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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無常志異在線閱讀 - 千面

千面

    是你用寂寞敲擊我的窗前。

    旅人說了,誰是誰非?

    咪瑪?逆水──魔界四天王?水神多恆的義妹。

    她是黯妖精的遺孤。當年,因白妖精王忌憚黯妖精一族毀滅萬物的天賦,故誣陷素來中立的黯妖精與魔界勾結(jié);誘使人皇連袂出兵,滅了黯妖精一族。

    事后,白妖精王引咎,風(fēng)焚于依爾哲倫森林……

    咪瑪自幼被魔界收養(yǎng),在水神哥哥的保護下,遠離血腥,成了黯黑國度里,僅有的純潔之花。

    火神幻翔。與哥哥并列魔界四天王,也是她從小暗戀的對象;然而火神狂狷如焰、漠世孤傲,始終無視咪瑪?shù)母冻觥?/br>
    多年后,降魔的戰(zhàn)鼓響徹其羅席卡大陸。人皇之女圣雅,匯聚水晶八勇士,直搗魔界,來勢洶洶。

    魔皇讓四天王前去阻礙勇士們的進程;由于擔(dān)心哥哥,更放心不下幻翔……咪瑪簡單收拾行李后,悄悄的踏上了旅途。

    途中,她邂逅了一名白袍旅人。

    當時咪瑪正被妖女凱源圍攻,旅人銀劍如電,瞬間劍抵凱源的咽喉。他風(fēng)度翩翩的說道:「我不想傷人,閣下就別再為難這位小姐了。」

    凱源恨恨而去,但卻沒有放棄謀奪黯水晶的野心。

    湛藍的長發(fā)自旅人的斗篷飄垂而下。咪瑪興奮的問:「哥哥、是你嗎?」

    旅人揭開帽兜,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臉,那寶藍色的瞳孔清澈如泉;然而,那卻不是水神的輪廓。

    「啊!真是抱歉,是我認錯人了?!顾呒t了臉蛋。

    白袍旅人釋然一笑,如似暖陽。他無語,逕自離去,卻給咪瑪留下無限的好奇……

    水晶勇士攻破魔宮的那天,咪瑪也在場?;鹕駥⑺o在身后,此時兩人早已心意相通。

    黃金圣騎士,以長劍不斷進攻。那長劍上染著白妖精的圣泉,儼然成了魔族的剋星,幾招下來,火神已是傷痕累累。

    火神為保咪瑪,攻速受阻;圣騎士先是虛晃一劍,然后急轉(zhuǎn)刺向他的心臟!危急時刻,咪瑪挺身相護,瞬間,長劍已深深的刺進了她的胸口……

    「咪瑪!」火神驚怒交加,撲上前去與圣騎士纏斗,雙雙跌入萬丈深淵。

    就在咪瑪?shù)沟氐那耙豢?,白袍旅人適時現(xiàn)身,輕輕接住她虛弱的身體。

    「哥哥……不對!是你、你是旅人,我又認錯、人了……」咪瑪氣若游絲,旅人按住她胸前的傷口,那不斷涌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素白的衣。

    「不管、你是誰……請你幫我救,救救幻翔……」

    「魔界中人各安天命,你就放心吧!」旅人又說:「還有什么心愿,我能替你做的?」

    咪瑪?shù)穆曇魯鄶嗬m(xù)續(xù),她覺得眼皮好重?!肝液帽棥蚁?、知道……你,究竟是……」她的話沒說完,便在旅人的懷中,自此長眠。

    旅人語氣平靜。「這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箤毸{色的瞳孔情深無盡,望著深邃的懸崖;片刻后,才柔聲道:「但愿你來生似水,繞過千山萬雪,追隨那人到天邊?!?/br>
    旅人緊握著她遺留的黯水晶,此景、難忘。

    ──你是我的醉夢,我的、似水柔情。

    ★★★

    是你用孤獨垂釣我的心扉,

    旅人說了,無怨無悔!

