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 日月所望 194 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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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鎮(zhèn)的人都在說謊!那是什么樣的概念?怎么會有這樣的猜測?所有人震驚。 婪燄說出心中所想的分析,「有一點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依皇甫靖凌的實力自保根本不成問題,尤其在這種不毛之地,能逼他動真格的人,照理應該不會存在,退一步講,假使真有什么絕世高手,那在危急時刻他要使用通訊求救也不應該做不到,但現(xiàn)在我們沒人收到過他的聯(lián)絡,連準備返回位在附近的青鳥谷的米迦葉也沒有收到他的消息,如果真如第一種可能,在分離沒多久皇甫靖凌就遭遇了意外,按理來說米迦葉應該在回去的途中就會聽見武斗的sao動才是。」 「我沒有聽見任何聲響。」米迦葉搖頭,就算他的耳力比不上婪燄、雷湛這等強大的妖族,也不至于連打斗的聲音都沒聽見,尤其其中一人還是武力高超的九蛇帝王。 「還有一點我們別忘了,我們是為了什么才來到所多謨菈的?!?/br> 魔蓓兒一愣,是??!他們現(xiàn)在會在這里,全都是因為這里有替丹艷續(xù)命的線索,皇甫靖凌有多愛丹艷,除了瞎子,是誰都看得出來的,他又怎么可能會在都已經(jīng)來到這里了,才突然決定返回蔓陀國做他的皇帝?更不可能會一聲不響的去別的地方。 我垂下眼簾,右手握緊自己的左手,「以上便讓我合理排除皇甫靖凌自愿或被迫離開的可能性,如果他沒離開,那按照他和米迦葉的約定,勢必會來到所多謨菈。」 「十里路,以散步的步程頂多一個上午,也就是說他不到天黑應該就會抵達小鎮(zhèn),這兩天我們都在鎮(zhèn)上,大家應該都有發(fā)現(xiàn),中、下午時段是所多謨菈最熱鬧的時候,街上會有不少人,可神奇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見過皇甫靖凌,照理來說,這種小鎮(zhèn)大多都是土生土長的原住民,有外地人出現(xiàn),怎么會沒引起一點注意?」 「那不就正好印證第一種可能──他沒來過所多謨菈嗎?」魔蓓兒不解。 婪燄站在窗邊,窗外黃昏的街道上有嬉鬧玩耍的孩童,三姑六婆聊八卦的中年婦女,散步談天的年輕男女,準備收攤的攤販老闆,「咦?有人要打架了?!估窡鹜撤健?/br> 打架?愛看熱鬧的魔蓓兒和稻禾一起湊到窗前,「哪里哪里?」探頭探腦。 「就在那兒??!一頭綠發(fā),穿黃衣服的那個男人?!?/br> 「在哪兒?我怎么沒看見?」魔蓓兒還墊起腳尖眺望更遠。 「綠發(fā)這么顯眼,我怎么沒看到?」稻禾四處張望。 雷湛、米迦葉、我皆是一凜,「我明白了。」雷湛和米迦葉共同出口。 「嗄?」稻禾和魔蓓兒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看回來,「明白什么了?」 稻禾細想,也馬上會意過來,拍掌驚呼:「對??!你這么說我才想起來,我問的每個人都是說〝我沒注意到〞?!?/br> 「〝我沒注意到〞、〝我不清楚〞、〝我沒留意〞,明明就是一句最直接的〝我沒見過〞,為什么不說,反而去說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 「為什么?」