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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英文,就已踏入四月。叫林春他們吃苦的事,就是才剛考完英文兩三天,就要考世史了。世史是al科目,一天得考六小時,于那六小時中合共寫四道essay和兩道資料題,所謂「資料題」就是給你六至七則歷史資料,再依據(jù)那些資料叫你答五六道短問題和一道中等長度的essay??家粋€世史就要用兩本答題簿,每本簿有十多張紙,有時候還要加紙?;旧峡纪暌豢剖朗罚陀猛暌徽г庸P的墨了,那慘烈的境況,可想而知。 考完世史后,再隔十天左右,林春跟李旭才再考中史。陳秋便苦了,剛考完世史,再過三天,就考經(jīng)濟,戴志沒有修世史,所以他考完英文后,還有一星期時間溫習經(jīng)濟,然后又很快考地理。 李旭也辛苦,他本來已有小病,考完英文,休息一星期左右就考地理。在那之后,過了三天,就考中史。 他們四人都有修文學,所以在同一天考完所有筆試。文學歷來都是最遲考的一卷,這一年格外地遲,五月初才考,一般而言四月下旬就考了。前后共有大半個月讓他們溫習文學,就連戴志也不怕自己讀不完課文。 林春考完中史,人就放松多了,給陳秋撥了一通電話,似乎吵醒了他。陳秋煩躁地接電話:「喂,找誰?機主已經(jīng)死了!」 「是嗎?那勞煩你給我跟機主說聲安息,再見?!沽执喝绦炝穗娫?。隔了幾秒,手機就瘋狂響起來,他笑著接電話,仍裝出沉痛的語氣:「雖然我知道機主已死,對此我表示遺憾,可惜最近本人銀根緊拙,沒錢做帛金……」 「林?春!你再說,我下次就把你折磨到叫爹叫娘!」陳秋跟狂躁癥病人無大分別,一定是因為考試壓力太大。 林春悶笑:「你有這個能力嗎?」反正隔著一條電話線,他可以盡情氣陳秋??伤?,陳秋是一個極會記仇的人,后來他們考完試后見面,林春確實被對方整得很慘。 陳秋低咒幾聲,大意是說:考完試后你就慘!然后,他們間聊幾句,林春跟陳秋抱怨說這年的中史試題很差,明明上年已出過秦朝和明朝,今年竟然再出。陳秋也說,考完經(jīng)濟后,他還真的看見面前有一條發(fā)光的隧道,林春說:「你怎么不真的走進去,那么人間從此少一個禍害。」 「哈,少了我這個禍害,最失落的人應是你吧,畢竟以后再也沒人滿足到你?!龟惽镎f最后一句時,刻意將聲音壓低,林春竟彷彿感到一陣細微的電流自耳朵傳到身體內(nèi),一陣耳熱,可他還是裝得冷淡,說:「無聊?,F(xiàn)在總算考完中史,再過大半個月才再考文學。我想之后會約李旭和戴志出來溫習,反正大家都有修文學。你……也要來嗎?」 「我?免了。有人說過高考完結(jié)前絕不見面嘛,我怎敢打破誓言。」林春被陳秋反將一軍,有點難堪,當真后悔當初把話說得那么狠,現(xiàn)在就是想見對方也不行。他說:「那我只找李旭和戴志偉?!?/br> 「戴志偉嘛……算了,你就放過他吧。據(jù)我所知,那傢伙的下場挺慘。他被陳心逮住了,每星期替他密集式補文學,說要cao到他拿c回來。而且,前陣子我老哥不知用什么方法,知道戴志沒有將c大的系放在banda(註一),連bandb(註二)也沒放,然后……某人就發(fā)火了?!?/br> 林春想不到戴志竟真的將c大的系放這么后,不禁傻傻地微張著口。于是,林春就沒聯(lián)絡過戴志,倒是每星期跟李旭抽一兩天時間一起讀書。雖然大多時候是他教李旭,但林春也從中復習了不少課文,真達到滾瓜爛熟的地步。 期間他們回校交作文給文學老師——萬年青。萬年青在中七這年才接手教他們,中六時他們是由綽號「博士」的老師教的(因為那位老師的學識極淵博,比得上大學教授)??墒呛髞聿┦可酥夭。