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mygod，芳婷！你是怎么一回事？」

    一大早，一聲變調(diào)的男音帶著令人雞皮疙瘩的尖銳，在拍攝現(xiàn)場高分貝的響起。

    我抬手推了一下眼鏡，「請專注于現(xiàn)在的拍攝上，frank先生?！?/br>
    聽見我的回答，frank露出一個悲傷的表情，上下打量了我的衣著，一邊嘆氣外加喃喃自語，似乎是在說「沒救了」之類的話。

    frank是公司每年專題月的服裝總監(jiān)和攝影師，也是我的大學(xué)同學(xué)。

    所以事實上，我、小蕾還有frank三個人，是大學(xué)時代的好姐妹，之所以稱為「姐妹」，是因為frank先生基本上是個同性戀者。

    很多人都說，男同志朋友通常都具有獨到的時尚品味，這點我非常認(rèn)同，因為我身邊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大學(xué)時期，frank為了主修時尚織品設(shè)計，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到系主任的青睞，而出了社會之后，他也在時尚界混了一個不錯的名聲。

    「我之前都怎么教你的？」frank還在嫌棄我的穿著，繞著我轉(zhuǎn)了一圈，「怎么穿的全身黑？」

    我嘆了一口氣，「這是一套o(hù)l裝，理所當(dāng)然是全身黑?！?/br>
    「拜託，除了保全和殯葬業(yè)者之外，誰會穿全身黑啊？」

    所以事實上，除了時尚品味之外，frank就是一個嘴賤到爆的gay，還好對于這點，我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frank是一個瘦高型的男生，對于一般女生來說，他吃不胖的體質(zhì)簡直令人眼紅，而對于完全沒有時尚細(xì)胞的我來說，他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場惡夢。

    「我他媽就是喜歡穿黑色，不行嗎？」

    「不管你媽還是我媽，品味絕對都比你何芳婷還要好?！?/br>
    我瞪著前方的拍攝現(xiàn)場，沒有回話，因為我知道就算回了，也是自取其辱。

    此刻的拍攝棚內(nèi)，鎂光燈閃個不停。

    風(fēng)擎坐在一旁的高腳椅上讓造型師替他定型，韓越靠在墻上，面無表情的聽著工作人員敘述等一下的走位，而歐陽睿則是坐在單人沙發(fā)上，低頭戴著耳機。

    「多虧你身邊有那么多可口的cuties，你還可以那么散漫。」frank一臉惋惜的瞄了那三人幾眼，搖頭嘆息，「要是我，早就把那三個人給吃乾抹盡……」

    「好了好了?！刮姨种浦顾^續(xù)污染我的耳朵，「現(xiàn)在的gay都那么飢渴嗎？」

    他朝我拋了個媚眼，嫵媚的樣子讓我胃里的早餐開始翻騰，「請叫我性感fashion教主。」

    「高興就好。」我平板的語調(diào)惹得他露出一個不滿的嘴臉。

    「你啥時有空？」他懶懶的看了一下剛剛拍的底片，斜睨了我一眼，「我得帶你出去血拼一番，你這副模樣我可不敢公開我們的姐妹關(guān)係，感覺會拉低我的格調(diào)?！?/br>
    我直接回他，「大概三個月后，我會勉強在周六排出一個小時的空間?！?/br>
    frank鄙夷的瞪了我一眼，那樣洩氣又無奈的眼神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姊?！筽eter大步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疊資料，「這次的個人訪談決定要派誰？」

    我的視線迅速掃過那三個人，他們顯然聽見了peter的話，但他們截然不同的反應(yīng)卻很令人玩味。

    風(fēng)擎依然是那副一派輕松的樣子，韓越只面無表情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移開了視線，歐陽睿則是拚命搖頭，還不忘舉起雙手在胸前打個大大的叉。

    「就風(fēng)擎吧。」我告訴peter，「他現(xiàn)在接拍的新戲剛好可以製造一個很好的話題?！?/br>
    peter點點頭，低頭記了下來，我的眼角馀光不時瞄到歐陽睿那種逃過一劫之后暗爽的表情。

    個人訪談是專題月里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訪談的內(nèi)容會把焦點放在其中一個團(tuán)員身上，然后再做詳細(xì)的訪談。

    第一年我派的是韓越，因為他當(dāng)時出席了一場盛大的走秀，引起了廣大的回響，不過經(jīng)過那次之后，我很清楚把韓越抓去訪談不是什么明智的決定。

    第二年我選的是歐陽睿，因為他當(dāng)年是maximum的新團(tuán)員，我覺得有必要讓大家多認(rèn)識他一點，但是之后，歐陽睿很慎重的告訴我，他再也不想被編輯和記者們輪番轟炸了。