    原來這一切,全是一場機深鋪陳的陰謀。十載之期,江山為局、萬民為棋,只為一人稱心……

    盛京繁華,紫衣神教大行其道;萬千教眾悉數(shù)為皇親國戚、達官顯貴。傳聞中,教主以金、銀鍛造兩輛車乘,金乘渡皇親、銀車化顯貴。

    城南首富,洛家的掌上明珠,洛大小姐──洛琦。正值二八年華,擅于丹青、長于紅妝;聽說再平淡無奇的無鹽女,經(jīng)她巧手妝點、胭脂花鈿,盡作天仙化人之姿。

    女為悅己者容。洛大小姐身懷絕藝,儼然被譽為盛京的司顏神女。

    「琦兒,奉教主千秋圣澤,已為你許下柳家的親事。那柳家有女在朝為妃,門第顯貴、富貴已極。為父擇期讓你秋日出閣,也算不負你娘親臨終的託付?!?/br>
    「爹爹說的……可是那柳國舅?」洛琦身子一顫,其實用不著父親答覆,這盛京哪來第二位柳國舅?

    說起這柳國舅,可謂罄竹難書!本名柳箏。柳淑妃之胞弟,貌似豺狼、心如蛇蝎,欺壓良民的老戲碼不時上演;更與那梨園春色明月星私廂茍合,氣得老父幾度嘔血,那可是人盡皆知的荒唐。

    「爹爹,您不是曾說,那柳箏乃朽木之材;今何故將女兒許他?」

    「琦兒不可胡言,教主大智大德,早已替為父洞悉因果。那柳箏眼下雖是不濟,將來卻是位極皇權(quán)之命;天機不可道破,你聽為父安排便是?!?/br>
    洛琦欲哭無淚的望著父親,聽他一口一句教主的說得沒完。自從那日沉世伯帶著爹爹去大紫宸宮拜謁紫衣教主后,爹爹便像得了失心瘋,凡事皆以教主是從。

    女為悅己者……

    洛琦不僅能巧手化仙,扮丑易容的功夫也不在話下。夏至未臨,她擇了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離家、出走、斷情。

    蘇鈺,昂宇樓之主的門客,來自漠北的俠士;也是洛大小姐芳心暗許的良人。

    他策白馬,帶著洛琦西出雁門關(guān)。一名外地人,載著一個丑女,一路上倒也順遂。正是:鶼鰈雙飛,白馬嘯西風(fēng)。

    途中,他們遇上了一名身披白氅的旅人。

    旅人問:「兩位欲往何處?」

    蘇鈺一臉灑脫,道:「在下偕愛妻共渡紅塵,天為樓、地為舍。」

    此時洛琦早已剝除臉上易容的假皮,聽聞夫君深情之語,面露酡紅。

    旅人又道:「可我見尊夫人乃水命之格?;哪疅o垠,只怕窮山惡水、紅顏無命,勸君另覓去處?!?/br>
    蘇鈺不以為然,道:「我自幼生于大漠,風(fēng)沙同命;有我在,她此生無虞。」

    旅人輕聲嘆息,乘著坐騎離去。蘇鈺與洛琦這才驚覺,旅人的坐騎竟是隻高大的九尾白狐。

    夫妻兩人心想,許是沙漠天熱,而生蜃影之夢;虛虛實實,過去也就罷了。

    翌年,昂宇樓之主來了信。蘇鈺才知道,原來當日的柳洛聯(lián)姻,其實只是那場局里的一步棋。紫衣教主刻意結(jié)交皇親顯貴,只為一己私慾,顛覆皇權(quán)、壟天絕胤。

    然而對于盛京之亂,蘇鈺早就沒了心思;愛妻于年初病逝,魂斷荒漠。蘇鈺日以繼夜的浸yin在孤獨的夢影里,任憑懊悔垂釣,心寒如水。

    聽說后來蘇鈺自刎,追隨亡妻而去;還託人將他與愛妻同葬一處。

    白氅旅人來到這對伉儷的墓前。折下一枝氅羽,掃去墓碑上的風(fēng)沙,嘆道:「天命若水,紅顏無歸……」

    旅人留下的氅羽隨風(fēng)而起,在那風(fēng)沙之中,化成一隻青蝶。蝶舞撲朔,轉(zhuǎn)瞬便不知去向……

    旅人眺望那滾滾黃沙,若有所思的……笑了。

    ──你是我的雨蝶,我的,魂縈夢牽。

    ★★★

    是你用歲月醞釀我的憔悴。

    旅人說了,不醉不歸……

    海上,烽火撩亂;上海,歌舞昇平。

    上海三杰,排行第二的陳鼎邦、陳老闆。經(jīng)商如神,手上商鋪航運、洋人買辦,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攬進十里洋場無數(shù)的金銀。

