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寡夫郎他茶香四溢 第118節(jié)
林飄不知道?沈鴻韓修他們的那件事情到底怎么樣了,但看沈鴻仿佛個沒事人一樣,便也很少去問這件事,只想著他既然一點波瀾都沒起,就代表這事大?約不嚴(yán)重。 尤其是以前愛來給他報信的捕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久沒來了。 然而實際上,事情變得更加嚴(yán)重了。 家里忙著給二柱備考,每天都要熬上一大?鍋藥膳大?骨湯,林飄覺得或許是暫時?安穩(wěn)了,便沒有?再多去想穆玉的事,只顧著給二柱打點上下,結(jié)交朋友,好叫他考試的時?候不要出什么岔子。 二月,韓修和溫朔已經(jīng)現(xiàn)了頹勢,但皇帝留著情面,并?沒有?以雷霆之勢迅速處理,而是按下不提。 但他們的對手自然不是吃素的,費盡心?思自然想讓皇帝重視這件事,敲下最后最重要的一錘子。 二柱參加了武考,林飄和二嬸子秋叔都去看了他的比武現(xiàn)場,看見?他威風(fēng)赫赫力拔山兮把對手甩下臺,或者一個肘擊一個擒拿手像捏小雞一樣把對方捏在手里,猶如天才直降新?手村,大?放光芒。 這個結(jié)果?根本不用等,二柱一個人打到了最后,但考慮到要看幾個考官的意見?,最后還是等了等消息,并?且又找門路送了點合適的禮品。 最后的結(jié)果?出來,二柱是縣案首,縣府武力扛把子第一名,家里一個武秀才從天而降。 喜得二嬸子一夜沒睡著,見?著了誰第一句話都是,我家二柱成武秀才了! 于是大?辦宴席,從巷子頭擺到巷子未,連著幾天都熱鬧非凡,忙得腳不沾地。 四月,韓修和溫朔認(rèn)命了,在靜室下棋,他們圍坐在棋盤前,看著面前的棋局只有?沉默。 “父親與?娘親的母族從中斡旋,拖到現(xiàn)在恐怕也要拖不住了,這其中的關(guān)卡一層層,能用的法?子和人情都用上了,大?勢已去?!?/br> 韓修落了一子,神情冷寂:“我等性命無憂,尚能保全自身,只是下面的人要被?舍棄,今日只能韜光養(yǎng)晦,等待下一次的博弈?!?/br> 溫朔也滿臉的灰心?,這是他長這么大?遇到的最大?一件事,甚至連想回洛都他父親都不許他回,叫他好好呆在這里,說他回去也幫不上任何忙,只會成為累贅和被?對方利用的點。 這是他思考時?局思考得最多的一年,從未有?過這樣心?情繁雜的時?刻:“這是死局,沒人破得了?!?/br> 他們都心?知肚明,這是五皇子為了對付他們而設(shè)下的局,從大?義上,鮮卑與?大?寧世?代為仇,從情理上,世?家與?邊境不清不楚,沒有?哪一個是能夠讓他們?nèi)ネ品摹?/br> 哪怕陛下知道?他們并?未犯下如此深重的過錯,也只是不愿深究想要高高拿起輕輕犯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們從中逃脫,而不會為他們推翻這個局面。 這個天秤有?兩端,一端是他本來就需要制衡,不甚在意的世?家,一端是他寵愛的女人生下的兒子。 他們想要翻身,就是想要陛下打五皇子的臉,就算陛下不滿于五皇子做出這么大?的動作?,也不會為了世?家在明面上這樣對五皇子。 從各種意義上,這都是死局,只能拖,一層層的去破解,博弈,斡旋,讓結(jié)果?來得越慢越好,讓后果?越小越好。 但被?剮掉一層皮的只會是他們。 沈鴻拈起一枚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指尖進黑子的腹地之中。 “這盤棋確實已經(jīng)成死局了,棋盤是五皇子定?的,棋子也是五皇子做的,無論怎么走,我們都在他的局中,不會在局外。” 韓修默然了一會,突然抬頭看向他:“沈兄話中有?話?” 沈鴻沒有?回答,韓修是極其聰慧的,但沈鴻發(fā)現(xiàn)他缺少一個東西,就是他出身世?家,一切都被?規(guī)訓(xùn)得很完美,循規(guī)蹈矩沒有?錯處,所以他不夠敢想。 韓修直直的看著他,忽然問:“如何在局外,你知道??” 沈鴻忽然看了他一眼:“這話我只說給朋友聽。” 韓修反問:“你我難道?不是?” “我要你一生以我為友,絕不背棄我。” “好,我韓修以性命起誓,與?沈鴻一生為友,同?富貴,共權(quán)勢,絕不背棄?!?/br> 韓修說完看向溫朔,溫朔楞了好一會才意識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緊急的豎起手指狠狠發(fā)誓。 韓修看著他,他心?里有?個感覺,沈鴻真的有?法?子,他雖然時?常出謀劃策,但更多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更像冷眼旁觀,別人看不出來,但他能感覺出來,沈鴻觀棋不語已經(jīng)很久了:“我們的人品你該信得過,既然發(fā)了誓言,往后不論世?事如何變遷,我們都是朋友,絕不背棄?!?/br>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溫朔聽傻了:“什么意思?” “他做了一個局給你們,你們破不了,你們也做個局還給他,他釜底抽薪,你們也可以釜底抽薪?!?/br> 溫朔眨了眨眼睛,一腦袋漿糊,但努力的在思考著。 韓修只是想了片刻,就猛的一拍棋局站了起來,砰的一聲如同?驚雷貫穿腦海,棋盤上棋子四濺。 他站起身,呼吸一下急促起來,看著還坐著的沈鴻,腦海中突然一片清明,堵塞的路突然成了一片新?的天地,他戰(zhàn)栗了許久才定?定?的看向沈鴻,緩和的道?。 “沈兄,當(dāng)真國手?!?/br> 溫朔傻眼了,啥???他們?yōu)槭裁茨茏龅阶屗總€字都聽懂了,但也每個字都沒聽懂? 第99章 溫朔目光茫然的左右看?了看?,落在沈鴻臉上?,又抬起頭看?向另一側(cè),看?向韓修神情激動的模樣。 他內(nèi)心也激動起來,因為韓修這個樣子,就代表沈鴻說的東西是有用?的,而且可能不是有一點用?,可能是很有用?。 但是到底是什?么? “沈兄……韓兄……”他干巴巴的喚他倆。 韓修忽然轉(zhuǎn)頭看?向他:“溫朔,若是要?就此?一搏,你能說服你父親做到何?種程度?” 溫朔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一下挺直了脊背,有種當(dāng)堂被先生choucha站起來背策論的感覺。 “我……”他認(rèn)真的想了想:“父親與旁支雖然和睦,但嫡系主家?的尊嚴(yán)是不能被越過去的,如今旁支野心勃勃,只要?能不輸,父親大約是愿意一搏的。” 韓修當(dāng)然了解溫家?,每一個家?族都是這樣,嫡系的尊嚴(yán)是不容踐踏的,他們的地位,權(quán)勢,官職,尊嚴(yán),全都牢牢綁在了一起,不容許別人絲毫的冒犯。 隨即韓修坐下來,端正的坐在沈鴻對面,開始認(rèn)真的討論起具體的細節(jié)和想法。 沈鴻的意思很簡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五皇子利用?了陛下對他的偏愛,和大寧對外族人的排斥。 