    經(jīng)過前兩次的經(jīng)驗，我認(rèn)為風(fēng)擎大概是最勝任的人選。

    「那這次的外拍地點呢？」peter又問了一句。

    「上頭交代了，去海邊?！刮覈@了一口氣，每年的專題月我最怕的就是外拍行程，因為上頭會派出任何你意想不到的外景地點，可能是你一輩子都不可能去過的叢林，可能是一望無際的沙漠，也可能......是我最痛恨的海邊。

    我討厭海邊的原因有很多，但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不會游泳。

    但是上頭派的任務(wù)就是必須要執(zhí)行，我完全沒有反駁的馀地。

    「太好了！」19歲的熱血少年歐陽睿歡呼一聲，他之前因為通告的關(guān)係，一連拒絕了好幾次系上的海灘派對，這次終于可以圓夢了，當(dāng)然是開心的不得了。

    韓越一臉的不爽，看來他跟我一樣不高興這次的行程。

    風(fēng)擎只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好像這根本無關(guān)他的事一樣。

    「所以你們這次會需要救生組跟你們一起去吧？」frank突然說了一句，露出欠揍的笑臉，因為他知道我是個旱鴨子。

    「吵屁?。　刮矣么秸Z對他說，給了他一記狠瞪，雖然對方早就賤笑到一個不行。

    「為什么需要救生組？」歐陽睿一臉的不解。

    「because……」frank正要回答，卻被我的細(xì)跟高跟鞋給重重踩了一下，見他痛到眼淚都要飆出來了，我才一臉皮笑rou不笑的看向歐陽睿。

    「因為你們意外險買的不多，所以公司要我顧好你們?！?/br>
    上午的拍攝過程還算順利，我看了一眼腕錶，下午四點鐘，看來今天可以提早下班了。

    下一秒，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我瞄了一眼手機螢?zāi)唬D了3秒，才伸手接起，「喂？」

    「現(xiàn)在立馬出來，我在公司門口?！筬rank欠扁的聲音在手機的另一頭響起。

    「干嘛？」我手里握著車鑰匙，不太高興他打擾我難得空間的下午。

    「還干嘛？你穿那樣走出去我怕外面都要開戰(zhàn)了?！筬rank語氣夸張的說，還補了一句，「世界大戰(zhàn)的那種規(guī)模。」

    「不好意思，先生，我已經(jīng)下班了?！?/br>
    「廢話，我當(dāng)然知道你下班了啊，不然我打個屁喔？」他口氣不善的嗆我，「告訴你，兩個選擇，第一，乖乖讓我在公司堵你，然后跟我上車，第二，乖乖讓我在你家堵你，然后跟我上車?！?/br>
    「……這兩個選擇有差嗎？」

    「沒有?！顾笮α似饋?，「所以你最好選擇前者，我的maserati很耗油的?！?/br>
    百般無奈之下，我走出公司，朝停在門口的車走去。

    frank開的并不是瑪莎拉蒂，而是一輛我曾經(jīng)在大學(xué)時代夢想過的車款，小而精巧的minicooper。

    我打開他紅色mini的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狠狠甩上了車門。

    「我寶貝是會痛的好嗎，小姐？」frank一臉「有事嗎？」的表情看著我，然后將車子駛離公司。

    「所以到底是怎樣？你要帶我去哪？」我雙手環(huán)胸，把包包扔到腳邊，有點不爽的開口。

    「我要以正義之名，化身性感fashion教主，帶你去重新認(rèn)識你自己，這答案滿意嗎？」

    「你該不會要我陪你去購物吧？」我把眼睛睜得大大的，「我沒那個間時間，也沒那個間錢好嗎？」

    「一個月22k的大學(xué)畢業(yè)生都比你有錢有間，你這個月薪十萬起跳的女人叫個屁??？」frank不雅的翻了個大白眼，果不其然把車子一路開到了某百貨公司的地下室，完全無視我的意愿。

    「我的薪資不是固定收入。」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后從皮夾里抽出一張金色的卡片，看起來有點像信用卡，但又感覺不太一樣，「從事我這種行業(yè)的好處之一，就是你會有穿不完的衣服，和買不完的鞋包飾品?！?/br>
    「這就是你說的那張萬用卡？」我盯著他手里的金色卡片。

