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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3節(jié)

    馮紫英之父還當(dāng)著差,同大明宮掌宮內(nèi)監(jiān)戴權(quán)走得近,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寶玉,冷笑道:“且讓他再得意吧,跟皇親國戚能攀上的,如今也不止他家了。皇上如今龍?bào)w康健,子息定會繁茂隆昌?!?/br>
    永寧王雖然金貴,然后宮這些年也并非一無所出,只他占了年紀(jì)最大又得皇上親自教養(yǎng)的先兒。況林妃雖得圣寵,也去了多少年了,新人換舊人,也不過一朝一夕的事兒。這桌上不就有一個將要發(fā)達(dá)的么。

    寶玉喝完了酒,心系秦鐘,正要找他,卻見秦鐘在和一個丫頭調(diào)笑,也不好打攪,只得折去找鳳姐,卻見到了隨賈璉去蘇州的昭兒,鳳姐臉色也不好看,瞧見他來,強(qiáng)笑道:“寶兄弟不是去珍大哥哥那兒喝酒了,怎么這么早就回來?”寶玉忙問:“可是林meimei那兒出了什么事?她幾時回來?”鳳姐道:“也沒什么,你林姑父恐是不中了。昭兒來拿你璉二哥哥的衣裳的,老太太那兒,還得寶兄弟你勸勸,她又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心里不好受?!?/br>
    寶玉一跺腳,只憂心著黛玉:“她這幾日還不知哭成了什么樣呢?!庇质切奶塾质菫殡y,姑父到底遠(yuǎn)些,又從沒見過,竟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擔(dān)心了。

    第8章 8

    林海用藥吊了幾日,到底是去了,臨前有片刻清醒,竟還有余力安慰黛玉:“我不過是去找你娘,并不覺得苦。況終在故土,有你在側(cè),也無甚遺憾了。你若是要我走的安心,一路上替我哭幾聲也行,只別哭得過火了,傷了你自己的身子。”

    劉遇的奏書到了帝都,皇上被那些中飽私囊之徒氣得勃然大怒,也頗覺林??少F,意欲嘉賞,因林海膝下僅有一女,便是追封了爵位也無法惠及忠臣后人,故圣上龍筆一揮,賜下明珠族姬的封號來。

    宋徽宗時,蔡京提議復(fù)用西周“王姬”稱號,改公主為帝姬,郡主為宗姬,縣主為族姬,也不過用了十年。本朝并不用此稱號,陛下賜下這等封號,又未賜封邑,一應(yīng)車駕、服制、用度皆無處可考,同縣主、縣君的等級高下也無從得知,亦算用心良苦。

    林滹等本憂心黛玉悲痛過度,但她竟突然像轉(zhuǎn)了性似的,受封謝賞也好,摔喪駕靈也好,俱是一臉麻木,半滴淚也沒落下,直至晚間,宋氏恐她憋壞了,不敢放她一人入睡,抱被前來相伴時,她才“哇”得一聲哭起來。宋氏摟她入懷,只覺得纖纖細(xì)細(xì)的小姑娘,渾身都在顫抖,除了第一嗓子,喉間也發(fā)不出其他聲兒,只有快背過氣時略急促的喘息。

    宋氏亦被勾起十分的憐愛來,輕撫她后背,只覺得瘦得連蝴蝶骨都有些硌手,緩聲勸道:“睡吧,睡吧,都過去了,往后會好的?!?/br>
    林征幫著料理完喪事,便要啟程回任上去了,這兒雖是他叔父,但到底隔了一輩,且不是親父母,沒有叫武將丁憂的道理。營里雖然上下都可靠,不至于一刻也離不得人,但他也不敢耽擱太久。行程雖匆忙,宋氏仍叫他單獨(dú)去與黛玉道個別。

    林征倒是無可無不可的,只是擔(dān)心既然沒見過幾次面,也沒說過幾回話,黛玉見了他,難免覺著無趣尷尬。

    “如今她是你meimei了,你是咱們家下一任的家主,去同她說,便是她父親沒了,咱們也能護(hù)著她,她并非孤獨(dú)一人?!?/br>
    林征不解:“既這么著,母親同父親去說不是更好?”