但一個局面中,成功的點和失敗的點大概率是相同的。 陛下偏寵五皇子,稍微將局面看?透一點便能明白,是因為五皇子的母親是寵妃,以皇帝目前的趨勢來看?,成為他的寵妃需要?有兩個條件,一個是皇帝自己喜歡,一個是母家?不能太有權(quán)勢。 這兩點缺了哪一點都不能太成立。 五皇子和他母親能給予皇帝最純粹的愛情和親情,至少皇帝是這樣感受到的,這里沒有威脅和制衡,即使過于偏寵也不會造成麻煩,是一個高處不勝寒的帝王最需要?的溫柔鄉(xiāng)。 五皇子這次如此?冒進,大概也是明白,自己除了皇帝的偏寵,和別的皇子是不能比的,所以急著要?把還沒站隊的世家?全都拉攏到自己的旗下來。 這對于皇帝來說,可能無?傷大雅,但帝王之?心,未必就不會俯瞰全局。 五皇子一旦成功,就能制衡別的皇子,而即使他之?后失敗了,旁支折進去了,嫡系再次復(fù)起,世家?依然屹立,朝堂整體的局面不會受到太大的震蕩。 陛下帝王心術(shù),將這手棋下得相當(dāng)漂亮,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撥弄了一下局面,施恩了嫡系,制衡了各方關(guān)系。 陛下想制衡其他皇子,便是怕他們現(xiàn)在就忙著想當(dāng)皇帝了,打算讓他們幾?個兄弟先互相耗著。 但如果他發(fā)現(xiàn)五皇子貪功冒進,怕以后無?法成功上?位,現(xiàn)在就急著想當(dāng)皇帝了呢? 一旦爭位開始,其余的皇子之?間的平衡就會被打破,九五之?尊之?上?,坐著那個位置的皇帝反倒成了眾矢之?的。 這時候皇帝會繼續(xù)觀棋不語,還是打壓五皇子一派扶持不肯早早站隊的世家?嫡系? 局面改變之?后,互相之?間的牽制力道也改變了,只要?有人中立和游離在外,皇子們不敢輕舉妄動,皇帝的制衡就會再次成立。 沈鴻沒說,一年前院長走的時候,寫了信讓他和韓修在鹿洞書?院維持好?局面,在信的末尾告訴了他,他書?房后有個暗格,里面有《商君書?》和《帝范》此?為帝王之?學(xué),叫他多?看?,大約就是為了讓他能看?懂帝王心術(shù),才?擁有更好?的執(zhí)棋能力。 先前院長常和他聊《韓非子》,那時院長問他,韓非子被同門嫉害,但人們也常議論,此?是帝王的授意,而你認(rèn)為韓非子到底死于什?么。 沈鴻回答:“韓非子,死于《韓非子》?!?/br> 狡兔死走狗烹,皇帝愛惜他的才?華,他卻急于獻上?自己的才?華證明自己的價值,既證明了自己能力高強難以駕馭讓人忌憚,又已經(jīng)將心中韜晦寫成書?冊使自己失去了價值。 當(dāng)時院長看?了他許久:“你有天生慧眼,能洞悉人心,要?修品行,不可墮心性,叫你嫂嫂失望。” 他與世家?嫡系交好?,往后考取功名行走官場,自然是要?做一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一帆風(fēng)順的忠直之?臣,不叫嫂嫂再擔(dān)驚受怕。 韓修和溫朔懂了他的意思,覺得實在是瘋狂,但亂局之?中一步都不可退,得步步站穩(wěn)步步前行,是值得一搏的,這一下不止是翻身,甚至可以說是對五皇子強有力的反擊,能把五皇子直接打入泥潭。 他們當(dāng)即點點頭,在心里開始琢磨這件事該如何?實踐,他們當(dāng)下回不去也不敢回,一旦妄動可能讓旁支的人更加警惕和瘋狂,但若寫信回去泄露了機密也萬萬不可,想來想去只能讓他們的哥哥迅速趕回上?京洛都,將此?計謀獻上?。 他們商議好?了各方細節(jié),到了傍晚,天看?著灰蒙蒙的,明日便是休沐的日子,過往沈鴻常常第二日清晨早早起床下山。 