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44節(jié)
旺兒便把那柳湘蓮如何說要退親,賈璉如何不愿,尤三姐如何沖出來自己抹了脖子的事兒說了一通。 這效果比自己原想的還要好,鳳姐十分得意,平兒卻于心不忍,悄悄地勸道:“到底是一條人命呢,奶奶做事也太不留余地了?!鼻也徽f那二姐、三姐有沒有真的服侍過賈珍,便是確實失身了,她們寄人籬下,是自己主動勾引姐夫,還是賈珍不肯放過她們?這三姐也是個烈性人,柳湘蓮好好一風(fēng)流人,竟也跟著出了家。原是一段好姻緣,如今落個這樣的結(jié)果,賈珍要負(fù)一大半的責(zé)任,鳳姐這個添油加醋、推波助瀾的,也不是全然無辜。平兒心里有點后怕,又有些許悔意。鳳姐卻罵道:“是我讓她和珍大哥哥不清不楚,勾肩搭背得,屋里屋外全聽見的?是我逼著她抹脖子的?你倒是心善,服侍你的‘新奶奶’去,我告訴你,我從來不信什么陰私報應(yīng),因果循環(huán)的,她要是不服,就在地底下告我去!”平兒知勸不住,只能掀了簾子出去,忍不住嘆了嘆。 正逢寶釵來玩,見她嘆氣,奇道:“你有什么煩心事,這樣唉聲嘆氣的?” 鳳姐在屋里聽到,揚聲笑道:“這丫頭閑著沒事,學(xué)人家感傷起來了?!?/br> 寶釵道:“昨兒個我哥哥也在哭他那個結(jié)義的兄弟呢,還是我提醒他,出去這么一趟,掌柜、伙計們跟著他又是辛苦,又是擔(dān)驚受怕的,要好好犒賞,他才想起來,說是特特地給我和mama帶了兩箱東西,結(jié)果忘在了碼頭,還好伙計送過來了。我也用不著那么多,jiejiemeimei們分一分。這不,不敢忘了你和平兒的,我自己跑一趟,給你們送過來了。” 鳳姐笑道:“難為你有心,可是你給jiejiemeimei們分一分筆墨紙硯罷了,我又不識字,給我不是糟蹋了嗎?” “知道你不喜歡那些,我哥哥也帶了些料子回來,你和平兒一人做一條裙子穿?!?/br> 鳳姐同平兒什么樣的料子沒見過?不過寶釵特意送過來的,自然是她的心意,忙拉著她進(jìn)屋來喝茶,香菱笑嘻嘻地遞上布料子,又退出去和小丫頭們坐在廊下玩, 鳳姐看她一派天真,也有些唏噓,輕聲問寶釵:“你哥哥這次回來,是不是就要說親了?”他們有官有爵的人家說是一年內(nèi)不能婚姻嫁娶,薛家以前倒也在戶部買一個虛職,薛蟠出了人命官司,自然是丟了那個職的,倒也可不避諱著喜事。 寶釵笑道:“我哪兒能知道這個呢,全看我mama和他自己了?!?/br> 鳳姐點著她的鼻子道:“你最精靈一個人,什么瞞得過你?如果不是你哥哥有什么好事,姑媽怎么會跟老太太說,要接上你和寶琴,一起搬出去?。俊?/br> 原來寶釵的堂妹寶琴,前不久跟著她哥哥薛蝌一起進(jìn)了京,來投奔薛姨媽來了,賈母一見了寶琴,就喜歡得不得了,特地讓王夫人認(rèn)了她做干女兒,又讓她住在大觀園里。因著有薛蝌這個侄兒來了,薛蟠又要回來,家里多了兩個青壯年男子,薛姨媽亦覺得接著借住賈家不好,遂命人打掃了自家屋舍,回明了賈母,帶著薛蟠、薛蝌搬出去住了。賈母卻是萬分舍不得寶琴的,加上那日和薛蝌、薛寶琴一道來的,還有邢夫人的哥哥嫂嫂與侄女邢岫煙,還有李紈的寡嬸與兩個堂妹李綺、李紋,薛家倒是富庶,在京里自有宅邸,說搬就能搬的,不越發(fā)襯托得那些親戚像是來打秋風(fēng)的?薛姨媽亦照拂她們的面子,留寶釵和寶琴在園子里多住了些時日,但薛蟠回來沒兩天,就又回了老太太,定下了接她們姐妹回去的日子。 寶釵道:“也是在你們家住了好些時候了,如今我哥哥和蝌兒都來了,我們家的門戶也好自己立起來了?!?/br> 鳳姐拍掌笑道:“這‘立門戶’三個字極妙,還說你哥哥沒有好事?只是你們這一走,老太太又要惦記著了?!?