    陳鼎邦年逾不惑,但卻駐顏有方,風(fēng)姿綽約的令人咋舌。

    他無欲無妻,但數(shù)年前,自貧民窟里收養(yǎng)了一個棄嬰──

    取名:方蕥。

    說起陳二爺最賺錢的事業(yè),莫過于「大上海舞廳──流金歲月」。那是豪門富少的溫柔鄉(xiāng)、達官貴人的銷魂窩;也是他為那些身世悽苦的舞女,所設(shè)的避風(fēng)港。

    陳鼎邦對于旗下的舞女,總會親授技藝,諸如:商道、品酒、社交舞、揣度人心等等;經(jīng)他指點的交際花,無不獨佔春色。

    你瞧!名震黃浦江的流金三艷:月雨桐、火玫瑰、羽芙蓉,就是他獻給世人最最驚心動魄的杰作。

    但對方蕥來說,乾爹卻不教她這些;反而斥資重金遠從蘇州聘來名師,傳她刺繡的手藝。

    在方蕥滿十七歲那日,乾爹便正式讓她掛牌接客。藝名「蘭瑩」,寓意:秀若芝蘭、身似流螢。

    然而蘭瑩精于蘇繡,卻不諳舞女的手段;于是,她素來獨坐舞廳一隅,身穿親手縫製的翠綠銀絲繡芍藥旗袍,手執(zhí)繡框,將眼前的浮華繡入絹布里。

    眾人暗笑她癡傻,但礙于陳鼎邦,也只能故作未聞,隨她去便是。

    這日,蘭瑩百無聊賴的望著舞池里的姊妹,她們臥在男人們的懷中,猶如含苞待放的花;而自己卻像是失了魂的蝶……不知歸處。

    她不懂,乾爹做此安排的用意。早知有今日,卻為何只是授她蘇繡手藝?更未曾予她待人接物的道理?舞池里的佳麗們,身著璀璨多彩的旗袍,金色華貴、紅色明艷、紫色典雅、粉色嬌媚、白色素潔,各具風(fēng)情;不若她,長年幽綠自憔悴。

    這時,燈火突然閃爍不定,接著響起一聲爆裂,舞廳里的燈瞬間全滅了。

    斷電!

    而在燈暗下之后,蘭瑩那身旗袍卻緩緩?fù)赋霰倘玺浯涞墓饷ⅲy絲芍藥彷彿自睡夢中甦醒,正漸漸綻放。

    眾人看癡了眼,發(fā)出此起彼落的讚嘆。

    那張秀麗清新的臉蛋,盈盈身姿,猶如夜光中的仙子。

    蘭瑩自然知道這是「螢粉染線」的技法,但身上這件旗袍明明是採尋常絲線所製……

    那夜過后,她的芳名遠播。

    流金歲月的交際花分為上中下三品,素來依品論名;如今,蘭瑩躍升上品淑女,那些登徒貴公子們,私下戲稱她為──夜合歡。

    夜合歡!蘊含一絲令人含羞的意味,多么撩撥慾望的暗示。

    「小蕥……」乾爹仍習(xí)慣如此稱呼她。「如今你出名了,乾爹有件事要請你幫忙?!?/br>
    「乾爹直說唄!用不著跟我客氣。」月升星移,她早就不是當年舞廳一隅那朵怯弱的芍藥了。

    「聽說鎖家祖?zhèn)鞯囊恢恍逆i;得之,富可敵國。你大伯很感興趣,所以點名讓你去取?!龟惗Π铧c了根煙,他口中的「大伯」,便是那上海三杰之首,上海灘的黑街帝王,人稱杜老闆。

    「乾爹,你明知三位姊姊的手段遠勝于我,由她們出面,豈不更有把握?」

    「非也,流金三艷只是前戲的配角;你,才是最終高潮的主角?!龟惗Π钔淘仆蚂F,邪魅的眼角諱莫如深。

    方蕥總算是明白了,當時,是誰掉包了她的絲線。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安排;早在十幾年前,自己被抱出貧民窟的那一刻起,這個局就已經(jīng)開始了……

