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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寫著寫著,仍然會失神。 就這樣成了非單身的女性了?就這樣拐了時尚大攝影師了? 盯著在眼前模糊的數(shù)字筆跡,心事亂糟糟,簡單登錄個資料都無端煩躁,弄了兩個小時還沒完成建檔。 放下手邊的工作,我開了其他網(wǎng)頁瀏覽,轉(zhuǎn)換轉(zhuǎn)換心境。一手自在滾動滑鼠,一面端著咖啡靠在唇邊啜飲。 手機滋滋震動兩下,我正想一如往常選擇性忽視,不過瞥一眼,瞧見發(fā)送者,先是一愣,默默拿過手機點開視窗。 ——晚點有空吧。 我揚了眉,逕自咀嚼這文法,究竟是肯定句還是疑問。 遲疑之際,電話立刻響了,我手忙腳亂接了,氣息還有些不穩(wěn),微帶嗔怒。立刻被自己噁心到,拍拍手臂的雞皮疙瘩。 「又不回訊息?」 我摸摸腦袋?!复鬆敚銊倐饔嵪⒉坏絻煞昼姡阋扑廊税??!?/br> 他的聲音有他一貫的霸道,以及不可一世的張揚,思及這樣美好的嗓音全讓我擁有,嘴角忍不住起了弧度,不過,連他的欠扁都不討厭的我想來還是挺自虐的。 「是嗎,反正問你還在實習(xí)嗎?晚點有沒有空吃飯,然后跟我去看相機。」 「沒有。」我瞄了未完的文件檔一眼,思量他語氣里的柔軟是不是帶著我所認知的撒嬌,心一橫,我故作輕松?!复龝矝]事,剩一點作業(yè),晚上回來再做也來得及?!?/br> 他的笑意在彼岸輕輕快快響起,我跟著露出笑容,像個傻子一樣。 「老地方等你,到了你再下來。」 「知道啦?!?/br> 吐出一口輕氣,痠疼僵硬的肩膀都彷彿輕盈起來。從前老是覺得戀愛的人浮夸,一個人的心情哪會跟著喜歡的人起伏到像是孕婦。 這些果然是冷暖自知。 很快地,收到梁鏡旬貼圖訊息的催促,這個人都沒有耐心我不是第一天認識,飛快抓了外套便出門。 闔上大門之前給予亮著螢?zāi)坏碾娔X一點目光,心里糾結(jié)半秒,不會去很久就別關(guān)機了,反正待會兒會自動關(guān)休眠。 秋末冬初的中午陽光還是嚇人的,此刻夕陽馀暉映照的傍晚,才是最舒適的溫度與天氣。我瞇了瞇眼睛,熟悉的車子落入瞳孔,掀起難以壓抑的愉快。 不能讓他發(fā)現(xiàn)讓他得意。 「你很餓嗎?來得這么快?!?/br> 泰然自若上了前座,一面系著安全帶,努力面色如常地向他搭話。關(guān)係的躍升很難一夕之間息啊啊啊——雖然眼前這位先生的調(diào)適速度簡直是火箭。 確認我坐好坐穩(wěn),他扭回頭注意路況。「被工作的人弄得心情差,肚子餓心情更差,要早點看到你?!?/br> 「看到我會怎樣?」枯萎許久的資深少女心在叫囂呀。 我眨巴眨巴眼睛,側(cè)過身子盯著他直瞧。換來他不經(jīng)心一瞥,嘴上的話也很不討喜,但是,嘴角的失守可不是錯覺。 「看見你心情好?!?/br> 「看我花見花開,人見人愛?!?/br> 「……葉若唯我怎么不知道你這么自戀。」 「現(xiàn)在知道了,不晚不晚,誠實是好事,我的優(yōu)點我知道。」話落,我自個兒嗤嗤笑到無法自拔。 手指敲著方向盤,他無語?!改闶羌俚陌桑遗巡皇桥駟??才過一夜就變成神經(jīng)病?!?/br> 「我在你面前有女神過嗎?」我疑惑了。相處十次,我應(yīng)該有八次都被他毒舌到炸毛,形象這東西很久沒見到了。 