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突然的發(fā)問，把齊思嫻嚇一跳。

    她轉(zhuǎn)過身：“黎總……”

    黎棠重復(fù)一遍：“他的助聽器，戴在左耳還是右耳?！?/br>
    齊思嫻有些莫名其妙，還是仔細回憶了下：“應(yīng)該是左耳，我辦公桌朝南，門朝東，他進來送計劃書的時候，靠近我的這一側(cè)戴了助聽器?！?/br>
    晚上，黎棠花時間把那份創(chuàng)業(yè)計劃書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然而并未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摘掉眼鏡，輕捏眉心，黎棠覺得自己小題大做。就算一樣單耳聽力受損又如何？這又不算非常罕見的病癥。

    上個月去醫(yī)院復(fù)診，碰到同樣在診室外候診的病友。該病友小時候發(fā)高燒導(dǎo)致雙耳失聰，自幼待在聾啞學(xué)校，那里多得是先天不足或者后天事故造成的耳聾患者，且多數(shù)都沒有配助聽器或植入人工耳蝸，大家也都安穩(wěn)長大了，都找到了不錯的工作。

    病友用手機打字對他說：其實我們這幫人最不希望被另眼看待，別人同情的目光會讓我們感到難堪。

    想著想著，倦意上涌，黎棠把眼鏡往旁邊一擱，躬身趴在桌上，臉埋進臂彎里。

    醫(yī)生說過，對抗失眠最好的方法是順其自然，困意襲來的時候千萬不要猶豫，立刻原地閉上眼睛。

    腦海中的警戒線悄然放松。

    意識消逝的前一刻，黎棠不受控制地想，當(dāng)年他不戴助聽器，是否也有不想被人另眼看待的原因？

    周一上班，在經(jīng)過標(biāo)準(zhǔn)嚴(yán)苛的評估后，名為roja的企業(yè)成功入選。

    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實地考察，探究該企業(yè)技術(shù)和產(chǎn)品的可行性，以及管理運作方面是否擁有自己的體系。

    簡而言之就是確定該企業(yè)獲得融資后是否可以進入快速發(fā)展，從而帶動投資增值。

    這屬于研究部的工作，部門總經(jīng)理有其他任務(wù)在身，副經(jīng)理李子初已經(jīng)做好出差準(zhǔn)備。恰好這次出差地點是老家敘城，他打算順便回去探望母親。

    也不是沒想過叫上黎棠一起。

    “我看你接下來幾天不忙，例會可以讓其他部門經(jīng)理主持，要不要一起去敘城走一趟，和老周一起吃個飯？”

    黎棠簽文件的手不由得一頓。

    “不去了吧?！彼f。

    “為什么不去？”李子初問。

    黎棠想了想，想不出理由，只好正色道：“霸總的事你少管?！?/br>
    作者有話說：

    李子初：行，你清高！

    第46章 閉上眼睛

    實地考察安排在周三。

    周二下午，黎棠的右眼皮莫名狂跳，怎么都壓不下去的那種，睜眼跳，閉眼跳，手按著還在跳。

    李子初見狀憂心忡忡道：“看來你這兩天走霉運，一定要小心啊?！?/br>
    嘴上關(guān)心著，身體誠實地和黎棠拉開距離，連電梯都不與他同乘。

    “你先下，我乘下一班?！崩钭映跽驹陔娞萃獾溃叭f一你真出了事，好歹還有我頂著公司?！?/br>
    黎棠既無語又服氣，心說這些年變的何止是我，還有你這個貪生怕死的家伙。

    后來散會的時候，齊思嫻見黎棠一直揉按眼睛，問他是不是眼皮跳，黎棠說是，她立刻撕了一小片膠帶紙，讓黎棠貼在眼皮上。

    貼上果然好多了，黎棠表達感謝，齊思嫻一擺手說：“小事情。”

    然后湊過來小聲說：“黎總最近桃花運不錯吧?！?/br>
    黎棠問：“何以見得？”

    “左眼跳發(fā)財右眼跳桃花嘛?！饼R思嫻一臉“我懂”的樣子，“看來下次聚餐可以把老板娘一起帶來了?！?/br>
    黎棠笑了笑：“怕是不行呢。”

    黎棠只聽說過左眼跳財右眼跳災(zāi)，桃花什么的，這些年他從未想過。

    哪怕后來齊思嫻補充，這里的桃花不一定是展開新的戀情，也有可能是舊情復(fù)燃。

    黎棠愣了一下，而后又笑了：“說不定我沒談過戀愛呢?！?/br>
    “怎么可能。”齊思嫻說，“黎總您這長相，一看就閱人無數(shù)?！?/br>
    “那你可看走眼了?！崩杼恼f。

    齊思嫻誓要八卦到底：“就算沒談過很多，初戀總有吧？”

    黎棠合上筆記本，捧在手上：“過去那么多年，誰還記得。”

    這晚，黎棠睡得不太安穩(wěn)。

    擔(dān)心總是吃安眠藥影響白天的狀態(tài)，他忍著沒去吃，半夜醒來兩次，就再也睡不著了。

    戴上眼鏡，摸出手機看時間，凌晨三點十分。

    微信有新的未讀消息。

    是李子初發(fā)來的，說霍熙辰晚上突然肚子疼，送到醫(yī)院一查是急性闌尾炎，白天就安排手術(shù)，發(fā)這條信息是為了請假，他得陪著病人，白天怕是不能去敘城出差了。