    “我們和她父母年齡太近了?!彼问蠂@了口氣,“太近了,她現(xiàn)在送走了她父親,難免要想到,我們也到了生死不由己全看老天爺?shù)哪昙o(jì)了。”

    林征不由地沉默了一會兒,抬眼看了看宋氏眼角細(xì)細(xì)的紋路,而后沉靜地往后院去了。

    黛玉正在做書套子——林海生前素喜讀書,收藏了不少珍本孤本,放在蘇州無人看管難免要壞,打算搬回京里去,雪雁這幾天正帶著小丫頭們給放書的藤匣分類套好套子,本擔(dān)心黛玉,不肯她動手,她卻無論如何也想找些事做,免得自己一閑下來,就要胡思亂想。

    林征皺起眉來,他身上已是一身素服,可是沒料到黛玉竟還穿著林海入土那日的重孝,趕緊對出來問紫鵑:“你是瘋了么,未出閣的姑娘家,穿的這么重的孝,你也不知道給換了?還是普通的素服沒做好?”紫鵑忙道:“哪里能沒有素服,太太親自送來幾身了,別的也在做,只是姑娘怎么也不肯換。大爺幫我們勸勸呢?”

    不肯換下重孝,其實(shí)也不單單是孝順吧。林征不是信那些鬼神之說的人,但是劉遇曾信過,他當(dāng)時固執(zhí)地覺得人剛死七日,魂魄還未入地府,他如果不脫下當(dāng)時穿著的重孝,就仿佛覺得文慧皇貴妃還未走遠(yuǎn)。只是劉遇膽大得多,甚至引了一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癩頭和尚胡言亂語的法子,想要再見林妃一面,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成功沒有,自那日后,劉遇便再也不把那些鬼神仙佛的掛在嘴邊了。這個黛玉meimei,也是和劉遇當(dāng)時一樣,思念親人到癡了嗎?

    他重新走了進(jìn)去:“meimei?!?/br>
    黛玉垂下眼來,躬身行禮,叫他大哥。

    林征和林徥就模樣看,完全不像兄弟——他的身量頎長俊秀得像一株挺拔入云的水杉樹,比一般白凈孱弱的世家子弟要威武得多,眉眼雖然是整個林家一脈相承的好看細(xì)致,可臉上的威嚴(yán)實(shí)在不稱他的年紀(jì),刀尖血雨才養(yǎng)的出他這樣的一個人,屋里的丫頭們膽子大的,林滹面前都敢說兩句,可是看到他,簡直連怎么喘氣都忘了。

    林征也沒坐,只深深地看了黛玉一眼,忽地道:“還是個小孩子啊?!彼]有像宋氏要求的一樣安慰黛玉,只是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頭——他實(shí)在是太高了,黛玉的年紀(jì)其實(shí)說起來,家里要是急的話也夠開始說親了,但是在他的面前,還是個小小的模樣。那只手相當(dāng)?shù)么?,有些粗糙,蓋在頭上的時候,暖洋洋的像一頂太陽。黛玉不知怎么的,眼眶一紅,竟似乎覺得同他真的是同根同枝、心意相通的兄妹。

    “去把衣裳換了,我們林家的女兒,就算心里放不下過去也要往前看?!绷终髡怂^上的白布,輕輕地推了一把她的肩膀,“回去了也不許任性,該上學(xué)上學(xué),該吃飯吃飯。”他說,“這世上你永遠(yuǎn)不會是一個人的,誰都不會是一個人?!?/br>
    他單是說話做事的風(fēng)范,看起來比賈珍還要兇狠幾分,可是偏偏有種讓人心悅誠服的安定。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林征自己也是緊張的。他這一生所遇到的女人不多,堂妹馥環(huán)是過剛易折的性子,他的妻子婉娘就更是不世出的巾幗英雄了,沖鋒陷陣殺伐決斷從不手軟,有時連他這個做丈夫的都要自愧不如,天下的大家閨秀其實(shí)應(yīng)當(dāng)都如這個新meimei一般溫柔纖細(xì)的吧?可他卻是頭一回遭遇這樣的女孩兒,莫說安慰,就是聽母親的命令來和她說兩句話,都完成得磕磕巴巴——只是知人知面,像林海這樣的文弱書生,即便到了生命的盡頭,也沒有放棄,爆發(fā)出了叫人側(cè)目的毅力去為國盡忠、為君赴死、為女兒cao勞,興許這樣柔弱的meimei,也是和他們林家其他人一樣的堅(jiān)韌而不屈。

