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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淵 第65節(jié)

    如果真如周頌臣所說,那也得面對現(xiàn)實,想著該如何解決。

    穆于沒有簽約過戰(zhàn)隊,不清楚這種情況到底是否合理。

    李蟄從未說過,過度商業(yè)化的意思,是所有棋手都得進行商業(yè)活動,棋手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嗎?

    穆于強壓著心頭的不安,客氣地說:“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了?!?/br>
    說完他再次朝單元門走去,這一回周頌臣沒有將他攔下,因為他追出幾步,就覺頭暈目眩,只能狼狽地扶住一旁的樹干,緩過那陣眩暈后:“別因為跟我斗氣,影響自己的前途?!?/br>
    穆于走到單元門口,陰影籠罩著他半張側(cè)臉:“放心,絕對不會?!?/br>
    說完穆于轉(zhuǎn)身上了樓。

    這個不會,大概是指周頌臣自作多情,竟敢拿自己跟穆于的前程比。

    許是因為病毒影響,周頌臣突然覺得胸腔處堵得厲害,難以喘氣。

    第58章

    很快穆于就接到了他簽入星路棋途后的第一個安排,謝青告訴他,他們打算安排一場盛大的簽約儀式,以官方號全程直播,要求穆于也用自己的賬號同步進行。

    穆于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彼時他正站在謝青的辦公室,對方剛帶他參加完訓練基地。

    聽到他果斷的拒絕后,謝青有些驚訝地望著他:“穆老師,要不要再考慮一下?!?/br>
    “不好意思,我不太習慣這種事情?!蹦掠谇溉坏馈?/br>
    謝青又勸了他幾句,見他始終不同意,就沒勉強他。

    穆于本以為還要拉扯一段時間,見謝青這般隨和,不由松了口氣。

    簽約前謝青答應過會讓他在青秀賽上以正式隊員出場,他得為這場賽事做準備。

    他白天來基地訓練,晚上去棋社帶課,充實地過了一個禮拜。

    直到青秀賽名單出來,他才發(fā)現(xiàn)不管是正式隊員,還是替補人員的名單里都沒有他。

    穆于詫異地找到了謝青,驚訝地詢問中間是否出了差錯。

    謝青端著保溫杯,笑呵呵道:“穆老師,青秀賽是需要自己報名,我們通常會在公告欄上貼報名時間,你沒看到嗎?”

    穆于懵了:“你沒告訴過我……”

    謝青飲了口茶水:“這種比賽還是得自己上點心,這里畢竟不是學校,我也不是你的老師,沒有義務提醒你這些?!?/br>
    事已至此,還有什么不明白。

    穆于沒答應直播,青秀賽的機會自然不作數(shù)了。

    謝青仍是那張笑臉:“正好我這邊接到一個商務,有品牌做產(chǎn)品推廣,只需要你手持產(chǎn)品拍段視頻就行,分成挺高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穆于用盡涵養(yǎng)才沒讓自己跟謝青爭論起來,他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吵起來只會讓局面變得更難看。

    穆于神情僵硬地再次拒絕:“不用了,我不太會拍這些?!?/br>
    這是穆于第一次嘗試到這種手段,從頭到尾謝青都沒說過一句難聽的話,甚至原因還十分合理——是穆于自己粗心大意,錯過了報名時間。

    第二次拒絕商業(yè)活動后,謝青就再也沒找過他。

    原本答應分配給他的教練,也沒了下文,他感覺自己好似被邊緣化了。

    穆于站在公告欄前,看著貼了有一個禮拜的參賽名單。

    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穆于?”

    穆于回過頭,是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是我,張嶺!”對方說道。

    穆于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啊,最近網(wǎng)絡上的言論有沒有影響到你?”

    張嶺是第一年定段賽上,最后一輪贏了他的棋手。

    穆于當初要發(fā)視頻澄清的原因,也是怕網(wǎng)上會有負面言論影響到對方。

    張嶺爽朗道:“托你的福,這段時間直播間來了不少人,對我來說是好事?!?/br>
    原來讓棋手直播打pk,也是真的!