    「嗯哼。」他的下巴揚起了45度角，用那張萬用卡假裝搧風(fēng)，露出一副老子就是有錢的死樣子。

    我低頭看了一眼腕錶，「希望不會花太多時間?！?/br>
    他大笑了起來，拉著我走出車門，「拜託，當(dāng)全世界都是屬于你的時候，你還有什么好怕的？」

    過了一小時，frank身上早提了大包小包，而我卻依然無事一身輕。

    「我說何芳婷，老子都大方的把這張卡給你了，干嘛還去看那種丑到斃的全黑套裝？」frank一臉受不了的看著我，在我試穿了第n件ol套裝之后，給予毫不留情的嗆聲。

    「因為我需要的就是這種衣服?！箤τ趲缀?4小時都在工作的我來說，真正需要的只有這種套裝，其他時間我都是待在家里，而本人認(rèn)為在家里并不用穿什么好看的衣服。

    「這25年你到底是怎么過的？」frank坐在試衣間外的沙發(fā)上，滿臉無奈的看著我。

    專柜小姐一臉尷尬的站在一邊，看起來像是想幫我找款式，卻又被frank一臉敵意的表情給嚇的不敢上前的剉樣。

    「enough！」正當(dāng)我換回原來的衣服，走出試衣間的時候，frank突然一把抓住我，把我拖出了套裝專柜。

    「干嘛？」我被他跩了出來，被他手上的大包小包撞個不停。

    frank沒有回答我，只是一個勁兒的把我?guī)У搅硪患业昀铮缓笞灶欁缘娜ツ且慌乓录苌戏瓥|翻西，每翻一件就「嘖」了一聲。

    這間店的風(fēng)格是年輕女孩子會喜歡的那種，是我完全不會考慮的選項。

    「……你想干嘛？」我看向扛了一堆衣服站在我面前的frank。

    frank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沙發(fā)上的我，把那一堆摸起來格外柔軟的衣服砸到我手上，命令道，「把這些拿進(jìn)去試?！?/br>
    「……」

    「去換就對了！老子沒那么多間時間！」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氣勢給嚇到，只愣愣的「喔」了一聲，就抱著那堆衣服進(jìn)了更衣室。

    于是等我換上其中一件走出來的時候，面對的是frank意味深長的審視。

    「怎……怎樣？」我有點彆扭的問，清楚感受到自己兩頰燒紅，我身上是一件淡粉色的雪紡紗，樣式和剪裁我沒有去細(xì)看，因為我怕如果看了，會不敢穿出來，所以過程中我完全沒有瞄一眼鏡子。

    只見frank一臉的若有所思，見他這種眼神，簡直讓我不安到了極點。

    「好看是好看，但……感覺不太對?！顾妓髁似蹋缓笥稚焓謴囊欢岩挛镏刑羝鹨患?，毫不猶豫的拋給我，這次是鵝黃色的。

    我依然不敢細(xì)看，只是抓了就往更衣室衝。

    但在我試穿的時候，我忽然發(fā)現(xiàn)到了不對勁。

    這是一件無袖連身短裙，裙子長度目測起來大概是膝上五公分，雖然一般女孩子都會覺得這沒啥大不了，但對我來說，這已經(jīng)超出我的負(fù)荷了。

    「frank！」我在更衣室里大叫，聲音接近崩潰。

    「怎樣？」他應(yīng)了一聲，他走過來的影子印在更衣室的門縫下。

    「把我原本的衣服丟進(jìn)來?！刮液爸?，扯了扯我身上的粉色雪紡紗。

    「干嘛？有什么問題嗎？」

    「我是死都不會穿這件出去的，休想?！刮亦嵵氐膶﹂T外的人說，示意這就是我的底線。

    外面的人靜默了片刻，正當(dāng)我以為他要來硬的時候，門外的frank突然沉聲說道，「你真的需要改變一下你的想法，不然你真的會后悔一輩子?！?/br>
    我磨了磨牙，「我穿了才會后悔一輩子！」

    「你根本在糟蹋你自己?！顾^續(xù)說，「有多少人為了變美想盡各種方法，你卻連好好欣賞你自己都不愿意！」

    「……我又不是明星，干嘛那么在乎外表。」我有點被他激到。

    「對，你不是明星。」他同意我的話，語氣里卻帶著不容反駁的意味，「但你是明星的經(jīng)紀(jì)人，我沒說你一定要變成大美女還是什么的，但你至少要拿出點誠意，別讓他們跟著你丟臉?！?/br>
    別讓他們跟著你丟臉。

