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期待已久的圣誕夜，終于來臨，我把包裝好的禮物放進(jìn)包包里，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我要給唐哲的禮物是一條星星的項(xiàng)鍊，那個星星的墜子在光照下會從邊緣流出銀光，帶著微光的墜子，就如凝聚在他深邃雙瞳里的璀璨光芒，像兩顆璨星。

    很適合他，所以就買下來了。

    我撥號給他，告訴他我要出發(fā)了，他卻叫我先去那里等，他待會兒就到。

    外頭冷風(fēng)刺骨，即使身穿羽絨外套，還是有寒氣灌進(jìn)來的感覺，到了海邊就根本不用講，朔風(fēng)簡直把我的臉刮成冰塊，雙手也失溫，我縮了縮身子，背對著風(fēng)向，坐在堤防上等唐哲。

    班上的圣誕派對，已經(jīng)開始了吧？

    望向眼前那片不見盡頭的海，我感覺已逐漸適應(yīng)外面的溫度。

    這片海，是我和他初遇的地方。

    總覺得有條線牽著我們似的，唐哲便這么闖進(jìn)我被絕望填滿的世界，在黑暗中給予一道曙光要我振作，在痛苦中給予陪伴安慰，將我沉浸在深處的自信及快樂打撈上來。

    他的出現(xiàn)，讓我對許多事都不再太過在乎，他讓我了解，什么才是快樂，什么才是真正的成就，怎樣才像實(shí)實(shí)在在地活著。

    如果沒和他打勾勾，我也許就無法考贏金宇翔。

    他的信任，就是我最大的力量。

    「小姐，你一個人嗎？」我被這突來的聲音嚇到，急忙轉(zhuǎn)頭——

    一個圣誕老人站在我身后。

    他臉上滿是雪白鬍鬚，戴著紅色圣誕帽，穿著圣誕老人的服裝，瞇起來的雙眼使他看起來和藹可親，大概是某個無聊人士圣誕夜間得發(fā)慌，才打扮成這樣到處逗人家吧。

    可是這里是海邊欸，難道他也住這附近？他是看我這個可愛高中美眉一個人坐在堤防上，才想發(fā)禮物給我是嗎？

    「嗯，一個人啊?！刮一卮?，同時(shí)也想看這個人會耍什么花招。

    「知道我是誰嗎？」他的聲音沙啞得有點(diǎn)可怕。

    「圣誕老人？」我乖乖地配合他。

    怎么覺得我現(xiàn)在在做的事有些智障？

    「yes！」他的反應(yīng)使我更加無語，接著他從身后的小袋子拿出一盒裹著包裝紙的大盒子，送至我面前，「圣誕節(jié)快樂?！?/br>
    我傻住足足有五秒鐘：居然真的有禮物！

    我完全把唐哲拋在腦后，興致勃勃地問他：「我可以拆開來看嗎？」

    「當(dāng)然可以。」我聽出他沙啞的聲音隱含笑意，「可是你在看到禮物之前，只能盯著你手上的東西，不能抬頭看別的地方?！?/br>
    「為什么？」這哪門子的規(guī)定？

    「只要你的眼神一瞄向別的地方……」他緩慢地說，我的神經(jīng)也開始緊繃，「我會沒收你的禮物?！?/br>
    我暗自冷哼：哼！你這個小氣鬼圣誕怪人……

    抱著忐忑又期待的心，我撕開包裝紙，打開盒子，內(nèi)部又有一個盒子，再次撕開包裝紙，打開盒子，這些動作一直被重覆著，盒子越來越小了，我的心跳聲也愈趨響亮。

    夜里，一個高中女生坐在堤防上，拆著如謎一般的圣誕禮物，在看見禮物之前都不能移開視線，否則禮物就會被沒收……怎么形容就怎么恐怖?。?/br>
    我盡量把拆禮物的聲音弄大，好掩飾不安的心情，這恐怖的圣誕禮物，怎么拆都拆不完，不會等一下看到禮物之后，抬頭一看那個圣誕怪人就人間蒸發(fā)了吧？

    我欲哭無淚：唐哲你快點(diǎn)來救我啊……

    終于拆到最后一個盒子，我顫抖地打開盒蓋，映入眼簾的不是什么嚇人骷髏頭，也不是什么精美小品，而是一顆又一顆白色的……小紙球？這啥鬼啊？

    我覺得我完完全全被耍了。

    慢慢地，我抬起頭，準(zhǔn)備狠狠瞪死那個圣誕智障人，但站在我面前的哪是什么白鬍子老公公，那正是我等待已久的救世主唐哲??！他眸光閃爍，揚(yáng)起的嘴角勾起頰邊酒窩，一貫慧黠的表情沾染上夜色，眼底的柔和不斷擴(kuò)散開來。