    張嶺當初也是竟風道場的天才新人,星路棋途怎么能這樣糟踐人!

    大概察覺到穆于眼神有異,張嶺趕緊拉著人離開人來人往的走道:“我聽說你簽了星路還很驚訝,因為我感覺你不會來這里?!?/br>
    穆于勉強地笑了下:“我也沒想到這里是這樣的?!?/br>
    聽出他的沮喪,走到園區(qū)附近無人的觀景亭時,張嶺才安慰道:“其實贊助性質(zhì)的比賽也是比賽,好歹比在基地里模擬比賽好啊。你看青秀賽名單上的幾個人,基本都是贊助比賽上贏得比較多的棋手?!?/br>
    見穆于仍是神色郁郁,張嶺拍拍他的肩膀:“是不是謝經(jīng)理告訴你,只要簽約就能參加正式比賽???”

    穆于猛地抬起頭,錯愕望他。

    張嶺自嘲地笑了笑:“我們都吃過謝經(jīng)理畫的餅,比賽確實是有的,但前提是你得聽從公司安排,之后才會有上場的機會。”

    張嶺說這話時,臉上有著一閃而過的憂郁。

    穆于低落道:“可是……總有人不想接受商業(yè)活動吧?!?/br>
    “不想接受也可以,那你就會被冷處理?!睆垘X說。

    不用張嶺解釋,穆于也清楚冷處理是什么了,正是他現(xiàn)在正在經(jīng)歷的事情。

    張嶺攤了攤手:“怎么說呢,他們沒有強迫你必須去進行商業(yè)活動吧。”

    “確實沒有?!蹦掠谡嫘牡匕l(fā)出疑問:“但這已經(jīng)算得上潛規(guī)則了,必須拉贊助才能上場比賽,這樣不合理的事情,為什么沒人反抗?”

    張嶺:“既可以多賺錢,又能在正式比賽上出場,誰會反抗?畢竟有些俱樂部的新人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環(huán)境里的所有人都在渴望得到機會,并為此付出努力,要是有人特立獨行,別人只會覺得你蠢得天真,不知世道艱辛?!睆垘X苦笑道。

    穆于半晌才道:“如果要解約呢?”

    張嶺笑了,笑得苦澀:“當然可以解約,賠付違約金就行。你要是不愿意賠,那就打官司。等官司拖個一年半載你再重新簽約,到那時新的一批定段棋手出來,你拿什么跟他們比?其他俱樂部為什么接受跟前俱樂部打過官司的棋手?”

    穆于現(xiàn)在完全明白了,前途后路皆被堵死。

    在這種環(huán)境里,棋手們?nèi)绻€想要繼續(xù)發(fā)展,就必須遵從這里的規(guī)則。

    當他們加入規(guī)則后,嘗到益處,自然也會成為規(guī)則的擁護人,反抗者皆被視作異類。

    “我不相信這樣的環(huán)境下,能夠培育出真正的優(yōu)秀棋手。”穆于認真道。

    隨即穆于看到張嶺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這種環(huán)境當然不會有優(yōu)秀棋手,因為星路棋途真正優(yōu)秀的棋手,都是重金從別的俱樂部挖過來的,大型賽事也只會由這些棋手上場。 ”

    張嶺搖頭,目光痛苦又疲憊:“而我們……不過是有點作用的基石罷了。”

    吸引來的贊助商可以給俱樂部注入資金,簽下的知名棋手越多,贏下國家級賽事的機率越大,星路棋途的名號就也越響。

    這套法則讓星路棋途變成一個無情高效的機器,將棋手視作齒輪、燃料,不斷反復使用,直至耗盡所有可利用的價值,再依靠由其生成的名氣,吸引下一批棋手。

    穆于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恐懼攢緊了他的心。這次莽撞的簽約,所帶來的后果遠比他想象得要嚴重。