魔蓓兒呆呆追問。 「很簡單,在無法保證人人都能說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不會露出心虛不自然等破綻的前提下,選擇〝不說死謊言〞是最明智的選擇,如果被我們發(fā)現(xiàn)什么戳破謊言,他們還能馬上改口說〝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了〞等等諸如此類的話?!估窡鹞⑿?,「他們的口徑太過一致了?!?/br> 「從這些點上我們幾乎可以確定,他應該是有順利抵達所多謨菈的,再回到環(huán)境上來看,所多謨菈雖然是個不毛之地,但并非不會有外地旅行者暫留一、兩天的事情,即使皇甫靖凌這個外來者留宿,也不應該會發(fā)生什么意外,所以一定會有所謂的引發(fā)點才對,這次出門大家都是簡便輕裝,不太可能會是謀財害命這等理由,至少能聯(lián)合全鎮(zhèn)絕大部分的人一同掩蓋犯罪事實的,應該是某種會牽連到許多人的龐大動機。」 「而放眼望過去,這間旅館沒有一點打斗過的痕跡,所多謨菈全鎮(zhèn)沒有,連到與米迦葉分開的這十里路都沒有,足以排除了皇甫靖凌在鎮(zhèn)內(nèi)受到大規(guī)模襲擊的選項,加上能不動武就脅迫一個帝王順從的機率小之又小,那么最有可能的是,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還來不及探查真?zhèn)?,無法確定需不需要向我們回報,就喪失了通報的能力。」 「那他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米迦葉皺眉。 「目前足夠引起皇甫靖凌興趣,主動前去探查的事,再結(jié)合我們這次來到這里的主因,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顾腥穗S著婪燄的話語全部看向我。 我也昂首面對他們的凝視,「是我。」 「對,而且這項發(fā)現(xiàn)關乎到所多謨菈的秘密?!估窡鹫f,「換個角度說,只要我們繼續(xù)查下去,就能找到皇甫靖凌還有拯救你性命的辦法?!?/br> 婪燄語一落,全場寂靜,我看向稻禾和雷湛,「你們…在獵魔族遺跡內(nèi)查到了什么?」 「這幾十年間,米米力達本身已經(jīng)開發(fā)成一座渡假小島,島上人為跡象太多,而山洞內(nèi)殘留的遺跡太過古老,大多只剩隻字片語和不明壁畫,除去獵魔族以前生活的事蹟,最常提到的就只有幾個字:碎片、神女、所多謨菈?!估渍空f。 「神女?」魔蓓兒一怔,轉(zhuǎn)向我,「丹艷你不就是蔓陀國的神女嗎?」 婪燄思索了一下,「不對,這個〝神女〞是在獵魔族的遺跡內(nèi)發(fā)現(xiàn)的,與蔓陀國的神女應該不是指同樣的事情?!?/br> 「我也是這樣想?!估渍扛胶停斧C魔族早就消失近千年,怎么可能會在那時留下有關現(xiàn)在蔓陀國神女的消息?唯一還能作為線索的就是所多謨菈這個地名?!顾运艜嬖V對方他會在所多謨菈等她。 「青鳥族那邊呢?」 「我從長老口中套出來,」米迦葉一臉淡定,顯然沒有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谷內(nèi)有座只有長老能夠祭拜進入的祭祀堂,但更多的訊息就怎么也不說了?!?/br> 「你能想到辦法進去嗎?」魔蓓兒問。 「能,」他點點頭,「只要我繼承長老的位置,那里我便能隨意進出?!?