    怎么覺得這時(shí)候的他……那么好看？

    我把盒子丟著，毫不猶豫站起身，張開雙臂抱住他，他似乎被嚇到，身體微震了一下。

    「你好慢。」我低怨。

    「害怕嗎？」他輕撫我的腦袋。

    我沒有回答，只是把頭靠在他胸前，感受他心跳的頻率。

    一個人沒安全感時(shí)，是不會有時(shí)間去理會什么少女矜持的。

    馀光瞥見他穿的褲子是很眼熟的紅色，我忽然覺得腦袋被什么敲擊了一下，馬上脫離那溫暖的懷抱，未經(jīng)思考就脫口而出：「你是那個圣誕智障人？」

    他蹙眉，嘴角抽搐：「圣誕……智障人？」

    「你是那個圣誕老人？」我改口。

    他沒有否認(rèn)，「我扮得很天衣無縫對不對？」

    小姐，你一個人嗎？

    知道我是誰嗎？

    只要你的眼神一瞄向別的地方……我會沒收你的禮物。

    害怕嗎？

    我的臉肯定紅得不像話。

    那沙啞得不合常理的嗓音、圣誕老人出現(xiàn)的地點(diǎn)竟然是海邊、莫名其妙的拆禮物規(guī)矩……我早就該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br>
    他見我愣住，搖搖我的手解釋：「那聲音我可是在家練超久的！還弄來那套圣誕老人裝，對著鏡子演好幾次，直到我也認(rèn)不出來那是我，才比較放心不怕被你認(rèn)出來，你知道剛才我走在路上被多少人投以異樣眼光嗎？我還要在時(shí)間內(nèi)把服裝脫掉，還很擔(dān)心你不配合我就破功了——」

    打斷他的滔滔不絕，我拉下臉瞪著他：「那請問，這個讓我拆得要死的『圣誕禮物』是怎么一回事？」

    他搔搔頭，神情無辜：「我要變身，只好用這個方法拖時(shí)間……」

    「唐哲！」我拿起那些小紙球就往他身上丟，他敏捷閃過，然后沿著堤防跑給我追，「你死定了！居然耍我！」

    「是你太好騙好不好！」他繼續(xù)落井下石，「而且你還說我是圣誕智障人！」

    「你不要跑給我回來！」這筆帳無論如何都要算。

    我追了一段距離后，唐哲突然停下來面向我，我就這么不偏不倚撞進(jìn)他懷里，他的呼吸急促，我也喘到不行。

    過了幾秒，他將嘴緊貼我耳廓：「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難忘的圣誕夜……」他溫溫的鼻息掃過我肌膚的地方微微發(fā)麻，「而且我都給你吃豆腐了，你就別介意了好不好？」

