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弼和王晴在聽到月家滿門抄斬的消息時(shí)兩人正在邯國討論在此地開設(shè)一家問安客棧的事情。

    從宋大夫那飛鴿傳書而來的紙條讓云弼全身僵直，一向面無表情的王晴還以為看錯(cuò)了，立刻從云弼手中奪過紙條狠狠一遍又一遍一字一句看得仔細(xì)。

    「王晴，快捏捏我，這是夢(mèng)吧？」云弼乾笑幾聲，笑得不真實(shí)。

    王晴捏緊紙條，不忍看云弼的神情眼一閉狠下心道：「不是夢(mèng)，上頭寫著月家勾結(jié)韃靼叛變滿門抄斬?！?/br>
    耳邊沒有再傳來云弼的聲音，王晴猛然睜開眼看向身旁的云弼。

    云弼就像被人靜止了時(shí)間，連眼睛也沒眨，只是胸口上下起伏的厲害，似乎是在努力克制自己剎然巨變的情緒，語無倫次的結(jié)巴，「怎……怎么可能的，對(duì)吧？不可能叛變……公子他……公子他……不可能叛變的……他……」

    公子他怎么可能叛變！

    云弼又哭又笑，雙眸赤紅溢出淚水，彷彿在說一個(gè)天大的笑話，腦袋一片混亂，唯一的思緒就只有公子不可能叛變。

    「那個(gè)……？這地契是……」一旁邯國的地主手拿著地契呆看著忽然哭起來的云弼，搞不懂這個(gè)遠(yuǎn)從大唐來買地的男人為何突然情緒激動(dòng)了起來。

    王晴寒著臉接過那地主手中的地契，聲音就像冰凍了上千年的冷玉，「成交?！顾拄?shù)睦呀?jīng)淚流滿面的云弼，勉強(qiáng)強(qiáng)勢(shì)斥道：「哭什么！公子又不是死了！大唐不知道亂成什么樣子了，我們得必須快回去處理。」

    真是的！哭得跟娘們一樣！

    王晴一吸鼻子將地契收入懷中俐落翻身上了馬。

    「回去做什么？公子已經(jīng)不在盛京了。」云弼哭得一抽一抽。

    王晴猙獰著表情，惡狠狠道：「那馬面公子肯定是四王爺，你沒看上頭寫著那人帶著公子往泰北去嗎！公子離開盛京匆忙，肯定有許多事來不及做！比如……」王晴陰鬱著表情欲言又止。

    云弼抬頭迷迷糊糊，「比如什么？」

    「比如幫月家人收尸。」

    不過這次王晴料錯(cuò)了。

    在月如玉被李昀帶出城隔日，宋大夫在第一時(shí)間到月家。

    映入眼簾滿目的紅色讓身為醫(yī)者的他也忍不住刷白了臉，尤其飄散在空氣中那濃稠的血腥味更是讓他一陣反嘔，小心翼翼一步步踏著鮮血前進(jìn)，期盼會(huì)有一絲奇蹟，最后看見全身早已冰涼的月明皓和滿身插滿斷劍誓死死守在前往寂冷軒通道的月如風(fēng)，月如風(fēng)睜著眼死不瞑目，儒雅的臉上沾滿鮮血，單膝跪在地上，尸身直挺挺靠在門墻邊不肯倒下。

    大唐曾經(jīng)最榮華的皇商月家，在這一刻，灰飛煙滅。

    宋大夫手中握著的藥箱驀然失去支撐掉落在地上，〝碰〞一聲巨響。

    他顫抖著手雙膝跪在地上摀住自己的臉，突然門外傳來腳步聲，宋大夫全身一凜，就怕是皇軍不死心重返回來，他撿起滾落的藥箱，迅速躲到被染紅的梁柱后面，屏息著呼吸，緊張感襲了上來。

    腳步聲不像軍隊(duì)的鏗鏘有力，是輕聲慢步，彷彿是怕清擾了這些死不瞑目的亡魂。

    宋大夫屏息著呼吸良久，卻聽不見那腳步聲離去的聲音，他悄悄探頭，看見一男子身穿深紫色長袍，一頭金黃柔軟的金色細(xì)發(fā)披在肩上，神情寧靜。

    是……三王爺李慕？

    「如玉，不要怪我?！估钅娇粗鴿M地的鮮血和尸體，他毫無情緒起伏，喃喃地道。

    宋大夫猛然愣住，不明曉李慕這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選擇與我逆行，我只能先斬?cái)嗄愕乃小！瓜袷窍铝耸裁词难裕钅饺缇G寶石般的雙眸微瞇，勾勒出一絲陰狠，說完，他轉(zhuǎn)身踩著早已乾涸的鮮血離去。

    宋大夫久久無法平復(fù)心情。

    燕歸人，你的兩個(gè)徒弟在互相殘殺，你知道嗎？

    勉強(qiáng)將混亂的思緒收拾好，宋大夫望著地上一具具的尸體，瞬間茫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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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弼和王晴回到大唐盛京，盛京街道依舊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息，佩刀的皇軍隊(duì)伍神色嚴(yán)肅，步伐整齊劃一穿梭在各個(gè)街道的角落。