/br> 寶釵半真半假地酸道:“哪里是惦記‘我們’,就惦記琴丫頭吧,昨兒個云兒還吃醋說,老太太如今心里只有寶琴,把她都忘了呢,以前總是時不時地接她來玩,如今也想不起她來了,家里有熱鬧的事兒也不喊她,還是寶玉提醒了才來接她?!?/br> 鳳姐道:“看這說的,可憐兮兮的,這我可就要替我們老祖宗說句話了,老人家疼自己侄孫女的心哪能變呢?只是云姑娘如今大了,定了人家了,再接她來,不僅要想史太太高興不高興,還得想她未來婆家樂意不樂意。云兒自己喜歡玩,姐妹們在一塊,是自在痛快呢,她婆家不一定高興有個喜歡玩鬧的媳婦兒,老太太是怕將來云姑娘到了那邊惹不自在呢?!彼f到一半,又覺得好笑,這么簡單的道理,難道寶釵會不知道?也是半真半假地借湘云之口,醋一下老太天喜歡寶琴的事兒呢,不禁笑著想,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平時再老實沉穩(wěn),這會兒也是要在意的。又想道,前不久在園子里玩,賈母夸寶玉和寶琴站在一塊兒,活似畫里走出來的,又問薛姨媽她的生辰八字。當(dāng)時不說薛姨媽,連鳳姐自己都猜她要給寶玉說親了,只是寶琴早就許了梅翰林家的兒子,才罷了。 也難怪寶釵要計較了,她住進(jìn)來也有年頭了,連比她小了幾歲的湘云都定了親,“金玉良緣”不說人人認(rèn)可,起碼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老太太卻還穩(wěn)如泰山,只當(dāng)沒聽說過。如今來了薛家旁支的女兒,就喜歡得不行,不但帶著她一起起居,還特意囑咐寶釵不要拘束著她,這態(tài)度真的夠明確了,也難怪薛家人急急忙忙地要搬出去,而寶釵也難得地醋這一回了。 想來也是,早幾年黛玉還住在這兒的時候,誰不知道老太太想親上加親,給兩個玉兒說親?只是當(dāng)時兩個孩子年紀(jì)還小,如今黛玉去了她自己叔叔家,她的親事輪不到賈母做主了,又有了族姬的封號,還在皇后娘娘那里露了臉,賈母便是再疼愛寶玉,也 得承認(rèn),如果寶玉考不到功名,想娶到如今的黛玉,恐怕是難了。況且聽元春的意思,黛玉是皇后要留給太子的,其他人只能算“肖想”了。既然黛玉沒了希望,湘云又許了人家,想想也只有寶釵了,就是鳳姐,也做好了等寶釵過門后,要想法子不能丟了管家大權(quán)的準(zhǔn)備。沒想到姜還是老的辣,從天而降一個薛寶琴,不動聲色地就打翻了王夫人姐妹的如意算盤。 雖然兩個都是自己的親姑媽,但鳳姐還是偷摸著想笑。賈母的喜好從開始就沒變過,喜歡俏皮靈動、又有情趣的俊俏姑娘。寶釵的端莊懂事人人夸贊,卻恰恰不合賈母的眼緣,也不對寶玉的胃口——他聽到別人勸他仕途經(jīng)濟就要煩的人,當(dāng)年黛玉在的時候,那個親近黏糊勁兒,和跟寶釵的客客氣氣完全不同。鳳姐冷眼看著,他對寶琴也沒那個意思,這次來的幾個親戚里,他竟是跟邢岫煙最說得上話。不過邢夫人的侄女兒,她自己都不上心,家里情況又差,賈母是萬萬不可能考慮的。一定要說的話,他看起來還真只有對黛玉有那種讓長輩們擔(dān)心的兒女私情。 鳳姐也沒進(jìn)宮去給元春請安過,不知道黛玉已經(jīng)被皇后定給了太子,尚覺得這樣也好,就讓老太太的兩個心肝寶貝玉兒做一對不食人間煙火的金童玉女好了,反正黛玉嫁妝也豐厚,光是當(dāng)年賈敏的嫁妝就夠補貼補貼榮國府的壞賬了,再加上林海也攢了不少家底子給女兒,林滹為了面子,肯定也要給侄女兒加妝。雖然薛家巨富,但到時候只單看嫁妝,還不定誰更豐厚呢,夠他們小兩口好好過富貴閑人日子了。到時候老太太也高興,寶玉也高興,連她也少了不少煩心事。 