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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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shù)是關(guān)心,他們似乎約好了閉口不提,只問他好點沒有,讓他先好好睡一覺,什么都不要想。 只有蘇沁晗,委婉地提了一嘴:我已經(jīng)給我爸打過電話了,沒事的,等你休息調(diào)整好了,盡管回來上學(xué)。 黎棠想回復(fù)點什么,手指懸在鍵盤上,卻茫然到無從下手。 我沒事——可是明明有事,這樣說顯得好虛偽。 謝謝你——不當(dāng)面道謝都不夠誠意,可是他們還會再見面嗎? 默默退出微信,鎖屏的前一刻,手機再度振動起來。 看到屏幕上“蔣樓”的名字,黎棠幾乎是本能地開始發(fā)抖。他不敢按掛斷,更不敢接聽,手忙腳亂地長按關(guān)機,還誤觸了兩下截屏。 手機黑屏,世界重歸寧靜。 黎棠挨著枕頭,很慢很慢地側(cè)躺下來,雙膝折向胸口,手臂環(huán)抱住自己的身體。 好像躺進了一口透明棺槨,只要他屏息不動,盡量不發(fā)出聲音,便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蹤跡。 可惜這一天實在漫長,睜開眼去看床頭的鐘,才過去不到一個小時。 似乎并沒有睡著,因為沒有做夢。哪怕黎棠心急地想看一看,那只被縛網(wǎng)中的蝴蝶,最后落得什么樣的下場。 遺憾地長吁一口氣,黎棠忽然聽見門被推開的動靜。 是張昭月端著餐盤走了進來,與黎棠對視的剎那,她下意識躲閃,又沒辦法似的,騎虎難下地上前。 “醒了嗎?”行至床邊,她輕聲道,“有沒有空聊一會兒?” 餐盤里是清淡的海鮮湯,阿姨做的。 直到今天,張昭月才從阿姨口中知道黎棠不喜酸不喜辣,中餐偏好清淡,早餐愛吃面包。 僅僅是飲食習(xí)慣都能讓她驚覺自己的疏忽,這些年究竟錯過了多少? 她不相信黎棠不難過,也不相信他全無所覺。 他只是過分善解人意,不想她cao心,便裝作什么都能接受。 拿起黎棠床邊的一本書,張昭月翻開一頁,自言自語般地說:“我都不知道你喜歡看小說。” 黎棠抿了抿唇。 其實也沒有很喜歡,只是為了提高作文水平,照著老師推薦的書目一本一本往下看。 若是放在從前,黎棠可能會興致勃勃地向母親說起書里的故事,分享閱讀后的感受,可現(xiàn)在,他只有一種被過度暴曬后的麻木。 黎棠沒接話,而是說:“另一個人是他。” 這里的“他”指誰,不言而喻。 在張昭月漸漸睜大眼眸的過程中,黎棠補充道:“拜托不要告訴爸爸,不要讓任何人傷害他?!?/br> 實際上張昭月并非全無所覺。 在今天之前,她就隱隱有過懷疑,畢竟黎棠從未留其他朋友在家里過夜,那次蔣樓留宿,有些事情,便似冰山一角浮出水面。 今天的情況更是幾乎挑明,哪怕她沒有親耳聽到那段音頻。 大概只有黎遠山那種不負責(zé)任的父親,才會滿腦子金錢、顏面,全然不去靠近孩子的內(nèi)心。 雖然,張昭月自問,她也沒好到哪里去。 因此當(dāng)黎棠開門見山,不問自答,張昭月驚訝之余,更有一種無地自容的羞愧。 這種羞愧與面對蔣樓時不同。對蔣樓,她是有心無力,對黎棠,她是分明可以做到,卻回避去對他好。 眼下的局面,可以說是糟糕透頂——蔣樓竟真為了報復(fù),要毀掉黎棠。 張昭月握住黎棠的手,發(fā)現(xiàn)他的手冷得像冰。 “是不是,是不是蔣樓把你……” “不是。”黎棠說,“我是自愿的?!?/br> “我喜歡他?!?/br> 對于生性膽小的黎棠來說,這無異于是昭告天下的一句話。 從此,全世界都會知道黎棠喜歡蔣樓。 或者用“愛”更貼切。他愛慘了他,哪怕已經(jīng)淪落至此,也要為他解釋,也不讓別人傷害他。 當(dāng)然,這樣直截了當(dāng)?shù)靥拱?,也是為了換取想要的結(jié)果。 