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40節(jié)
昌平公主身份特殊,可來宮里探望,只是她不愿壞了宮里規(guī)矩,非宣召而不入宮。這幾天是西藏土司也到了,為劉遇道喜,她隨土司入住了四夷館,方才時常來宮里走動。她回來這幾月,元春也是頭一次單獨見她,這一見,便也感嘆萬千。雖說早知道西藏太陽曬、氣候又干,但是見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小點的、理應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主,也被曬得皮膚粗糙、幾見老態(tài),又怎能不心酸?不禁想道:“原來公主當真吃了這么多 苦,怪不得皇上允她回西寧王府,與父母共敘天倫,在西藏的十年,背井離鄉(xiāng)的,她又是怎么熬過去的呢?”又想,“可她倒還能回去與父母共住數(shù)月,我回一次家,折騰得家人不得安寧,卻也只與他們相處了一個晚上,話也沒說幾句,就得回宮來復命。只是我到底還在京里,以后日子還長著,若有幸再得恩典,還能再回去,她此番回西藏,卻不知何時才有機會見到父母,我們還真不知道誰該羨慕誰去。” 昌平公主見了元春,也不禁落下淚來,二人互相握著手,半晌說不出話來,還是抱琴提醒著上茶,才反應過來,分賓主坐下。昌平公主道:“原是回來給老圣人祝壽的,大王體恤我,竟讓我留在京里待到了太子的好日子,只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過幾日我也要隨大王回西藏了,臨別時想起娘娘這兒的兩個女孩子,日后多有麻煩娘娘的時候,我先替她們給娘娘陪個不是。” 元春忙道:“公主這是說的什么話,我奉陛下、皇后之命教導這兩個女孩兒,都是為了服侍皇上,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 昌平公主笑道:“聽說前幾日,明珠族姬來過宮里,皇后娘娘宮里的人夸她秀美非凡。我如今見著娘娘您,就知道族姬是怎樣的美人胚子了?!?/br> 元春道:“可嘆不巧,我也不曾見著她呢?!?/br> “大王這次來朝,為陛下獻上了幾匹駿馬。陛下挑了兩匹,余下幾匹,要再帶回去,也不值當,我便向大王自己討了個麻煩事兒擔,設(shè)宴請些好馬的老親們,過來看一看,若是有合眼緣的,領(lǐng)回去好生養(yǎng)著。也做個人情。因想著,雖說女子不如男兒,本朝卻也是出過葛氏女這樣的巾幗英雄的,倒不若女眷們也另開一席,帖子也送往了林家。這么說,我倒是要比娘娘,先一步看到明珠族姬了。” 元春道:“公主倒是好興致,西藏人崇武,我如今是見識了?!?/br> “當年榮寧二公浴血奮戰(zhàn)、戎馬半生,掙下如今的家業(yè),是名副其實的詩書簪纓之家,我年幼時卻不曾與二府上姊妹們頑過。這次幸得大王垂憐,才能與眾姐妹相見,也算了了一樁心愿了。” 聽昌平公主如此說來,元春不禁又羨又嘆。她進宮的時候,姐妹們都還小,恐怕只有伯伯家的迎春記得她的模樣了。昌平公主在西藏雖苦,西藏土司敬她愛她,難得回次家,竟有這樣大的體面同自由,叫她怎能不眼紅?卻也知道昌平公主能有如今的地位,除了她是中原貴女外,為土司生下的幼子也功不可沒,再想到周貴妃也到底是憑二皇子翻了身,更是堅定了決心。 昌平公主說到做到,果真宴請了京里許多子弟赴宴賞馬,只說誰馴服得了土司帶來的馬兒,便可將駿馬領(lǐng)回去?;实坌Φ?“很好,也讓西藏土司看看這些功勛之后的騎射?!?/br> 劉遇聽了,在下頭“噗嗤”一聲笑了。 “你笑什么?” “帖子是昌平公主托西寧郡王發(fā)的,請的那幾家子……父皇還是裝不知道的罷,丟不起那人。” 皇帝沉下臉來:“那幾家也是武功起家,如今也有在軍營里任職的,竟找不出幾個能撐起臺面的了?” 劉遇笑道:“父皇瞧瞧馬亭,能坐馬車的絕不騎馬,就這樣的,都算不錯了,起碼天天當值,不敢逃學的。