    他指的是剛才那個未經(jīng)過我大腦就做出的有失少女矜持的動作。

    男孩的懷抱太過溫暖，我將臉埋得更深，「……嗯。」不知道為什么，栽進(jìn)他的懷里我就沒辦法理性思考。

    「好啦，我們要交換禮物了?！固普艿穆曇粼俅蝹鱽恚也乓庾R到我已經(jīng)賴在他懷里太久。

    我們并肩坐在堤防上，從包包里拿出為對方準(zhǔn)備的圣誕禮物，我看著他手上的小盒子，淡淡問了句：「這次的禮物是正常的吧？」

    他哈哈大笑，「是，超正常的。」

    交換禮物后，我搖搖盒子，質(zhì)量似乎跟我給他的差不多，我看著他好奇的模樣，建議道：「數(shù)到三一起拆喔，一，二……三！」

    我們的動作近乎一致，撕開包裝紙，掀開盒蓋——

    然后我便呆住了。

    抬眸，不只是我，連他的表情也呈現(xiàn)呆滯。

    我們一起望向?qū)Ψ剑瑢ν丝煳迕?，才不約而同大笑。

    他給我的，是一條心型的項(xiàng)鍊。

    那個墜子是兩個重疊的愛心，外面的愛心比較大，是銀色的，比較小的被銀光包圍著，是藍(lán)色的，透著海洋或可以說是天空的藍(lán)色。

    我將項(xiàng)鍊捧在掌心，喊他：「喂！你偷跟蹤我去買禮物喔？」

    「我才要說你是不是作弊咧。」他莞爾，「我們太有默契了吧！」

    「喜歡嗎？」我眨眨眼，「我還挑蠻久的欸。」

    「嗯，愛死了?！顾男θ菟查g融化我的心房。

    「我?guī)湍愦魃先??！刮艺酒饋?，拿起那條星型項(xiàng)鍊為他戴上。

    星星的銀光是今夜最奪目的，掛在他頸間，與他的雙眼相輝映。

    他拍拍堤防，要我坐下，「換我?guī)湍愦?。?/br>
    沒多久，感覺頸部觸到一陣冰涼，我的脖子前多了一道銀藍(lán)相間的光，忽明忽滅，沒有星星那么清冷銳利，反而多了幾分柔和……

    好美。

    「你知道我們這樣叫什么嗎？」他將我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稍微整理一下，然后撩到耳后。

    「叫什么？」

    「心、星、相、印?！顾蛔忠蛔值卣f，重新坐回我身旁。

    紀(jì)小嵐和唐哲心心相印。

    月光灑在他眸里，我的倒影于那兩潭清澈的湖水中清晰可見，我將他五官的輪廓深深烙印在腦海里、心里，靜靜凝視他之馀，我想像著眼前這俊秀的男孩以后會變成多么迷人的大人。

    「怎么了？一直盯著我看?！顾慕咕嘣谶h(yuǎn)方，卻是在對我說話。

    我移開視線，坦然：「我覺得你比金宇翔帥多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把頭轉(zhuǎn)回去，「這句話很不客觀欸。」

    「我說的可是真心話。」心頭似乎有什么盪漾著。

    「是嗎？」他對上我的目光，輕挑秀眉，「意思是愛上我囉？」

    腦袋一轟，我頓時(shí)感到一陣燥熱，別過臉讓冰涼的發(fā)絲貼在頰邊降溫，大聲否認(rèn)：「才沒有咧！」

    他笑了笑，然后離開堤防，「在這里不要動，我等一下就回來?！?/br>
    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視線里，他跑步的速度，快得使他整個人幾乎要飛起來，一頭短發(fā)在風(fēng)中飛揚(yáng)，我突然覺得，只要靜靜注視那男孩，就是件很幸福的事。

    海面波光粼粼，銀白的月光被揉碎在浪里，讓我聯(lián)想到廖鴻基的〈銀劍月光〉，夜色倒映在海上，呈現(xiàn)玄祕的黑色。

    沒多久，我感覺到頸后好像被什么溫?zé)岬臇|西碰觸到，回頭一望，唐哲手上拿著兩罐奶茶，笑得銷魂。

    他把其中一罐遞給我，「我去超商買的，給你喝。」

    「謝謝……」他很貼心，買的是熱飲，而不是冷飲。

    手指勾住拉環(huán)，「?！挂宦?，奶茶淡淡的芳香從罐口流洩而出。

    「我們強(qiáng)大的榜首，要來慶祝了嗎？」他把奶茶舉到我面前。

    「對吼！」我差點(diǎn)忘了來這里的目的，看著手上的奶茶，我忍不住笑了，「原來你買飲料是為了這個啊……」

    他吐吐舌頭，「沒準(zhǔn)備什么，至少也意思一下。」

    我們把飲料舉高，風(fēng)在耳邊咆哮，我的血液也在體內(nèi)澎湃。

    「慶祝紀(jì)小嵐目標(biāo)達(dá)成！」我仰頭對著天空大喊。

    「慶祝紀(jì)小嵐重生！」他用飲料罐輕碰一下我的，跟著把體內(nèi)的能量向外釋放。

    想一想覺得不太對，我嘴角抽搐：「我又沒死，干嘛重生？」

    「差一點(diǎn)死?！?/br>
    又來。

    「還有，走出失戀的傷痛，至少有像重新活過來的感覺吧？」他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認(rèn)真，語氣也不再帶有玩笑的意味。

    我愣了愣，沒想過他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曾經(jīng)我的心痛，故作堅(jiān)強(qiáng)的脆弱，原來他全知道。

