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迷情咖啡香
翻閱著日記,我在因為頭痛越來越嚴重的情況下,不得不請假;萌萌醫(yī)生已經(jīng)在兩天前帶我去醫(yī)院檢查過了,但都沒有什么大礙,我只好將這些頭痛和失憶的情形歸于感冒,雖然萌萌曾開玩笑說:我的情形更像得了創(chuàng)傷后壓力癥候群。 當時他說完,我們都笑了;對于我這種愛情從未在心底發(fā)過芽甚至扎過根的人,又怎么會有什么創(chuàng)傷呢?所以我又笑了,只是邊按摩著兩邊的太陽xue,還邊望著日記里面一些我夾進去的畫;第一張是太陽,有粉紅色和紫色的光,但大部分是藍色和灰色的陰影,尤其這兩個色系的漸層做得比較多,反觀于黃色的部分卻有些少,我有些懷疑這是否是一顆太陽,還只是我的一種錯覺和想像。 翻開了第二張畫,我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又是從何時開始畫畫的?還記得剛接觸咖啡店時,小杰他們甥舅倆就一直鼓勵我畫畫;難道我常常去咖啡店畫畫嗎?我是不是連最近幾個月發(fā)生的事情,都開始喪失記憶? 那是一張?zhí)m花,全都是螢光的顏色,接著是山茶花,還有牡丹花,在一張一張的圖畫中,花都綻放到最大,彷彿下一秒鐘,它們就要凋謝;我也畫別的東西,例如木頭鴨和窗戶,從清晨到夜晚,每一段時間下不同的光影變化,由淺藍灰色的天空到黃色和橘色的潑墨,然后是紫色和紅色的暈染,最后是靛藍色的寂靜。不知不覺,我畫了許多張畫,大部分是在無意識之下;包括最近畫的高跟鞋和洋裝,不似服裝設計的那種線條,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圖畫上涂抹著不同的顏料,但最后情況都有些偏灰色系,是所有色光都快被吸進去圖案里,一切都快看不清原本的用意。 一層一層地覆蓋,看起來像糖果的外衣,一層一層地包裹著,連自己都忘了為什么;不過萌萌告訴我:「你是我見過最會畫畫的人,這些都是你透過鏡頭下所看到的世界,只可惜鏡頭受傷了,被刮花了,就算有再好的感光元件,也發(fā)揮不了作用?!?/br> 然后我告訴萌萌:「也許是因為下雨的關係?!沟让戎皇桥呐奈?,然后又仔細地端詳起每一張畫,他說:「為什么不走上美術(shù)那一途呢?」我則是覺得萌萌有些好笑,這不過是我的信手涂鴉,怎么可能有藝術(shù)價值存在,所以我還是只能傻笑,在那個正認真關心我的萌萌面前。 萌萌又說:「也許你曾經(jīng)學過畫畫?」 我依舊傻笑。 「是在國外吧,要不然你在國外的時間究竟都在做些什么?」萌萌說。 「是去工作?!刮抑庇X性回答。 有那么一刻,我覺得這是別人幫我準備好的答案,就像是凡妮莎教我這么說的;但實際上呢?我竟荒唐到什么都想不起來,只記得,我也許真的是去工作的,更何況,凡妮莎也曾告訴我說:「你在這里是始終都找不回像國外當時的感覺──我是說工作,我真的是在說你的工作……」 「沒學過畫畫,我從來就不是以畫畫維生,我不知道……」我喃喃說著。 后來的結(jié)論是,萌萌說:「也許都是因為遇到不會欣賞,喜歡亂改人家畫作的老師,埋沒……」這一句話聽起來,倒有幾分意思;我想如果可以,我一定會是個好老師,因為在我翻閱著這本斷斷續(xù)續(xù)的日記時,我沒有一次想要拿筆幫日記主人補充些應該表達的話。 那是后面倒數(shù)幾篇了,語意越來越含糊,也許日記的主人也失憶了,聽凡妮莎說:「情傷總是很苦的……」我想因為如此,日記的主人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莫名其妙地失憶起來。 dear沙特,現(xiàn)在還是沒有下雪…… 忘了時間是何時,我無法推測是什么時候開始;你不在身邊的日子,我的時間便不再前進,彷彿靜止,一切都只停留于不再撕日歷的那一天。 于是我開始說:如果等手機沒電時,那就代表我今天能見到你;然后我不再看著手機,只是一心期待著那最后會自動關機的嗶嗶聲。 