    這樣的我……有讓他們丟臉嗎？

    有嗎？

    我想起自己每次照鏡子時，鏡片后方那雙眼里的自卑，幾乎讓我不忍再多看自己一眼。

    我閉上嘴不再跟他爭辯，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一口氣套上那件鵝黃色的連身短裙，想也不想就推開試衣間的大門。

    frank對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就連專柜小姐都忍不住朝我看來，他們的反應(yīng)讓我覺得倍感尷尬。

    frank朝我走來，拉著我的手讓我轉(zhuǎn)了一圈，「明明這么好的身材，這么好的皮膚，為什么要套上那種死板的套裝來掩蓋這些優(yōu)點呢？」

    我勉強扯了扯唇，為了掩飾尷尬，抬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

    「現(xiàn)在，只剩一樣程序就大功告成了。」frank笑咪咪的看著我，而我則一臉狐疑的看向他，「什么程序？」

    他先是jian笑了幾聲，然后突然抬手摘下我的眼鏡，我眼前的視線立刻模糊一片，「喂！你干嘛?。俊?/br>
    「打從認(rèn)識你開始我就想這么做了。」frank故意后退了幾步，因為他知道我會設(shè)法去揍他。

    「眼鏡還來！」我咬牙切齒的說，把掌心向上，示意他最好給我立刻還來。

    frank從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小盒東西，放在我的掌心上，「戴上這個，你會跟戴上眼鏡一樣清楚?！?/br>
    「我討厭隱形眼鏡?！刮夷椭宰幽缶o手里的東西。

    聞言，他挑起一邊眉毛，「哦？那你只好就這樣當(dāng)個瞎子嘍，因為我沒打算把眼鏡還你，也沒打算把你載回家，沒載你回家的話，你就沒辦法把停在公司的車開回去……」

    「好啦，煩不煩啊你！」我雙手摀住耳朵，繳械投降。

    見我終于妥協(xié)，frank笑得一臉得逞，「這才乖嘛?！?/br>
    于是在frank半強迫之下，我穿著剛買下的鵝黃色連身裙，讓他載我回到公司，好讓我把golf開回家。

    為了避免遇見熟人，我用極快的速度手刀衝進(jìn)公司，然后再用跑百米的速度衝到電梯門前，眼見遠(yuǎn)處電梯門一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閃進(jìn)去再說。

    等電梯門終于緩緩關(guān)起，我才狼狽的靠在一邊喘氣。

    真是他媽的有夠累。

    我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b2鍵，抬眼看向電梯上的儀表板，這才發(fā)現(xiàn)事情好像不太對勁。

    剛剛因為太慌亂，所以我完全沒注意到這部電梯是往上的，看著玻璃外的景色不斷上升，一種無形的慌亂立刻襲上我的心頭。

    怎么辦怎么辦！

    我不想讓其他人看見我這個樣子?。?/br>
    我慌張的狂搜自己的包包，希望能找到什么可以掩護(hù)我的東西，來個帽子之類的也好，狂找了好一陣子，我才驚恐的發(fā)現(xiàn)我身上完全沒有任何遮蔽物品。

    明明之前都會戴個帽子在身上好應(yīng)付臨時狀況的，怎么今天偏偏忘記了呢？

    我瞪著電梯的玻璃大門，上頭反射著我的模樣，淡黃色的短裙，白晰的雙臂和雙腿全爆露在外，更糟的是，我的臉正因為慌亂而雙頰緋紅。

    原本綁成馬尾的發(fā)型因為剛才的狂奔而有些凌亂，我煩躁的扯下發(fā)圈，抬手順了順，讓長發(fā)可以安順的停在我一邊的肩上。

    好，何芳婷，別緊張，等一下電梯門一打開，你就立馬衝出去，先找個地方掩護(hù)再說，ok。

    心里盤算好了，我下意識的嚥下一口唾沫。

    果不其然的，電梯到達(dá)5樓的時候發(fā)出「叮！」的一聲，然后緩緩?fù)Ａ讼聛?，我的心跳因為緊張而近乎停止。

    三、二、一！

    電梯門打開的那一霎那，我似乎瞥見戴著連線耳機的peter和其他幾個同事，他們似乎在間聊，沒怎么注意到我的存在，很好，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出重圍，在經(jīng)過他們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peter手里的東西，耳邊傳來一疊紙「沙沙沙」落了一地的聲音，但我不敢回頭，只是沒命似的狂奔，衝的頭也不回。

