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shù)日，慕少艾沒再離開翳流，卻也不曾踏出自己的宮殿，就像是當(dāng)初他方至翳流不久時一般，鎮(zhèn)日不是在屋內(nèi)坐著，就是在花架下待過一整日。

    心里明白，避無可避，他終究仍是必須面對問題。讓南宮神翳一攪和，如今的他，已完全沒有退路了。不是留在翳流做認(rèn)萍生，就是放手一搏。

    做一輩子的認(rèn)萍生，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根本沒有其它選擇的路。

    只是……毀了翳流，殺了南宮神翳，他就真能回到過去的慕少艾嗎？

    掩眸，慕少艾苦笑了下，心底明白答案，只有更添苦澀。

    心底已做出選擇，與南宮神翳揮劍相向便是不久就必須面對的，但是他卻想著在那日到來之前，再見南宮神翳一面……不過只怕南宮神翳現(xiàn)在見到他，很難忍住衝上前來掐死他的衝動吧！

    自嘲的一笑，在花架下又坐了許久，不知不覺間日又西沉，慕少艾還是只能起了身，往屋內(nèi)而走。

    隨意的用過晚膳后，遣退所有的宮女，慕少艾坐進(jìn)卵形椅中，兀自吞吐著煙霧，思忖著下一步的計畫，但是紊亂的心緒始終靜不了，反反覆覆想了數(shù)次，總是不滿意，倒是疲憊悄然涌上。

    雖然極度疲憊，但是慕少艾卻仍是無法入睡，闔上沉重的眼簾，房里靜得窒人，只有擱在椅旁的水煙，偶爾傳出幾聲燃燒的響聲。

    一片寂靜中，輕得幾不可聞的腳步，緩緩挪進(jìn)屋內(nèi)。

    來人在房中停下腳步，而后走至卵形椅前，在椅畔坐下。

    心里明白進(jìn)房的人是誰，慕少艾卻沒有睜開眼，維持著不動的姿勢，與坐在一旁的人各自沉默。

    腦海中驀然浮現(xiàn)大喜之日的那夜，南宮神翳端著酒走入，也是像現(xiàn)在一般，坐在他的身畔。

    這樣想著，赫然憶起，那夜的交杯酒，他們兩人，竟誰也沒有飲下。

    －今后你在世間上最親的人，就只有本座一人了……

    南宮神翳的聲音，尚在耳畔回響。慕少艾緊閉著雙眼，眼前的漆黑驀地燃燒了起來。

    身畔的人坐了許久，終于站起身，走至慕少艾的另一側(cè)，將煙管中的火熄了，而后緩緩?fù)块T口而走。

    幾度想睜開眼，卻始終沒有，一直到腳步聲已完全消失，慕少艾才睜開雙眼，悵然的看著空盪的房內(nèi)。

    ＊＊＊

    隔日清晨，天未亮，宮女已進(jìn)房內(nèi)，喚醒慕少艾梳洗，而后趕往大殿前的廣場。

    主祭的巫已在臺上念起咒文，臺下翳流各壇的壇主，皆身披戰(zhàn)甲，神色嚴(yán)整的跪成兩行；南宮神翳身著白色的軟袍，外罩黑色的紗袍，獨(dú)自跪在階上，面前不遠(yuǎn)處的小幾上放著一柄長劍，雪白的長發(fā)，與平日一般嚴(yán)整的盤梳而起，垂下的幾綹長發(fā)飄過面前。

    走至南宮神翳背后不遠(yuǎn)處跪下，慕少艾沒有心思聽取臺上根本聽不懂的咒文，只是覷著跪在面前不遠(yuǎn)處的南宮神翳。

    臺上主祭的巫念完了咒文后，數(shù)名戴著面具的巫女，手持一串銀鈴，自兩旁衝上祭臺，邊搖著鈴邊跳著祈福的舞，而后衝下臺在每一位壇主頭上皆丟下一把和著香灰的彩紙。

    等到一切結(jié)束之后，只見南宮神翳站起身，猛地抽出面前的長劍，走上祭臺，手起劍落，祭壇前沉黑色的巨石，瞬間變成無數(shù)的碎片爆開，整座廣場亦同時一陣天搖地撼。

    舉起長劍，南宮神翳臉罩殺氣，冷戾的說道：「嗜血族以死人之身橫走，那么翳流就用活尸來應(yīng)接！」

    語罷，臺下的教眾齊聲大喝，而后磕首而拜。

    隨后戰(zhàn)鼓急鳴，各壇的壇主紛紛起了身，依序走出廣場。

    望著松手讓宮人收走長劍，緩緩走下臺的南宮神翳，慕少艾兀自站在階下，看著南宮神翳走下，而后與他擦身而過。

    再忍不住，慕少艾猛地旋過身握住南宮神翳的手，卻見南宮神翳面無表情的回頭看向他。

    「你……」困難的開了口，望著南宮神翳冷淡的艷容，到口的話，亂無章法，根本不知從何說起。

    深黑色的眼瞳像是兩潭無波無底的黑水，對上慕少艾情緒復(fù)雜的眼眸，「本座很快就會回來，休想?；印！?/br>
    抽回自己的手，南宮神翳淡淡拋下一句，轉(zhuǎn)過身大步離開。

    「南宮神翳……」

    目送迅速遠(yuǎn)走的背影，慕少艾獨(dú)自站在廣場上，竟有天地只剩一人的孤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