    黎棠立刻撥了個電話過去，李子初說一切安好，就是他們倆在首都沒有親朋，他實在走不開。

    黎棠了解李子初，就算這會兒躺在醫(yī)院的是自己，李子初也會傾盡全力去照顧。

    班長的奉獻精神一如既往。

    所以沒什么好說的，當(dāng)場批假。

    臨掛電話前，黎棠在電話里聽到霍熙辰的哀嚎聲，剛要關(guān)心下員工家屬的病情，忽聞李子初一聲爆喝：“再嚎就把你拖婦產(chǎn)科去，看你嫌不嫌丟臉！”

    黎棠：“……”

    當(dāng)我剛才沒夸。

    掛斷電話，黎棠嘆了口氣。

    考察團隊的主要人員請假缺席，作為公司領(lǐng)導(dǎo)，在這種情況下必須迎難而上，把公司利益放在第一位。

    看來敘城是非去不可了。

    原來右眼皮跳是因為這事。

    清晨，考察小隊四人在首都機場集合。

    除了風(fēng)控部的經(jīng)理，市場部派的是齊思嫻陪同前往，另外研究部副經(jīng)理李子初的職能空缺，改換成同部門的楊柏川頂上。

    齊思嫻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從來沒去過敘城，因此有一種解鎖新地圖的新鮮感。

    她經(jīng)營著一個粉絲數(shù)不少的短視頻賬號，排隊登機拍視頻，起飛拍視頻，在飛機上喝飲料都要拍個視頻。

    “這是我要的橙汁，怎么感覺兌水了，有點稀……”她調(diào)轉(zhuǎn)攝像頭，“這是我們老板，原本定的是高鐵出行，我說想坐飛機，他就讓總務(wù)部去改了，這就叫中國好老板……誒老板，您黑眼圈怎么這么重？”

    說著，齊思嫻放下拍攝設(shè)備，從包里翻出遮瑕遞給后排的黎棠：“不是什么大牌，黎總湊合用。”

    黎棠沒化過妝，說不用，齊思嫻要過來幫他，空乘過來提醒她飛機顛簸不要下座位，齊思嫻就把遮瑕膏塞到黎棠旁邊的楊柏川手里：“你給黎總抹一下?！?/br>
    楊柏川愣?。骸拔也粫眠@個?！?/br>
    “沒見女朋友用過嗎？”

    “……我還沒有女朋友?！?/br>
    到底是黎棠自己接了過去，想著沒吃過豬總見過豬跑，試一下就會了。畢竟是出門見人，還是得注意下精神面貌。

    遮瑕里自帶一片小鏡子，黎棠捏著小刷子，蘸一點遮瑕膏，照著鏡子往眼下抹。

    抹了一會兒，察覺到什么，偏過臉，發(fā)現(xiàn)鄰座楊柏川正看著他，四目相對的瞬間，又趕緊別開視線。

    然后臉漸漸紅了。

    黎棠沒注意他的變化，轉(zhuǎn)回去繼續(xù)盯鏡子，問他是不是有話要說。

    “有，有的。”楊柏川莫名磕巴起來，“就是那個，藥，您吃藥了嗎？”

    乍一聽像在罵人，后來聽說楊柏川是受李經(jīng)理所托，當(dāng)總經(jīng)理的吃藥提醒器，黎棠就明白了。

    在這些方面，李子初總是心細得令人敬佩。

    怕員工回去不好交差，黎棠當(dāng)即拿出藥瓶，問空乘要了杯溫水。

    剛要把藥片扔嘴里，遲疑了下，看向楊柏川：“要不要拍張照片？”

    楊柏川一臉驚慌：“拍拍拍什么？”

    “證據(jù)，好向你們副總交差?！?/br>
    “哦，哦，好的?！?/br>
    從口袋里摸出手機，鏡頭對準(zhǔn)黎棠，咔嚓拍一張。

    等到黎棠轉(zhuǎn)回去，楊柏川忍不住又按了一下拍攝鍵。

    三個小時后，抵達敘城機場。

    機場很小，下飛機走兩步就到室外。

    roja的領(lǐng)導(dǎo)裴浩開了輛七座商務(wù)車親自來接，笑說：“早知道沒幾天你們就要來敘城，我們就在首都多玩一陣子，跟你們一起走了?！?/br>
    齊思嫻問：“你們不是創(chuàng)新企業(yè)嗎，這么空閑？”

    “準(zhǔn)確說是我閑，他們都很忙?！迸岷妻D(zhuǎn)過來看向黎棠，“還請黎總不要誤會，別因為我一個人的懶散不給我們投資。”

    黎棠說：“考察不會這么兒戲。再說，以你們的研發(fā)能力，以后的投資只會源源不斷?！?/br>
    “可是怎么辦呢，我們就看上您這兒了?！迸岷普f，“要是把您放跑了，我就成千古罪人了?！?/br>
    黎棠笑：“這么嚴(yán)重啊?！?/br>
    “是呢?！迸岷谱隽藗€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從現(xiàn)在開始我要謹(jǐn)言慎行，不能再給公司拉低考評分?jǐn)?shù)。”

    然后，他和齊思嫻聊了一路。

    齊思嫻是做公關(guān)接待這塊的，能說會道是她的優(yōu)點也是職業(yè)需要。她牽引著話題從敘城的風(fēng)土人情到天氣交通，再不動聲色地過度到當(dāng)?shù)馗咝庐a(chǎn)業(yè)的分布情況，不知不覺中就將roja的創(chuàng)始過程，和目前的人員結(jié)構(gòu)，主研項目等，摸了個一清二楚。

    路上聊過的內(nèi)容，到現(xiàn)場便省的在挨項溝通，大大減少了考察所需要的時間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