寶釵趕著去其他姐妹那兒送東西,略坐了坐就告辭了,平兒出去送她們,見香菱還笑呵呵的,替她難過了一回,本來好好的一個女孩兒家,被呆霸王搶回來,連自己原本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原來薛姨媽看她年紀(jì)小,自己帶在身邊,倒也過得不算辛苦,可如今薛蟠又回來了,若娶個賢妻也罷了,萬一娶個脾氣火爆的,她的日子可想而知。偏她像是還不知道自己要面臨什么似的,一團(tuán)天真,就越發(fā)顯得可憐可愛了。薛姨媽和寶釵都是良善人,但只在事不關(guān)己的時候良善,說到底,寶釵的心性還是偏冷的,柳湘蓮好歹救了他哥哥的命,這就跟著道士出家了,不知所蹤,在她心里,也沒有犒賞伙計們重要。以后香菱委屈了,她大約也是不會替她出頭的。 也是,平兒心里想,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哪是抬了身份就真是半個主子了?說到底,還是可以隨意買賣、送人的奴才,還指望主子怎么寬厚相待呢?送走了寶釵她們兩個,自己找了沒人的地方抹了把眼淚,才敢回鳳姐身邊應(yīng)答著。 第118章 第118章 太上皇喪事期間, 宋氏身上有誥命,黛玉身上有封號, 都得入朝隨駕,韻婉請了馥環(huán)出來打點家事, 黛玉有時候從皇后那兒回來, 閑著沒事, 便坐去暢意居, 看馥環(huán)怎么跟各路管事、婆子們打交道的。她本就天資聰穎,只略略看了一會兒,便立刻瞧出了馥環(huán)和宋氏的不同之處來。宋氏畢竟是當(dāng)家已久的太太, 經(jīng)驗老到,也沒人敢輕易糊弄她, 她手底下的管事們早知道了她的行事風(fēng)格, 有時候不用說,就知道該怎么辦, 她也敢放手讓底下人自己拿些主意, 凡事拿個大方向。馥環(huán)因為年輕,還在立威的階段, 過問的就比嬸嬸詳細(xì)得多,但要是覺得哪些人可用后,她也會給機會讓他們自己安排, 看看效果。 黛玉其實自來了叔叔家就一直學(xué)著理家,雖則宋氏、韻婉都對她贊不絕口,不過她自以為還在幫忙的階段, 如今家里的大事,比如上回林滹過壽,還是要靠嬸娘主持大局。最近看了馥環(huán)理家,她也明白,自己比起嬸娘、jiejie來其實也不差什么,就是缺經(jīng)驗同威望,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慢慢積累罷了。不過馥環(huán)到底比她長了快十歲,趁著這個機會,教了她不少小技巧,比如哪些賬過了哪些范圍就必有水分,怎么估摸某件事的開銷等。 “同一樣?xùn)|西,什么樣的價格都有,比如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鴿子蛋,尋常百姓人家遇到什么事,也能花十幾銅板買幾個煮給家里人補身子,但再往上的人家,采買的能買到一兩銀子一個的,有的呢,是那鴿子稀罕,用人參、冬蟲夏草之類的東西喂出來的鴿子下的蛋,有的呢,就是底下人欺負(fù)主子不懂了?!别キh(huán)皺著眉說了聲,“其實那稀罕鴿子下出來的鴿子蛋,也就那樣,我原先在東平郡王府吃上過一回,說是那廚子自己養(yǎng)了幾十只鴿子,從小拿藥材喂大的,吃的比鳳凰還好,下的鴿子蛋尤其滋補。當(dāng)時席上人都說‘果真與別家的不同’,恨不得夸出花兒來,我也不敢說什么,實際上,我還真吃不出來和平時的有什么不一樣的。也不知道東平王是不是被廚子糊弄了,還是我天生沒那個命,嘗不出東西的好來?!?/br> 黛玉“噗嗤”一聲笑了,馥環(huán)雖不是出身頂級富貴的人家,但也是官宦小姐,自小錦衣玉食地養(yǎng)大的,舌頭刁得很,她說吃不出差別來,那可能就真沒有什么區(qū)別了:“我原先在榮國府的時候,我外祖母也極講究吃喝,一兩銀子的鴿子蛋,據(jù)她說確實是有的,不過平常誰吃那個,我過個生日,攏共花了十幾兩銀子請大家吃酒樂了一回,要那么算,只能吃十幾個鴿子蛋了?!?