    一走出流金歲月的大門,那輛熟悉的黃包車已恭候多時。

    方蕥走上前去,那拉車的壯漢倚著車身,呼呼大睡??粗┖竦哪?,方蕥不禁莞爾:「大鐘,醒醒。」

    「??!醒……」車夫驚醒過來,惺忪的睜開眼,一看見是她,立馬來了精神?!阜?、方小姐,讓你久等了!」

    「沒事兒?!狗绞嬑⑿Φ?,秀若芝蘭、其顏芬芳。

    車夫看傻了眼,過了一會才說:「方小姐,請上車。大鐘愿帶著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不論天涯海角?!?/br>
    方蕥在他精壯手臂的攙扶下,跨上了黃包車。她俏皮的笑道:「好??!不如就先到你說的『天涯』去瞧瞧唄?!?/br>
    「好勒,坐穩(wěn)了?!?/br>
    這名被喚作大鐘的男子,本名譚鐘。數(shù)年后,他的名字將響徹整個上海灘,甚至是整個中國;但,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白裘旅人望著黃包車消失在街角的盡頭,輕語:

    ──你是我的幽蘭,我的、瑩舞流光。

    ★★★

    是你用笑靨妝點我的嫵媚。

    旅人說了,一血一淚。

    許寶珠今年才十五歲,便已是漁村里有名的美女了。她的祖父許丁火是日據(jù)時期大稻埕的書畫家,后來因為幾幅作品被硬扣上抗日思想的罪名,被日本人槍斃了;父親許魁罡,帶著妻小避禍定居西部漁村,一手撒網(wǎng)、一手執(zhí)筆,在廟里擔(dān)任筆生,替人謄寫告神的祝文,也兼斷字解籤。

    漁人們忌諱女子上船,因此寶珠便在家門前補網(wǎng)、或去漁塭飼育魚苗,更要哄騙背后兜巾里哭鬧不休的幼弟。

    那年,是太歲沖水之年。廟里的乩童說:神明顯靈告誡村民,天黑后就別下海。那天,阿爸到鎮(zhèn)上沽酒去了,獨留她在家里照顧弟妹;阿母正在灶前炊飯,meimei們皆已懂事,已能自律;偏偏幼弟玉誠卻不給人安生,持續(xù)發(fā)出惱人的哭鬧聲,任憑寶珠如何安撫,都沒有效。

    meimei們也被感染了幼弟的煩躁,抱怨道:「阿姊,你抱阿誠去海邊走走,他好吵,我們都無法寫功課了?!?/br>
    對?。∮椎茏類勐牶@说穆曇?,每次一到海邊,他便會停止啼哭。

    寶珠探頭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可耐不住meimei們的一再催促,她只好抱著襁褓中的幼弟,來到海邊;果然阿誠一聽那海潮之聲,吵鬧聲漸漸小了,片刻后便呼呼睡去。

    寶珠正要往回走,卻有一人與她擦身而過,好像是隔街的薛阿伯,「阿伯,這么晚了,你要去哪?」然而對方?jīng)]有理會她,雙眼空洞就像是失了魂,筆直的朝大海走去。

    寶珠連忙轉(zhuǎn)身,卻看到海中不知何時站了個小女孩,慘白的臉上有著黑洞洞的眼窟窿;渾身濕透,正對著薛阿伯緩緩的招手;嘴角像是在笑,但眼眶里流出的水卻像是在哭泣……

    寶珠害怕極了,但一轉(zhuǎn)眼,海水已經(jīng)淹過了薛阿伯的腰,而他仍不可自拔的往海里走。

    「阿伯!」寶珠大叫了一聲,正想再靠近些,喚醒薛阿伯。

    「不可?!惯@時,身穿白衣的年輕人伸手擋住了她的去路。

    寶珠急了?!改愀陕??再不過去,阿伯就要淹死了!」

    年輕人說:「那海里的亡魂等待多年,才等到太歲沖水、天命交替的時機;你如果過去阻止,那就得付出相同的代價?!?/br>
    「你在說什么!什么代價?」寶珠問道。天呀!海水淹到了薛阿伯的脖子……