    他的緊張甚至在見到劉遇的時候都沒有緩解——永寧王自己也忙,且不是那種會設(shè)宴送別的人,表兄弟二人清茶代酒,簡單說了兩句,林征便要告辭了。

    “節(jié)哀順變?!眲⒂鲰樋谡f了一聲。

    林征道:“雖然心痛,然其實(shí)那位伯父并非我朝夕相處之人,亦不算特別近的血親。如今的心情,終歸還是‘可惜’二字多些。該節(jié)哀順變的另有其人啊?!?/br>
    確實(shí)。劉遇眼瞼微顫,想起那位有一面之緣的表妹來。他曾經(jīng)感受過那份失去骨rou至親的無助和傷痛,便是想發(fā)泄也找不出口子,只有在漫漫長夜里緊盯著床邊的燭臺,靠著燭火的光大口大口地喘息,度過一個又一個的無眠之夜。這樣的痛楚,又怎么會是旁人一句無關(guān)痛癢的“節(jié)哀順變”能安慰的?

    “一路順風(fēng)。”他祝福道,也不知是說給即將遠(yuǎn)行、回到軍營里去的大表兄,還是從此得踽踽獨(dú)行于人間的表妹。

    林滹和林徹雖然不像林征那么走不開,到底都是有官位在身的,也不好一直留在蘇州,好在老宅的下人也都訓(xùn)練有素,收拾行囊,將田宅該處置的處置,該變賣的變賣,丫鬟仆從愿意跟著走的就走,不愿意離開家鄉(xiāng)的,也不必贖身,將身契還回去改了籍,允他們自去過活。

    宋氏打理家事本就是一把好手,又有林華等老人相助,沒幾天就處理好了雜事,只是出乎黛玉的預(yù)料,林華并不打算跟去京里。

    “這老宅子也要有人打點(diǎn),佃戶們逢年也要來交租子收成,我也老啦,不想走多遠(yuǎn),到了京里,人生地不熟的,辦什么差事,興許還不如他們毛頭小子伶俐,大姑娘勿怪?!绷秩A心里只想著,人家六老爺家里也是做了三代官的人家了,家里自有可靠的管事,他去了算怎么回事呢?便是看著大姑娘的面兒,六老爺、六太太也會給他個體面的位子,可他其實(shí)能幫上什么忙呢?何況,他也是真的不想離了這出生長大、娶妻生子又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地方。

    劉遇的賬還沒有查完——他不愿意太過出頭,就算帶了信物,也沒真如父皇所允的那樣先斬后奏,提那些還在任上的沒定罪的人過來審,何況那些人有不少都還是先皇在位時便得寵的,在江南人也多,手也長,見他年幼且不曾大動干戈,以為逃過一劫,又開始活動開來想要掩埋許多事,因而進(jìn)度稍有些慢,林家人回京的時候,他的差事還沒辦完,不過這次倒是擺了桌酒,比送林征的時候客氣了些許。

    他從前與林家的表兄們玩得極好,只是如今身份大不同。他雖還是親切一如幼時,舅舅卻拘謹(jǐn)了許多。劉遇也沒強(qiáng)求林滹等人待自己一如往昔,他倒是不介懷那些虛禮,不過如果真有人仗著共苦的情誼像父皇還勢微時那般隨性,父皇可是要動怒的。舅舅家識趣懂禮,對他來說是件大好事。

    “父皇允了宮妃娘家人每月來宮里請安不說,還允了她們回家省親。”劉遇給自己斟了杯酒,臉頰飛起一抹緋色,紅得能灼人眼睛,“周昌敬給家里頭蓋省親別墅呢,挺下血本的,為了買那塊地,連祖宗留下來的莊子都賣了?!彼麚u搖頭,眸子帶水,唇角含笑,不知是嘲諷還是難過,“得虧我母親去得早,否則她回來省親一趟,舅舅家就算有三舅舅相助,一家子還是得喝好一陣子的西北風(fēng)?!?/br>
    這說的倒是大實(shí)話,林滹也不覺得丟臉,只是勸還年幼的外甥:“殿下最近事多,少飲些酒為妥?!?/br>
    “迎接一個宮妃尚需花銷如此,接駕四次的那家,到底哪來的錢啊?!眲⒂鲂χf道,“我還當(dāng)父皇夠?qū)檺畚?,分府的時候給我許多優(yōu)待呢。這么看起來,我的王府恐怕還不及人家一個四品官家里庫房的零頭。我都嫉妒了。”