我還說過:如果等這一路回家的紅綠燈,都一直是綠燈時,我一定能再和你相遇;接著我就一直努力地踩著自行車,繞過所有剛閃過黃燈的路口,直到我到家為止,一個紅燈都沒有出現(xiàn),但你呢?你會再出現(xiàn)嗎? 后來,我還說:一直盯著每個人的車牌瞧,是不是就會遇到那個熟悉的號碼?所以我很認真地往四周圍看,可總有熟悉的車型,卻不是熟悉的號碼經(jīng)過。 我仍舊說:等我現(xiàn)在走出去見到了十個我們共同認識的人,是不是你就會出現(xiàn)?我開始依著直覺走,在城市里繞了大半圈,卻連一個熟人也沒碰到。 我還是不死心地說:如果再遇到那個我們以前常常偶遇的蔥油餅老闆,是不是我就會和你走回同一條軌道上?但我都忘記了,蔥油餅老闆早在一年前就因為外籍老婆回娘家就不回來的事情,而沮喪到把攤位都頂讓給別人了……我又會在哪里才遇得到他呢?是這城市的某一個角落,還是他的老家,抑或是國外的某個街角? 之后,我很久都沒有說了,我只是一心期盼…… 我禁不住思念,仍是只想跟你說:如果下雪了,我們就會再見面……于是乎,真的下起了雪,是在夢里,起碼待在夢里也可以談談心;就算那距離還是有些遠,但我一定能再看得見你的容顏。 為什么日記的主人不去找沙特,卻一直要跟他說話?是不是她也忘了很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所以只能在每個孤單的日子里,用話語來想念? 頭似乎越來越痛,我只好離開客廳去找些能止痛的藥品,但就在我打開醫(yī)院的藥袋里,卻赫然發(fā)現(xiàn)我的手機。像一顆膠囊般,安安靜靜地躺在里面,我不免為自己的糊涂感到可笑,但一看到手機螢幕里和愛麗絲她們的相片,我忽然有種寂寞的感覺發(fā)酵;于是我吞吞了吞口水,卻仍無法將那發(fā)酵的味道稀釋,所以我開始遍尋著餐桌上的雜物,在突然想吃起口香糖的時間。 沒有口香糖,我的腦海里只有一首歌出現(xiàn),那是我們高中時期選定的班歌,內(nèi)容早已不復記憶,但旋律我還記得清;和發(fā)酵的速度一樣,旋律的拍子正打起一顆顆叫做孤寂的泡泡,但我又有什么事情好幻滅的,因此心頭一驚,我趕緊撥起手機,卻不知道應該要撥給誰。 在需要上班的日子,我當然應該要撥給沒在上班的人,腦海中忽然出現(xiàn)兩個名字:凡妮莎和莎莉。當然是撥給凡妮莎囉,起碼場面比較不會冷清,所以我二話不說,趕緊撥了通電話過去,出乎意料,竟然會是關機。 難道她還在睡覺?不大可能現(xiàn)在都快可以吃午餐了。 那是因為她在圖書館讀書囉?但據(jù)我所知,她最近因為感冒,所以就減少了出入公共場所的機會。 那到底又會是什么原因呢……我還在疼痛的腦袋,真是一點都不管用,一屁股坐在鋪滿報紙的沙發(fā)上,心中一陣不安閃過。 會不會是社會事件啊?我想不至于,凡妮莎向來就活潑有自信,就算遇到困難也會主動跟我提起。 心里七上八下的,連端杯水給自己都會翻倒;也許是因為心神不寧,這一個念頭飄過,我立即就從沙發(fā)上跳起,簡單地換件t恤,穿了件薄外套,就往凡妮莎家的方向走去。 繞過了三個街區(qū),我有些開始覺得不對勁,我為什么不騎自行車去比較近,也可以走去搭捷運;但我卻選擇最費時的方式,這難道是中年癡呆的癥狀嗎? 嘮嘮叨叨了自己一頓,卻還是一直往前走去,停了好幾個紅綠燈,就花掉了我快十分鐘的時間,真希望凡妮莎不是真的有事,要不然我就太對不起她了。沿著公園的外圍走著,我還是沒想過要繞進去公園里,總是好像有什么直覺,提醒我必須要用這種笨方法前進,但愿我的決定是對的,千萬不要讓我的這種固執(zhí)造成什么遺憾才好。 終于走到了凡妮莎家,時間大概花了三十幾分鐘,尤其今天的太陽還有些不大客氣,讓它那最美麗且金色卻會燙人的羽毛全都展現(xiàn)在大地上,直叫人熱得快昏過去。我喘著氣,有些快要虛脫的表情,正當我要按凡妮莎家的對講機時,她家樓下的大門打開了,正是凡妮莎的白色可愛小車。我趕緊躲在一旁,想知道她現(xiàn)在為什么要出去;但這還真是個奇怪的舉動,我又不是徵信社的,我是她朋友耶,我應該要大方地攔下車,然后坐上她的車,跟她一起去才對,怎么我卻選擇躲開呢? 