    在我沉沒在絕望的深海里時(shí)，是他給我第一口氧氣，使我在各種令人窒息的空間里得以呼吸。

    單翼的鳥被插上另一邊翅膀，終于能帶著自信飛得更高，也飛得更快樂。

    「嗯，有?！刮尹c(diǎn)頭，微笑著。

    「那，乾杯！」我們的飲料罐發(fā)出輕脆的碰撞聲。

    經(jīng)過寒風(fēng)的侵略，奶茶只殘留一點(diǎn)熱度，溫甜的奶茶順著舌頭滑進(jìn)喉嚨，那濃郁的奶香便留在唇齒之間。

    「欸，唐哲?！刮逸p輕叫他，「你有什么夢想嗎？」

    「有啊?！顾粥艘豢谀滩瑁肝蚁氘?dāng)救生員。」

    難怪他不斷在練習(xí)游泳。

    「可是我覺得你也蠻適合當(dāng)游泳選手的，以后代表國家去比賽?！?/br>
    「我練習(xí)游泳速度不是為了跟別人競爭?！顾忉尩溃骸肝抑皇窍胗蔚帽群＠丝?，在海浪把一個人沖走之前，把那個人安全送回陸地上。」

    我突然覺得他說的話太荒誕，「當(dāng)救生員很危險(xiǎn)，而且人永遠(yuǎn)游不贏海浪的。」

    「哪個工作不危險(xiǎn)？」他反問，眉頭微蹙，「我從小就立志當(dāng)救生員，所以我一定會成功的?！?/br>
    他的堅(jiān)持使我覺得莫名強(qiáng)硬、固執(zhí)，我不禁愣然。

    接觸到我的目光，他轉(zhuǎn)頭問：「你不相信我嗎？」他的表情憂鬱，nongnong的悲傷幾乎要溢出他眼眶，讓我不忍直視。

    「我沒有不相信你……」我長吁了一口氣。

    可是萬一……真的有一天，你游不贏海浪了呢？

    「如果你是怕我也被沖走，那就放心好了?！顾呐男馗?，「再過幾年，我一定會比現(xiàn)在更厲害，我之前不就成功救了你嗎？」

    雖然原本覺得他太天真，但我還是被他豁達(dá)的語氣牽動情緒。

    他毫不猶豫相信我能考到榜首，而我也成功了，那是不是只要我相信他、支持他，他的夢想就會成真？

    畢竟那是一個十七歲男孩從小到現(xiàn)在最大的夢想。

    「我相信你一定會變成很優(yōu)秀的救生員?！刮掖驈男牡渍J(rèn)為，也說出口了，但實(shí)際上還是有點(diǎn)擔(dān)心。

    「我就知道紀(jì)小嵐會挺我?！顾麪科鹱旖?。

    「那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不會勉強(qiáng)自己，不會發(fā)生什么危險(xiǎn)，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刮疑斐鲂≈?，懇求：「答應(yīng)我好嗎？」

    他靜靜注視著我，眸光閃爍著，一會兒朦朧，一會兒明澈。

    過了半晌，他勾上我的小指，酒窩在他頰邊浮現(xiàn)，「好?！?/br>
    我們的小指互相勾在一起，那是另一個約定。

    「不過……為什么？」他問。

    為什么？

    因?yàn)榫壬鷨T在某些時(shí)刻容易喪命，因?yàn)槿藷o法與大自然對抗，因?yàn)楹Ｌ珜掗熑颂煨?，因?yàn)槲視尾坏媚恪?/br>
    「因?yàn)椤箍催M(jìn)唐哲泛著一絲期待的眼瞳，我輕聲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風(fēng)很大，我不確定他是否有聽見，連我自己都覺得我的聲音在空氣中就破碎，只看見他眼眶里的水波輕盪，使他帶笑的臉龐更加動人心魄。

    海那么漂亮，不要把自己的尸體留在那里。

    望向面前的海，我想起他那天說的那句話。

    話里的淡淡的哀傷，淡淡的沉重，依然讓人困惑。

    「你很喜歡海，是嗎？」我問。

    「正確來講，是又愛又恨吧?！鼓堑钠鄾鲈俅纬霈F(xiàn)在他臉上，但他的嘴角竟然噙著一縷笑意，「任何時(shí)候、任何景色倒映在海面上都很美，可是海有時(shí)候又奪走人類的生命，很奇怪，那種交織在一起的感覺很難形容……」