/br> 「那你就繼承??!」魔蓓兒焦急的說。 米迦葉頓了頓,我看出他眼里的不自然,「繼承之后會如何?」 「其實也沒什么,只是往后不能再出谷而已?!姑族热~淡淡答道。 魔蓓兒傻住,不能出谷! 「距離兩百多年前上次回去,家中長輩原定計畫便是讓我和雀兒喜成婚以后就繼承長老位置,一生不再出谷,專心為族人奉獻,但因為雀兒喜的緣故,我再次出谷,所有計畫順延,直到現(xiàn)在,我能從長老口中探出那一點消息,也是因為長老對我提起繼承事宜的緣故?!?/br> 「坦白說,這次來找你們是我偷偷跑出來的,家中長輩和族內(nèi)長老要我繼承長老位置,所以盯得有點緊。」米迦葉苦笑。 魔蓓兒下意識捉住男人的衣袖:「不可以!」 米迦葉一怔,還來不及細想,又聽見我說:「是??!不需要?!?/br> 自由,我是多么清楚這兩字對米迦葉的意義,他的夢想是懸壺濟世,登上醫(yī)術世界的頂點,小小的青鳥谷不足以成為他唯一的天空,「你不用勉強自己去繼承,我們總會找到其他辦法的?!?/br> 米迦葉看見我的笑容,也微微彎起唇部的弧度,他感覺得到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這樣的熟悉興許比自己的父母更加了解,「米迦葉,只要我們不進入青鳥谷腹地,應該都不會造成你的困擾吧?」我多問一句。 「嗯,不入谷就不成問題?!巩吘骨帏B族的武力值太低,會被人獵殺奪寶的念頭也是從小灌輸,根深蒂固,所以就算谷外有動靜也不會出谷查看,何況還只是低調(diào)查訪。 「目前我們知道的訊息都很有限,明天,雷湛你和米迦葉去青鳥谷附近探探,看看有沒有什么特殊可以探索的地方,如果青鳥長老口中的祭祀堂真的和鳳凰神臺有關,我覺得入口應該不會只有一個。」 「好?!估渍奎c頭。 晚上,我睡得有些昏沉,隱約聽見呼喊聲,撐開眼皮,婪燄表情凝重,「怎么了?」 「你發(fā)燒了,我去請米迦葉他們過來,你等一下?!顾f完替我壓好被角后出去。 發(fā)燒了,難怪腦袋鈍鈍的,門開啟,進來的卻不是婪燄,「呵,我就知道你會私下來找我?!?/br> 稻禾注意到雙頰不正常的紅云,手輕探,感覺到一股高熱,「你發(fā)燒了?!?/br> 「嗯,婪燄去叫人了,你有話得快點說?!?/br> 在提起米米力達遺跡時,稻禾異常安靜,并不幫雷湛的說明補充什么,明顯有話說不得,只能私下單獨與我說明,但這陣子婪燄與我?guī)缀跏谴绮讲浑x,現(xiàn)在可以說是難得的獨處時間,時間萬分緊張,由不得他猶豫整理,「遺跡內(nèi),雷湛說的那句話,有個單字他解讀錯了,不是〝神女〞,而是〝母神〞?!沟竞痰谋砬閲烂C不已。 「母神的碎片在所多謨菈?!?/br> 我愣住,母神的碎片? 稻禾忽然偏頭,像是注意到什么,快步離開房間,沒過多久,婪燄便帶著米迦葉和魔蓓兒進來,他看見我目瞪口呆的表情,「發(fā)生什么事了?」 「不…沒什么?!刮页冻蹲旖牵贡砬樽匀稽c,「這么晚了,還吵醒你們,不好意思?!骨妇蔚耐蛎族热~和魔蓓兒。 米迦葉二話不說坐上床沿,摸額探脈,「沒事,我們也還沒睡。」魔蓓兒擺擺手,「正好看到外頭的弦月,想起小月那小子出生的那天也是這樣,所以聊了一會兒?!?/br> 「今晚的月亮彎彎細細的,像一抹在笑的月痕?!姑族热~順著魔蓓兒的善意謊言,因為他們倆的確是剛從被窩中被婪燄挖起來,但不想造成對方的愧疚,故而說謊。 「是嗎?那就好。」我釋然的微笑,不禁也回想起自己臨盆的那天,「小月出生的那天月光稀薄,我起初還以為是朔月,沒想到在天邊才看見一彎細細的月痕。」 「今兒個的月亮也是這樣,要不是你現(xiàn)在發(fā)燒,我還想帶著你去看看,敘敘舊呢!」