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聲 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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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裊裊睜圓了眼睛,魂魄哭不出眼淚,可她那雙眼水汪汪的寫滿了委屈與凌亂。 “你們一起排隊投胎,來生投在同一家,當(dāng)個兄弟姐妹,豈不妙哉?”奚茴越說,戚裊裊便越混亂了。 奚茴見她終于不再哇哇地哭了,撇嘴,開口道:“生死之事不可更改,小孩兒,認(rèn)命吧?!?/br> 戚裊裊張了張嘴,也不知此刻要說什么了。 她心中有無限委屈,可死亡的恐懼在奚茴這里也只是輕描淡寫,她不知奚茴曾經(jīng)歷過什么,好似無所畏懼,也對親情淡薄,能說出與爹娘來生做兄弟姐妹這種話來,可她知道奚茴有些話是說對了的。 戚裊裊深知自己已經(jīng)死了,便是再害怕不能接受,這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唯有認(rèn)命。 她難過爹爹死了,也痛苦死前沒能見到娘一眼,可她畢竟只是個小孩兒,唯一慶幸的便是爹爹的魂魄還一直陪在她身邊,爹爹還在。 “你看見門外那些游魂了嗎?”奚茴指著房門破開的地方,遍地游魂都在思念家鄉(xiāng)。 “那些人與你一同死去,他們忘卻生前一切,便是妻兒子女從面前走過也認(rèn)不出對方,你還記得你爹,你爹還能保全你,你該知足了,戚裊裊?!鞭绍顔问謸沃掳停X海中閃過她三歲生病險些死去的那一夜,岑碧青在她床前到底不愿讓她碰一下的畫面。 她不知這世間親情是否也分輕重,只是血濃于水這句話在她身上從未體現(xiàn)過,她想她八歲那年跳下渡厄崖尋死,倘若真化作鬼魂回到岑碧青的面前,岑碧青大約也是一張黃符貼上她的臉,叫她墮入鬼域。 而戚楓卻能為戚裊裊出生入死,便是化作鬼魂也不曾放棄她。 戚楓能為戚裊裊落淚、磕頭,也能為她喪命、偷尸。 不曾有人這般為過奚茴。 那些事,已經(jīng)不會再叫奚茴傷心,只是回想起仍舊心煩,所以她不愿再提。 拂了拂裙擺上的灰,奚茴起身,對著戚裊裊道:“在你白日魂魄離體后,你爹便一直在找你,你是想與他一起回家,還是想躲在這里哭到天明,自己選吧?!?/br> 戚裊裊啞著聲音問:“那你呢?” 奚茴道:“你若想哭到天明被太陽曬散,我就先回去睡了?!?/br> 說著,她打了個哈欠。 戚裊裊嗚地一聲差點兒再哭出來,奚茴又道:“但你若想隨你爹一同回家,我便在這里陪你等到他來?!?/br> “仙女jiejie……”戚裊裊想抓住奚茴的裙擺,可她眼見著自己的手從奚茴身上擦過,哭腔傳來,無淚的雙眼里倒映著奚茴背對明月的臉:“我想回家,嗚嗚嗚,我想回家!” 奚茴看她哭,也不再勸,她想凡人小孩兒就是麻煩些,眼淚這種東西她早在三歲之后便作為武器使用,再不會真情實感地落下來了。 奚茴又想,她不是白陪著戚裊裊等戚楓或謝靈峙他們找來的,她這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謝靈峙應(yīng)當(dāng)會再給她點兒別的什么獎勵。 