    「輕則大病一場;重則……以命換命?!咕驮谀贻p人這么說的同時,薛阿伯已經(jīng)沉入了大海。

    寶珠無力的癱軟在地,年輕人作勢要將她扶起,卻被她拒絕了。

    年輕人只能無奈的說:「天已經(jīng)黑了,快回去吧!寶珠。」

    第二天,一大清早,村民便傳來薛阿伯溺死的消息。寶珠也好奇的參雜在圍觀的人群里。尸體上蓋著白布,聽說都給海水泡爛了。

    寶珠很是難過,卻又無能為力;一轉(zhuǎn)身,昨天那名身穿白衣的年輕人,正站在她的身邊。寶珠好奇的問:「為什么我看得到那些……」

    「你家學(xué)淵源,見魂是再自然不過的事?!?/br>
    她以為年輕人指得是阿爸在廟里擔(dān)任筆生這件事;她嘆了口氣:「這樣的淵源,最好不要?!?/br>
    年輕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我要先去別處旅行了。寶珠,記住我的話,千萬別去阻止祂們……」

    幼弟上小學(xué)了,而寶珠也出落成了水姑娘。

    那日,家門前路過一名中年男子,一看到寶珠,便說:「渴死俺了!小姑娘,能否跟你討口水喝?」

    原來是個外省老兵!

    那是一個四處旅游的外省叔仔,在他之后留宿漁村的這段時日里,寶珠總愛來找他,聽他神采奕奕的高談在對岸剿匪的英勇;更愛聽他戲劇化的描述大城市里的繁榮。

    「將來有機會,我去城里找你,你再帶我到處去玩。」寶珠說。

    「那有什么問題,包在俺身上,只怕你說了卻不來。哈!」外省叔仔說笑時,牽動起眼尾的紋路,看似風(fēng)霜無盡,卻又有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

    再過幾天,外省叔仔就要離開了。

    這天,幼弟下學(xué)后,就跑得不見人影。晚飯的時間要到了,阿母讓寶珠去將玉誠找回來,準備開飯。

    寶珠毫不猶豫,便往海邊的方向去尋;可到了岸邊,卻不見幼弟的蹤影,她叫喊著:「阿誠!」

    這時,背后有人靠近,她轉(zhuǎn)過身,剛好與那人擦肩而過。

    是外省叔仔!

    只見他雙眼空洞,一副就像是失了魂,筆直的朝大海走去。老天!這撞邪的模樣,寶珠可是印象深刻。

    她放眼望向大海,而那站在海水里,機械式招著手的亡魂,竟是當年溺死的──薛阿伯。他蒼白的臉都泡腫了,雙眼直勾勾的瞪著寶珠,似乎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間事。

    寶珠愣了片刻,外省叔仔已水深及膝。她猛然回過神來,跑過去將他攔腰抱住,不住喊道:「叔仔、別過去!」

    外省叔仔置若罔聞,依舊一股腦兒往海里走。寶珠被拖行數(shù)步,重心不穩(wěn)的跪倒,膝蓋被沙灘上的石頭給刺傷了……

    寶珠看著鮮血自傷口涌出,一時痛得無法站起。

    海水淹到了外省叔仔的胸膛。

    寶珠急得流淚,只能大叫道:「你說好要帶我去城里玩,怎能不講信用?」

    外省叔仔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眼里已回了神采?!笇氈??」

    「怎回事兒?俺怎么會在海里?」他連忙轉(zhuǎn)身折返,溫柔的抱起寶珠,往岸邊走去。

    滴水見情、滴血見心。

    然而,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背后的薛阿伯,黑洞洞的眼眶里,正淌流的怨恨的腥血……

    玉誠徹夜未歸,直到隔天凌晨,尸體才在岸邊被找到。但卻被魚群啃咬得血rou模糊,只剩身上的那件制服,勉強能辨識出身分。

    阿母哭暈了過去,阿爸打擊過甚,神情冰冷的望著寶珠,問道:「你就是這樣給我照顧阿弟的?」

    外省叔仔袒護道:「俺說你也別怪寶珠,她昨天受了傷,那傷口耽擱不得?!?/br>
    依照習(xí)俗,幼弟的喪事草草給辦了;但老來得子的許魁罡,卻病倒了。寶珠落了個剋弟逆父的罪名,再也不見容于村民與家人。