要說起來,恐怕只有南岸郡王府的云渡能指望一二,不過不知道昌平公主怎么想的,帖子下到林家去了,云渡不定會去。” 雖然知道林征難得,但京中貴族子弟們竟已狼狽至此,還是叫皇帝心里不悅,便道:“既這么著,也不要西藏 土司做東了,這筆銀子朕來出,你也去瞧瞧熱鬧,從朕庫房里挑些東西過去,也不拘那幾家的孩子了,該叫的都叫上,你親眼見著,該賞的賞,該罵的罵,別給他們老子留面子?!庇峙碌綍r候?qū)嵲跊]幾個能看的,叫西藏土司見了笑話,道,“叫林征也去,那天若輪到他當值,就給調(diào)一下。”想了想,又叮囑了一聲,“你看著就好,別自己上去,他們西藏的馬野,和平時你騎的那些不是一個路子的。上次在木蘭,就差點沒看住你,夏少榮急得臉都白了。” “父皇又要怪別人家的孩子不精騎射,我想練練,您又不許。”劉遇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聲,招來太監(jiān),“去一趟四夷館,和昌平公主說一聲,她遠來不易,原該我們接待她,這東我替她做了,到時候她只管來玩便是了?!?/br> 第108章 第108章 原先昌平公主帖子下來的時候, 宋氏還想著該如何推脫。后來太子那兒遞了信來,她便也嘆了嘆, 問黛玉:“你嫂子的身子肯定是去不得了,咱們娘兒倆又不會騎馬, 又看不懂射箭, 過去當傻子么?” 黛玉“噗嗤”一聲笑了:“我看滿場女眷, 有幾個看得懂射箭、會騎馬的?不過去湊個熱鬧罷了?!毙睦锏故窍矚g和大哥一起出門的。 宋氏撫著請?zhí)? 忽然叫了文杏來:“去暢意居,把這帖子給馥丫頭看看。要是她樂意去,叫她帶玉兒赴宴去, 我就不過去了?!?/br> 黛玉問:“馥姐會騎馬?” “比她兩個弟弟都強點呢?!彼问蠂@了一聲,“當年阿征練武, 家里請了正兒八經(jīng)的武師, 她跟著學的,比阿徹、阿徥上心得多, 阿徹小時候可打不過她。她小時候好馬, 恐怕比婉娘還好呢,現(xiàn)在大約是荒廢了。去問問她, 要是她感興趣呢?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br> 黛玉為難道:“昌平公主的場子,能不請南安郡王府的人?” “現(xiàn)在變成太子的場子了?!彼问系溃半y道你jiejie不去, 咱們倆看著南安王府的人就不生氣了?其實輔國公夫人人挺好的,太妃年事已高,這種場合, 多半是不出來的?!?/br> 這個黛玉也知道,云嵩的夫人侯氏,是忠勇侯夫人的親姐妹,雖然不如忠勇侯夫人那般長袖善舞,但為人也稱得上親切,馥姐在南安王府時,并未受過婆婆的氣,侯氏還替她說過話求過情。不過如今說什么都晚了,馥環(huán)從云大奶奶變回了林大姑娘,又有馬兗在中間一陣攪和,當年再處得好,如今也得相顧無言。就是忠勇侯夫人親自來了,也不會有法子讓他們兩家人像沒事人一樣坐在一起假裝客氣了。說到底,連她也驚奇,這昌平公主出身西寧王府,怎么會把帖子遞到他們家來?也不怕東平王府和南安王府生氣? “如今她這身份地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請誰就請誰了?!彼问舷袷遣鲁鏊睦锼?,主動開口解惑,“難道南安王府敢不給她面子?她貴為公主,就是北靜王都得給她這份面子,四個異姓王,獨她是自己掙來的這份體面,她看東平王府同南安王府作甚?” 黛玉冷笑一聲,道:“好大的體面哩!”為了回家時這兩個月的“體面”,背井離鄉(xiāng)數(shù)十載,運氣好能熬到個好結(jié)果,運氣不好,可能去的路上就受不了那兒的天氣同一路的奔波丟了性命。這“體面”到底是歸公主本人還是歸西寧王府呢?誰又說得準。國破家亡的時候派弱質(zhì)女流出外和親,尚有人問這天下男兒擔當何在,何況那時分明是太平盛世,西寧郡王的心思,當真不難猜。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林馥環(huán)當真愿意出去赴宴。