    按張嶺的說法,幾乎沒有人能從這種規(guī)則種逃出,只能被迫妥協(xié)。

    哪怕看清這整個事情的真相,也無法脫身。

    冷汗從背后滲了出來,巨大的驚慌讓穆于面容慘白。

    張嶺沒想把他嚇到,有些同情,又有點內(nèi)疚:“其實你該怪我,如果不是你的那個視頻里提到我了,謝經(jīng)理也不會注意到你?!?/br>
    穆于倉促地打斷了他:“人應該承擔自己的選擇,無論是什么后果?!?/br>
    張嶺嘆了口氣,穆于已經(jīng)坐不住了,事已至此,只能努力尋求解決辦法。

    半個小時后,立在酒店房號1310門前,穆于按下響鈴。

    在鈴聲響到第二回時,房內(nèi)終于傳來腳步聲。

    門被拉開,李蟄頭發(fā)亂翹,睡眼朦朧,瞧著剛從床上起來。

    穆于試圖擠出笑容,卻失敗了:“李蟄。”

    他聲音有些顫抖:“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李蟄看到仿佛驚弓之鳥般的穆于,眸中閃過一絲暗澤,他敞開門:“當然可以?!?/br>
    穆于走了進去。

    就像終于誘捕到心愛的小鳥,李蟄滿意地笑了起來,關上房門。

    穆于坐在套房的暗紅色沙發(fā)上,李蟄立在開放式的水吧,給自己沖了杯咖啡:“哥哥要喝什么,茶水咖啡還是奶茶?”

    “奶茶的話還得等一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給你自制一杯,是我最近在網(wǎng)上學的?!崩钕U玩笑道。

    穆于現(xiàn)在什么都喝不下,只想快些將星路棋途的情況告知李蟄。

    李蟄的在星路棋途的朋友到底什么情況,他暫且還不清楚,但如果李蟄的朋友也是受害者,或許他們可以互相幫助。

    端著瓷白茶杯,李蟄穿著黑色睡袍,放松地將身體陷進沙發(fā)中。

    聞著杯中濃郁的咖啡香氣,李蟄安靜地聽穆于訴說著這段時間的遭遇。

    他啜飲一口咖啡后,緩緩靠近穆于,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安撫道:“我知道了,你放心,謝經(jīng)理我也認識,當初我定段成功的慶功宴上他還特地來為我道賀過。一會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別再繼續(xù)為難你?!?/br>
    穆于搖了搖頭:“我想要解約?!?/br>
    李蟄收起手,不贊同地蹙眉:“你才剛簽約還不到一個月,何必這么著急。星路棋途經(jīng)營的方式確實有點問題,但你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敢真把你晾著。”

    穆于仍然固執(zhí)道:“不用了,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問一下,如果要解約的話,違約金能不能先欠著……我一定會盡快掙錢還上的。”

    李蟄悶聲笑了起來:“哥哥,你到底在怕什么?我說過了,有我在他們不敢把你怎么樣。青秀賽是吧?我現(xiàn)在給謝青打電話,讓他將正式隊員換成你。哥哥想要幾臺?三臺四臺?還是干脆當主將?”

    穆于的心緩緩沉了下去,接觸的一年里,他不是不清楚李蟄的任性與骨子里不經(jīng)意間透出來的傲慢。

    當時覺得可以忍受,是因為周頌臣也是那樣的人。

    他早已習慣和這類型的人相處。

    現(xiàn)在看來,李蟄跟周頌臣根本不同!

    李蟄仿佛沒察覺出他的情緒,軟聲道:“好啦哥哥,別生氣了,不如我一會帶你出去買衣服,散散心吧。你看你被這事嚇的,臉都白了?!?/br>
    李蟄使用權利時的傲慢,讓他不受控地產(chǎn)生一種荒謬與恐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