    選了一個夜深人靜的日子,寶珠收拾了簡單的行李,與外省叔仔悄悄的離開了漁村,走進了另一個屬于他們的故事里。

    然而,那個故事……卻讓人很是虐心。

    外省叔仔本名宋守臻,與另外兩名同袍分別住在三樓半的榮民公寓里。

    平日里依賴政府補助,他不務(wù)正業(yè),成天四處游玩;與寶珠婚后,三天兩頭不見人影。寶珠不得已將僅有的房間出租,但丈夫卻趁著她外出打零工時,與女房客暗通款曲……

    那一日,寶珠安頓好出世未久的孩子后,獨自在公寓的二樓,投繯離世。

    「寶珠,你為什么不記住我的話?千萬別去阻止祂們……」

    當年輕的旅人趕到時,一切都已太遲。然而,這棟公寓里邪氣薰天,他實在無力多待片刻。

    白衣旅人抱起寶珠冰冷的身體,落淚……

    ──你是我的珍寶,我的……掌上明珠。

    ★★★

    「你真的是有點rou麻。前面那幾段我就不想講了,這回還寶貝明珠勒!」紅發(fā)青年愕然道,翹著腳坐在墓碑上,滑著手機的手始終沒有停過。

    面對伙伴的挖苦,旅人并沒有生氣,只說:「天命所依,親情難斷……」

    「你這是哪來亂七八糟的天命,我看不如讓義姊將你的天命封了;我還是習(xí)慣以前的你……」

    紅發(fā)青年仍說得沒完。眼前是一整片荒廢破敗的公寓建筑,舊地重游,旅人的思緒格外抑鬱。

    這時,天色漸漸白了,空氣里晨霧氤氳,一男一女走進了他們的視線。

    紅發(fā)青年走上前去。那女子失聲道:「聿……聿杰?」

    他嘻皮笑臉的搖搖頭,語帶淘氣:「不對,你認錯人了?!?/br>
    但女子仍不放棄,態(tài)度堅決?!缚赡忝髅骶褪恰?/br>
    紅發(fā)青年懶得與她囉唆,雙手環(huán)胸的打量著兩人。

    旅人也走了過來,溫潤如玉的道:「認錯人的事十有八九,但若是太過執(zhí)著,因念生業(yè)可就麻煩了?!?/br>
    女子看著眼前一黑一白的兩人,深感困惑。而那紅發(fā)青年卻語帶寒霜的道:「眼前,是你的過去、現(xiàn)在、甚至是未來……我們找你好久了──許寶珠?!?/br>
    「我?我就是許寶珠?」女子的表情有些惶恐,像是聽了一則駭人的鬼故事。

    「說的就是你,喂我說你也太會躲了吧?真是會給我們找麻煩……」

    這時,旅人打斷了紅發(fā)青年與她的糾纏,正色道:「亭君,你的前生我已無能為力;但你的今世還有轉(zhuǎn)圜的馀地。若你處理得當,許多事情并非不能改變?!?/br>
    她只覺得旅人的嗓音如歌,她感到身體一軟,逐漸失去了意識。

    女子的名字,正是──亭君。

    關(guān)于她往后的人生,自然也不在這篇故事里。

    旅人凝望著她安然熟睡的臉蛋,臉上露出溫暖的笑意。良久才轉(zhuǎn)過身來,對著紅發(fā)青年道:「兄弟,我有個不情之請。」

    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仍舊埋首手游。

    「快中午了,我請你吃飯?」旅人熱情邀約。

    對方?jīng)]有理會,心知宴無好宴。

    「我突然想到,上回你提及關(guān)于阿若的事,只怕……我也是愛莫能助。」旅人無奈的說。

    紅發(fā)青年這才抬起頭來,白了笑容和煦的伙伴一眼。他總算是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旅人精心安排的──局!

    醉夢難圓,似水柔情;雨蝶成殤,魂縈夢牽;

    幽蘭空谷,瑩舞流光;珍寶入懷,掌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