    皇上的確相當(dāng)寵愛他的頭生子,劉遇出宮開府的時候,甚至有言官一紙奏折告去了太上皇那兒,他的王府規(guī)格、店鋪莊園的數(shù)目比忠順王等叔父還要高出一些來,這實(shí)在不合祖制。只是不管言官們怎么說,皇帝既不訓(xùn)斥,也不聽從,劉遇也沒上書辭謝,他們也只能麻木地盯著那座逾制的王府迎進(jìn)它年輕的主人。

    可是現(xiàn)在,劉遇說他還不及甄應(yīng)嘉家里的零頭,連林滹這樣喜怒不形于色的,都忍不住瞠目結(jié)舌起來。

    劉遇趴在桌上,吃吃笑了起來:“我曉得我現(xiàn)在的模樣丑陋得很,不過倒真的想知道,那些人,沒有甄應(yīng)嘉這樣來錢法子的那些人,用哪里的錢去接駕呢?!?/br>
    他喝醉了。

    林滹捏緊了拳頭,這張酒桌上只有他們舅甥兩人,屋外頭的廊下坐著羨漁和其他幾個永寧王府的長使。

    永寧王自然并不是他在外頭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溫和謙遜的賢王模樣,事實(shí)上,他比同他差不多年紀(jì)的世家子弟還要更斤斤計(jì)較一些。只是那些人一旦小氣起來,便會用些齷齪手段報(bào)復(fù),而他還記著自己身份不同,勉強(qiáng)能忍耐下去。

    “待我回京,再去拜訪舅舅吧?!眲⒂鋈粲腥魺o地瞥了一眼女眷所在的船只方向,再次地重復(fù)了那句祝福,“一路順風(fēng)。”

    “王爺也仔細(xì)身子,不可過度cao勞?!绷咒锒诘溃叭缃窠隙嘤?,殿下衣裳也多穿一些?!?/br>
    劉遇背著手,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一旦清醒過來,他又變成那個幾乎無懈可擊的永寧王,“代我問候表妹,三舅父的功績,等我回京后,自有史官書寫,流芳后世。”

    自古文人好名,他不知林海是否也是如此,不過如今一切都塵埃落定,他能做到的,也不過就是幫著他青史留名,至于這些能不能安慰到黛玉,他也不得而知。不過,總也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榮國府的人若還要去接表妹,舅舅可千萬別答應(yīng)。宮里新封了位貴妃,是他家的,恐怕也要省親了,表妹戴孝之人,并不適宜去湊那個熱鬧,人家歡喜鬧笑,襯著咱們孤苦伶仃的。”

    他這句“咱們”并不妥當(dāng),不過林滹也不敢細(xì)說,只能躬身應(yīng)了。

    第9章 9

    林滹的府邸自然不如榮、寧二府的氣派奢麗,只是這家到底根在江南,一磚一木,一草一樹皆帶著她所熟悉的蘇州老宅的韻味。府上的下人早聞了信,俱褪下釵環(huán),著了素服,連一路的燈籠都換下了大紅的罩紙。