不管那么多了,在凡妮莎即將開出去她家前面的那條巷子時,從她家對面的大樓剛開出來了一臺計程車,我于是攔了車坐上去,就跟司機說:「請跟著前面那輛白色小車,謝謝?!?/br> 左拐右彎,我沒注意到附近的景物有些熟悉,我只是緊張地坐在計程車里,急著想知道凡妮莎要去哪里;而司機先生卻很愛打屁,他問我說:「是在跟蹤情人嗎?」我沒有搭理,只是一直望著前面的白色車身,但這樣還無法消除司機先生的好奇心,他又繼續(xù)追問:「還是在跟蹤先生的情人要去哪里?」我有些覺得那聲音很吵,很妨礙我關心凡妮莎的心情,所以我只好說:「是跟蹤meimei,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苟緳C先生也挺有趣的,原來他不僅只關心那些外遇的八卦消息,他還很關心家庭,他聽到我的說辭之后,就換了一種語重心長的口氣跟我說:「要時時關心家人的動向,很多自殺是可以預防的,只是缺乏有人注意?!刮抑缓命c點頭,不再多作解釋,而司機先生也因為以為我是擔心前面的那輛白色車子的主人要自殺,所以也變得很安靜,跟起車子來還特別的專心。 沒注意到附近樓房的眼熟,還有經(jīng)過的公園和種滿綠樹的人行道,一路,我都在計程車上想著:如果凡妮莎是去約會就好了。 想起,三個月前,她還因為排斥相親,甚至還憤而辭職,說是要讓她母親死心;但事情有那么容易,或是那么簡單嗎?對凡妮莎或是她母親而言,似乎都是天方夜譚。不乏人追的凡妮莎,聽說是因為還很喜歡后來被莎莉搶走的那個他;但我聽了是相當不以為然,會和姊妹淘們交往來交往去的男生,我多多少少都覺得他的為人不單純,起碼也不夠道德。 這陣子,凡妮莎做的事情對她母親而言,真是莫大的打擊,三十幾歲的女兒不肯好好上班和結(jié)婚,直嚷著要回去讀書,這讓向來傳統(tǒng)的她,嚇得是天天燒香,祈求佛祖讓女兒早點想通,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無論她們之間是否仍舊還在為那些事情僵持不下,但我覺得凡妮莎似乎已經(jīng)不受影響了,就拿這個月來說,她似乎還很高興地天天跟朋友分享她的讀書心得。 就是一種想法,為了朋友著想,有了新歡才可以快速地忘記舊愛;于是說什么,我每次生日許愿時,總是期望凡妮莎能快點交到男朋友(是沒有家室的那一種,上次她亂愛的代價實在是不小?。┎灰贋榍槭軅?。 但凡妮莎現(xiàn)在究竟要去哪里呢?約會…… 那是我唯一的想法。說起她現(xiàn)在可能約會的對象,會不會是以前的那些追求者,可凡妮莎向來就不愛吃回頭草,應該是沒那么糊涂才對;那會是新的對象嗎?是在補習班還是圖書館認識的,那年紀應該會比較小吧,搞不好就和安娜一樣,愛上了姊弟戀。 說起來,自己才是在犯糊涂,沒有好好注意附近的景物,就這樣被計程車載到了一個恐怖的地點;司機停好車之后,就趕緊跟我說:「小姐,你meimei好像要準備停車了。」我才發(fā)現(xiàn),我正距離那間怪怪咖啡店,不到十公尺以內(nèi)。于是,我趕緊付錢,還慌慌張張地下了車,想尋找凡妮莎的蹤影;可就在前方五公尺前,她等到了一個停車位,正在倒車。 不會是要跟咖啡屋先生約會吧,想不到凡妮莎的品味還真奇怪?我一個人站在行道樹后面,邊想還邊偷偷地望著凡妮莎的動靜。心里還是不免嘀咕了起來,「天呀,那個咖啡屋先生怪怪的,我要不要現(xiàn)在立刻去警告凡妮莎啊……」 不要進去,不要進去,去旁邊的舊書店啊,就是不要進去那間咖啡店。但我的念力終究沒有什么用,畢竟我也不是催眠大師,只能站在行道樹旁看凡妮莎真的開門走進去咖啡店。唉……我在心中嘆了好大的一口氣,就是在路邊直怪著凡妮莎說:她是不是腦袋壞掉了? 雖然不愿意,但還是要鼓氣勇氣,為了朋友的安危,我只好快速地穿越咖啡店前,然后才躲在玻璃窗旁的柱子,偷偷往里面看去。 一男一女坐在沒有其他外人的咖啡店,我這才發(fā)現(xiàn),那塊休業(yè)的牌子正站在和我平行的兩公尺處;這下更引起我的好奇,什么事情非得要讓咖啡屋先生休業(yè),也要好好跟凡妮莎談一談?莫非是分手談判,那我是不是應該要將119電話先接通?