一時間,黛玉也收了不耐,同紫鵑笑道:“看來馥姐是真的喜歡馬,我知道下回要送她什么東西了?!?/br> “大爺也去是不是?”紫鵑嘟噥了一聲,“要不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都覺得公主是想看咱們家的熱鬧了?!?/br> “熱鬧”都是好的了,她原想說,昌平公主莫不是想看云林兩家的笑話吧? 黛玉只有一身騎服,還是韻婉剛回來的時候做的,如今早不在季節(jié),她也不要人做新的:“我就穿著裙子去,省得打扮妥帖了,別人還以為我多會呢,到時候不敢上馬,不是丟臉?” “不是說環(huán)姑娘會騎馬么?”雪雁笑道,“誰要是笑話姑娘,姑娘就同她說,你沒學,叫她們和環(huán)姑娘比劃比劃去?!?/br> “那我不成了狐假虎威的了?況且今天有大哥在,誰敢笑話我?不怕自己家人被大哥比下去呢。”黛玉心里也清楚,便是林征不在,也不會有人怠慢她——這畢竟是劉遇做東的筵席,先頭他還是永寧王的時候,就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不好惹,如今成 了太子殿下,更沒人會當著他的面欺負他舅舅家的人了。她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孩兒,其實心里也知道,如今她的“體面”,一半是大哥二哥掙的,另一半,就是太子給的。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著把自己家的女兒送進宮去。就連西寧王府這樣的人家,也想盡了法子讓女兒“更上一層樓”呢。 因著林徥要溫書,宋氏也不勉強他,便命林征好好看顧著兩個meimei:“也別只想著自己出風頭,護著兩個丫頭要緊?!?/br> 林征應了一聲,只說“母親放心”,扭過頭來問馥環(huán):“你現(xiàn)在還拉得動弓不?” 馥環(huán)嗤笑道:“我拉得動拉不動的,有什么要緊?也不看昌平公主都請了誰,我就是再丟臉,也丟不到哪兒去。興許還能給你快出生的孩子弄匹好馬回來?!?/br> 林征道:“你老老實實坐著吧,別回頭摔著哪兒扭著哪兒的,也不是小時候了,沒那么容易養(yǎng)好?!?/br> “呸呸呸?!别キh(huán)還真沒打算下去試試身手,她不是十幾歲樣樣都要和兄弟們比較的年紀了,況且這京城里的女眷,有誰會真的學過騎馬射箭?她已經(jīng)夠“另類”了,不能再出頭,回頭別人說起來,還要說她叔叔嬸嬸把她養(yǎng)得不好,“不是自己親生的就是不知道疼,養(yǎng)成了一個野小子一樣,又爭強好勝得喜歡出風頭,怪不得要被云大爺休回來”,這樣的風涼話她聽得夠多了,叔叔嬸嬸卻未免太過無辜。只是嬸嬸一向不喜歡看人馴馬,meimei卻難得有這個機會,想來還有幾分好奇,她想著帶黛玉出去玩玩罷了。 西藏土司帶來的馬原是準備敬獻給皇帝的,自然是萬里挑一的寶馬良駒,林征遠遠看過去,都瞬間眼睛一亮,又低下頭問meimei受不受得了這個味兒。 “還好?!摈煊駪艘宦暎齻冸x得遠,況且這馬廄也是新的,馬也是剛刷過,沒什么味道。林征吩咐了一聲:“這些馬都是到新的環(huán)境來,都不適應,恐怕要傷人的,你們離得遠遠的,不許去湊熱鬧?!?/br> 他這么一說,其他女眷也都緊張起來,尤其是家里有兒郎們準備在太子、藏王面前露臉的,都露出難色。有內(nèi)侍小碎步過來:“林大人,太子殿下有請。”他便拍了拍兩個meimei,囑咐家人好好跟著她們,去劉遇那兒了。 馥環(huán)原也是在京里數(shù)的上的善于交際的人,她有大半年沒出來了,如今再見,氣色比從前要好些,只是寡言了不少,只低頭同她meimei說著話,不似從前熱絡來事。他們家的人本就姿容出眾,如今姐妹倆坐在一起,一個文秀清麗,一個仙姿玉色,一顰一笑真真畫里走出來的一樣。