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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到茶樓,由林春負(fù)責(zé)叫點(diǎn)心,現(xiàn)在的港式茶樓不比如前了。在陳秋和林春小時候,茶樓里總有不同的女工推著點(diǎn)心車,說是車,其實(shí)是一個有四個小輪子的架而已,上頭放了一籠籠冒著熱氣的點(diǎn)心。 車前掛了四五個牌,列明每駕點(diǎn)心車上的各種點(diǎn)心,客人見到有想吃的,便朝推車的女工招手,隨口叫一句「喂,要個奶皇包、要個排骨飯」,女工便將車推過來,先往桌子放兩籠點(diǎn)心,再在桌上的點(diǎn)心紙蓋印,注明點(diǎn)心是特點(diǎn)、大點(diǎn)、中點(diǎn)或小點(diǎn)。之后客人拿著蓋滿印章的點(diǎn)心紙,招手叫經(jīng)理過來「埋單」(付款)。 但現(xiàn)在的茶樓沒有點(diǎn)心車,點(diǎn)心紙都是電腦單,上面只有白底黑字,沒有一個蓋得歪歪斜斜的印章,客人叫點(diǎn)心時,也是拿著茶樓事先所發(fā)的點(diǎn)心單張,好似menu般列明全部點(diǎn)心,客人便拿筆在想吃的點(diǎn)心旁畫數(shù)字,要一籠的畫個「1」,要兩籠的畫個「2」。然后所叫的點(diǎn)心便很快搬上桌,一下子整張桌子由上一刻的只有兩壺茶,變成下一刻的有七、八籠點(diǎn)心,客人一個風(fēng)捲殘?jiān)频木统酝炅恕?/br> 這也符合現(xiàn)在的速食文化,要是好似以前那般,任由點(diǎn)心車好似天上的白云般,懶懶在游蕩,那客人往往要坐上一兩小時,慢慢的喝上兩大壺茶,才去埋單,如此一來,茶樓所做的生意就不多了,哪能讓每一桌人吃那四五籠點(diǎn)心、喝那區(qū)區(qū)兩壺茶,就佔(zhàn)著位子賴上半天才走呢? 所以現(xiàn)在,茶客都逼著要急急吃完一大堆點(diǎn)心就走,由坐下至埋單,一壺茶還未喝完,也許還不過是四十五分鐘的光景,就要被人掃出門了。 林母跟兒子說:「阿春,你要問一問阿秋想吃什么嗎?就一個勁劃著自己想吃的東西?!?/br> 林春眼也沒抬起,理所當(dāng)然地說:「他要吃什么,我還不知道嗎?這幾個月上他家替他做飯不知做過多少次了,他的口味我都知道。」 陳秋笑笑,沒有作聲。林春劃好點(diǎn)心,林母略為過目一下,然后陳秋再看了看,說:「你不叫蓮蓉包?這間茶樓我來過,他們用的是黃蓮蓉,合你口味,而且這種甜到牙軟的東西,你最愛吃吧?!龟惽锬弥P在蓮蓉包那一欄旁邊劃了個「1」,再招手叫侍應(yīng),有禮地將點(diǎn)心單交給對方。 林母呷一口茶,笑說:「這鐵觀音挺甘香的,阿秋的介紹真不錯?!?/br> 陳秋立刻提起茶壺,替林母再添半杯,說:「是的,我以前常來這兒飲茶,喝過很多種茶葉,就鐵觀音最好喝,微甘、清香,又不會太淡。像香片、茉莉那些太香,偏俗,普洱又太濃烈,鐵觀音就剛剛好。可惜啊,」 陳秋說著,指了指身旁的林春,嘆氣說:「林春又不愛喝茶。家母生前愛喝茶,所以家中剩下一些茶葉,是在內(nèi)地買下來的,放得愈久,茶味愈香濃。我有次心血來潮,想說泡些普洱,在吃飯后跟他喝一些以消滯,可他卻不領(lǐng)情,生怕茶里下了毒似的。只愛吃甜,像小孩子一樣怕苦?!?/br> 林春冷哼一聲,喝著白開水,不慍不火地說:「我倒不是怕苦,只是無法信賴你的泡茶技術(shù)。一個連白飯都不懂煮的人,我還能指望他泡出一壺好茶嗎?我還要讀書的,一會兒喝過你泡的茶之后暴斃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br> 「什么嘛!我媽生前還夸過我,說我的茶泡得好!」