但這都是我無聊的想像,畢竟,我根本就沒有聽說過凡妮莎和咖啡屋先生在交往,看來,我想知道確切的情況,就只好密切觀察下去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我馬上嚇到想要抱頭蹲下,「我只是看看而已,因為沒有錢可以買蛋糕,你不要誤會啊……」也許是電視節(jié)目看太多,直覺是警察臨檢,就隨口胡謅。然后是一聲夸張的笑聲傳來,轉(zhuǎn)過頭去,才知道是小杰正在對著我扮鬼臉,我又嚇了好大一跳,幾乎從咖啡店的旁邊跳到隔壁的手工皂和服飾店之間。 小杰見了,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他趕緊走來跟我道歉,還問我:「波伏娃姊姊,你在做什么???」 「跟蹤凡妮莎囉?!刮揖共患偎妓鞯貙⒄嬲拇鸢刚f出,事后,還真覺得自己很豬頭。 而小杰聽了,好像也覺得很有趣,于是他問我:「想要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嗎?」 我就像好奇的頑童,直覺得有什么好戲可以觀賞一樣,大力地點點頭之后,就被小杰領到咖啡店的后門,接著又刻意放輕腳步地走到二樓。小杰還示意我不可以說話,我便點點頭,乖巧地像隻聽話的小鳥,只等著主人變魔術(shù)給我看。 先是打開電視然后音量瞬間切到只有五,接著轉(zhuǎn)到了某一個頻道,場景很熟悉,正是咖啡店樓下。我看了就想發(fā)問,小杰就馬上又示意我閉嘴,只見他附來我耳朵旁悄悄地說:「是監(jiān)視系統(tǒng),還有收音的喔?!刮疫€是禁不住好奇,又轉(zhuǎn)頭附在小杰耳邊小小聲地問:「為什么要裝這個?」小杰則馬上小聲地說:「是我舅舅裝的,可能是為了店里的安全。」我點點頭后,小杰就要我別再說話;還挪個位置給我坐,我們就在電視機前,專心地聽看著電視里的畫面。 只聽見凡妮莎說:「你最好少出現(xiàn)在她面前?」 而咖啡屋先生則是笑了笑,「有差嗎?她根本就不記得了?!?/br> 凡妮莎則是依然堅定的語氣,「你少接近她一點,她就會快樂一點。」 而咖啡屋先生則笑得更大聲了,聽起來有些恐怖,我有些覺得不舒服,只想摀住耳朵,卻從他的脣形讀出,「她現(xiàn)在是真的快樂嗎?」 凡妮莎有些不耐煩了,「反正,我是來警告你的。」 而咖啡屋先生則看起來和平常有些不同,他的眼神似乎更憂鬱了,他只是冷冷地說著:「你喜歡他,卻不喜歡我?」 我沒看錯吧,凡妮莎竟擺脫高雅的動作,而作出想吐的動作,還以唾棄的語氣輕蔑地說著:「你永遠都不可能是他?!?/br> 「不是他,但我有著和他一樣的臉啊?」咖啡屋先生說話的語氣,就像那天我和萌萌跟蹤他所聽到的情形。 而凡妮莎則馬上說:「你們的靈魂是不一樣的,所以你不是他?!?/br> 我頓時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回頭就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小杰,而小杰的臉,此刻就像有烏云籠罩一樣,神情很慘白,嘴唇還微微顫抖。我想:他也是被自己的舅舅嚇壞的吧。所以,我伸手想要拍拍他好安撫他的心情,但他卻大叫了起來,「我也不該再見你的?!?/br> 而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也嚇到樓下的凡妮莎和咖啡屋先生,他們連忙跑到二樓來查看,只見小杰一直對著他舅舅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而凡妮莎更是看到我之后,顯得有如驚弓之鳥,她馬上拽著我的手,離開了咖啡店,在我還沒搞清楚發(fā)生什么事之前,凡妮莎就把我一把塞進她的白色小車,趕緊駕車離開。 我完全沒有辦法釐清剛才的情況,而唯一搜尋到的訊息是,原來,凡妮莎最喜歡的那個人,就是咖啡屋先生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