/br> 馥環(huán)笑道:“吃的哪里是鴿子蛋呢,那都是吃的面子、排場,富貴的時候怎么奢華、怎么復(fù)雜怎么來,都說是越講究,越看得出這個人家的底蘊,越容易維系下去。但我冷眼看著,還真沒幾個奢靡無度的人家因為會花錢變得更長久了?且等著看吧,小貔貅這下要給他們好果子吃了?!?/br> 黛玉猜到她說的“小貔貅”,說的約莫是劉遇。其實當(dāng)今圣上與太子算不上小氣,都是皇家出來的天家貴胄,就是再節(jié)儉,也是成群結(jié)隊的宮人跟著伺候大的,是底下人想象不到的精細(xì)了,只是和太上皇比起來,他們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F(xiàn)在這些上皇的舊部,誰家沒欠了國庫的銀子?上皇幾次南巡,都是那些人家接駕的,上皇也知道這些人家未來接駕是狠狠下了血本的,體恤他們不易,并不曾催過他們。但劉遇自開始當(dāng)差起,就頻繁地催這些人家還錢不說,還一筆一筆地算起了他們在任上的壞賬假賬,動不動就算出了他們貪污了多少多少,鬧不好就鋃鐺入獄了。所以一些人家就悄悄在背后議論,說他聚財有道,十足的“貔貅”。 朝廷上的事黛玉沒什么興趣去探聽,不過賬上的事兒她是真的有種與生俱來的敏銳,否則也不會一眼看出了林海一份普通的書冊里夾雜著一本真正的賬本,偷偷地 不動聲色地存了那么久了,因而道:“我聽說上皇南巡的時候,海寧知府秦宿因手頭拮據(jù),沒有多余的錢去修建行館,接駕時場面很是寒酸,上皇盛怒,覺得有損天家威儀,險些要治他的罪,可是后來秦宿平寇有方,平步青云?!边@事兒還是林海生前寫信給她時提到的,他只說自己可能要做些得罪人的事,但是沒關(guān)系,因為不管是上皇還是皇上,都是會看本事用人的。 馥環(huán)笑著看了她一眼,道:“都說三伯父把你當(dāng)兒子教養(yǎng),我還想,那怎么會教出你這樣斯斯文文的小姑娘,現(xiàn)在才知道他教的是什么?!敝皇趋煊竦降啄昙o(jì)小,也不會去打聽朝廷的事,想來林海也怕女兒太擔(dān)心,沒有告訴過她,秦宿在那次接駕后,沉寂了快十年。若非后來東海賊寇泛濫,上皇無人可用,想起他來,誰知道他還要再等上多少年呢?更令人嘆息的是秦宿自那事后改了性子,起復(fù)后大肆斂財,最終落了個抄家問斬的下場。 黛玉同馥環(huán)到底年紀(jì)相仿,馥環(huán)總結(jié)的那些經(jīng)驗尤其適合她,加上她本就聰慧,一點就通,舉一反三,待宋氏回來,打點家里時,不覺驚喜道:“妙得很,我原來在外頭還擔(dān)心呢?,F(xiàn)在好了,以后我便是跟著你們叔叔出遠(yuǎn)門都不怕了?!庇旨?xì)細(xì)問過了家里的情況,最后嘆道,“阿徥為了這次恩科,準(zhǔn)備了這么久,若是上皇還康健,他這會兒都該開考了。這幾天我們都不在,你們在旁邊看著,他現(xiàn)在心情怎么樣?” 黛玉嘆道:“我昨兒個去三哥那兒,他面上倒還好,看不出什么,雪棗悄悄告訴我,三哥這幾天都沒出過房門,唉聲嘆氣的,我也怕他難過又自己憋著,可實在不知道怎么勸。”她自己也是個喜歡多想的人,紫鵑她們從小勸到大,也沒見什么效果,深知心結(jié)易結(jié)不易解,有時候勸得多了,反而更要胡思亂想,因而也不敢去戳破林徥強裝的無事。 宋氏聽了,也十分地難過,揉著額頭道:“下一次大試要等至少兩年,不怪他這么泄氣?!彼麨榱藴?zhǔn)備這次考試,把自己繃得太緊了,恐怕自己也不相信還能這樣再繃兩年甚至更久。 到了晚間,宋氏與林滹商議:“玉兒生日快要到了,這還是她來我們家的第一個生日呢,可惜如今國喪,不能大辦了?!?