今日不知為何?,和韓修溫朔結(jié)成同盟定下計策之?后,那執(zhí)棋人洞悉全局,絲絲縷縷記入心中的感覺散去,剩下的只有一絲空蕩的感覺。 權(quán)勢仿佛是很大的東西,皇家?似乎是高高在上?的,但在他落棋的那一瞬,仿佛全都毫無?意義?,狀若山巔巨石,是滄海巨浪,但又能這般輕易摧毀,而他所追求的,也只是這些須臾就能消散的,毫無?意義?的東西。 但當(dāng)發(fā)現(xiàn)自己有能力執(zhí)棋的時候,這種俯視感,再也無?法消弭,執(zhí)棋的感覺已經(jīng)比追求權(quán)勢更有滿足感。 這是危險的。 沈鴻突然想回家?見見嫂嫂。 便坐了馬車下山,待到了街道上?,他便先下了馬車,順著街道慢慢走過去,這個點家?里估計剛吃完飯一會兒,他記得有一家?賣山楂糕的就在附近,酸酸甜甜的,他偶爾休沐回家?,見嫂嫂吃過一兩塊。 帶些回去吃,也好?消食。 沈鴻在攤子前買了一包山楂糕,提著油紙包到了家?門口,叩門之?后推門進院子,便看?見娟兒和小月正坐在院子里說著話,二嬸子和秋叔在一旁忙活,并沒有看?見嫂嫂。 “沈鴻?你怎么這個時候就回來了?”二嬸子和秋叔一瞧見他,吃驚的感覺走上?前來,小月和娟兒也站了起來朝他望過來,小聲的喚他沈哥哥。 沈鴻走進院子,將山楂糕放在了桌上?:“嫂嫂呢?” “你嫂嫂出去玩去了,中午吃了午飯便出去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br> 沈鴻抬眼看?向二嬸子:“玩?他一人嗎?” “倒也不是,二柱陪著他的,就在練武場那邊,說是讓他過去看?看?暗器玩一玩,順便看?看?他們武功練得如何?,二柱的師兄弟想定幾?套整齊好?看?的衣裳,如今二柱不是考上?了嗎,他們練武場臉上?有光,想乘此?機會將名氣宣揚出去,說是要?和飄兒合作,叫飄兒指導(dǎo)指導(dǎo)他們,這幾?天飄兒常去他們那邊玩。” “天色已晚,這幾?天都如此??” 二嬸子看?他神色雖沒有明顯的變化,但顯然對此?事并不是很贊同,便趕緊道:“這個你放心,不會出什?么事情的,你別說天黑了,不管天再晚,林師父都是要?親自把他護送回來的,二柱也跟在身邊,保準(zhǔn)安全。” 沈鴻余光看?了一眼桌上?的山楂糕:“那便好??!?/br> 他又問:“嫂嫂吃過飯了嗎?” “晚上?那頓我叫人送了飯去練武場,想必是吃過了的,你回來一趟,快坐下歇息,可是有什?么事情?吃飯了沒有?” “無?事,想回來看?看?,在書?院吃過了。” 二嬸子想問,那二狗呢?但既然沒跟著回來或許是有別的事情,她也就沒問。 娟兒和小月早早洗漱回了房間,沈鴻便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靜靜等著,秋叔給他點了一盞燈在桌上?,罩上?紗罩后靜靜放好?,然后讓大壯出來陪他坐著說話,他們這個點乘著睡覺前,要?去同喜樓最后清點一下今日剩下的東西,定好?明日最合適的采購量。 他倆出了門,說一會就回來,便留下大壯在堂屋里。 大壯有些拘謹(jǐn)?shù)淖?,不知道說什?么,畢竟他心里始終視沈鴻如先生,除了交流詢問學(xué)業(yè)上?的事情,或者?說說家?里的人最近在做什?么,別的實在沒什?么可以聊的,尤其是自從鹿洞書?院出了事之?后,不知道為什?么,沈鴻雖然面上?神色始終是那樣,從沒有變得嚴(yán)肅兇狠過,但透出來的氣息卻是一日不同于一日,使人生出莫名的畏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