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俏,一身孝(下)
倪喃見陳老爺不言語就先開口道,“來人,給陳老爺個座兒,怎么好讓老人家站著說話。” 于是一個兵哥搬來只凳子,陳老爺謝過后坐了上去。 “少帥現(xiàn)在不方便見客,您不妨改日再來?!蹦哙膊唤o緣由,理直氣壯地打發(fā)他。 陳老爺就說,他這些日子因?yàn)閾?dān)心不能好好招待少帥而夜不能寐,寢食難安,少帥就像太陽,他想見到少帥的心情就像星星渴望依偎在月亮身邊,如果少帥有什么為難的地方,請一定要告訴他,他希望自己能略盡綿薄之力,為少帥排憂解難。 倪喃就擺出一副猶豫的模樣,“這個我也沒辦法做主呀……” 陳老爺是個聰明人,決口不問倪喃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轉(zhuǎn)口說院子里都是士兵,問她需不需要女仆服侍。 這次倪喃倒沒有拒絕,“那勞煩給我找?guī)讉€年輕的,我喜歡和小孩子說話?!?/br> 接著陳老爺又說起了南城的風(fēng)景和綾羅,倪喃輕快地說,“真的嗎?這倒不曾見過呢。” 陳老爺覺得號到脈了,說自己最近新得了一批珍寶,自己不懂鑒賞,便想請少帥和小姐賜教一二,然后等他再提起面見少帥的事,倪喃就沒再一口回絕了,“那就明天下午吧,少帥要歇午覺,三點(diǎn)正好。” 陳老爺松了口氣,肯收東西肯見人就好啊。少帥一連十幾天不見蹤影,相比有什么政治陰謀,他更希望少帥是尋芳去了。打發(fā)走了陳老爺,陳家轉(zhuǎn)頭就送來四個人,兩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兩個七八歲的小童,其中那倆丫鬟長得一模一樣,是對雙胞胎。 她也沒客氣,徑直吩咐道,“讓人提些熱水來,我要沐浴更衣。” 倪喃自然沒有衣服可換,但這難不倒丫鬟們。 陳家女眷多,找出和倪喃身型仿佛的并不難,小童兒快去快回,她還沒洗完澡衣服就已經(jīng)送到了。她穿著浴袍出來,見旗袍洋裝,長裙西褲都齊全。不禁有些佩服陳老爺?shù)哪X補(bǔ)能力,連少帥的內(nèi)寵是個少年都打算到了。 她沒怎么挑揀,隨便找了一套薄煙粉的紗衣紗裙的套在身上,任由小丫鬟站在身后給她梳頭。 “小姐想梳什么發(fā)型?” 倪喃笑著說,“松松綁個辮子就好。”她也不見人了,沒必要搞得那么隆重。 折騰完臨近中午,小丫鬟就問倪喃想吃什么,她就認(rèn)真地點(diǎn)了七葷八素兩道湯一道甜品。 等她在房間里吃上飯了,高副官又來了,說少帥要見她。 “那個鴨子給我留下,糯米藕再上一份,豆?jié){稀飯放在爐子上溫著,其他都撤了吧。哦,對了,再做一道枇杷凍,煮一鍋黃連薄荷水?!?/br> 經(jīng)過半日相處,小丫鬟覺得倪喃言語溫柔,便大著膽子問她,“小姐最近上火嗎?要不要再煮些涼茶?” 倪喃便揶揄道,“哪兒是我啊,分明是有人一把年紀(jì)了,上火了也不愿意吃藥,白白腫得牙疼。有涼茶更好,盡管上來,再添些蜜餞?!彼粝略捄缶透吒惫偻咳チ恕?/br> 兩個小丫鬟面面相覷,等再去廚房要東西的時候就被大管家給叫住了,她們把倪喃在少帥院中自在的樣子和要下火茶的事給學(xué)了一遍。 難不成真的是少帥牙疼上火才不愿意見人的?陳老爺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不過幾番下來,這女人的身份算是確定了——不就是在江南收的寵妾嘛。 陸少帥自打未婚妻死后身邊就沒人了,早年間他還打算送個庶出女兒去當(dāng)個妾,后來發(fā)現(xiàn)存了這心思的人不少,但都被撅回來了才作罷。現(xiàn)在身邊的女人什么來歷并不清楚,但她卻是陸危樓這么多年第一個待在身邊的女人!值得巴結(jié)! 南城的姚司令貪花好色,府里府外女人一大堆,想要求他辦事,直接上門不行,求他近來的愛寵代為引薦的話,事情就容易多了。他和姚定芳相處這些年下來,對付這種女人可以說非常有經(jīng)驗(yàn)了,于是不再猶豫,大手一揮開始給倪喃送禮。 送的東西也很有講究,金條銀元太俗,華服珠寶最佳。東西流水一般地抬進(jìn)小院,翌日陳老爺再來求見就能進(jìn)門了。 院子是熟悉的自家院子,但里里外外都是兵。陳老爺不敢多看,心驚膽戰(zhàn)地跟在崔副官后面走,整個人乖順得不得了。到了門口,兩個兵和崔副官敬禮,板正的姿勢又給陳老爺嚇得一機(jī)靈。 “陳老爺,您請進(jìn),少帥就在里面?!贝薷惫僬f完就不肯往前走了,陳老爺哆哆嗦嗦進(jìn)門,滿腦子都在想自己這些日子有沒有不恭敬的地方——他怕一進(jìn)去就被人給咔嚓了,雖然他也不知道少帥咔嚓他為什么。 見一個女人端著只粉彩的碗,正在一勺勺地喂少帥喝藥。 少帥倚在床上,右臉好像有些腫。 想起小丫鬟學(xué)的話,陳老爺心中的一塊大石終于落地,前幾天少帥大概是牙疼,面上不協(xié),所以羞于見人。他一邊臉大一邊臉小也不愿意見人嘛。如今喝了藥,雖然仍有些腫,但到底是可以會客了。至于這女人,就是少帥悄悄出去尋芳后帶回來的嘛!邏輯多么通暢! 陸危樓心疼地望著倪喃,“怎舍得讓卿如此辛勞?” ——去尼瑪?shù)倪@么苦老子要一口悶。 倪喃溫柔地回望過去,“能喂少帥喝藥是我的福氣?!?/br> ——就一勺勺喂,苦死你。 陳老爺眼睜睜看了一出鶼鰈情深后,心滿意足地出去了。 倪喃涮完陸危樓,本打算借口送人開溜,但陸危樓點(diǎn)了崔副官代為行事,嘴上道,“你不陪伴在我身邊,我寢食難安?!?/br> 倪喃心說我聽你放屁呢,我不走,留在屋里等你治我嗎?她看陳老爺出了院子便放下藥碗火速躥了。屋里陸危樓行動不便,也沒法追她,喝了一肚子涼茶才將將把嘴里的苦味沖下去。 此后又過了兩天,陸危樓傷勢控制住了才向陳家辭行,陳老爺送陸危樓一行人上了火車。 站臺上陸危樓和倪喃目光繾綣,恩愛纏綿。 “多謝陳老爺多日款待,改日陳老爺若來關(guān)北,千萬也要讓我和寒霧盡一盡地主之誼。”兩人不等陳老爺說話就上了火車,陳老爺咂摸著少帥那兩句場面話,望著少帥離開的背影忽然回過味來。 等等,寒霧,江寒霧?! 江家大小姐?! 這人不是死了七八年了嗎?少帥還為這個屠了偽帝滿門! 她怎么活了?! 他滿腹狐疑,但又不敢追,眼睜睜地望著火車開了,站在原地發(fā)愁。 少帥這是給他丟了個大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