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軍悠悠走上望梅樓，踏入就見香凝手中書籍又落在一旁睡去，淺笑上眉眼，晚風(fēng)輕柔掀紗簾，有些涼意讓她縮了縮身子，水軍在她身旁坐下替她擋去涼風(fēng)，指尖輕輕滑過那人臉龐，巖洞里第一次離她如此靠近的記憶歷歷在目。

    這時(shí)香凝緩緩睜眼，發(fā)覺自己靠在水軍懷里，他身上衣袍總有一抹劍花茶香讓她戀戀不捨，心中猜想或許是那香味讓她每每醒來發(fā)覺自己枕著他胸膛而睡……

    「怎不多睡會兒？」水軍話聲輕如晚風(fēng)。

    「我睡很久了吧，腳都麻了……」香凝面目糾結(jié)望向盤起已久的雙腿。

    「我看看？」水軍從那裙襬下輕抓住香凝腳踝。

    「??！」沒想到這一碰麻得更厲害，讓她不住打掉水軍的手。

    「呵呵呵……」見狀，水軍笑得開心，只因世上只有這人才敢如此對他。

    「還笑！」香凝這回更加上一抹怒視。

    「呵，咳……不笑、不笑了?！顾娕Π迤鹉槪σ庖琅f藏在眉眼之間。

    「你今兒可有商討出結(jié)論？」香凝低頭敲敲自己的腿，就希望麻感快些散去。

    「嗯，這回你可有啥計(jì)策貢獻(xiàn)？」

    「罷了，你忙便是，你口中昏君于我可還有養(yǎng)育之恩……」香凝緩緩起身走動(dòng)，腳麻感似乎散去不少，雖然皇帝與她無關(guān)，但畢竟是曇凝的身分，多少得尊重些，怎能同他計(jì)謀滅了自己父親的道理。

    「你沒說我當(dāng)真忘了……」水軍一絲慚愧，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些許。

    此時(shí)香凝心中衍生不少傷感，或許來自屬于曇凝的心，或來自同情曇凝此生境遇……總歸是笑不出來，更別說獻(xiàn)計(jì)，到時(shí)抓到皇帝若要斬首示眾，都不保能不出聲阻止。

    「抱歉讓你跟了我注定只能走向大逆不道……」水軍眼角瞥見香凝若無其事﹐輕挽起她的手，直直看進(jìn)她眼底的掙扎，將心底最深的歉疚一併傳遞進(jìn)去。

    「生逢亂世，身不由己，三郎無須歉疚，若這都是為了百姓好……」香凝勉強(qiáng)一笑，比淚灑眼前更讓水軍動(dòng)搖，就想乾脆退隱回那梅宅度過馀生算了。

    此刻他總算懂了父親為何甘愿為了母親隱居梅宅，求得一絲短暫安穩(wěn)寧靜。

    夜里，陰暗書房之中，唐寒徹依舊頹廢狼狽倒在墻角一隅。

    突然兩扇木門被踹開，驚醒了他卻只是緩緩睜眼，聽見腳步往他走來依舊動(dòng)也不動(dòng)，簡直就算現(xiàn)在死了也無妨，那人手里棘鞭緊握，狠狠盯視眼前沒用的廢人，視線停在那人由紅泛黑的腳傷，一點(diǎn)都沒好轉(zhuǎn)，怕是在這樣放任不管就得再砍去小腿才能保命。

    天娘不發(fā)一語，轉(zhuǎn)身消失在夜里，不久領(lǐng)著一包藥才回來，那廢人依舊死魚眼般倒在墻角，天娘顧自拆了他腳上爛黑繃帶，好生替他除去爛rou，見那血腥畫面眉頭一點(diǎn)沒皺，看是十分習(xí)慣，而那寒徹更是一臉麻木，不痛不癢。

    重新上藥、包扎之后天娘才緩緩起身，開了窗散散酒氣，坐在一旁。

    「你可效忠昏君？」天娘沒來由地問起，見他始終沉默只好逕自說下去：「大惡將聯(lián)手元命叛變卻只瞞我一人，只因我與你聯(lián)合害了香凝?！拐f到關(guān)鍵字，那人果真張大了眼，緩緩將目光移向天娘。

    「你又想騙我……」寒徹絕望目光被那窗櫺月光透進(jìn)照著明顯，臉上盡是頹廢，面色有黃有紫甚是狼狽，這情景竟讓天娘回避他的質(zhì)問，或許來自她心底久違一絲歉疚，她總無視寒徹對香凝的癡心，如同她對水軍一樣。

    「你如今還有什么值得我騙？不過廢人一個(gè)?！固炷锖敛涣羟椋终f：「他們越是瞞我，我就越想昭告天下！如此而已?！?/br>
    「哼……」寒徹輕笑一聲，依舊不信眼前惡人，勉強(qiáng)撐著一旁桌椅站起。

    「信不信由你，我不過想出口惡氣，怕是就算你得知此事也抵抗不了吧?！固炷锱R走之前不忘輕視嘲諷一番，這才剛轉(zhuǎn)身踏出門檻又回頭說：「要是改變主意就振作點(diǎn)吧，屆時(shí)我會再來找你?！闺S后，那人身影沒入夜空。

    寒徹獨(dú)自倚在門邊思考她的消息是否真實(shí)，隨即想起不久前那場戰(zhàn)爭，元命率五萬騎軍不問敵對與否便貿(mào)然開戰(zhàn)，的確可疑，如今天娘這么一說……

    「若那日元命不與惡人交涉退兵換人，父親也不會早早落此下場……」如今身后那片空蕩凌亂書房，曾是他英勇父親唐柳忙至夜里燈未熄的所在，可轉(zhuǎn)眼全然變樣，悵然襲上眉眼之間，更增眼底哀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