    也許是男孩的心太過善良，世上許多無常的事才會讓他耿耿于懷甚至引申恨意。

    那樣的哀傷太沉重，不適合在他臉上出現(xiàn)。

    「可是我還是很喜歡海的，你不覺得我跟水特別處得來嗎？」

    「你爸媽知道你的夢想嗎？他們也希望你當(dāng)救生員嗎？」然而，我此刻卻只想到這樣的問題。

    他的神情動了動，眼里的水波已到了氾濫的地步，他仰著頭，像是要壓抑某種心情般，「會的，他們一定也會支持我?！?/br>
    他的內(nèi)心屹立不搖，始終堅(jiān)持，使他整個人散發(fā)出圣潔的光芒。

    如果那真是男孩的夢想，我會支持他、祝福他，相信他能成功。

    因?yàn)樵?jīng)，他也是那樣的鼓勵我、信任我、給我力量。

    「你呢？喜歡海嗎？」他用手肘碰了碰我。

    看著海浪一波一波，我回答：「我比較喜歡天空?！?/br>
    他看著我，輕哂：「難怪你買了那一款拼圖?！?/br>
    「哈哈……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特別鐘愛有天空的東西，好像擁有各種天空我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好像我真的去過那樣的地方——」

    「你不自由嗎？」他打斷我，側(cè)過頭來注視我。

    我投給他一記困惑的眼神。

    「據(jù)說嚮往飛上天的人都不自由。」他說。

    我，不自由嗎？

    也許軀殼是自由的，那靈魂呢？

    我有追求夢想的權(quán)利，我有發(fā)展自己才能的權(quán)利，我有愛別人的權(quán)利，也有被愛的資格……

    其實(shí)我一直都是有資格成功的，不是嗎？

    被什么束縛著、侷限著，飛鳥只能在同一片天空繞圈，無法投入另一片更遼闊的天空的懷抱。

    有點(diǎn)想逃避他的問題，我把剩下的奶茶喝完，卻沒有達(dá)到保暖的效果，甚至還因?yàn)橥粊淼年囷L(fēng)打了個寒顫。

    熱奶茶已經(jīng)變冰奶茶。

    這時(shí)，我感覺身上多了一件御寒物，轉(zhuǎn)頭一看，唐哲把外套的左邊袖口讓出來幫我套上，我冰冷的手觸到他微溫的掌心，瞬間他的溫度藉由手指傳進(jìn)我胸口，傳至臉上，使我雙頰發(fā)燙。

    他的動作溫柔細(xì)膩，我們窩在同一件外套里，彼此幾乎沒有距離，怕他聽到我不安分的心跳聲，我趕緊一手按住胸口，完全不敢呼吸。

    「你的手好冰。」他說話的氣息縈繞在耳畔，溫暖了我的耳垂。

    心臟彷彿要跳出胸口，但我卻沒有掙脫這溫暖的空間，反而沉浸在被呵護(hù)的感覺里。

    只不過才披上一件外套，怎么覺得整個人都快燒了起來？

    唐哲摀嘴悄悄打了個哈欠，海風(fēng)拂過他臉龐，也拂起一點(diǎn)倦意，過沒多久，我感覺他往外跟我挪開距離，接著肩膀一沉……

    他的頭靠在我肩上，很舒適的樣子。

    我微微低頭凝睇，他的睫毛很長，尾部掛著由寒氣凝結(jié)成的小水珠，像淚光在閃爍，那樣輕輕顫動，也輕輕搧起我心底莫名的情愫。他的呼吸很輕，噴吐在空氣中，帶著屬于一個男孩子淡淡的、獨(dú)特的氣味，再擴(kuò)散開來，散進(jìn)我心口。

    「以后出門記得多穿一件衣服啦……」他的聲音模糊不清，幾乎被倦意淹沒，但我仍能感受到他來自胸腔的震動。

    靜靜看著他，我微微彎起唇角。

    我突然很慶幸自己沒參加班上的圣誕派對，因?yàn)槲铱梢郧矣匈Y格對全世界說：我過了一個很難忘的圣誕夜！

    難忘中，有個男孩陪著我度過。他貼心、溫柔，喜歡游泳、喜歡海，右臉頰有個酒窩，夢想是當(dāng)救生員、游得比海浪快……

    像奶茶般散發(fā)出淡淡芳香的幸福感瀰漫著，就連我在公車上靠著金宇翔的肩膀時(shí)也沒有這種感覺。

    在他胸前的星型墜子在月光下閃動著銀光，而我胸前的心型墜子也散發(fā)著溫柔的藍(lán)色微光，不眩目，但卻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我緩緩低下頭，將臉輕輕地輕輕地靠在他頭頂上，讓他柔順的發(fā)絲掃過我的臉、我的唇，留下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