/br> 林滹略想了一想:“她是花朝節(jié)生日吧?日子也好,又是新的氣象。雖不能唱戲奏樂,然而辦還是可以辦的。那時節(jié)花也開了,不如就咱們家?guī)讉€孩子,再請上她平日里要好的年輕人,去園子里擺兩桌,就在湖上吃,水聲雀鳴,也不定輸給器樂。你覺得如何?” 宋氏笑道:“甚好,我看玉兒也挺喜歡藕舫園的,若是到時候她興致好,我們在園子里住幾天再回來?!?/br> “那要多安置些人手,守夜的巡邏的都不能少?!绷咒锒诹艘宦?。 “你也是白叮囑,那園子里的人手,比咱們家的都多?!迸呼硤@和一般的園林不同,不只是宋氏自己的親戚朋友,各路達(dá)官顯貴、文人墨客,有了興致也可以去游玩,忠敬王就是喜歡那兒的桂花點心,每年秋天都要去小住幾日。園子里有專門的管事,負(fù)責(zé)調(diào)配、接待,若是有人去他那兒下帖子,他就來與宋氏匯報,防著林家人自己要去游園,或者要把那幾日的園子留給什么要緊的客人。 宋氏得了主意,便去問黛玉的意思,黛玉雖喜歡,卻道:“大嫂子身子如今更重了,往日在家里走動也罷了,舟車勞頓去園子里,那是我的不是了,若是姐妹們都去,大嫂子一個人在家,那更不妥當(dāng)。也不是什么大生日,到時候我做東,請家里人吃一席酒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生日。” 宋氏道:“我已經(jīng)問過了韻婉呢,她說藕舫園她就不去了,提前兩天在家里擺一桌請你這個小壽星公。你不是之前去你外祖母家拜年的時候,就約著你那邊的jiejiemeimei們一起去園子里玩?正巧花也開了,也有正當(dāng)季的鮮貨,何不就趁著這個時節(jié),一起樂樂呢?!彼?,“就你們姐妹和梔丫頭去,我就不跟著去了,怕你們拘束著。” 黛玉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那我問問三哥有沒有功夫陪我們過去?!?/br> 宋氏倒也愿意林徥出去散散心的,卻問道:“你那兒都是女孩子們,他去了,不會唐突你的表姐妹們?” “三哥的行事嬸娘還不知道?幾梔都來我們家多久了,都沒見過他,他又哪里會去見我那些表姐妹呢?!摈煊竦溃皼r且嬸娘也知道我外祖母家里的事,寶玉打小就愛和jiejiemeimei們一塊兒玩,我倒是習(xí)慣了,馥姐和幾梔可不一定受得了。有三哥在,也能讓他顧忌一些?!?/br> 黛玉提前給榮國府去了帖子,聽說那里又新來了幾個女孩兒,特意在帖子里說請她們都來。生日正日子那天,宋氏先在家里給她擺了兩桌,慶祝了生日,又叫來了林徥,叮囑他去藕舫園里注意著他這些jiejiemeimei些:“他家那個寶哥兒,人其實不壞的,就是有些離經(jīng)叛道的,我知道你肯定看不慣他,但是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你也別管他,只是咱們家如今還有客人呢,你meimei過生日呢,她的場子,兩邊都是她的親戚,要是鬧得不高興了,她回來怕是要哭。”林徥應(yīng)道:“母親放心,我曉得分寸,再說了,她們女孩子們自己玩樂,我和那賈二公子必是要避嫌,在外自開一席的,不管他說什么,我不和他吵架便是了。” 宋氏笑著搖了搖頭:“你是沒見過那位二公子,你meimei說,她剛進(jìn)京的時候,那邊的二太太就提醒她,說她這位表兄是個遠(yuǎn)近有名的‘混世魔王’,你嫂嫂雖然氣性大,但是頭一次見面就被氣著,也是他的本事的?!痹僬f了,若那賈寶玉是個和林徥一樣講究男女大防的,黛玉這游園會,他就不會來了,既然人都來了,還指望他另開一席? 林徥皺著眉道:“我聽說他比我還大一點,家里人不管不計較的么?” “你管人家怎么教孩子的呢。”