況且,戚裊裊喊她仙女jiejie呢,戚裊裊還送了她一束茶花與凌霄花編制的花環(huán)。 戚楓尋女心切卻沒有離城去找,他念著戚裊裊不過一縷魂魄不敢在太陽下曬,便以為她沒跑遠(yuǎn),于是在城里轉(zhuǎn)到天黑了,才想著往城外尋來。 大約戚裊裊生前倒霉,死后卻走了運,便是魂魄在外飄蕩半日也沒走到陽光下,反而天黑自己回來了曾與戚楓住過的小屋。 戚裊裊身死之地,原是戚楓的噩夢,那里經(jīng)歷過打劫,死了幾個仆人,也是在那所屋子里,戚裊裊咳了滿身的血,度過了她此生最痛苦的一夜。 可那個地方再多可怕的回憶,卻也是戚楓和戚裊裊在年城唯一的住所,是他們短暫的家。 奚茴沒有等太久,子時剛過戚楓便趕來了,他沖到屋子里時見到戚裊裊縮在角落里而奚茴站在一旁,心里頓時松了口氣,又驚又懼,還有些氣惱。 他朝戚裊裊奔過去,到底舍不得打女兒,雙眼用力地瞪著她,想罵她為何要丟下身軀亂跑,可知鬼魂畏光? 話還未起頭,戚裊裊便朝戚楓撲了過去,女童稚嫩的聲音說出的話令戚楓心碎不已。 她道:“爹爹,你帶我走吧?!?/br> “爹爹,我要回家,裊裊想回家!” 這句話,曾也在這間屋子里響起過。 那夜戚裊裊滿襟鮮紅,便是服下活佛子的血也不見好轉(zhuǎn),她氣喘如牛,憋得一張臉發(fā)紅發(fā)紫后又哭出聲來,她那時便緊緊地抱著戚楓的胳膊,一聲聲喊著爹爹。 讓他帶她走,她不想看病了,她想回家,她想娘親了。 “好好好,爹爹帶你回家,爹爹帶裊裊回家……” 人的身軀擁抱不到魂魄,于是戚楓丟掉了張漢的身軀,以他自己的魂魄去擁住嬌弱的女兒。二人哭做一團(tuán),哭訴命運不公,也無奈這漫長五百年日月更迭,而他們無能為力。 張漢的尸體倒在一旁,眼珠外翻,奚茴定定地看著相擁的魂魄,面無表情,片刻后也學(xué)著張漢翻了個白眼,慢慢朝外走去。 出了房間,夜風(fēng)將這屋子的腐朽味吹散了些,奚茴抬頭望月,想這世間是不是爹對孩子的感情就是更深些?若她爹還在世,是會與岑碧青一般對她冷淡比陌生人都不如,還是會像戚楓對戚裊裊? 也無需像十成,能有一成關(guān)心在意的話…… 奚茴嗤笑一聲,揮去腦海中的胡思亂想,早就在十多年前化作枯骨的男人,魂魄留在鬼域是被惡鬼分食還是投胎轉(zhuǎn)世都不知道,想那些做什么。 第34章 百鬼夜行:十四 ◎愿你健康喜樂,長命百歲?!?/br> 謝靈峙于丑時趕到, 他到時奚茴正找了塊勉強(qiáng)干凈的地方坐著趴膝蓋上打瞌睡。 趙欣燕等人跟在謝靈峙身后,見到奚茴愣了一下,他們是從先前為張漢保住尸身不腐的符藥上尋到了戚楓的下落, 這才跟過來的,誰知奚茴竟比他們還要早些。 “阿茴。”謝靈峙上前扶起奚茴。 奚茴伸了個懶腰瞥了一眼謝靈峙, 道:“唔, 你們來了, 那里面那兩個交給你們了, 我好困, 先回去睡了。” 陸一銘率先進(jìn)屋,謝靈峙問她:“你怎么會在這兒?” 奚茴道:“小正說戚裊裊的魂跑了,拉著我找了半日, 我想城內(nèi)找不到她或許會來城外,這不,她果然跑城外來了。” 謝靈峙想問的不是這個, 比起奚茴為何會比他們先找到戚裊裊, 他更在意的是之前奚茴分明就看不見鬼魂, 如今為何又看見了? 還是說不過短短幾日,便有鬼魂在他眼皮子底下與奚茴結(jié)契了? 謝靈峙抓住了奚茴的手腕, 本想一探究竟, 拉過來時失了力度,奚茴踉蹌直接半邊身子撞進(jìn)了他的懷里。一抹炙熱劃過謝靈峙的手背, 他垂眸看去, 便見奚茴手腕上掛著的引魂鈴微微發(fā)燙, 暗紅色的鈴鐺里金光一閃而過, 叫他片刻愣怔。 “謝師兄!”趙欣燕見二人都快抱一起了, 沒忍住出聲。 謝靈峙回神, 他松開了奚茴的手腕,奚茴吃痛地扭著手,那腕上還有她于小世界里自殺割出的疤痕,當(dāng)年深可見骨,如今成了一條丑陋的蟲子,醒目刺眼。 這世間術(shù)法有高低之分,行云州最純凈的法術(shù)使出,閃過的也不過是銀光,能亮出金光的術(shù)法也只出現(xiàn)在書籍上,古冊記載蒼穹神明現(xiàn)身,便五彩霞環(huán),金光罩身。 奚茴的引魂鈴里,多了一抹金色的異術(shù),是為護(hù)身?還是這異術(shù)便是她能看清鬼魂的緣由? 謝靈峙再看向奚茴的眼,她自己似乎對此并不知情,那這抹金光異術(shù)又是誰藏于她引魂鈴中的? 屋里陸一銘喚了他一聲,謝靈峙知曉此刻不是問這些話的好時機(jī),便對趙欣燕道:“勞煩趙姑娘將阿茴送回客棧。” 這一路游魂眾多,奚茴又不通法術(shù),便是她能獨身過來,謝靈峙也不放心她一人回去。 趙欣燕自是不愿,只是她沒開口拒絕,奚茴便打著哈欠從她身邊走過,完全不在意自己身后跟的是誰,只想趕緊回客棧休息。 她又不是這些自幼學(xué)習(xí)法術(shù)的,幾日不眠不休也不知疲憊。 趙欣燕不得已跟上奚茴,待出了院子,步入霧氣與游魂中,趙欣燕才看出了些不對勁來。 她發(fā)現(xiàn)奚茴在避著鬼魂走。 一次兩次可能是意外,但當(dāng)她刻意側(cè)過肩從兩個游魂中穿過時趙欣燕才震驚,據(jù)她所知奚茴是沒機(jī)會學(xué)習(xí)使鬼之術(shù),更不可能有鬼魂與她結(jié)契的。 心思一動,趙欣燕拂袖掃過腰間佩掛的玉牌,只見青綠色的微光閃過,帶著股松竹清香,一道高挺的身影便出現(xiàn)于她身側(cè)。 男子二十左右,白與墨綠交匯的綢衫上淺青夾銀的細(xì)線繡了勁松,他頭戴玉冠,手執(zhí)玉笛,人面如玉,五官端正且端莊,渾身儒雅之氣,唯有一雙眼中暗淡,叫他的面容失了幾分鮮活。 “趙小姐?!蹦凶娱_口,不明白平日里從不輕易讓他現(xiàn)身的人既沒遇上危險,又何故將他從玉佩中放出來。 “過去,推她一把?!壁w欣燕的聲音很低,被風(fēng)一吹就散了,她料定奚茴聽不見她說的話。 男子微怔,灰暗的眼眸睫毛微顫,順著奚茴的方向看去,他看見黑白交錯的世界里,一名背對著他行走的少女正伸懶腰,在她的手腕上,微弱的金光如螢蟲閃爍,直叫他已死近千年的心咚咚跳了兩下。 “荀硯知,你還愣著做什么?”趙欣燕重復(fù)一句:“推她一把?!?/br> “她與我無冤無仇,我去推她,這……”男子話才說一半,走在前面的少女忽而停了下來。 趙欣燕頓住腳步,奚茴回眸朝她看來。 荀硯知這才看清少女面容,那雙精明的狐貍眼危險地瞇起,直勾勾朝他瞪了過來。四目相對,荀硯知忽覺慚愧,他瞥開眼神。 奚茴見他退了,自己便近了一步,腳尖幾乎碰上了趙欣燕的鞋尖,她才伸出手用力地朝趙欣燕肩膀推了一下。 趙欣燕沒想到她竟這般膽大,一個沒站穩(wěn)便直直地朝下摔去,倒是方才站在她身邊的荀硯知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身扶住了她,這才免于她摔臟了衣裳。 “你做什么?!”趙欣燕不可置信地看向奚茴,雙眼瞪大。 奚茴眉頭輕蹙,不滿意這個結(jié)果,于是大步向前抬起右腿便朝趙欣燕踹過去。 