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他從未這樣放肆過，所以在看見虞珈雪時，除了那些所謂的命數(shù)天罰，沈雪燭又無法自抑的生出了好奇。

    這是獨屬于沈雪燭的好奇，與所有的天道命數(shù)都無關(guān)。

    沈雪燭笑得溫柔又真切，以至于那張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容都在此刻變得柔和，身上的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妖鬼般的冷魅色也消退了許多。

    起碼有不少弟子，敢借此機(jī)會大著膽子偷偷多看幾眼這個傳說中的“大師兄”了。

    清冷縹緲若仙人，然而微微揚(yáng)起的嘴角，卻又將他拽入塵世，染上紅塵。

    這位傳聞中斷人仙魄靈骨的大師兄，看起來似乎也沒傳聞中那樣的冷漠可怖？

    ……

    世間紛紛擾擾，易耀真人只覺得吵鬧。

    快樂都是別人的，他什么都沒有。

    在虞珈雪脫口而出“你祖宗”時，易耀真人的臉色忽青忽白，剎那間變得無比精彩。

    在一炷香前，他派遣了大弟子玉光皓，進(jìn)入浮生夢中試探虞珈雪的深淺……

    現(xiàn)在這還怎么試？？？！

    第24章 嗶嗶

    虞珈雪不知道自己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又造成了水月鏡前的一片紛擾。

    她警惕地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

    在面對未知時，甲方永遠(yuǎn)警覺！

    白羽紛飛，煙霧朦朧， 茫茫然不見天地。

    虞珈雪只依稀記得自己面前懸浮著一個上寬下窄的圓壺，然后一道機(jī)械音在問她名字。

    這擱誰身上，誰不覺得是系統(tǒng)卡頓??？

    [……正常人都不會！]

    虞珈雪：嚯！

    虞珈雪：“還真不是你？”

    系統(tǒng)999無語三秒，才開口：[不是， 這是第二關(guān)的試煉之始。在這一關(guān)的試煉中， 宿主會被短暫的封印來此方天地后的記憶， 以及關(guān)于《我死后他們瘋魔了》這本書的劇情。]

    [但宿主不必?fù)?dān)憂，本統(tǒng)會在一旁及時協(xié)助， 不會讓宿主被人發(fā)現(xiàn)外來者身份。]

    虞珈雪皺起眉頭：“記憶必須封??？你在也不行嗎？”

    被人封印記憶，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不行。]999一口回絕，[浮生壺乃此間至寶， 關(guān)乎天地因果， 系統(tǒng)作為外力亦無法抗衡。]

    尤其是在虞珈雪把任務(wù)攪合的七零八落的情況下。

    不過此間乃是最適合系統(tǒng)999養(yǎng)老的地方，如果它積蓄能量， 取代已經(jīng)垂垂的天道， 那么自然就在萬物法器之上了。

    999又沉默了幾秒， 打算之后和宿主溝通一下這件事。

    但眼下……

    [宿主還是盡快填寫姓名為好。]

    999的機(jī)械音中盡是熟悉的麻木。

    別再折騰了！

    它快撐不住了！

    也行吧。

    虞珈雪想通后，對此倒是沒什么抗拒。

    反正早晚這關(guān)都得闖，眼睛一閉一睜，也就過去了。

    虞珈雪看了眼面前約半米處懸浮的浮生壺，壺口上方飄出了絲絲縷縷的白色煙霧，像是察覺到了虞珈雪的注視， 白煙飄著飄著，就組成了一支筆的模樣， 悠悠蕩蕩落在了虞珈雪的掌心。

    周遭依舊是白色，然而這樣的白色卻并不單薄，最下層是潔白的云朵，厚厚的云霧承托起了此間的所有，白色的云厚重?zé)o比，騰起了陣陣霧氣，霧氣飄飄然地向上，宛如將開未開的花蕾，在升至最高空的瞬間即是消散。

    層層疊疊的皓白，飄飄蕩蕩的潔凈。

    唯有這金色的壺不住地旋轉(zhuǎn)，倒成了一片寂靜中唯一的亮色。

    饒是999作為系統(tǒng)見多了神異手段，此刻也不由短暫的被晃了下眼。

    不愧是羲和宗！審美真是一流！

    它抽空關(guān)注了一下自家宿主，發(fā)現(xiàn)虞珈雪亦是難得安靜的佇立在原地，那雙漂亮到不似真實存在的眼眸緊緊地盯著這一切，里面翻涌著的濃厚情緒，莫名讓999心頭泛寒，無端生出驚慌。

