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沒救了。

    剛滿五歲的莫瑪，認知到這個世界是極為骯臟的，臉上的飛沙、指縫間的污垢、自身上衣服傳來的陣陣異味，一切都使莫瑪對人生漸漸感到絕望。抬起頭，蔚藍的天空只有白云點綴，心中涌起羨慕的情感，像是逃避現(xiàn)實般，莫瑪眼神呆滯站在原地。

    「莫瑪？」

    九歲的莫亞發(fā)現(xiàn)meimei沒有跟上來，走到莫瑪身邊叫喚她。前方的伙伴發(fā)現(xiàn)兩姊妹還在后頭，紛紛回頭往莫瑪這走來。

    「……」

    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一群八、九歲的哥哥姊姊圍繞著，莫瑪仍沉浸在哀傷中，直到莫亞伸手拍了拍肩膀，莫瑪才猛然回神，驚恐地看著人們。

    「嗚啊啊啊啊啊啊——」

    莫瑪發(fā)出慘叫，推開人群朝著自己家奔去，被一堆沾著泥土的臭衣服圍著的景象，如噩夢般刺激著莫瑪?shù)男∧X袋，眼淚模糊視線，好在街上人不多，并沒有撞到路人，莫亞平安地跑回家中。

    「哈啊、哈啊……」

    看著自家院子，莫瑪按著膝蓋，難受地喘息。

    「唉呀？莫瑪你不是跟姊姊去外面玩嗎？怎么哭成這樣？」

    一位女性進入模糊的視線中，莫瑪透過聲音知道是自己的母親，但這并不是自己急忙跑回來的目的。

    「怎么啦？好好跟mama說，不要哭了呦?！?/br>
    莫瑪?shù)哪赣H溫柔地說，蹲下身準備將哭泣的女兒擁入懷中。

    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莫瑪看到那極為熟悉，美麗又溫柔的臉龐，雖然很想盡情撒嬌，但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另一件事。

    莫瑪再度跑了起來，繞過面前的母親，朝著院子中，平常用來裝井水的木桶奔去。

    「你這孩子是怎么……??！」

    莫瑪?shù)哪赣H狐疑地站了起來，轉(zhuǎn)頭看向有些異常的女兒，只見莫瑪一頭栽進裝滿清水的木桶中，雙腳在木桶邊緣掙扎擺動著。

    「莫瑪你在干什么??！」

    趕緊衝上前把木桶推倒讓水流光，將莫瑪拉起抱在懷中，母親一臉擔(dān)心地看著女兒。

    「咳、咳——」

    莫瑪痛苦地咳著，同時用手不停搓著臉頰。

    「乖、乖、不要緊的喔，有什么事都可以跟mama說喔。」

    溫柔地安撫女兒，母親將莫瑪抱至室內(nèi)，拿出乾布把濕漉漉的莫瑪擦乾。

    「mama……」

    「嗯？」

    將莫瑪放在椅子上，幫她脫去濕掉的連身裙，以及腳上的鞋襪，莫瑪?shù)哪赣H一邊聽著，心中想著等她冷靜下來后，一定要好好說教一番。

    「我想洗澡。」

    竟然只為了洗澡差點溺死自己嗎？母親稍微自責(zé)是否忽略了對小女兒的教育。

    「好好好，先在這里等，我把你的衣服拿去晾?！?/br>
    現(xiàn)在正值夏季，應(yīng)該不用擔(dān)心小女兒會感冒，既然要洗澡，那也不用特地再拿衣服給莫瑪換穿了，話說那個粗神經(jīng)的姊姊還沒回來嗎？母親一邊思索，一邊拿著莫瑪?shù)囊路叩轿萃?，正好看到大女兒正急急忙忙地跑進來。

    「mama！莫瑪她有回來嗎？她看起來怪怪的！」

    莫亞跑到母親身邊問著，同時報告莫瑪?shù)漠悹睢?/br>
    「莫瑪早就回來了，還給我跳到水桶里，去里面拿鍋子出來燒開水，莫瑪說要洗澡，就幫她洗吧?！?/br>
    「不是昨天才洗過嗎？要洗的話我也要洗！」

    「好，洗一個還兩個都一樣啦?！?/br>
    母親嘆了口氣，揮手催促莫亞趕快進去。

    莫亞走進屋內(nèi)，看到全身赤裸的莫瑪坐在椅子上，拿著乾布擦拭身體。

    「你剛才怎么了??？在那里大叫就跑走了?！?/br>
    走向有些異常的meimei，莫亞將手放在莫瑪?shù)拇笸壬?，?dān)心地問。

    「不要碰我啦！」

    不領(lǐng)情的莫瑪生氣地把莫亞的手拍掉，接著用剛才擦拭身體的乾布，認真地擦著莫亞碰過的地方。

    「奇怪耶，兇巴巴！」

    不理莫名其妙的莫瑪，莫亞從廚房的柜子拿出大鍋子，準備將它拿到屋外。

    「來幫忙拿啦！」

    莫亞朝著仍呆坐在椅子上的莫瑪喊道，但莫瑪卻是不為所動。

    「莫亞，趕快把鍋子拿過來?！?/br>
    「好啦！」

    對著meimei做了個鬼臉，莫亞便拿著鍋子走出屋外了。

    「……」

    沉默地看著屋內(nèi)，莫瑪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腳底傳來沾到沙子的觸感，不快立刻涌上心頭，讓莫瑪深深地皺起眉頭。