魔蓓兒笑著對我說。 走廊上,米迦葉把藥瓶交給婪燄,「應該是前幾天趕路吹太多風,寒意入體才會引起發(fā)燒,這是退燒藥,你配著魔蓓兒給的毒藥一起服用便可,注意保暖還有多用冷水擦拭手腳散熱?!?/br> 「好,謝謝,不好意思這么晚打擾你們了?!估窡鹩卸Y的道歉。 「客氣什么?在乎丹艷的可不止你一個人而已?!?/br> 魔蓓兒說完就要和米迦葉回房,「對了,」婪燄喚住他們,「有件事我想請問你們。」 婪燄回到房間,神情復雜的望著床上服下藥后便昏睡過去的女人,『聽你們剛才話里的意思,小月出生那天…不是大滿月?』 『大滿月?』魔蓓兒和米迦葉互看一眼,笑起:『什么滿月,根本連稱弦月都很勉強了好不好?』 米迦葉點點頭,『那晚,就如我們剛才說的,僅剩月痕,幾乎是朔月,夜色非?;璋担瑳]有特意仔細去看,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br> 「你又…騙我了?!估窡疸皭澞剜改愕男睦锏降子卸嗌倜孛??」那些關于他卻又不能讓他知道的秘密。 米迦葉因為被吵醒,睡意消退,沒有再回到房間休息,一人渡步走出旅館,提起小月出生的那天,也是他和魔蓓兒被真正湊到一起的開始,看護育養(yǎng)小月,為那個女人療傷續(xù)命,他和魔蓓兒從最初的理念不合,相互看不順眼,漸漸培養(yǎng)出默契,欣賞,情誼,如果魔蓓兒真的都無法愛上他,他會后悔相遇嗎? 不,不會的,他想,因為這場際遇早已為他的醫(yī)術領域開啟新的大門,拓寬他既有的認知,他知道他會比原來的自己爬得更高更遠,醫(yī)毒并非相衝相剋,在拯救人命的道路上,同樣能相互配合,如同萬物,相生相剋又相依。 這場逆天的際遇,也是獨屬于他和她的際遇。 步伐停下,夜色濃厚的街道上,一道融于夜色的暗影矗立在之前,飛砂滾滾,米迦葉腦中竄過婪燄今日的推論──這座小鎮(zhèn)有不為人知的秘密,突然發(fā)覺自己太過粗心大意,怎么可以在明知暗藏危機的地方獨自一人散步? 身體比大腦快,想后退逃離,瞬間,一股沉重的威壓令他無法動彈,只能睜大眼睛,任由對方朝自己走來,風呼嘯而過,米迦葉渾身僵硬,頓時,一股猛烈的撞擊,他被狼狽撞開,一道淡紫炫影晃過,纖手揮舞,粉塵中無影光線伴隨而出,暗影停下腳步,面對撲面而來的毒粉毒針,大臂一揮,強風逆襲,「??!」 熟悉的聲音發(fā)出慘叫,米迦葉一個機靈的回過神,發(fā)現(xiàn)單薄的身影向后飛了出去,「魔蓓兒!」手腳并用的追上去。 一條從左肩橫跨至胸口的猙獰裂口不斷涌出紫色的血液,米迦葉立刻伸出手,卻被狠狠揮開,「別碰我!」 米迦葉愣住,魔蓓兒咬牙撐起自己,不顧自己受傷的伸出手橫擋在米迦葉之前,「等一下咳…」魔蓓兒站起,嘴角流下血液,低聲說:「不要停,回去旅館找婪燄他們?!挂坏@動狼王和血族親王,米迦葉的性命絕對無憂。 「魔蓓兒你……」 「走!」魔蓓兒奮力把米迦葉往后推,口哨聲驚鳴。 夜空一嘶獸鳴彷彿在回應,暗影一頓,迅速回身,發(fā)現(xiàn)有一龐然大物猛地朝自己襲來,魔蓓兒手伸進腰包取出翡翠笛子放置唇下,清脆的笛聲響起,身影敏捷倒退如飛,且戰(zhàn)且退。 獸吼猶如戰(zhàn)鼓,四面八方而來,更多的魔獸,更多的暗影,進攻撲殺,閃躲反擊,寂靜的街道頓時喧鬧起來,魔蓓兒笛聲不停,隨著米迦葉不斷撤退,忽然,米迦葉停下,甚至倒退兩步,魔蓓兒險些撞上的跟著停下,撇頭看見他展開手臂護住自己,她吃驚的反身,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也多了幾道暗影,不妙!魔蓓兒皺起眉。 