宋氏道,“橫豎這次他是你meimei的客人,你護(hù)好你jiejiemeimei還有錢姑娘就行。便是看他不順,還是那句話,都有自己的活法,他不害人,你管他多乖張呢。要是你jiejiemeimei想在園子里住幾天,你記得把榮國府那些人平平安安地送回去。” 林徥嘆道:“我時常覺得自己庸碌無為,這樣大的年紀(jì)了,還靠父母養(yǎng)活,母親總說我想不開,這位賈公子卻是想得太開了,他還沒有我這樣的厲害哥哥呢,等以后家里長輩不在了,靠誰庇護(hù)呢?” “反正不歸我們管就是了?!彼问闲χ牧伺膬鹤拥募绨?,“你這次辛苦,回來我謝你。” 第119章 第119章 賈寶玉自那日府上得了信, 知道林meimei請姐妹們游園,喜不自勝, 他又早想到花朝節(jié)是黛玉生日,雖然帖子里沒說, 但此番怕也是為了慶祝生日, 因去與姐妹們商議, 該給黛玉帶什么禮物。賈母自然也記得外孫女的生日, 特意派了琥珀跟姑娘們一塊兒過去,捎帶上她給黛玉準(zhǔn)備的一套衣衫,這衣裳裙子粗看只是好看, 看不出什么新鮮,等太陽光一照, 料子里暗繡的金線銀線折出光彩來, 光芒竟像是水波紋一樣,叫人看得挪不開眼睛。 寶釵笑著指著寶琴道:“平日里都說老太太偏疼你, 那時候給你的斗篷, 連寶玉都沒有。如今看給親外孫女的衣裳,恐怕要把你比下去了?!毕嬖菩闹笨诳? 笑道:“老太太一直就最疼林jiejie,我小時候還不服氣,覺得我哪里比她差了, 現(xiàn)在想來也是好笑,那可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呢!” 眾姐妹都知道湘云一向想到什么說什么,沒什么別的心思的, 只是寶釵同她熟了,寶琴卻是初來,怕她誤會了,忙道:“好了好了,就你話多,去年寶jiejie生日上你說話,和寶玉惹的笑話還記得?”寶琴因問何事,湘云也不好意思,不許別人說。 原來去年寶釵及笄,賈母特意命人給她好好做了一場生日,當(dāng)時有個唱戲的齡官,模樣身段又好,嗓子也好,鳳姐當(dāng)時玩笑說“這孩子扮上像一個人”,別人都聽出來了,只是不說,偏湘云說“倒象林jiejie的模樣兒”,寶玉覺得不好,使眼色叫她不要說了,湘云卻誤會了,散了席就同寶玉不痛快,說“那位是千金小姐說不得,我們就是奴才丫頭呢”,惹得寶玉差點“悟了”。后來她回去后,細(xì)想想,也覺得自己那么說不好,她雖是更喜歡寶釵的性子,但細(xì)想起來,黛玉小性兒、行動愛惱,會轄制人,也從來只對著寶玉,從沒落到別人頭上去過。因著她打小父母雙亡,賈母疼愛她,把她接到自己家來養(yǎng),就住在西暖閣,和寶玉一道同吃同住的,回史家的時候,賈母還把屋里的二等丫頭翠縷派給了她,說她們都一樣喜歡說話,帶著這丫頭,她自在一些。連襲人都說“就只寶玉有你這個待遇了”,但是黛玉來了以后,不光是賈母,連寶玉的心也偏了,她為此犯了小孩兒計較,如今想來,卻其實沒什么必要。況她雖然大大咧咧的,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她和黛玉處不好,老太太接她來府上的次數(shù)便沒有以前頻繁了,還須得寶玉提醒,千催萬請的,才會去接她。也是現(xiàn)在她叔父外任,老太太才把她接來住一陣,但和寶琴比,也不如往昔。她從賈母最疼愛的親戚家的女孩兒變成如今這不尷不尬的地位,說到底也有她自己的緣故,明知道黛玉寶玉都是賈母心尖上的孫輩,還一直和他們不高興。其實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小事兒,他們自己轉(zhuǎn)頭就和好了,但是叫長輩聽見了,難免會有疙瘩。 寶玉火急火燎地,直催著姐妹們快出發(fā),李紈道:“這么些人呢,不得好好安排下才坐得下,你倒是急,自己騎馬去?!