侯氏帶著云浩之妻季氏在同幾個夫人、小姐說笑,遠遠地看見了她,也只得在心底嘆了嘆,馥環(huán)做他家媳婦的時候興許有不少不對的地方,但也確實是個能干、長臉的媳婦兒,可惜緣分盡了。她雖不是南安太妃那樣的性子,卻也祈禱馥環(huán)不要真嫁到馬家去,云渡丟不起這個人。卻聽得昌平公主笑著在同馬夫人道:“便是那個林姑娘了?” 蔣氏并不愿意同昌平公主多說什么,特特地多看了一會兒馥環(huán),嘆道:“若是她家里肯答應我們家那個小子,我現(xiàn)在肯定多多地看她幾眼。”她這話也說得不假,林馥環(huán)長得并不像明珠族姬那般弱柳扶風、惹人憐愛,眉目間反而有股英氣,讓人不禁想到,若是她此刻笑起來,必定是志得意滿、神采飛揚的。 那邊男孩兒們已經(jīng)繞著馬場跑了起來。黛玉忙坐直了身子,等著看她哥哥,可只看到幾個歪歪扭扭的身影,她總覺得有個人挺像寧國府的珍大表哥的,不覺有些意外地嘆了口氣??凑浯?/br> 表哥教訓兒子時威風的樣子,她還以為他挺厲害的呢。 馥環(huán)沒看到幾個練家子,很快沒了興趣,低頭研究起了黛玉的扇套子,黛玉也由著她捏著自己的手,她還覺得挺新奇的,愿意去看那些歪歪斜斜的、毫不規(guī)范的動作。 尖叫聲就在那時候響起來。 黛玉猛地抬起頭,只見一匹棗兒紅的馬,把它背上的男孩兒甩了出去,然后沖著女眷的席位沖了過來。 馬場邊的侍衛(wèi)一半去看那個被摔下來的可憐蟲,一半拼命地想要趕上那匹馬攔住它,卻讓它更是受驚得跑得更快了。席外的侍衛(wèi)匆匆拉起了人墻,想擋住那匹野馬。她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雖然知道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聽到旁邊的馥環(huán)“哈”了一聲,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卻再沒敢挪開視線。 馥環(huán)幾乎是從她身邊跳過去的,她借了一把侍衛(wèi)肩膀的力,也沒要什么馬凳子,直接翻到了那匹馬的背上,擰緊韁繩,猛地往后勒扯,馬受了驚,長嘶兩聲,起仰起來,她兩只腳還沒踩進腳蹬,整個人幾乎被甩下來,索性直接抱住了馬脖子。那匹馬發(fā)了瘋似的猛地甩起了脖子,馥環(huán)幾次被甩得彈起來,但又牢牢地捆住了馬,腿還踢了一腳馬屁股,徹底地把馬的方向擰了過來。 林征已經(jīng)跑到了馬場邊上,低聲罵了句什么,就要來幫忙。但馥環(huán)又蹬了一次馬,這馬變得更狂,發(fā)了瘋似的狂奔起來。黛玉幾次見jiejie有半個身子已經(jīng)被甩了出來,但又倔強地伏在馬背上,嚇得直哆嗦。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已經(jīng)渾身在打顫了,那匹馬終于安靜了下來,在馥環(huán)的指揮下,回到跑道上,慢騰騰地溜達了兩圈。馥環(huán)也直起身子,握著韁繩,姿勢儀態(tài)都比剛剛的幾個公子哥兒標準漂亮得多,翻身下馬的時候,當真行云流水,賞心悅目。 林征親自扶著他meimei下的馬。 “公主,這馬歸我了?”馥環(huán)牽著韁繩,笑著問了一聲。 它剛剛摔傷了齡安伯的二公子,野性難遜,就是為了給齡安伯一個說法,也是該殺了了事的,但先頭西藏土司是承諾過,只要誰馴服了他的馬兒,就把馬贈給誰,昌平公主勉強地笑了笑,遣人去問太子和藏王的意思。 “此馬名叫飛沙,它的父親是我所有的馬里最烈的一匹,我料想得它不簡單,想著寶馬贈英雄。卻沒想到馴服它的是位巾幗英雄?!蔽鞑赝了敬蠓降煤?。 劉遇在一邊笑道:“表姐英姿不減當年,可把我嚇壞了。去看看她,剛剛見她好像胳膊刮到了?”一邊舉起酒壺,親自斟了一杯酒。身邊的內(nèi)侍接過來,弓著身子遞給馥環(huán)。 馥環(huán)扭了扭手腕,接過酒杯來,聽到內(nèi)侍轉(zhuǎn)達了劉遇的問話,笑了聲:“小傷?!闭f罷舉起酒杯,爽快地飲盡了。 “好!”西藏土司帶頭叫了聲好。 馥環(huán)又摸了一把馬的鬃毛,把韁繩遞給馬場邊的人,林征側(cè)頭看了她一眼:“滿意了?”她笑道:“滿意了。就是你將來生個學武的小子,這馬也配得上了。”林征冷笑了一聲:“一會兒meimei嚇哭了,你哄她去?!别キh(huán)道:“總不能真讓它傷了人。侍衛(wèi)的命也是人命啊,要是傷了這些姑娘太太的,更是難辦。” 黛玉正好聽到她說的最后一句話,帶著淚瞪了她一眼:“jiejie好威風,真成了英雄了?!币贿呌掷^她來,仔仔細細地看她的胳膊。 “英雄哪那么好當,”馥環(huán)指著林征笑道,“咱們這位大哥,不知道從馬上摔下來過多少次,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好皮,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地方都有槍傷劍傷——否則咱們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京里喝酒看戲?” 她說的肯定是實話,黛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總不能真讓那幾個廢物在西藏土司面前丟盡了臉面,要靠大哥去撐這唯一的場子,太子殿下的臉往哪兒擱?”馥環(huán)輕聲說了句,又道,“行了,馬也得了,咱們家去吧。” 她受了傷,自然也沒人敢強留她。 馬亭畏畏縮縮地蹲在他大哥身邊,倒吸了好幾口涼氣:“原來林大姑娘是這樣的人啊?!瘪R兗抖了一抖,推他道:“快走快走,回頭母親又要說你,連個姑娘都不如?!?/br> 現(xiàn)在這“姑娘”,可就有現(xiàn)成的例子了。 第109章 第109章 馥環(huán)這風頭出的, 可把她哥哥meimei們?nèi)珖樍艘惶?,到了家? 宋氏已經(jīng)得了信,含著眼淚就在門口等著, 看到馥環(huán), 一邊哭一邊罵:“你發(fā)什么瘋?不急死我你不甘心是不是?”幾梔跟在她后面, 先捏了捏她胳膊、手肘、手腕的骨頭, 笑了聲:“萬幸沒傷到骨頭?!北愕拖骂^去給她擦藥。 黛玉趴在一邊,看著幾梔手腳麻利地為馥環(huán)處理好傷口,才像是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一樣捂著胸口跌坐了下來。宋氏又想罵馥環(huán)不懂事, 又舍不得,只好責備林征不看好meimei。林征倒并不在意:“她喜歡這個, 她如今可以做她喜歡做的任何事了, 母親以后恐怕得習慣了,說不準她以后養(yǎng)的馬比我還多?!?/br> 這話是實話, 馥環(huán)“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回家這么久了, 難得這么開懷大笑,宋氏嘆了口氣:“你們可真是些來找我討債的冤家?!彼嗫谄判牡貏竦? “你哥哥已經(jīng)去了,這風頭你出不出的,有那么重要嗎?” 林征替meimei說話:“今天其他人, 有些不像話,雖說帖子是昌平公主下的,太子殿下坐在那兒呢。丟的是朝廷的臉面, 馥丫頭要是不站出來,場面就太難看了。她和我到底不一樣,她下場還可以說是玩玩,真只有我的騎術(shù)能看的話……” 他這么一說,宋氏也立刻就懂了,探了一聲氣:“都是武功起家的功勛之后,如今竟這么不能了么?” 黛玉想起今天看到的有點像賈珍的人,情不自禁地跟著搖了搖頭,她什么都看不懂,但跟馥環(huán)最后那些干脆利落的動作比起來,前面那些人,是太難看了些。哪怕馥環(huán)狼狽地抱著那匹野馬的脖子狂奔的時候,都比那些人從容百倍。的確,jiejie接受過專業(yè)的訓練,但今天在場的那些子弟們,又何嘗不是家里寄予厚望精心培養(yǎng)的?都說一代不如一代,但真論起來,都是一般的出身,誰又比誰天賦高呢?還不都是一日一日苦練出來的。 