面前的暗影與自己音控的魔獸纏斗在一起,身后的暗影明顯游刃有馀的擋住他們的去路,風再次呼嘯而過,米迦葉一震,眉漸漸皺起,他果然沒有聽錯,長袖一抖,兩把流銀般的鋒利小刀悄悄落在掌中。 逼!一聲銳利刺耳劃破天際,緊隨而來是某種玉質(zhì)物品的清脆碎裂聲響,笛聲瞬間消失,米迦葉不安的回過頭,看見翡翠笛子化成翠綠色的碎片從魔蓓兒手中殞落,「噗!」小嘴吐出大口血液,紫色的液體沒過唇瓣看起來妖異瘮人。 與暗影扭打在一塊兒的毒魔獸們發(fā)出狂怒的吼叫聲,下一秒又像脫離控制般的紛紛躍離戰(zhàn)場,解除戰(zhàn)斗的暗影們也開始朝他們逐一走來,魔蓓兒一手摀著胸口傷處,一手伸進腰包,用自己的身軀牢牢擋在男人之前,另一邊,米迦葉也是如此,抱持著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全女人的想法,一男一女此時此刻背貼著背,彼此掩護。 風勢增強,淡紫與蔚藍的長發(fā)凌亂飛舞,糾結(jié)如一,兩方為首的暗影舉起手,恐怖的殺意無情輾壓兩人的心志,「不退!」米迦葉射出手中銀刀,「我絕對不退!」 銀色刀刃宛若撞上無形的障蔽,踉蹌墜地,強烈風嘯中隱約夾雜著粗嘎滄桑的人聲,「青鳥…小兒……」 魔蓓兒一怔,他們的目標是米迦葉!原本凝重還算冷靜的心頓時驚慌了起來,以她目前的實力,要在這么多敵人手下保護好他太過勉強,而且連她的魂笛都被反噬弄碎,敵人的實力深不可測,難不成今天他們真的得命喪于此? 旅館內(nèi),毛巾掛到水盆邊上,婪燄心疼的撥好女人眼皮上的碎發(fā),病理的高溫傳達到他的指尖,「什么秘密也不要緊,我只要你好好的待在我身邊便已足夠了?!沟恍?,愛到最后,有時候他知道不能計較那么多。 毛巾沉入水中,咚一聲很細微依舊沒逃過那對敏銳的耳朵,空間內(nèi)重新回到寂靜,靜,婪燄挪開視線焦點,走到窗邊,仍是安靜,靜得非比尋常,劍眉微扯,走出房間,沒想到隔壁房也打開了門,雷湛看見婪燄也是一頓,「你也覺得奇怪?」 「嗯,太安靜了。」婪燄說。 「我也是,一點氣味都沒有?!估渍空f。 他們打開另一扇沒開的門,原以為熟睡的稻禾竟然蹙眉站在窗邊,望著某方像是在看什么,稻禾注意到他們,「你們還沒睡?」扯扯嘴角。 他們再轉(zhuǎn)去開另外兩扇門,各自頓住,看見對方的表情,「沒人?」雷湛問。 「嗯,沒人?!?/br> 婪燄表情凝重下來,米迦葉和魔蓓兒竟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失蹤了! 「你待在這里,我去找他們?!估渍慨敊C立斷要往外走。 「怕是…我們出不去了。」稻禾的聲音幽幽從他的房內(nèi)傳出。 語音剛落,雷湛和婪燄像是感應到什么的各看向左右,模糊的影子浮出黑暗,好幾股強者的威壓襲向他們,兩人一凜,警戒的擺出戰(zhàn)斗姿勢,護著一扇房門,決不退讓! 米迦葉的背緊貼著魔蓓兒,低聲告訴:「待會別顧忌我,你要是能逃就逃?!?/br> 魔蓓兒震住,不可置信的偏頭,那張雌雄莫辨的容顏認真嚴肅,蔚藍的眼睛燃燒不畏死亡的光芒,明知青鳥身嬌體脆,卻還是散發(fā)出一股頂天立地的氣勢,無關實力強弱,那純粹是男人只為保護自己心愛女人的堅定。 『魔…魔蓓兒,快走…活下去……你要活下去!』深埋在記憶底層,一張男人清俊的容顏沾滿血污,唯有一雙如同紫寶石般的眼睛迸發(fā)出生命最后的光輝,下一刻拋下少女憤而前衝,為她爭取一線生機,迎向死亡。 我要活下去……為了曾經(jīng)的那個人,也為了眼前這個人,「我不能死!」