睂氂窦钡么晔?,直恨不得真的自己騎馬先去:“風(fēng)jiejie呢,該她來安排馬車才是。” 說曹cao曹cao到,他話音還沒落呢,鳳姐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過來了:“怎么都還站在這兒呢,可別讓林meimei等久了,別的不要緊,有些菜可等不得,我等著吃最新鮮的呢?!?/br> 探春笑道:“這不都等著你張羅呢!你自己躲屋里忙什么呢?往常出門,回回都是你第一個,來催我們,今天卻要我們等你。”李紈亦玩笑著擠兌她:“璉兄弟又不在家,還有平兒這么得力的助手,什么值得你今天這樣的日子還要忙?” 鳳姐捏著帕子擦了擦汗,道:“就是他不在,我才要忙呢?!币贿呞s緊安排姑娘奶奶們同她們身邊跟著的丫頭們坐上車,都是年紀(jì)輕輕的女孩兒們,說笑個沒完,為著誰坐著誰的裙子了都能理論一陣子,鳳姐一個個地安排好,又叫琥珀 和自己以及平兒坐一輛車,還叫寶玉:“別騎馬了,又不是坐不下,難得你琥珀jiejie出去玩,你陪她說說話?!睂氂衤犃?,便急忙鉆進(jìn)了馬車,鳳姐正要上車,又想起什么來,把平兒拉到一邊,兩人說了一會兒話。 琥珀笑著問:“什么要緊事,連我們也不能聽,非得你們倆在那兒說完了才能上來?!?/br> 鳳姐道:“左不過是我們倆笨手笨腳的,做不好事,怕你們聽見了要笑話,不敢讓你們知道。”連寶玉都道:“鳳jiejie又在玩笑逗樂了,你辦事多利索,這次珍大哥哥還謝我,說我上次薦你去寧國府襄理秦鐘她jiejie的喪事可真是幫了大忙,他經(jīng)過了這次,才曉得你那時候多辛苦?!?/br> 他說完想起了秦鐘與秦可卿姐弟倆,都是何等地出眾模樣,神仙一樣的人物,可惜都去得早,人在的時候那么熱鬧,多少人喜歡他們,人走了,又沒別的親朋,茶也就涼了,他也是這次柳湘蓮回來,才有人能一起說說秦鐘。原還指望湘蓮在京里成家,可以不用再如從前一般云游四海,待不住地了,誰知轉(zhuǎn)眼就喜事變喪事,尤三姐抹了脖子,柳湘蓮出家做了道士,更是不知所蹤了。他想到三姐的絕色姿容,又覺得可惜,再想到如今柳湘蓮渺無音訊,長嘆了一聲氣。 鳳姐原先極愛聽人夸她那次襄理寧國府做得好的話,但此刻聽了,難免想起尤二姐來,竟覺得有些嘲諷。她如今只覺得自己已經(jīng)把賈家兄弟們看透了,見寶玉嘆氣,便明知故問地道:“咱們往你林meimei那兒去,你高興還來不及的,怎么又忽然傷感起來了?提到這個我想起來,上次有人說,這次東府上尤大奶奶的兩個妹子也來幫忙了,說那最小的妹子也是天姿絕色,削肩細(xì)腰,模樣比起林meimei來都差不多少。你也去過東府幾回,見過她沒有,果真有那么標(biāo)致?” 琥珀打趣道:“你打聽人家妹子做什么,難不成想給你們二爺收進(jìn)房里去?” 寶玉聽了心里一咯噔,卻聽見鳳姐大笑道:“若真有那么標(biāo)致,就讓璉兒收了進(jìn)來,也省得你們天天說我不容人。”說完,又拿眼睛看寶玉。 琥珀道:“國孝家孝兩重孝呢,你就是賢惠,也別挑在這時候賢惠?!?/br> 鳳姐笑瞇瞇地點頭:“你說的是?!?/br> 寶玉直發(fā)毛,一時也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聽到的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告訴鳳姐,最后還是憋下了,只道:“模樣雖好,我也沒細(xì)看。這些人怎么看什么人都像林meimei?難道除了林meimei,就沒個別的美人好做標(biāo)準(zhǔn)了?她聽見了又要不高興?!比缓笥职讶愫土嫔彾ㄓH的事說了一遍,“可惜柳兄是個行事粗糙的,定親的時候沒有問過他家那個長輩,就把信物送了。