    她在想什么？難道又想撕掉這個試煉？

    不、不能這樣！

    但是為何她的眼中全是晦暗翻涌的情緒？系統(tǒng)驚慌失措，要知道在各類虐文里，這往往是——

    “……好炫酷的開場！”虞珈雪喃喃道。

    作為游戲項目甲方的基因瘋狂涌動，心中占有欲猛然增長，抬手寫下“你祖宗”三個字時，都不忘戀戀不舍地盯著那浮生壺猛看。

    好裝嗶。

    好配她。

    好像要！

    系統(tǒng)999：“？”

    掌門羲和君：“？”

    作為浮生壺的主人，他為何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被猛獸盯上的毛骨悚然？

    世人的悲歡并不相通。

    除非感同身受。

    比如此刻，瞬間讀懂虞珈雪眼神的杜雙瀟滿含同情地看了眼掌門。

    ……然后被自家?guī)煾缸チ藗€正著。

    淵如道君覺得頗為新奇。

    他這大徒弟往日里總是板著臉，就連師弟師妹們煮茶飲酒，風(fēng)雅作樂時，他也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作為師父，淵如道君亦極少見杜雙瀟流露出這樣清晰淺顯的情緒，此刻難免心生奇異。

    當(dāng)然，淵如道君自恃身份，不會表現(xiàn)得太明顯。

    他維持著目前修仙界最流行的“高冷師尊”的人設(shè)，面容不動，僅眉梢微揚(yáng)，低低輕笑了一聲：“雙瀟，你看掌門作甚？”

    杜雙瀟面皮狠狠一抽，垂首彎腰行了一禮，隱忍道：“師父，請恕弟子無禮……”

    淵如道君見他如此，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動容之情。

    “但說無妨！”淵如道君大手一揮，旋起陣陣微風(fēng)，姿態(tài)超然出聲。

    多少年了，每每當(dāng)他沉浸于話本風(fēng)月，親身下場演繹一番之時——咳，此舉皆為悟道——總之，每當(dāng)此時，這個大徒弟總是板住臉不發(fā)一語，完全都不給他這個師尊面子。

    很不識抬舉。

    難得今天大徒弟如此給面子——

    “——師父，您剛才笑的時候，笑出了‘桀桀桀’的聲音?！?/br>
    杜雙瀟面無表情，像是半點沒有觸動。

    唯有眼尾的神經(jīng)不停抽動，昭示著主人此時沸騰不安的心境。

    淵如道君：“……”

    淵如道君：“…………”

    三秒過后，淵如道君假惺惺地提起嘴角：“雙瀟，你方才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活潑呢?！?/br>
    笑容和藹，言語卻如此鋒利！

    一字一句宛如刀劍刺破了所有平靜完滿的假象，仍由鮮血淋漓的真相滴滴散散落在眼前，全然不顧旁觀者是否可以承受，是否心如刀割……

    不愧是自家?guī)煾福〔焕⑹且浴皶怼比氲赖聂撕妥谟鸶攴宸逯鳎?/br>
    杜雙瀟心中大驚失色，面上卻愈發(fā)淡然。

    “師父?！?/br>
    羽戈峰大弟子略微垂下眼，遮住了眼中凝聚的暗色旋渦，以至于總是嚴(yán)肅的面容都變得柔和，不像是往日里行止端莊的羽戈峰首徒，到似人間舞文弄墨的俊逸書生。

    然而淵如道君知道，這一切皆是虛妄！

    一旦杜雙瀟開口，一切都將改變！

    淵如道君試圖阻止：“雙瀟啊……”

    然而他終是晚了一步。

    杜雙瀟啟唇，從容不迫道：“師父為何用‘那三個字’來代替，而不說原句呢？”

    一針見血。

    好平靜的一張臉，好狠毒的一顆心。

    淵如道君痛心疾首地抬頭，杜雙瀟毫不退讓地立在原地，兩人目光在空中噼里啪啦的交戰(zhàn)，誰也不肯退讓，虛偽的師徒情在這一刻瀕臨破碎的邊緣！

    羽戈峰底下的小弟子早已見怪不怪，而一側(cè)赤輪峰的弟子則是看得目瞪口呆。

    一個小姑娘顫顫巍巍地伸手，礙于身份，卻也不敢指向二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探出一指，抖著嗓子問道：“柳、柳師兄，這，那邊，真的沒關(guān)系嗎？”

    真的不用給他們治治嗎？

    “無妨?！?/br>
    治什么治，都是他們自找的。

    柳如修略一思索，壓低了嗓子：“下次羽戈峰的弟子來治病，若是心腦之疾，收雙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