魔蓓兒大吼,手從腰包中取出一把銀針,分別朝自己雙肩、雙腿、腰部兩側(cè)完全刺入,食指合併中指刺進胸部的裂口,挖出心頭血隔空畫符,劃過的血跡不滅,半空中竟浮現(xiàn)一圈六芒星字符文,「我以圣女之血獻祭,令魔蓓兒?道爾統(tǒng)?圣拉格斯解禁!」 淡淡的紫色氣息從魔蓓兒身體飄出,連結(jié)上空中血符,綻放出魔性的紫色光芒,空氣中瀰漫的血氣隨之加重,頓時,腳底宛若生風,淡紫色的長發(fā)與衣裳逆天飛舞,雙足開始離地,飄上半空,細膩的肌膚鼓起,爆裂的聲音響得很輕,卻在寧靜的夜里顯得駭人,全身肌rou詭異的不斷膨大,成為超越男人,甚至是超越壯碩如雷湛的線條,而且還在持續(xù)不斷擴增,原本不算高挑,只到米迦葉胸口左右的身形,已如氣球般的脹大,拉長,不到幾分鐘,成長完型,米迦葉瞠目結(jié)舌,暗影們雖然看不見面容,卻同樣不動,彷彿震驚。 「吼──!」一隻足有半座小鎮(zhèn)大的魔獸飄在天空,獸性的怒吼使得大地為之震動。 狐狀的突出面部,虎軀,鷹爪,蛇尾,蝠翼,巨獸低下頭顱,比銅鈴還大的雙瞳是魔魅的紫色,瞳心內(nèi)不是一般的瞳仁,而是赤紅的六芒星紋,微啟的獸嘴還看不清獠牙便聽見陣陣的低吼威嚇聲,堪比雷響,暗紫色的吐息裊裊飄出,每一縷都代表著致命的劇毒。 爪起爪落,街道民居頓時僅剩一片廢墟,蛇尾掃蕩,又是一片殘骸,風再次吹起,巨獸不受影響地繼續(xù)攻擊,豎立的尖耳捕捉到清晰的字句,「青鳥小兒莫來礙事,速速退下!」 「我不退!」米迦葉咬牙抵抗來自上頭的震天獸威,以及四面八方暗影的強者之威,在這片夜色中,他是最脆弱的一位,可是他還是不會退,一把把銀刀朝人體致命弱點的方向急速飛射,「她命亦我命!」 「吼吼吼!」巨獸彷彿回應般的仰天長嘯,蛇尾大肆掃蕩。 「無知之徒!」暗影爆喝,飛躍起,不再留情的攻向米迦葉與巨獸。 暗影如同黑色旋風,看不清手法,米迦葉窒息的瞪著前方,被迫等待受死的那刻,卻在下一秒見到附著淡紫色皮毛的前肢擋在他面前,抓碎暗影,然更多的黑色旋風也在強健的前肢留下裂開的血口,「吼!」彷彿吃痛般,獸吼中的怒意更甚。 米迦葉抬頭,竟看見數(shù)道黑色旋風在巨獸的脖頸胸口處肆虐,「魔蓓兒!」目眥欲裂。 獸爪一撈,陸地上的米迦葉被甩上獸背,不再戀戰(zhàn)的向前飛去,不消幾秒就來到一棟住屋,米迦葉認出那是他們投宿的旅館,不管四周的狼藉,遺世獨立著,似乎被某種力量守護包圍住,銳利的尖爪被擋在半空之中,火花從透明的壁壘與爪尖迸出。 旅館內(nèi),稻禾揹著一名昏睡的女人,發(fā)出的高溫有如背后綁著一團小火爐,前方兩個男人正與看不清晰的暗影糾纏撕打,身上的衣履紛紛掛彩,一道暗影發(fā)現(xiàn)空隙趁機偷襲,雷湛馬上力扛眾敵,敏捷的婪燄好似黑色雷電的瞬移,出手格擋,暗影被擊退,婪燄的右臂也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他沒有也不容許分神去理會,再次瞬移回到雷湛身邊,一同抗敵。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沟竞锑止荆m然他不比前面兩位王者奮勇殺敵,汗如雨下,只需要專注顧好背上的女人就好,可這樣也足夠讓他汗流浹背,因為生死僅在一線,他沒有辦法去思考失蹤的魔蓓兒、米迦葉去了哪里,他們本身也陷于水火之中。 「你顧好張梓便好,誰想要碰你們,除非是從老子尸體上踏過去?!估渍窟艘豢谘?。 婪燄沒有說話,金色的眼睛不斷在昏暗的空間和暗影中流轉(zhuǎn),力圖找到破綻與空隙逃脫生天,敏銳的耳朵像是捕捉到什么細不可聞的聲音,耳尖抖了抖,確定沒聽錯和來源的方向,「雷湛,退!」