    來到屋外的莫亞將鍋子放在院子的鐵架上，趁著剛才莫亞進去屋內(nèi)時，母親已經(jīng)從倉庫拿出大澡盆及薪柴，放在屋簷下照不到陽光的地方，調(diào)整好鍋子后，便把已經(jīng)打好的井水倒入鍋中，接著從圍裙的口袋中拿出火柴，熟練地升起火堆。

    「好好看著啊，我再去打水過來?！?/br>
    「好?！?/br>
    母親拿著空木桶像院子中的井走去，即使是夏天，多數(shù)家庭也不會天天洗澡的，水資源十分珍貴，用來洗澡實在是太奢侈了，雖然家里有著自己的水井，比起周遭鄰居可說是幸福許多，但也不代表可以過于浪費。

    在烈日下來回井邊與澡盆，母親也滿身大汗了，雖然大女兒表示可以幫忙打水，但是怕她掉到井里還是作罷。

    「mama，水滾了?！?/br>
    「好，水應(yīng)該這樣就夠了……去叫莫瑪出來，順便拿肥皂?！?/br>
    下達指示的同時，母親拿起鏟子鏟土將火推滅去。

    「好喔！喂，出來洗澡喔！」

    莫亞興奮地跑進屋內(nèi)，把身上的連身裙脫掉后，從櫥柜中拿出肥皂，便一絲不掛地跑了出去。

    同時莫瑪也走了出來，只不過不知為何是滿身大汗。

    「里頭沒有這么熱吧？你這孩子在里頭做什么啊……」

    接過莫亞從過來的肥皂，母親捲起袖子，準備清洗這兩隻明明沒有很臟卻想洗澡的小動物。

    先將肥皂抹在姊妹倆的身上，等她們搓洗差不多后再用清水沖洗，姊姊莫亞開心地在身上亂抹一通，滿腦只想著要快點跳進澡盆中。

    反觀meimei莫瑪，非常仔細地搓洗身體，連指縫都很用心清理，明明昨天還像姊姊一樣大剌剌的，倒底是發(fā)生什么事呢？母親感到十分疑惑，隨后又想，女孩子愛乾凈也不是壞事，也就不再思索下去。

    將姊妹倆身上的肥皂沖洗乾凈后，用乾凈的毛巾浸過熱水?dāng)Q乾，擦拭兩人嬌小的身軀，莫亞笑吟吟的張開雙手讓母親擦拭，而莫瑪則是接過毛巾，又是十分認真地清理耳后、脖子等容易藏污的部位。

    「好涼喔！」

    兩人擦洗后便泡進澡盆中，莫亞興奮地潑著水，莫瑪則靜靜地趴在邊緣，等待母親幫自己洗頭。

    「莫亞，不要亂潑水！學(xué)你meimei乖一點！」

    「嗚喔……」

    被喝斥的莫亞稍微安分一點，把視線放在正在被母親洗頭的meimei身上，當(dāng)看到莫瑪乾凈細緻的肌膚，莫亞突然伸手往莫瑪背后抱去。

    「你干嘛啦！」

    「莫瑪好好摸喔～」

    「不要摸啦！很癢耶！」

    「莫瑪不要亂動?！?/br>
    掙扎的莫瑪被母親制止，只能任由莫亞上下其手。

    幾分鐘過后，姊妹倆交換位置。莫瑪拿著毛巾，全神貫注地搓洗莫亞身上沒洗乾凈的部位。

    「已經(jīng)很乾凈了，不要再搓了啦！」

    「莫亞超臟，一定要洗乾凈！」

    「小力一點，會痛耶！」

    不理姊姊的請求，莫瑪仍是大力地搓洗著。

    把姊妹倆清洗完畢并擦乾后，母親便指示兩人進去穿衣服，并要求兩人等下出來把洗澡水拿澆院子中的菜園。

    穿好衣服的姊妹倆回到院子，莫亞依照吩咐，拿著水瓢將澡盆中的水舀去菜園，但莫瑪卻是拿了個小一點的水桶，裝滿水后就跑回屋子里了。

    「真的很奇怪?！?/br>
    莫亞不理會莫瑪繼續(xù)舀水，身為姊姊就是要包容meimei，在腦中稱讚自己一番，莫亞滿意地點了點頭。

    提著水的莫瑪來到屋中，拿起掛在門邊的抹布，從門口開始擦起家具及地板。

    「想說廚房怎么變乾凈了，原來是莫瑪剛才在打掃啊……」

    「嗯。」

    母親從廚房走了過來，莫瑪只是簡短回應(yīng)一聲，繼續(xù)埋首于清潔工作。

    「愿意幫忙打掃我是很開心啦，但是家里應(yīng)該沒有那么臟吧？」

    「哪有，到處都是沙子，你看！」

    莫瑪向著蹲下來看她的母親攤開抹布，大塊黑色的痕跡是沾滿沙塵的證明。

    「地板擦不乾凈的啦，除非我們都不穿鞋子進來?！?/br>
    「那就不要穿?！?/br>
    「怎么可能嘛！」

    母親彈了一下莫瑪?shù)念~頭，便起身做其他家務(wù)去了。

    「家里太臟了，一定要好好打掃乾凈?！?/br>
    莫瑪下定決心，如果這個世界不會為了她變乾凈，那就由自己親手打掃，年僅五歲的女孩，就在今日開始為了人生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