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里有立普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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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珮?biāo)际窃诶杳髌茣缘臅r候掉眼淚的,整間臥室無聲,放在床頭桌上的報紙攤開,一字一句浸溺在抽象模糊的光里,仿佛是她被淚水削弱的意識。這次沒有哭腫的月亮,沒有死掉的金魚,沒有燃燒的落霞,羅珮?biāo)贾皇窃谝黄獔蟮烂媲奥錅I,在閱讀完畢的十二小時之后開始笨拙地抹淚痕。十二小時,期間她打開手機和朋友聊天,點進(jìn)社交媒體查閱信息,刷牙洗臉,接著上床睡覺,沒有失眠,亦沒有做夢,但她卻比以往更早醒來。 羅珮?biāo)紴槭种干系腻裆鹨唤z欣慰,沒錯,是對自己仍有感情而并不麻木的表象產(chǎn)生了極大的欣慰感。她哭了,回想到主人公睜開漂亮的眼睛,傻傻地張著嘴巴,上下都有液體溢出的畫面,她驚覺自己原來罪不該死,哭笑不得,趴在床上把蔚藍(lán)色的枕頭褻瀆濕了。 南城時常有回南天,空調(diào)正在抽濕,卻不見得有用。天亮的時候,霧蒙蒙的窗邊仍有銅錢般大小的月光的輪廓,是屋內(nèi)的吊燈散發(fā)的光,被搖曳的衣裙截斷。 七點是潮濕柔軟的枕頭,八點是光溜溜的馬桶圈,屁股黏在上面黏到九點,時間從冰涼走向悶熱,她在拖延之中覺得不可思議,握著手機和朋友說了這件事,朋友笑她肯定要長痔瘡,他不知道的是她已經(jīng)兩天沒有洗過澡,而她坐在馬桶上沒有任何排泄,撫了撫糊在臉前的發(fā)絲,看不見骯臟的內(nèi)褲,只看見亮著強光的熒幕,油膩得令人反胃。 朋友約她出門好好吃一頓,她笑說自己一禮拜沒有洗澡,他不信,她說愛信不信,他發(fā)一句愛洗不洗,她沒有回復(fù)。其實,回復(fù)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她的大腦也無法清晰回復(fù)。例如,羅珮?biāo)迹瑸槭裁茨阋蠵etty,不知道。羅珮?biāo)?,為什么你要一禮拜不洗澡,不知道。羅珮?biāo)?,為什么你變得那么消極悲觀,不知道。最后,如果問,羅珮?biāo)迹愕降啄懿荒苷褡髌饋?,她真誠地答復(fù),不知道。 一種疼痛、難以和解的磨損就像火車碾過她的心臟隧道,一時平靜一時轟烈,洞穿交替的明暗。她不知道這個機制到底是如何運行起來的,只記得檢察官劃分的及格線是六分,而這趟火車只有三四分,她想遠(yuǎn)離,又沉迷于駛向的幽深大?!?xí)以為常的自我感動和自我厭惡。 羅珮?biāo)枷春迷枰院螅瑥囊黄墙謇锾袅藘杉稍锏囊路咨砩?,她在玻璃鏡前踮起腳尖揚揚裙擺,佯裝鮮活和時尚,而玻璃鏡映照的丑態(tài)扼殺了幻想,她的小腿旁邊堆滿了衣服,報紙折迭的煙灰缸躺在地上,煙灰被干癟的啤酒罐壓著,不同牌子的止咳糖漿和襪子混在一起,她沒放在心上,俏皮地笑了笑,用手機拍下她面對鏡子的唇語,真美麗。 十四天以前,她站在同樣的地方穿著同樣的衣服做了同樣的事情,甚至編排了更豐富的戲份。在多棱鏡折射的迷離光影里,她將鏡子中的自己當(dāng)作溫?zé)岬哪腥?,伸手撈住鏡背,緊貼,用舌頭勾纏,唾液像止咳糖漿,身子像蜷曲的花襪,婀娜輾轉(zhuǎn)。 