黎棠任由張昭月拉著他的手,任由淚水滴在手背,問道:“自從五歲開始,您就不再祝我生日快樂,是因為我害死了蔣樓的爸爸,所以不配快樂嗎?” 握著的手微不可察地一緊,張昭月抬起頭。她從未想過黎棠能敏感至此,連那些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幽微差別,黎棠都感知到了。 她明知蔣樓父親的死不能怪黎棠,可那些無法宣明的痛和恨總要有個出口,這些年她背負著罪惡感,不允許自己快樂,也無形中懲罰著黎棠。 哪怕她比誰都清楚,黎棠什么都不知道。 而透過那雙朦朧淚眼,黎棠已經(jīng)看到答案。 非但沒有太多難過,反而有一種茅塞頓開的的豁然,過往的那些被冷淡,被無視,統(tǒng)統(tǒng)都有了落點。 好在不是莫名其妙討厭我,黎棠想,至少是有原因的。 就像蔣樓這樣對我,也是因為我是害他如此痛苦的罪魁禍首。 世間一切皆有因果。 是我活該沒錯。 張昭月離開房間之前,黎棠叫住她:“mama,以后對他好一點吧?!?/br> 心頭微悸,許是因為木已成舟之后,這聲依然如故的“mama”。 即便還未完全從震駭中回神,張昭月仍于心不忍,開口道:“其實——” “我好困?!崩杼霓D(zhuǎn)過頭去,“我要睡覺了。” 張昭月便沒再說下去。 無由地覺得,黎棠或許已經(jīng)猜到了。畢竟她演技那么差,遺落蛛絲馬跡那么多。 房門再度關(guān)閉,又剩下黎棠一個人。 其實他并非不想聽張昭月說話。小時候那么愛聽她講故事,巴不得她整天都陪著他。 只是黎棠覺得自己太笨了,那么多要做的事,在腦袋里亂作一團。 他暫時無法接收更多的內(nèi)容,他需要沉著冷靜,一件一件去解決。 夜深人靜的時候,黎棠下樓,悄無聲息地走進廚房。 在西廚的料理臺前站了一會兒,幾經(jīng)挑選,回去的時候手上多了一樣?xùn)|西。 回到房間,關(guān)門,反鎖。 理智告訴他這里并不是最適合的地方,可是他還能去哪里? 時間已經(jīng)等不及,他也等不及了。 打開手機,撥通電話之前,黎棠看了一眼未接來電,八十多個,其中七十三個來自蔣樓。 從他們在廣播室門口分開算起,平均十分鐘一個。 比當(dāng)時突發(fā)地震,他給蔣樓打過的電話還要多。 手指下落,按下?lián)芡?,幾乎是在“嘟”聲響起的剎那,電話就被接了起來。 對面很安靜,說不定此刻也是獨自一人。 靜到能聽見并不平穩(wěn)的呼吸。蔣樓試探著開口:“……黎棠?” 黎棠“嗯”一聲,便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有些懊惱,平時都是他千方百計找話題,怎么到了最后一次,卻沒話可說了? 破天荒的,蔣樓比他著急將對話延續(xù):“你在家嗎?” 黎棠又“嗯”一聲。 “吃飯了嗎?” “沒?!?/br> “為什么不去吃?” “不餓。” “那困嗎?” “有點?!?/br> “要不要睡覺?” “馬上就睡了?!?/br> …… 多么尋常的對話,差點讓黎棠以為歲月靜好,一切尚未發(fā)生。 是指尖觸碰到冷硬的鐵質(zhì)握柄,讓他猛然驚醒。 也讓他頓時想起,為什么要打這通電話。 黎棠說:“原來,你就是當(dāng)年的那個哥哥。” 十二年前,他為了找mama來到敘城,在山腳下的小屋里認識了一位比他大兩歲的哥哥。 他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問那位哥哥,有沒有見過他的mama。 這些記憶因為一場高燒變得模糊,幾個小時前,從mama口中聽說一部分,才拼湊出完整的情節(jié)。 不對,不是mama。 “她是你的mama。”黎棠對著電話說,“我把她還給你了?!?/br> mama之于黎棠的意義,沒有人比蔣樓更清楚。 黎棠曾說過,“mama不能隨便讓的,哪怕她再不好,也沒人能取代她?!?/br> 可是現(xiàn)在,黎棠要把mama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