    宋氏親領(lǐng)著黛玉坐上了小轎,一路指給她看:“這里是幾個管事的住處,賬房也在這個院子里,咱們家一共三個管事的,回頭領(lǐng)來讓你屋里的丫頭們認(rèn)一認(rèn),以后每月領(lǐng)月錢,就叫她們到這兒來支。這里是你大哥住的院子,離咱們有些遠(yuǎn)——你大哥是習(xí)武之人,院子里有演武場,怕吵著大伙兒,他媳婦也是將門虎女,頗有其父之風(fēng),現(xiàn)下在晉陽,日后就能見到了。這邊是正廳,平常咱們也不來。往后頭是你叔叔的書房,里頭是有些好書的,你要是有想看的,外頭買不到的話,不妨叫你三哥來里頭替你找找。你院子里我也給你修了書房,放你父親的書,比這個小些。這條路往東去,那兩個院子住著你二哥和你三哥。你二哥已經(jīng)訂了親,劉家姑娘現(xiàn)給她母親守孝呢,過兩年就能過門了。你三哥是個悶葫蘆,二哥倒是好玩些?!彼问现钢鬟叄霸蹅兺莾??!?/br>
    又走了不短的一段路,穿過了家里的花園兒,方到宋氏的屋子,正面有五間上房,兩邊廊下懸著各色鳥雀,各自通向兩邊廂房。宋氏領(lǐng)著黛玉依舊往前,指著一處小院道:“這是你馥環(huán)jiejie未出閣的時候住的,當(dāng)時她才一丁點(diǎn)大呢,一晃也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就住在她旁邊的漱楠苑,咱們過去看看?!?/br>
    漱楠苑同林馥環(huán)所居的院落一般的大小,青磚雪墻,頗有古意。院中翠竹遮映,鳥雀微鳴,幾株杏花開得分外濃烈,像鋪天蓋地的云,更襯得竹愈翠,花愈白。庭院中央有一個鋪了卵石底與大理石邊的小水池,引院外活水而入,養(yǎng)了幾尾金魚,看著很是自在。院子朝南是黛玉的臥室,朝東那一排屋子給輪班的婆子丫鬟,朝西則是一棟二層小樓,掛著一塊匾,上書“攬?jiān)隆倍?,便是書房了?/br>
    屋子里也是琳瑯滿目,黛玉如今在孝期,用不得鮮艷顏色,然而屋里的古玩字畫、屏風(fēng)擺設(shè)一樣不少,俱是名家精品。繡娘也裁好了幾身衣裳,并幾件素銀首飾,一一給她過目。

    宋氏道:“往后安心住下罷。你jiejie當(dāng)年念書時候的教習(xí)也歸家了,一時也找不到正經(jīng)的女先生。且先跟著我讀書好了。只我知道你聰慧,我也不過略讀了點(diǎn)書,教不得你許多,到時候不許笑我。聽你父親說,你已經(jīng)讀過《四書》了?”

    黛玉忙自謙了幾句,連說“不敢”,她從前在家也聽父親說話,林家全族上下,無論男女,皆需讀書識字,倒與外祖母家不同。宋氏之父是當(dāng)世有名的詩畫雙絕,她自己也才思敏捷,在黛玉看來,比許多男兒亦毫不遜色。她雖感激外祖母的養(yǎng)育之恩,卻也覺得人外有人,見了嬸娘這樣的,才知自己從前也頗是孤陋寡聞。

    叔叔家的女子都頗有些傳奇經(jīng)歷。尚未曾謀面的長嫂葛氏出身江門,祖父曾任兵部尚書,其父葛菁,當(dāng)年因不受忠義太子招攬而惹禍上身。堂堂親王太子,竟也使出了下作手段,買通葛菁親信,與山上匪寇勾結(jié),取了他的性命。葛韻婉自幼習(xí)武,聞訊領(lǐng)家丁與父親親兵夜襲匪寨,把那窮兄惡徒的頭顱割了下來為父報(bào)仇。先皇感其純孝,赦了她私動兵吏、不報(bào)而誅的罪過。雖逃過牢獄之災(zāi),葛氏原先定下的親事卻因此告吹。倒是林征聽此義舉,心生向往,求了父母去葛家說親。如今葛氏隨他在晉陽,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夫唱婦隨,可謂恩愛。

    這樣的女子,黛玉從前只在戲本里見過,更不提這樁婚事并非父母做主,而是林征自己的主意。李紈、寶釵這樣連聽《木蘭從軍》都要嗤笑,說絕無可能的,不知道聽了葛氏的經(jīng)歷,是不是要瞠目結(jié)舌??墒沁@樣的人成了自己的大嫂也沒什么不好,她想著林征粗糙卻溫暖的手,心里想道:“大哥這樣的英雄豪杰,也唯有這等有膽識有氣魄的女子,才好與他相配?!?/br>
    不多時,有丫鬟來報(bào)晚膳已備好。宋氏便道:“你叔叔今兒個不在,就咱們四個,論理男女不當(dāng)同席,不過你們自家兄妹,今日是頭次著家,且吃一席,互相熱絡(luò)熱絡(luò)。到明日,他們也就在各自院里,懶得來煩我了?!?/br>
    黛玉從前在榮國府,和寶玉自小頑慣了,飲食起居并不刻意分席。如今聽宋氏說本家兄妹尚需避諱,不覺面上一臊,好容易掩下去,跟著宋氏一道去了她屋里。

