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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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我和她兩個人的事,起因是你。所以在你處理好你們倆的關系之前,請別再和我聯(lián)系?!?/br> 黎棠接著說,“謝謝你送我的生日蛋糕,她過生日的時候,請務必買比這個更大更貴的,不要再讓她胡思亂想?!?/br> 一口氣把話說完,黎棠掛斷電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發(fā)抖,后背也出了冷汗。 當慣了慫包,難得硬氣一回,還把自己弄成這樣,黎棠重重咬了下嘴唇,心說真丟臉。 好在沒人看見。 正慶幸著,旁邊的崗亭傳來嘿嘿笑聲。 轉臉看過去,是福鑫化肥廠的門衛(wèi)大叔趴在窗臺邊,探出頭來笑:“小年輕感情生活就是豐富啊。” 黎棠:“……” 方才的氣焰迎風而滅,黎棠正要溜,那大叔又道:“快下雨了,進來坐會兒吧?!?/br> 其實本來沒想進去。 黎棠已然適應了敘城天氣的詭譎多變,但想到自己剛因為淋雨發(fā)燒,便還是接受了邀請。 再者,他還有別的私心。 附近這一代廠房遍布,假期都大門緊閉,唯有門衛(wèi)崗亭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既然長期待在這里,必然熟悉附近的情況。 黎棠不擅長與陌生人打交道,進屋五分鐘,外頭雨聲漸響,他還沒想好怎么搭話,又該怎么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引到那通往地下的樓梯去。 倒是門衛(wèi)大叔,見他悶不作聲,當他還在因為“感情生活”煩惱,把崗亭里的電視打開,調到本地頻道。 正在放社會新聞,說到某男士懷疑妻子出軌,追到妻子就職的公司把妻子的上司揍了一頓,某男士現(xiàn)已被拘留。 大叔看的直樂呵:“所以說嘛,三個人的感情雖然熱鬧,但太擁擠?!?/br> 黎棠再度:“……” 我根本沒往里擠好不好。 廣告之后放到另一則新聞——社會青年街頭斗毆傷勢嚴重,大叔捧著茶杯念叨:“這算哪門子嚴重,上回我們這兒來救護車,被扛上車的兩個小年輕那才叫一個血rou模糊,臉都看不清咯。” 黎棠似有所覺,出聲問道:“也是打架斗毆嗎?” “算是吧?!贝笫逋虼巴?,往那通往地下的樓梯方向瞅一眼,“白天是正規(guī)拳館,等到了晚上或者休息日,那里頭的動靜,嘖……” 原來是拳館。 依然是黎棠不了解的領域,他問:“拳館不是健身的地方嗎,怎么會受傷?” 大叔一臉諱莫如深:“知道格斗嗎?聽過黑拳沒有?臺上玩命,臺下撒錢,你們小孩子家家的,可千萬別為了那仨瓜倆棗去那種地方學壞了。” 地下拳館。 “嘭——” 隨著一聲沉重而扎實的擊打,對手在在沖擊中轟然倒地,幾度掙扎,終究沒能再站起來。 場邊的裁判走上前,拉過蔣樓的手高舉,場館內一時掌聲雷動,歡叫炸響。 往臺下走時,有人遞來毛巾。蔣樓仍再喘促氣,接過毛巾隨便擦一把臉,再捂了捂左邊耳朵。 無用的耳朵,平時捕捉不到一點聲音,而當處在密閉環(huán)境里有高分貝音頻,它反而會拉響警報般地出現(xiàn)尖銳耳鳴。 罕見的會令蔣樓感到疼痛的時刻。 到后臺,老張?zhí)媸Y樓摘下裝備,緊接著檢查他的傷勢——聽勸戴了護頭盔所以頭臉沒有大礙,肩膀,胸前,以及腹部,已經(jīng)有淤血自皮膚下浮現(xiàn)出來。 即便善于防守,也練出堅實肌rou,在拳擊臺上受傷仍是家常便飯。 “讓你周末好好休息不要過來,怎么就不聽話。”老張嘆氣道,“以后兩腿一蹬下了黃泉,你爸怪我沒照顧好你,我該怎么向他交代……” “他不會的?!笔Y樓仍是平淡的口吻,“是他為了救別人把我丟下,怎么會怪您沒照顧我?” “要怪,也是我怪他?!?/br> 沖過澡,換上來時的衣服,蔣樓一邊順著樓梯上行,一邊將外套拉鏈拉到頂。 剛踏上地面,就踩了一腳水。道路像是一張深淺斑駁的畫布,低洼處暗淡,積水處反光,顯是剛下過雨。 而畫布的正中,一個人站在那里。 稍作停頓,蔣樓走上前去,到黎棠面前時已經(jīng)帶了笑:“怎么,朋友沒留你吃飯?” 此時下午四點,遠沒到亮燈的時候,天色灰蒙,卻足夠蔣樓看見黎棠眼中的擔憂。 這么多年,他好像一直沒學會隱藏情緒。令蔣樓想起幾個小時前在公交車上,他看向自己的崇拜眼神,以及更早以前,他也曾眼睛很亮地看著自己,童聲稚嫩地說:“會寫這么多字,哥哥你好厲害呀?!?/br> 何其真誠。 卻讓蔣樓在后來的十二年里,每當想起這個片段,就有如一捧雪水澆在心里,刺骨冰涼。 黎棠并未察覺,猶自擔心著,連謊都顧不上圓:“我聽說了,那里是拳館?!?