不等說完自己便拉著稻禾往身后跳開,完全不管自己身后是騰空,直達一樓大廳。 倏地,整個旅館大力搖動,彷彿地牛翻身,不只婪燄,就連雷湛和稻禾都聽見雷霆之響破空而來,一隻獸爪破屋而進,暗影隨著旅館被震開,旅館轟然倒塌,「婪燄、雷湛!」 抬頭,隱約可見如山的背脊上有個人探頭出來,聽見熟悉的叫喚聲,兩王立刻一人一邊拉著稻禾用力起跳,就連婪燄、雷湛的實力也得連踏好幾次獸軀才能登背,由此可見此獸之龐大,不等幾人說話,米迦葉只來得及大喊一句:「抓好。」巨獸瞬間騰空而起。 一秒鐘由低至高的御空,龐大的壓力使得所有人的骨骼發(fā)出低低的吱嘎聲,若是沒得米迦葉提醒,可以確定才攀爬上的他們又會立刻被甩下去,兩邊蝠翼大展蓋過三分之二的小鎮(zhèn)范圍,幾次煽動,準備飛出小鎮(zhèn)時,卻像撞上什么的被阻隔下來,巨獸不依的使用軀體猛力撞擊,試圖破開這透明的墻壁。 「又是結(jié)界。」稻禾皺著眉,「果然是他們嗎……?!?/br> 底下的暗影追擊至此,更令人吃驚的是竟也逐一凌空,蛇尾揮舞,令暗影們不得近身,只好隔空動作,強風呼嘯,粗嘎不似人聲的話語再次伴隨:「把命留下!」 壯碩的腰側(cè)、肢體被風刃劃開,紫色的血液如雨,下方的住宅土地竟發(fā)出腐蝕的吱吱聲響,黃沙房屋不復在,獸背上的眾人戒備的瞪著不遠處的暗影,深怕對方的攻擊會落在自己身上,忽然,婪燄好似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低頭望向被腐蝕一乾二凈的下方,毒煙中隱約透出底下的面貌,金瞳用力,終于看清,卻是瞳仁瑟縮,「那是…什么?」失聲。 「魔蓓兒!」米迦葉驚恐大叫。 巨獸承受撞擊的左肩不正常的塌陷,原來是在一次次的撞擊中,左肩已然脫臼,巨獸仍不肯放棄,「吼──!」舉起右爪狠狠刨下半空,空氣中又冒出三道爪痕的火花,「吼吼吼!」不甘的嘶吼,卻無法逃脫。 「賭了!」稻禾撐起身子,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刺向昏迷的女人。 「你要干什么!」雷湛慌張大喊。 刀尖沒入左胸幾吋,沒有刺穿,僅僅借了一滴心頭精血,三步併作兩步的跨上巨獸頭顱,伸出手,刀尖彷彿對著某種壁面,強風冽冽打響他身上的白衣,一股天仙凜然氣勢猶然而起,匕首隨著他開口而動,雷湛一震,暗銀瞳孔一縮,他認出那是在獵魔族遺跡內(nèi)曾看過的古文。 「白鼬──稻禾?肯?阿克勞蒂亞以母神之血,創(chuàng)世之威,令,結(jié),破!」 框啷!不見形體,卻聽見玻璃的破碎聲驟響,阻礙消失,巨獸用力拍動翅膀,噴射而出! 顱頂?shù)牡竞掏鬂L飛,婪燄眼明手快把他拉住壓好,雷湛則是早已穩(wěn)穩(wěn)護在女人之上,「咳唔!」一大口鮮血不要錢的從稻禾口中噴出,染紅身下的淡紫皮毛,該死的,果然神技不是人人都能用! 小鎮(zhèn)邊緣,暗影們通通止步,黃沙依舊被風吹得滾滾漫天,若是米迦葉或巨獸還在場,定能聽出其中的話語,「母神……是母神的力量,母神回來了!」粗嘎虛幻的聲音顫抖著。 距離所多謨菈百里之遠,格達密切邊境內(nèi),一個龐然巨獸從天落下,不是降落的落,而是墜落的落,滑行數(shù)里,林木撞斷,大地凹陷,眾人死死抓著獸毛還是承受不住的被甩落,雷湛緊緊抱住懷中的女人,以背部著地不讓對方有損一絲一毫,半空中的米迦葉急忙雙手抱頭護住要害,卻在墜地的前一刻,一隻獸爪松松握住,毫發(fā)無傷的被輕放在地,婪燄勉強穩(wěn)住身子,草地上兩條下陷被迫倒退的腳痕,稻禾則是凄慘的滾地好幾圈才停下。 不等眾人起身,巨獸連忙想要撐起自己,卻又因為傷得太重而倒下引發(fā)地震,「魔蓓兒!」