林徹今日只需當半天的值,到了午時就回來了,先來了趟暢意居:“馥姐今日好生威風!得虧我今兒個沒去,不然不丟臉丟死。” 幾梔見了外男,也沒躲閃,落落大方地問了聲林二爺好。林徹見她不躲閃,自己若是避諱,倒顯得刻意了,因此也正兒八經(jīng)地同她見了禮:“這必是錢姑娘了,我在外頭事情忙,也沒去春綠園拜訪過,不知錢姑娘住得習慣嗎?” “一切都好,那日兵荒馬亂的,幸得林二爺?shù)胗洠瑢⑽覀兘舆^來,祖父說,等二爺?shù)昧碎e,定要請二爺喝酒?!睅讞d笑著道,“馥姐的傷已經(jīng)處理好了,我也要回去了,我mama等我吃飯呢?!闭f著又福了福身子,帶著小茴香走了。 林徹笑了笑:“這丫頭不簡單,馥姐想同她合伙開醫(yī)館,興許真能賺一筆。”宋氏已經(jīng)回自己院子里了,現(xiàn)在暢意居里就他們兄妹三個,他自然說話更輕松隨意些,“今天那匹馬好看嗎?” 馥環(huán)回答他:“好看?!?/br> 林徹迅速地看了一眼黛玉:“今天馬兗他們兄弟也在。” 黛玉笑著捂著嘴拍了林徹一下:“jiejie手受傷了,我替她打你一下。”但還是沒耐住心里的好奇,“我沒見過那位馬公子,要是他今天下場跑圈了,那他可能不太好?!?/br> “他正兒八經(jīng)的進士出身,就是不會騎馬也算不得丟人,陪太子殿下去的,要丟人也是他弟弟丟人。不過今兒個馥姐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馬亭丟人也丟不到哪里去?!绷謴氐?,“我在文華閣都聽到了,消息傳得也快。前面聽說太子臉上笑都快掛不住了,那些子弟里有不少還擔著武職呢,太子看一個人下場,就回頭讓人把他祖父、父親的名兒、他自己的官職都報出來,我估計這次回來,又要算一筆賬了。” 黛玉奇道:“那那些襲祖爵 的、花了錢買的官的,就這么丟了官不成?” “你以為什么是官?”林徹舒舒服服地在貴妃榻上躺下來,舒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脊背,“就是得了個去露個面,不高興了就不去當值,每個月拿幾十兩的俸祿,被別人奉承著叫一聲大人,求你幫著辦幾件事么?一個七品知縣管著全縣幾千幾萬人的生計,一個守城的武將管著全城人的性命。你還小,不知道,當官不是沒壞心眼、不會去主動害人就足夠的,沒能力的人也不配去掌管別人的生死同生活?!彼钢萃庾谂_階上說笑的小丫頭道,“日子過不下去了,賣兒賣女的都有,來咱們這樣的人家做丫頭已經(jīng)是好的了,你知道再差一點的,會賣到什么地方嗎?都是爹生娘養(yǎng)的,天災不可避,人禍還是少出點好。” 黛玉眨著眼睛看著他。 “就像今天,你猜馥姐為何要不顧危險地馴服那匹野馬?她怕西藏土司看輕了朝廷,若是傳到別處去,那些本就不安分的屬國覺得朝廷好欺,戰(zhàn)事再起怎么辦?大哥這樣的武將自然是要上戰(zhàn)場的,他手底下的那些士兵誰家里又沒有父母妻子呢?邊關(guān)的平民百姓又做錯了什么,要受離亂之苦?”林徹嘆道,“你不知道上位者一句話能改變多少人的命的,興亡盛衰,本就是一點一滴積匯而成,他們沒本事,被撤了職,挨了罰,你覺得他們可憐,誰可憐在他們手底下痛苦求生的小人物呢?” 馥環(huán)道:“好好的,怎么就招來你說了這么一大通,meimei還小呢,你同她說這些個干什么?!?/br> “三伯父是前科探花,出了名的廉潔公正,我讓meimei知道她父親是個多了不起的人,這都不行么?”林徹笑著討?zhàn)?,“不過馥姐今天這風頭是出了,麻煩事兒可不少,我覺得穆典誠是又忘了當年被我罵得背過去的樣子了,又開始放厥詞,可恨我如今忙得昏頭,沒空去替jiejie出氣。” 黛玉氣道:“有他們什么事啊,怎么又出來攪和?!彼胗靡恍└怃J的詞句來形容穆典誠這樣的貨色,但又怕臟了自己的舌頭,只能暗暗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