/br> 蔣樓深吸一口室外的空氣:“你進去了?” “沒有,我進不去?!崩杼膯枺澳闶窃趺催M去的?你在里面……做什么?” “你希望我在里面做什么?” “我不希望你進去,那不是你該在的地方。” 蔣樓愣了下,隨即又笑了:“那我應該在什么地方?商場,電影院,還是你們常去的咖啡店?” 他在笑黎棠天真,“那些要花錢,上學也要錢,想活著就繞不開吃喝拉撒睡,這些全部都需要花錢,進去就能賺到錢,就能有活路,你讓我不要進去……那我應該去哪里,應該在什么地方?” 黎棠的眼神暗下去。 他想起曾經(jīng)目睹蔣樓手臂上出現(xiàn)大片青紫,還有掛在屋里重逾百斤的沙袋。 原來那并不是擺設,而是他的謀生工具。 不是沒有察覺蔣樓言語中的嘲諷,黎棠還是拾起了生日那天沒問完的問題:“那你的休學,是不是因為耳朵……” “是啊。”像是打定主意要滿足他所有的好奇,蔣樓說,“小學二年級還是三年級,和初中生打架,四個打我一個,有個人掄花盆砸我腦袋,去醫(yī)院的路上,左耳就聽不見了?!?/br> 當時他已經(jīng)從收養(yǎng)他的姑姑家搬走,姑姑覬覦蔣樓父親名下的房子不成正慪氣,出過一筆手術費后就聲稱到她手里的撫養(yǎng)費已經(jīng)見底,不愿再出后續(xù)的治療費用。后來是福利機構籌款為他繼續(xù)治療,然而顱腦損傷造成的神經(jīng)性耳聾病因難尋,兩次手術接連失敗,左耳已被定性為重度以上聽力損失,主治醫(yī)師都建議別再折騰,不如植入人工耳蝸,或者佩戴助聽器。 彼時助聽器在孩子們眼里還是稀罕物,蔣樓戴著去上學,被高年級的男生圍觀嘲笑,他們還把助聽器從他耳朵上扯下來,扔到地上踩。 蔣樓跟他們打了一架,差點又進醫(yī)院。 這下不僅學校,連資助他的福利機構也認為這小孩脾性惡劣,難以管教,生來就是禍害。 身邊的大人一個接一個離開,他先是被帶到姑姑家,再輾轉到福利院,兜兜轉轉,最后還是回到只剩他一個人的家里。 這段經(jīng)歷對于蔣樓來說并非難以啟齒,但凡有人問起,他便如實講述。 因此他知道所有可能會出現(xiàn)的反應,驚詫,哀嘆,或者憐憫——人類對于悲慘的故事,大多會動惻隱之心。即便這故事,蔣樓已經(jīng)重復講過無數(shù)次,早就麻木無感,甚至像在以旁觀者的身份講述別人的故事。 而作為蕓蕓眾生的一員,黎棠的反應必然與那些人一樣。 像他這樣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少爺,多半同情心更泛濫。 這在蔣樓的預期之中,也是他為引狐貍上鉤,設下的陷阱。 然而,當他講完,看到的卻是黎棠懵懂不解的神情。 那眼神里似乎還有……無奈? “不想笑的話,可以不笑的?!崩杼谋人恍?,微微仰頭看著他,“你問我累不累,可是你這樣比我還累啊?!?/br> 笑容在唇邊凝固。 像是冷不丁一腳踩空,失重感令蔣樓心臟陡懸。 待回過神來,便覺得荒唐。 黎棠說的話荒唐,自己的反應也荒唐。 怎么會有人聽了他的故事,第一反應不是唏噓,而是覺得他在強顏歡笑? 下意識哼笑一聲,蔣樓問:“你是不是燒糊涂了?” 黎棠搖了搖頭:“吃過藥了,已經(jīng)退燒了?!?/br> 藥還是蔣樓喂他吃的。 怕蔣樓不信,黎棠拉過他的手,按在自己額頭上:“你試試?!?/br> 冷風吹得蔣樓掌心微涼,讓黎棠想貼近他,捂暖他。 “難過的話,就不要笑了?!?/br> “你才十九歲,哭也是可以的?!?/br> 第15章 要不是你在這里 良久,蔣樓仍是笑著:“哭?你以為我是你嗎?” 他收回手,插進褲袋:“既然退燒了,就早點回家吧,別讓你mama擔心?!?/br> 說完便越過黎棠,徑自往前走。 黎棠想跟上去,走幾步,又慢慢地停下腳步。 來到敘城雖有兩個月,但由于并未融入,他對這里的印象一直模模糊糊。直到現(xiàn)在,看著蔣樓漸行漸遠,似要走進這幅雨后秋景畫中,一座城市仿佛也在此刻具像化。 凜風,落葉,潮濕的空氣,還有少年孑然的背影。 讓人好想沖上前抱住他,告訴他雨天已經(jīng)過去。 周一課間cao,敘城一中宣布秋季運動會圓滿結束,高二(1)班以整體優(yōu)異的表現(xiàn)榮獲團體一等獎。 回到班級,周東澤就把獎狀張貼到教室后面的黑板報正中,李子初蹦跳著要在上面貼一朵醒目的大紅花,被正好經(jīng)過的霍熙辰奪了去:“一邊歇著吧班長大人?!?/br> 李子初的腿在三千米長跑中摔倒受傷,撐著課桌坐下,幾分嚴肅地說:“你就別叫我班長了吧?!?/br> 霍熙辰剛把那大紅花貼上去,扭頭:“那叫什么?” 李子初呲牙一笑:“叫哥哥呀?!?/br> 靜默三秒后,高二(1)班的教室里發(fā)出天崩地裂的動靜。 而身處教師辦公室的黎棠對這一切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