米迦葉快速過去,「我來幫你看看傷口。」 「吼!」巨獸吼了一聲,伸出尖利的爪子把米迦葉揮開。 不難看出巨獸的小心翼翼,對米迦葉卻是無法撼動的力道,連續(xù)幾次想要靠近,卻一再的被推開,兩邊蝠翼還緊緊的包覆住自己的獸軀,不讓任何人靠近,「魔蓓兒你得讓我?guī)湍阒委焸冢駝t你失血過多會死的!」米迦葉氣急。 「吼吼!」巨獸低吼,雙瞳中的赤紅六芒星紋發(fā)出嗜血的光芒,彷彿對于這名不知好歹執(zhí)意要靠近自己的人激起殺意。 「你們別碰她。」一聲孱弱。 「張梓!」雷湛赫然發(fā)現(xiàn)懷中的女人已經(jīng)醒來。 「沒錯,她有毒,我們誰也碰不得,除了……?!沟竞涛嬷乜趽纹鹱约骸?/br> 「雷湛,抱我過去。」 雷湛不肯,「我不會有事,目前得先把她安撫下來,她的理智所剩無幾,再下去會傷人傷己?!?/br> 「可是……」 我看著雷湛,杏眼濯濯,「信我,好嗎?」 雷湛妥協(xié)抱我過去,還距離三大步就感覺到毒煙侵蝕肌膚的火辣感,身體本能的不想再靠近,「你把我放下來。」我拍拍他的手臂。 地板上,我努力撐起自己的跪爬過去,「吼!」巨獸對于接近的我齜牙裂嘴。 森森獠牙每一根都比我整個人還大,我伸出手,「沒事了,魔蓓兒?!?/br> 「吼吼!」獸性咆嘯,雙眼發(fā)出紅芒,吐出的毒霧朝我噴發(fā)而來,張開的大口像是準備要把我吞下。 「小梓(張梓)!」婪燄和雷湛驚慌要上前,又被毒霧隔絕在外。 「冷靜一點,已經(jīng)沒事了,沒有敵人了,現(xiàn)在在你身邊的都是朋友,不信你看?!刮也皇苡绊懙睦^續(xù)溫聲安撫。 朋友……我的朋友……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我有朋友…… 赤紅星紋血芒漸淡,銅鈴大小的紫眸逐漸倒映出我和米迦葉的身影,「吼──!」仰天長嘯一聲后彷彿脫力的倒在地上,不再掙扎或試圖攻擊別人。 「乖,好乖?!刮遗呐乃怀龅墨F鼻。 「吼嗚…吼嗚……」發(fā)出陣陣低鳴的哀號。 我往后看去,龐大的獸軀遍布傷痕,地上的一圈草地早已因為流出的血液腐蝕成一片黑色,在場的人唯有我不懼毒,可是面對這如山一樣的巨獸,療傷包扎我也是心有馀而力不足,正在苦惱之際,天空中的某個黑點越來越近,婪燄等人察覺到有人靠近,紛紛站到我們之前的守護。 一隻魔獸降落,一個人影跳下,我一愣,馬上驚喜:「伽恩!」 伽恩站定在巨獸前,表情異常難看,緊繃的嘴唇一開就是一句臟話:「天殺的!」 「伽恩你趕快救救她!」米迦葉緊張的求助眼前這名唯一有能力靠近并醫(yī)治巨獸的年輕御毒人。 伽恩的拳頭緊了再緊,像是在隱忍什么,沒有回應米迦葉也沒有動手,只是就這么看著巨獸,「……你還想活嗎?」 所有人怔住,「如果你想死,我?guī)湍?。」伽恩逼自己說出口。 頓時,一拳把伽恩打倒在地,「你在胡說八道什么!」米迦葉怒吼。 紫色的血絲從伽恩的嘴角流下,「你要是敢傷害她,我就殺了你!」米迦葉再也沒有往常清冷的樣子,怒發(fā)衝冠。 「不然你說她這樣活著有什么意義!」伽恩低吼。 「伽恩你什么意思?」我不解,我很清楚伽恩對魔蓓兒之間,那種從小相依為命的親情有多深厚,他不可能會無緣無故這樣說。 「這樣子活著……」他哽咽,「以這副魔獸的姿態(tài)繼續(xù)活著…有什么意義?」 伽恩摳緊草地,泥土草汁弄臟他的雙手,「再也恢復不了人身,從今往后都只能是這樣子,當隻口不能語,漸漸失去思想的魔獸繼續(xù)存活著,難道比死還好嗎?」 全場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