甚是想念。 「好像也對,確實沒有?!?/br> ……自己這么說可以,輪到男朋友嫌棄就罪不可赦了,他必須用愛和關(guān)懷來包容,尤其他明明是罪魁禍首。 大概是打定主意要給我放火,他不緊不慢接上一句。 「你搞笑啊,看見你心情就好?!?/br> 「你才搞笑?!柜R上正襟危坐,皺皺鼻子,我輕哼?!笡]有比我更嚴肅的了?!?/br> 車子剛好打一個大彎,我趕緊抓住拉桿,見他得逞的惡意,這天下真的沒有比他幼稚的人了。 「晚餐要吃什么?」 不理他,一下子示好會顯得我的賭氣太輕率,必須等他哄我。 沒等到我的答腔,梁鏡旬空出一隻手勾了我的肩,帶點曖昧的溫暖觸碰將彆扭都拂散了,我更加啞口無言。 葉若唯你沒救了。悶悶吐出兩個字:「拉麵?!?/br> 「再多點一份餃子。」 「……和好成交?!?/br> 抿起唇,勉強算是他先低頭吧,打平打平。與他一起直視前方的道路與街頭風景,腦中回憶起認識不滿一星期時候的他,淋漓盡致體現(xiàn)那嘴毒。 跟他還不熟多讓人尷尬。 那天又在學(xué)校廣場遇見。他十分嫌棄地上下打量我的穿著,兩條好看的眉毛輕蹙,我見他面色凝重,順勢跟著瞧了自己幾眼。都想掏出化妝鏡確認是不是會毀容了。 白色高領(lǐng)的短版針織毛衫,略略扎入暗藍色彩的格子毛呢窄裙,腳下蹬著黑色皮質(zhì)短靴。 「有什么問題嗎?」直盯著我瞧做什么啊——怪令人發(fā)毛。 「我真懷疑你的眼光?!?/br> 咯登、梁鏡旬又開大絕了。清冷的嗓音與深邃的眸子里,全是明顯的鄙夷。我絕對是傻了才會做這么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完全是自取其辱的問話。 嗆得我噎了半晌,一口悶氣堵在胸口,不發(fā)作會憋死的,頓時揚了眉毛、掀了潑辣。揪住他的批評。這個人的嘴巴怎么可以這么壞! 白白浪費他一副好嗓子。再說,我哪里沒有眼光了! 潔白柔和的白毛衣襯得膚色更加白皙細膩,剪裁合宜的窄旬顯露一雙修長的腿,高挑,踩著黑亮的短跟靴子,明明都搭上流行,哪里能被他說一聲丑! 他嗤笑,毫不客氣。「你該不會以為順著韓系或復(fù)古風格的潮流就是好看吧?盲目又膚淺的跟風,完全沒有自己的特色,埋到人群里就那身高能突出,難道這不是沒有審美?」 僵直了身體,明媚而盛氣凌人的眼黯了黯,我反駁不出任何一句話,侷促又尷尬地咬緊下唇,面色蒼白難看。 以時尚藝術(shù)鑑賞的眼光,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設(shè)計哪能容忍一絲差錯或敗筆;以身為朋友的角度,他彷彿是難得覺得自己話說重了,撓撓淺短的發(fā)尾。 沉默半晌,幸好他這段話說得小聲,沒有在全世界人面前打我臉。 「咳咳、反正呢,你長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br> 「……」 他不輕不淡補述一句,給人一刀再遞糖的事情他似乎做得很順暢。 后來的后來,他偶爾會與我間聊起近期的時尚與流行,除此之外,會特別提出他的見解,什么樣的妝容或什么樣的服飾適合我。 頻繁的聯(lián)絡(luò)也是從這時候開始的,不過不是太美好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