    林徹和林徥俱已候了許久,他們同林征長得其實(shí)很有幾分相似,但氣質(zhì)神態(tài)卻截然不同。林徹從前是出了名的神童,年紀(jì)不大,卻考學(xué)多年,現(xiàn)下在吏部當(dāng)差,言談間很是和善風(fēng)趣,叫人如沐春風(fēng)。林徥恐怕的確壓力不小,如一張隨時繃緊的弓弦,令人側(cè)目。

    因林海去世沒多久,他兄弟二人也為人子侄,席上并不見酒,菜色也以清淡為主,黛玉要給宋氏盛飯布菜,卻被宋氏攔著:“顯得我自己沒手似的,我知道你外祖母家那樣的高門大戶,必是守這些規(guī)矩的,只是咱們家不至于要你來服侍我吃飯,這不弄得我好似白聘這些丫頭么?自家人,且自在些?!?/br>
    一家子皆遵守食不言的古訓(xùn),倒是不緊不慢、細(xì)嚼慢咽地用了飯,竟是先有丫鬟送上香片銅盂來,黛玉先漱口拭手,方有人捧上茶盞來,倒合了從前林海的教育了。

    宋氏對林徹道:“我屋里那本你外祖手謄的《詩經(jīng)》,是不是你拿走的?還不快還來,你meimei讀書呢。”

    宋子宜是書畫大家,他所謄抄、又注了備錄的書可算了不得了,林徹撒嬌道:“外祖父寫字豪放,meimei文質(zhì)柔敏,不定習(xí)慣。我有臨摹的一本,只略略改了筆鋒,meimei一會兒看看,喜歡哪本就用哪本,可好?”

    四書五經(jīng)黛玉倒都是有的,也覺得拿人家的心愛之物甚是不妥,不過到底好奇心重,想見一下大家手筆,亦有心看看林二哥這位遠(yuǎn)近聞名的才子的字,故而推辭一番,也就答應(yīng)了來。

    宋氏嗔怪道:“你meimei才剛到家,你就欺負(fù)她。”

    林徹哈哈一笑,命人回去取書。不一會兒,竟抱回四五本《詩經(jīng)》來,裝訂封皮全是一樣,翻開來,竟是每個字都是一般的雋秀斜飛,灑脫自如,黛玉心里一顫,不由地心里嘆道:“不管是‘大師’還是‘才子’,都是名不虛傳了!”又想,“二哥素有神童之名,想必才智機(jī)敏,不是我等往常自負(fù)的小聰明能比的,有此等天賦,尚連臨摹也要精益求精,眼下看到的是這幾本,私下不知寫了多少去呢?!?/br>
    宋氏亦跟著瞄了一眼,指著其中的一本,朝黛玉使眼色。黛玉心知那必是宋公親筆,雖十分向往,但并不欲奪人所愛,瞧了半天,選了本墨跡最新、筆跡十分恣意的。

    “meimei好眼力?!绷謴夭粌H有些得意,“這本其實(shí)并不完全是照著外祖父的字臨摹的,有我自己發(fā)揮的,不過,其實(shí)它比起其它來,還更像外祖父的字。我當(dāng)時寫了兩本,另一本帶出去,叫馬兗看見了,硬要我給他。他從前還在翰林院干過呢,都瞧不出來。非我自負(fù),除非同外祖父有十分的交情,等閑人絕對認(rèn)不出來?!?/br>
    “人家好好地,怎么會要你的書?分明是你騙他。”宋氏無奈地?fù)u搖頭,對林徥道,“下回你要是瞧見了、聽說了你二哥匡人,莫管其他,立刻照著他的頭打兩下,他要是敢還手,就說是我打的?!?/br>
    林徥只微微一笑,并不當(dāng)真。

