾向性，陳延不由問：“大哥是要參加鄉(xiāng)試嗎？”

    “是啊?！标惏矒P起笑，他曾是個敏感多疑的青年，時而在現(xiàn)實的捉弄下很陰郁，但時間與幸福的生活抹平了他身上的苦，使他變得平和起來，“我和夫子都覺得川安有些局限了。”

    “且小然的年紀(jì)也到了，江南那邊思然兄的孩子也大了，要開蒙了?！眳畏蜃訜o奈接受了兩個兒子都不是舉業(yè)的料，現(xiàn)在又把期盼放在了孫子身上。

    所以，去江南開私塾，無疑是對大家都有幫助的一條路。

    說著，陳安的臉上又露出了神秘的笑，那是一種滿含期盼的笑，“而且，蕓娘也有孩子了。”

    “我也要當(dāng)?shù)??！睘槿烁改?，總想給孩子最好的，“我和蕓娘都想去江南落腳?！?/br>
    “還沒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