    抱歉了，peter！我在心里吶喊，繼續(xù)一個勁兒的逃，邊跑邊東張西望，想找個廁所之類的地方躲一下。

    就在我要跑過轉(zhuǎn)彎處的時候，慘劇發(fā)生了。

    我迎面撞上了一個人，衝擊力之大，我能感受到自己跌坐在地的那種強勁后坐力，痛得要死，我不禁低頭揉了揉自己刺痛的腳踝。

    「對不起！你有怎樣嗎？還站得起來嗎？」

    一連串透著慌張的問句砸了過來，我揉著腳踝的動作一頓，覺得這個聲音熟悉的讓我掌心冒汗。

    我抬頭，立刻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只見對方的眼神從一開始的慌張，在和我對上視線之后，變成了訝異。

    他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我。

    歐陽睿！

    他還穿著早上的那件白色t-shirt，單薄的質(zhì)料襯出他良好的身形，腰間綁著一件格子襯衫，肩上背著一把吉他，他此刻正蹲在我的正前方，看著我。

    我回望他，心里有些困惑。難道他從早上的拍攝結(jié)束之后，就一直待在公司嗎？

    正當(dāng)我想開口問他的時候，歐陽睿卻抬手搔了搔自己的后頸，臉上浮現(xiàn)一層可疑的淡紅，「你、你是公司的新人嗎？之前沒看過你?！?/br>
    什么？

    我愣愣的看著他，覺得腦袋有點當(dāng)機。

    「啊，抱歉，我害你跌倒了吧？」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就很快的站起身子，朝依然跌坐在地的我伸出手，我呆呆的仰頭看他，沒有伸手去抓他的掌心。

    見我不動，他主動扶起我的胳膊，讓我站了起來。

    他沒認(rèn)出我來？

    我嘴巴微張，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他，見我一臉目瞪口呆的樣子，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抓在我的胳膊上，忙有些尷尬的松了開，吶吶的說了一句，「抱歉。」

    他真的沒認(rèn)出我。

    太瞎了，這是什么化妝前化妝后的差別待遇，也太傷人了吧！

    我、我只不過是換了服裝，摘了眼鏡而已，至于連被我?guī)Я藘赡甑臍W陽睿都認(rèn)不出來嗎？

    我暗自清了一下喉嚨，刻意調(diào)高了我的音頻，裝出一臉好奇的看向他肩上的吉他，「你在寫歌嗎？」

    聽見我提問，歐陽睿露出一個高興的表情，隨即回答，「恩，對啊?！?/br>
    我知趣的「哦」了一聲，看來他今天一整個下午都沒走的原因就是在寫歌，「可是公司有幫你找作曲的人吧？」

    聽了我的話，歐陽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帶著一絲靦腆，「有是有，但是……我更想唱我自己寫的歌?！?/br>
    我看著他，彷彿看見了剛出道時的歐陽睿。那樣的青澀，那樣的充滿朝氣。

    關(guān)于他想寫歌的這點，我是知道的。

    這些年來，公司不斷拉攏當(dāng)今才華洋溢的作曲人，為的只是想快速捧紅內(nèi)部培養(yǎng)的歌手，而縱使像歐陽睿這種已經(jīng)在業(yè)界闖出名號的歌星，上頭卻依然堅持讓他唱其他作曲家的作品，為的無非是討好那些作曲人。

    我看著他肩上的吉他，一絲淡淡的心疼劃過心底，我對他露出一抹笑來，「我很期待哦。」

    「什么？」他愣愣的看著我笑。

    「我很期待你寫的歌。」我對他說道。其實我也是打從心底支持他自己創(chuàng)作的，不管上頭的回應(yīng)是什么，只要他沒放棄，我也不會。

    沒注意到他的臉越漲越紅，我轉(zhuǎn)過身，打算就此結(jié)束這段對話。

    「等等！」他突然從后頭拉住我，我被他猛地跩了回去，意識到自己力道過大，他又慌忙松了手，「你、你叫什么名子？」

    我錯愕的看著他，沒料到他會這么問，于是情急之下，隨口一答，「irene?！?/br>
    irene是小蕾的英文名子，我自己沒怎么用過英文名子，所以除了這個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別的答案來，我總不能說frank吧，那太假掰了。

    「很高興認(rèn)識你，irene?！箽W陽睿笑了起來，「我是歐陽睿?！?/br>
    對他難得可愛的反應(yīng)，我忍不住翹起了嘴角，「我知道?！?/br>
    語畢，我便轉(zhuǎn)過身去，忍住沒有拔腿就跑的衝動，因為我知道歐陽睿此刻的視線正停在我身上，久久不移。

    遭了，我好像……做了一件會讓自己后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