    他們首先到了宋大夫的醫(yī)館，正在替病人抓藥的小童表示宋大夫此時(shí)出門看診了，要他們上二樓等宋大夫，云弼和王晴一上二樓，推開宋大夫的房門，卻雙雙愣在原地。

    「……小巖？」云弼止不住詫異的聲調(diào)。

    一個(gè)全身包扎著白色繃帶只露出鼻孔勉強(qiáng)呼吸的人型倚著床墻半坐在床上，顯然是聽力未受損，他聽見云弼的聲音微微晃動(dòng)僵直的脖子。

    云弼心情激動(dòng)彭湃如大海捲起的強(qiáng)浪，他衝過去想握那依舊包扎著層層繃帶的手，卻伸在半空中顫抖著，就連呼息也急促。

    「等等，還不確定是不是小巖！當(dāng)心有詐?！雇跚缱柚乖棋龅呐e動(dòng)。

    小巖當(dāng)初傷成那樣，雖然宋大夫說過會(huì)極力救治，但是恢復(fù)的可能幾乎微乎其微，現(xiàn)在到處都是皇軍追查任何有關(guān)月家和脫逃的月如玉的事情，難保有詐。

    「當(dāng)然是小巖！還有誰能被傷……」成這樣慘不忍睹。

    云弼話哽在喉頭，神色哀痛地不敢直視床上的人。

    「是小巖沒錯(cuò)?！顾未蠓虻穆曇艉鋈豁懫?。

    云弼和王晴齊齊回過頭，宋大夫滿臉疲態(tài)放下掛在肩上的藥箱，他走向前靠近小巖，聲音輕慢，「今日如何？」

    小巖以緩慢的速度點(diǎn)了下頭。

    「宋大夫，小巖這到底是……？」確認(rèn)是還活生生的小巖，云弼的聲音藏不住喜悅，卻擔(dān)心著小巖往后的艱困未來。

    似乎是不想多說什么，宋大夫搖搖頭道：「我已經(jīng)盡力了，他的腦部當(dāng)初受到重?fù)?，聽覺有些受損，不過無礙聽覺，其馀的……」他用指腹捏捏鼻樑。

    「小巖，我是云弼，你聽得見嗎？」云弼將臉湊近小巖，試圖從層層的繃帶中找到小巖的回應(yīng)。

    「我們?nèi)ジ舯陂g吧，這里留給小巖休息?！顾未蠓蜃叱鲂r的房間，王晴和云弼對(duì)看一眼，面面相覷跟著宋大夫的腳步去隔壁間較為隱密的房間。

    宋大夫關(guān)好門窗，替自己到了一口熱茶后臉色凝重說道，「月家的事我還沒跟小巖說過。」

    提到月家的事，云弼心一緊，連忙問道：「確認(rèn)公子目前安全無虞嗎？」

    「馬面公子我猜應(yīng)該是四王爺，公子許是被帶去泰北了?！雇跚绯林樂治鲎约旱呐袛唷?/br>
    「如果是那樣就再好不過了。」宋大夫長吁了一口氣，連日來緊皺成川的眉頭終于稍稍得到舒緩。

    見宋大夫緊皺著斑白的眉頭，似又蒼老了許多，云弼抿抿嘴問：「宋大夫有何發(fā)現(xiàn)嗎？公子是絕對(duì)不可能勾結(jié)韃靼叛變的，此次月家被滅門來得太迅速和措手不及，公子她……肯定……」他哽咽著聲音說不下去。

    一瞬間家被毀滅是什么感覺？

    一瞬間家人全死去只剩下自己是什么感覺？

    他無法體會(huì)，卻能深刻感受到她無聲的痛。

    「看來三王爺也參合在里面了?！顾未蠓蛱痦?，混濁的瞳仁閃過狠戾。

    「又是他！澳城的事！柯叔的事！小巖也是！虧我曾經(jīng)還敬他為一聲三公子！」云弼怒發(fā)衝冠，止不住的焰火源源涌起壟罩他全身。

    「云弼！冷靜！」王晴低斥一聲。

    「這叫我怎么冷靜！公子都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了！」云弼憤怒的咆嘯，幾乎要震塌醫(yī)館。

    「夠了！云弼，你是想讓皇軍知道我們都在醫(yī)館嗎？公子的事讓你憤怒，我們又何嘗不心痛，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處理好公子留在盛京來不及做的事情！」一向寡言的王晴難得嚴(yán)厲指責(zé)情緒面臨失控的云弼。

    「王晴說得對(duì)?！顾未蠓蚝攘艘豢诓?，只覺得口中的茶苦澀不已難以入喉，他續(xù)道：「我聽說月家滅門之際，皇宮中服侍月如玉的貼身女婢被抓入皇宮地牢了?！?/br>
    被王晴訓(xùn)了一頓的云弼垂喪著肩，「宋大夫這是要我們?nèi)ゾ饶莻€(gè)女婢嗎？」

    「皇宮防衛(wèi)重重，不過我想也許她會(huì)知道些什么?！顾未蠓虼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