神經(jīng)病,變態(tài),真好看。 接著,開始惡心。 靈魂仿佛是可以伸展的洋娃娃,被兩只手極端地撕扯著,一邊瘋狂而不留體面地演繹著崇拜的動作,一邊極其抗拒和厭惡自以為是的人生哲理,實在難以揣摩最后是誰會奪得可憐的棉花。 想太多,憋得慌,反胃到心悸,胸悶至難以呼吸,她察覺不對勁,所以前往一家醫(yī)院,好認(rèn)證一下是不是真那么不對勁。 “覺得無力,麻木,經(jīng)常不想出門?”醫(yī)生這么問道,她看起來有三十多歲,提問時習(xí)慣性地予以溫柔,所有神情都避免對病人構(gòu)成傷害和攻擊。 “嗯。” 坐在醫(yī)生面前的羅珮?biāo)?,皮膚似綢緞那么白,那么柔和,她褪去了之前的邋遢,長發(fā)垂向肩膀,掩住掛在西裝前的工牌,在只有二人的房間,她絲毫不需要在醫(yī)生面前狀若無事,誠實回答。 “我搞不明白我到底怎么了,最近一直在行尸走rou?!?/br> 二人大概是聊到了人生經(jīng)歷,醫(yī)生托了托眼鏡問:“有沒有人和你說你現(xiàn)在不適合待在這個行業(yè)?!?/br> “我的朋友和家人?!?/br> “你自己怎么認(rèn)為呢?!?/br> “全都像坨屎,這些屎傲慢而又源源不斷地從黑洞排泄出來,見了光和空氣又變質(zhì),散發(fā)一股委屈的sao味,惡心,真的很惡心,我感覺他們要完蛋了,但是在這之前我會先完蛋??墒俏椰F(xiàn)在想想,他們說得也有道理啊……真相和事實有什么意義呢,還有異?;乃枷胗钟惺裁匆饬x呢?全世界的人都將自己看作獨一無二的個體,追求不一樣的自我,到頭來還不是一樣的嗎?我說我討厭,其實沒有人在乎我討不討厭,比方說我憎恨那些在敘事里肆意穿插哲理給人喂屎的行為,討厭在新聞文本下一時冷漠一時充滿戾氣的看客,可是討厭又如何?討厭又能怎樣呢?明明……明明只有我在矛盾中癲狂、無奈、恐慌……”羅珮?biāo)计届o地說完這么長的一段話,又帶點似笑而非的意味。 醫(yī)生從她不加修飾而略顯凌亂的話語里糾出大意,她在心里謾罵自己,同時期盼遇見粗俗傲慢而曼妙的知己。 “你目前的狀態(tài)頂多保持在三四分左右,不太理想?!?/br> 羅珮?biāo)嫉哪槹椎迷幃?,因為有一道注視的目光定格在那里,醫(yī)生很肯定地說道:“我給你的建議是吃藥以及定時做心理輔導(dǎo)?!?/br> “只能接受止咳糖漿,我很喜歡將它含在嘴里,綿綿甜甜的,甚至甜得讓我起雞皮疙瘩,這個時候我才覺得一切都好真實,其他的藥一口水就消失不見了,我不喜歡吃?!?/br> “是藥吃多了都會無益?!贬t(yī)生只是將檔放在膝蓋上,沒有寫,瞥了一眼羅珮?biāo)?,繼續(xù)道:“聽起來你希望自我解決,這也是一種選擇,但消耗的時間會更長,也更慢?!?/br> “對,因為我很懶,實在是很不想動,我現(xiàn)在連工作的力氣都沒有……” 醫(yī)生作出讓步:“我尊重你的想法,可不排除后續(xù)情況會變得更加惡劣,最好還是聽取我的建議?!?/br> “那如果是自生自滅呢。” 醫(yī)生斬釘截鐵地開口:“你要負(fù)全責(zé)?!?/br> 羅珮?biāo)悸犕暌院笾皇3聊?,望著桌上一團(tuán)團(tuán)抽紙,終于緩慢地重復(fù)醫(yī)生的話,“好,我吃藥,定時做心理輔導(dǎo)?!?/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