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施世朗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不自覺仰起了下巴,胸膛繃得緊緊的,兩只眼睛無措地不知往哪里放。 大概過了四五秒鐘,明決還沒結(jié)束手里的動作,施世朗兩只無所安放的瞳仁回歸原位,爾后默默垂了下去,靜靜地注視起心無旁騖的明決。 他第一次這么近的觀察一個人,看到的明決與往日看起來分外不同。 幾乎是真實得不可想象,如果非要施世朗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 他的鼻梁線條看起來格外柔和,微微夸飾的眉目看起來沒有一絲距離感。雙唇由于精神集中而自然地抿著,卻不會讓人覺得嚴肅,反而透著一種令人心動的真摯。 “他確實很好。” “只是我個人很喜歡。” 施世朗又想起了他剛才的笑容,唇線不知不覺抿平了。 “好了?!?/br> 明決調(diào)節(jié)好顎帶的松緊后,站直起身,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施世朗剛才一直在打量他。 他對著練馬師點了下頭,練馬師立即會意,跟他調(diào)換位置。 他牽著華齊,回過臉來看施世朗。 “上鞍吧?!?/br> 施世朗點了點頭,隨后在練馬師的指導(dǎo)下踩鐙上了馬。 “之前有騎過馬嗎?”明決抬頭望著他問。 施世朗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明決不明顯地抻了抻眉,松開了華齊,提著馬球桿轉(zhuǎn)身走向站在附近的練馬師。 練馬師有些疑惑地接過了球桿:“明先生,怎么了?” “施先生沒騎過馬,我們還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身后的施世朗突然失措地高聲喊他。 “明決明決——” 他聽到施世朗的喊聲,旋即轉(zhuǎn)過身去,看見華齊沒人牽了,馱著他往前悠哉哉地蹬去。 馬背上,施世朗嚇得臉色都白了,整個人顫顫巍巍的,好像就要掉下來了。 見狀,他快步追了上去,在華齊準備跑之前用一只手牽停了它,另一只手同時抬高起來,本意是擔心施世朗從馬背上掉下來,想著托他一把。 沒想到,施世朗會錯了他的意思,一下子抓緊了他的手,爾后彎下|身來,心有余悸地伏在馬背上大口呼吸。 看著施世朗用力到發(fā)白的指關(guān)節(jié),明決蹙起了眉,但施世朗受驚起于他的疏忽,這是他的錯。 所以,他不可以對施世朗發(fā)作,只能一邊安撫華齊,一邊等著什么時候施世朗能平靜下來松開自己。 約摸過了五分鐘,施世朗的面色有了回緩的跡象。他回過神來,看著明決一語不發(fā)地站在下方,表情寡淡地放空著視線,一邊的臂膊跟機器似的一動不動地掛在那里,自己動了也沒有察覺。 看著明明郁悶卻不能說的明決,他心里覺得好笑,原本要松手的念頭也打消了。 就這樣,恍若不知地、默不作聲地牽著他的手,直到他想松開為止。 大概又過去了三四分鐘,明決似乎是察覺到,施世朗平復(fù)心情的時間久得過于異常,不解地抬頭望向他。 施世朗發(fā)現(xiàn)他有所察覺,先他一步,在他看過來之前松開了他的手,佯作才剛平緩過來,很自然地撫了撫胸口。 明決雖然疑惑,但見他那樣,也不好說什么,只安靜地扶著久了有些發(fā)僵的右臂活動兩圈。 他放下手后,牽住了華齊,轉(zhuǎn)向施世朗說:“之前高估你了,以為你學(xué)過馬術(shù),今天學(xué)會打馬球是不可能的了……” 施世朗聽他這話,怎么聽怎么覺得他像是要自己下來的意思,正想開口時,又聽見明決對自己說:“今天就先騎著試試吧?!?/br> 施世朗從沒想過明決對自己會有這樣的耐心,一時怔得說不出話來。 明決見他坐在那里半天不說話,便問他:“不想嗎?” “沒,”施世朗回過神來,對他搖頭,“沒有?!?/br> 聞言,明決微微點頭,臉上霎時出現(xiàn)了專業(yè)人士共同的專注神態(tài),對施世朗說:“雙手抓緊韁繩,不要松開。” 施世朗依言照做。 “現(xiàn)在,試著用雙腿夾著輕踢一下華齊的肚子?!?/br> “哦。” 施世朗第一次騎馬,也不太明白明決說的輕踢是什么程度,一時沒把握好力度,腳下重了,將華齊踢得到處亂蹬。 見狀,明決趕忙去拉華齊,同時還要顧及馬背上的施世朗。好不容易將它的情緒安撫好,他轉(zhuǎn)過身來,一言不發(fā)地盯著施世朗看,好像十分嫌棄他用這種笨拙的方法來踢他心愛華齊的肚子。 施世朗知道這時候什么都不能說,乖乖閉上嘴和充滿歉意的表情是讓明決繼續(xù)保持耐心的唯二途徑。 果然,過了十幾秒鐘,明決無奈地收斂起不耐,克制著語氣對他說:“輕一點。” 施世朗示好地點了點頭。 有了第一次的經(jīng)驗,他接下來的力度就掌握得稱心些許了。華齊在他輕踢的驅(qū)使下,沒有出現(xiàn)前次那樣的驚慌,而是慢悠悠地往前踱去,明決靜靜地跟在他身邊。 不知為何,那天的暮色來得很快。欲夕的天邊鋪滿了逡巡的落日云層,四下的光線柔和而舒適。黃昏下,整座馬場都被幽然的森林氣息靜靜環(huán)繞著。 馬球場上,中場休息時,湯岫辛騎著馬來到湯岫舟身邊,示意他往練馬場那邊看。 看著練馬場那邊難得的和煦一幕,湯岫舟淡淡笑著說:“你看,他們也是可以和平相處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