    母子幾人又說了會兒話,見時辰不早,宋氏才叫婆子們點(diǎn)好燈,好好地把二爺、三爺、玉姑娘都送回去。

    “都走慢些,并不必著急?!彼驹诶认拢H自目送著兒子侄女走遠(yuǎn)了,才返身回去。

    黛玉被紫鵑和另一個丫頭扶著,手里還拿著林徹描摹的書,身前身后都有婆子點(diǎn)著燈,燭光微微地顫動著,映著路兩邊并不熟悉的景色也親切了起來。

    “姑娘,咱們到啦。”雪雁笑道。

    到啦。她心里也微微地笑了,到家啦。

    第10章 10

    黛玉回京后,榮國府也派人來接過兩回,只是宋氏以“侄女兒百日熱孝未過,怕是要沖撞貴府上的喜事”為由替她回了。黛玉亦聽說了寶玉的胞姐元春如今封了賢德妃,家里必是張燈結(jié)彩,大肆慶賀——其實(shí)以外祖母同大舅舅一脈相承的好熱鬧的脾性,便是沒有這樁大喜事,家里的歌舞酒戲也是少不了的,自己去了,不過是格格不入、形單影只的一個,還不得不強(qiáng)顏歡笑免得掃了人家的興致。因此倒也感激嬸娘的決議。

    “我才要與你說,日頭漸漸地?zé)崃耍遗紶柍责B(yǎng)生丸子,都覺得苦的很,你日日吃藥,嘴里不澀?那天吃的槐花蜜露你不是說挺合口味?怎么我今日問起來,你院里也沒人去拿新的,依舊是吃酸梅湯呢?那東西性涼,喝一口兩口的,也解不了苦?!?/br>
    黛玉倒也不是挑嘴,且其實(shí)那槐花蜜露的口感還更清爽些。只是她見那琉璃瓶子的制式便知是稀罕東西,雖嬸娘叫她不必見外,可她也不好總麻煩人,只吃了那一瓶也罷了,若是常去領(lǐng),怕人說閑話,誰知宋氏今日問起來。

    宋氏怎會不知她心中所想,嘆了口氣道:“姑娘這是拿叔叔嬸嬸當(dāng)外人了?!?/br>
    黛玉連忙道:“并非如此。”這家里若真的有個外人,當(dāng)是她才是。

    “罷了罷了,我知道你們女孩兒家面皮薄,錦書——回去同你meimei說,日后她就去玉姑娘院里當(dāng)差,姑娘那里缺什么,直接來我這兒領(lǐng)?!?/br>
    錦書是宋氏身邊的一等大丫頭,她meimei自然也不差,原名錦賦,因音重了林馥環(huán),改成錦荷,她年紀(jì)雖小,在宋氏屋里也當(dāng)了好幾年差了,聰明伶俐,清秀可人,只最近林徥在議親,她年紀(jì)合適,老子娘生怕她要被選去林徥屋里,稱了病叫她回來服侍兩天,免得常在宋氏面前打轉(zhuǎn),如今聽說要去姑娘房里,連錦書都跟著喜不自勝,忙親自給她挑揀衣服,又教她如何在姑娘那里說話做人。

    黛玉身邊原有紫鵑、雪雁兩個大丫頭,數(shù)得上名字的還有個春纖,另有三四個小丫頭,還在榮國府里頭并沒有帶出來。她在蘇州老家原來伺候的幾個小丫頭如今倒都跟來了京里,宋氏也沒忘了在漱楠苑里安排婆子丫頭,人手倒也很夠,如今又來了個錦荷,也是個聰明能干的 ,別人也罷了,紫鵑心里頭卻有了根刺兒。

    原來紫鵑原是賈母身邊的二等丫頭,到了黛玉身邊,便是頭一等的人,比雪雁還要更親近些,只如今黛玉屋里別人不說,桑鸝、霜信這兩個就是從小服侍黛玉的交情,她二人又和雪雁相熟,三個人一道,倒顯得她多余了,如今又來了一個錦荷,能被所有人誤會要給林徥的品貌,自然是不輸人的,她本來父母皆在榮府,如今可算是明白黛玉初到榮國府時候的傷心了。

    她心里不喜,得了機(jī)會,便回黛玉說想家去。

    從前寶釵剛到榮府時,黛玉也經(jīng)歷了這么一段心事,如何有不明白的?只她雖舍不得紫鵑,可一來紫鵑如今的感受她也有過,曉得住在別人家有多么不自在,二來紫鵑家人都還在賈家,別的不說,身契還在外祖母那兒呢,外祖母尚不能阻止她歸家,她又有什么理由勸阻紫鵑呢?只好去回宋氏。

    宋氏倒也沒阻攔,只是問紫鵑:“也不是不愿意叫你回去同家人團(tuán)聚,不過回去了,也不過還是做丫鬟,玉兒既喜歡你,我去同國公夫人說一說,把你同你家人身契買回來,給你脫了奴籍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