荀硯知見狀自是要護(hù)人,他抬手抓住了奚茴的腳踝將趙欣燕攬于身后,他的手還沒用力,便有一束黑煙如蛇般爬上了他的手腕,荀硯知見狀立刻松手,順著黑煙看去,附近的游魂似被襲擊了般發(fā)出痛苦的哀鳴。 “有惡鬼?!避鞒幹馈?/br> 趙欣燕看了一眼滿地的黑氣,偶爾還翻滾出幾顆眼珠,她心驚rou跳地望向奚茴,早就知道這渾身眼珠的惡鬼與奚茴必有關(guān)系,如今看來,她是與這惡鬼結(jié)契了! “惡鬼你個頭!”奚茴趁著二人不注意,一腳踹上了趙欣燕的胸口,這回趙欣燕總算如她所愿地摔進(jìn)了泥坑里,奚茴頓時笑了起來:“謝靈峙說,行善積德,行惡積孽,你想讓你的鬼使推我,這不,自己倒泥坑里去了吧?哈哈哈……” 她方才走在前頭,雖沒聽見趙欣燕輕聲輕語嘀咕著什么,可她身邊鬼使的音量又不小,這靜悄悄的夜里只要長耳朵的人都能聽清。 人不犯我我未必不犯人,可人若犯我,我必加倍還之,這是奚茴的做人準(zhǔn)則。 荀硯知見她笑得放肆,眉目彎彎如天上月,梨渦也顯嬌俏些,直至趙欣燕自己從泥坑里爬起來才回神,正要去救,那黑煙瞬時與他糾纏在一起,攔住視線,束住了他的手腳。 “奚茴,你,你太墮落了!與那惡鬼結(jié)契,我要將此事告訴謝師兄,讓五宮長老懲罰你!”趙欣燕從腰間抽出長劍直指奚茴,她怕得手都在發(fā)抖。 奚茴也不在意她知道真相,反正趙欣燕說她壞話也不是一次兩次,謝靈峙看不出云之墨的身份,旁人更看不出,也不會信她胡言亂語。 于是她笑容更加燦爛,指著困住荀硯知的黑煙問:“你以為這是我的鬼使啊?趙大小姐的眼睛是不是瞎了啊?” 不待趙欣燕開口,奚茴出手迅捷,她掏出一直藏在身上的鋒利匕首順著趙欣燕的手腕轉(zhuǎn)了一圈,踢開她的劍便把人重新按回了泥坑里。 奚茴一腳踩在趙欣燕的臉上,一只手用匕首抵著她的脖子,看見污泥染臟對方白嫩的臉蛋,趙欣燕僅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畏懼地看向她,仿佛她比惡鬼還要可怕。 “記得嗎?你以前也這么對過我。”奚茴挑眉:“你也讓你的走狗們用泥巴扔過我。” 奚茴忽而想起了什么,惡作劇般笑了一下,她收回了自己的腳橫坐在趙欣燕的身上,匕首貼著她的脖子斜斜插進(jìn)泥土里,而后奚茴抓了一把爛泥捏著她的嘴塞了進(jìn)去,又用她的衣裳擦干凈自己的手。 抽回匕首,奚茴看趙欣燕渾身臟污地嘔出泥水,心滿意足。 “玩兒夠了,今天先放過你?!彼故强梢詺②w欣燕,只是于謝靈峙那邊便不好交代了,她又不想再將自己弄得滿身是傷來脫罪。 千目困不住荀硯知多久,他的身上有圣光,可驅(qū)散惡鬼,千目在奚茴收手的剎那便鉆進(jìn)了游魂中隱匿自己,順便激起游魂為自己攔住荀硯知。 荀硯知本要反制千目,卻眼見著那黑煙從手中溜走,再想去追周圍的游魂已然陷入焦躁不安,若不及時穩(wěn)定下來這些游魂,恐怕到天亮他們也不會避開陽光,那行云州等人這么多天的努力就白用功了。 “趙姑娘,設(shè)陣,穩(wěn)住他們?!避鞒幹娳w欣燕正嘔黃水,再看向奚茴的眼神也頗為復(fù)雜。 趙欣燕咬牙忍住嘔吐欲,先用傷藥止了被劃破的手腕,再收回長劍去看周圍紊亂的游魂。一聲聲鬼泣驚起一片連帶著遠(yuǎn)處的游魂也跟著哭喊起來,都是那惡鬼突然出現(xiàn)驚擾了他們,若不穩(wěn)定他們,便是在給謝靈峙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