坏貌煌诵?,才轉(zhuǎn)由萬年青接手。萬年青是個很負責任的老師,雖然嚴謹,可下了課就很風趣,與學生打成一片。他給林春他們出了八道作文題目,要他們挑當中三道題來寫,寫完之后就回來交給他,他看完后,就用至少半小時跟他們分析文章的毛病。 萬年青說李旭的文章進步驚人。本來他的文章很沒趣,而且太直白,寫情不夠隱,字詞不夠美。然而,也不知道王秀明的事觸動了他哪道神經(jīng),李旭寫文時,字里行間總流露著一種淡淡的感覺——似是悵然,似是愁緒,有時是懷念和悔恨。雖然文句不及林春和葉芝,但時有佳作。李旭并沒太大喜悅,只是說:「我連王秀明的份兒一齊拼了?!?/br> 陳秋的文章還過得去,但也比之前寫得更有深度,萬年青估計他或許能拿個b。到了考文學那天,他們終于看到作文題目。有兩道題,一道是「奇妙的時間表」,一道是「鏡子」。林春打了個突,什么「奇妙的時間表」?簡直似惡搞題目,莫名的帶著喜感。結(jié)果,步出試場后,幾乎全部考生——包括林春、陳秋和戴志在內(nèi),都選了「鏡子」這題,獨是李旭選了作「奇妙的時間表」。他們一呆,問李旭到底寫了什么。 李旭苦笑,說:「我也不知道怎會選那題。到底寫了什么……真奇怪,出了試場后,我什么都忘掉了?!鼓瞧恼碌膬?nèi)容從此成為秘密,除了李旭本人和考官,就再無人看過那篇文章。后來,李旭拿的其中一個a,就是文學,想必他當初也萬萬想像不到自己的文學能拿a,但這是后話了。 林春考過文學后,翌日就立刻考英文口試,自然又是緊張到吃不下飯。在考英文口試前的一星期,他回校密集式cao練英文,一天至少說三、四小時英文,那大概是他人生之中,說英文說得最流利的時候了。 兔奴真是一個極好的老師。她每天由早到晚陪學生練口試,聽他們說presentation、聽他們做discussion,還輪流給他們建議,就連班中英語最差的人,在oral這張卷最后也拿了個c回來。林春后來也剛好拿了個c,英文這一科整體拿了d,已算萬幸。 一考完英文口試,一向嚴肅的林春咧著嘴笑了,在街上笑出聲來,還快速跑回家,他振臂一呼:「我考完了!我考完了!我考完alevel了!!!!」一個大男生做這種事,看起來十分詭異,可林春此刻就似被人點了笑xue般,大笑不止,笑出眼淚,口也累了,可還在笑。 成績?nèi)绾我呀?jīng)不重要了,他被釋放——脫離這考試制度的枷鎖,尤如飛鳥在天空遨翔,他好像真的會飛。身子輕飄飄,下一秒就要飛上天。他給陳秋打了一通電話,就連陳秋也驚奇地說:「你是不是醉酒了?我從未聽過你的聲音這么亢奮。」 他們聊了一會兒,陳秋說:「我四天后才去考oral。你那晚要過來啊。」 「嗯,我在你家等你。」先前陳秋多配一串鑰匙給林春,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林春想起,他還未用過那串鑰匙,因為他每次都跟陳秋一起上去。 陳秋一頓,說:「你等我回來?」 「我等你。」 「怎么好像妻子等丈夫回來?」陳秋打趣說,林春也許心情太興奮,全無平日的羞怯,說:「我是你老公才對?!?/br> 電話的另一頭靜了很久。靜到林春以為陳秋掛線了,陳秋才顫著聲音說:「我……你、你真是喝醉了。你有喝酒對吧?」 林春大笑,還損了陳秋一句:「你一向不知羞,怎么現(xiàn)在我說一句話,就讓你害羞了?」 「你……四天后你就慘了!」陳秋明顯惱羞成怒,林春想,沒什么比alevel更糟了,反正那都是四天后的事,管他的。重要的是,他現(xiàn)在終于體會到,玩弄別人的滋味真不賴。 註一:banda,頭3個選擇。 註二:bandb,第四至六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