陳秋厲他一眼,然后又陰陰地笑,提起茶壺,不懷好意地說:「好好好,你不信我的手藝,總該信任大茶樓的手藝吧?這里是茶樓,泡出來的茶就算不是上好,也泡得比較像樣,那你現(xiàn)在就給我喝一杯鐵觀音!」 林春好似怕陳秋會往他的杯內(nèi)倒茶,就拿著茶杯側(cè)了側(cè)身,略為慌張地說:「不、不用了,我今天只想喝清水,要喝茶,你自己喝個夠。況且……我嫌這里的茶葉不夠好?!?/br> 陳秋作勢就要搶過林春的茶杯,林春靈活地閃身躲避,林母看得眉開眼笑,笑著加入他們的對話:「阿春這孩子,小時候開始就怕苦,專愛吃甜,只要有人給他糖果、巧克力,他就肯跟人走,哪怕對方不是熟人。如果他的樣子長得像阿秋那般出色,那我可真擔(dān)心他會被什么拐子佬給拐去了?!?/br> 「媽!」林春不無哀怨地低呼,他面皮薄,最不喜歡母親在別人面前說關(guān)于他的事,尤其是這種不怎么光彩的、小時候的事。 「哈哈,阿姨,拐子佬也不一定專拐那些長得可愛的孩子啊。」陳秋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放過林春,他呷一口茶,眼里閃過頑皮的笑意,又說:「雖然林春長得沒我那么好,但就是正中一個拐子佬的胃口,看他長得順眼了,就將他拐走也說不定?!?/br> 「你在胡說什么!」林春皺眉,在桌底下施陰力暗暗掐了陳秋的手背一下,沒有用上很大勁力,只拈起手背的一塊薄rou往右旋一下,痛得陳秋直想大叫出聲,可他咬牙忍住了。林春補(bǔ)一句話:「媽,你不用管他,他一向是個瘋子?!?/br> 林母一頓,又樂呵呵地笑了,虛掩著嘴,說:「我第一次看著阿春怎樣與朋友相處,還真有趣,好似換了個人那般。這孩子平常對著我,正經(jīng)八百的又寡言,我還是第一次看他講那么多話?!?/br> 這時,點(diǎn)心就送到了,十多籠點(diǎn)心旋即鋪滿桌子,林春和陳秋兩個大男生吃得最多,林母只是淺嘗即止,埋單時林母付了二百五十多元,讓林春一陣內(nèi)疚,早知道這么貴,他剛才就勒住肚皮少吃一點(diǎn)。 「阿春,你現(xiàn)在就上阿秋家嗎?還是先回家放下書包?」 陳秋向林春眨了眨眼,分明是想林春立即上他家,可是林春想到剛才陳秋提著茶壺、逼他喝茶又笑他怕苦,便一陣火氣,就刻意別過頭,跟母親說:「我先回家吧,」林春瞄了瞄陳秋,帶著一絲隱忍又得意的笑意,是勝利的微笑,他說:「我晚上才出去?!顾f到「晚上」二字時,還刻意加強(qiáng)語氣,重重地強(qiáng)調(diào)。 林母又不禁來陳秋和林春臉上來回看了幾次,陳秋分明以一雙哀怨水亮的黑眸瞅著林春,那模樣好像被拋棄的貓兒,林春卻像個固執(zhí)的主人,鐵著心腸一眼也不望陳秋。林母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作起一副笑臉,跟陳秋告辭說:「好,那我和阿春就先走了,阿春,今晚要多做點(diǎn)好吃的給阿秋吃。我現(xiàn)在就直接去快餐店開工了,阿春,你就自己回去吧?!?/br> 陳秋聽了,又燃起一股希望,想林春會否叫他上他家坐坐呢?陳秋從來沒到過林春的家,只是年假那次,林春回去收拾東西,陳秋在門外等過他一會兒。 誰知林春傲然地笑著說:「好,媽,我就先回去了?!谷缓缶偷粝玛惽?,陳秋一張白晢秀氣的臉給氣得微紅,他憤然想,看他晚上怎樣整治林春。兩個各懷鬼胎的少年就這樣走了,誰也沒察覺到在他們轉(zhuǎn)身、走向不同方向時,林母曾經(jīng)望過他倆的背影。 林春和陳秋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暑假就這樣開始了,就好像在烈日底下、被蒸得散發(fā)向上升的扭曲熱氣,帶著那么的一種若有若無的曖昧與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