到頭來他姑姑說要他再想想,他又去要回祖父遺物。若索性一開始就說要回去問過長輩才好答應(yīng),也斷沒后來這些事了?!?/br> 鳳姐笑了一聲,把頭別到一邊去,也不搭話,還是平兒怕別人看出端倪來,和琥珀道:“方才我們來得晚了,沒有瞧見老太太給林姑娘準(zhǔn)備的禮物,聽說是個稀罕的料子,連寶玉都沒有的?”琥珀道:“可不是,不說普天之下吧,反正咱們家里攏共就這一塊料子,想再要卻沒了,給林姑娘做完這一身衣裳,就只剩下點邊角料,做什么都不夠了。老太太一直藏著,怕寶玉看見了眼饞呢。” 寶玉笑道:“老祖宗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她說一聲這是給林meimei做衣裳的料子,我難道還會要?倒是之前沒見識過,今天衣裳已經(jīng)做好了,又是給林meimei的,我也不敢上手摸摸?!?/br> 琥珀奇道:“太陽可從西邊出來了,連你都知道避嫌了,要是 以后也別追著我們要吃胭脂就更好了,老太太、太太也可少cao些心。” 寶玉羞紅了臉,嗔道:“怎么總說這些個?!彼m也不覺得吃丫頭們嘴邊的胭脂有什么不好,但人人拿這個笑他,加上金釧兒死了,他也知道怕了,不得不收斂一些,好在如今住在園子里,太太也不??吹剿?,關(guān)起門來和丫頭們玩鬧,并不礙著誰。 鳳姐打趣道:“可不是,我們寶玉如今哪還用得著吃別人的胭脂,他自己都會做了,顏色又鮮亮,味道也好,比買的鋪子里的都強。三丫頭把園子里的花花草草都給那些婆子們管了,還特意給他留了塊花圃,怕他沒了花瓣做胭脂,要同她發(fā)脾氣。昨兒個襲人還說,如今其他院子里都不用丫頭們自己澆花了,就你們怡紅院還得再安排人手管那些花兒。我跟她說,你也別抱怨,要不是寶玉有這塊花圃,你今天擦的胭脂能這么好看?她說,爺就是爺,說是自己做胭脂,得十幾個大大小小的丫頭跟著他忙的,小丫頭們又淘氣,平時沒什么事都要打打鬧鬧的,到那時候還得了?連準(zhǔn)備帶收拾的,別提要忙活多久,寶玉是痛快了,花園里剩下的花兒、屋子里被染上的顏色,什么不要再掃尾的?!?/br> 原來寶玉喜歡給女孩兒們做胭脂水粉,王夫人聽說了十分不喜,但又怕直接讓他不要做了,他心里不痛快,便讓襲人幫著規(guī)勸。襲人也有心讓寶玉去忙“正事”,便挑揀了他自己玩得高興,她們這些丫頭跟著辛苦的話說,指望著寶玉體諒女孩兒們,以后不要再這么胡鬧了,鳳姐今天也是替她傳話的。若是以前,這招必定有用。不過現(xiàn)在寶玉心里在盤算著一會兒見到林meimei要說什么,倒也沒仔細(xì)聽。他上回言語冒犯了韻婉,惹得韻婉大怒,林meimei也哭了,回來后大為懊悔。雖然家里人都替他抱不平,說那葛韻婉未免太小氣量,他卻覺得女孩兒本身便可有些脾氣,確實也是他說錯了話。況且韻婉雖模樣只是清秀,但她的傳奇經(jīng)歷,絕對稱得上“女中豪杰”四字,家里其他人或許覺得她血腥氣重,極難相處,他卻只恨不得再見她一次,好好地賠個不是。 因而到了藕舫園,聽說韻婉這次沒來,他還有些失望,好在林家如今也熱鬧,除了黛玉出落得越發(fā)靈秀,還有兩個年輕的女孩子和她三哥哥也來了。黛玉引姊妹們相見,鳳姐先介紹了寶琴、邢岫煙、李綺、李紋,黛玉也給她們引見了幾梔。至于馥環(huán),她本就是京里出了名的人物,這些jiejiemeimei們,不管平時怎么議論她,其實心里說到底還是有些羨慕她的。 寶玉前面是見過云渡的,只覺得器宇軒昂,非同凡響,當(dāng)時也好奇是什么樣的人能讓他牽腸掛肚的,又那么狠心直接回去了。真的見到了,卻又大吃一驚。往??疵钣?,已經(jīng)覺得十分地清冷,但今日見了馥環(huán),卻又是另一種冷傲了。旁邊的幾梔年紀(jì)還小,穿著和黛玉一色的裙子,頭上插著一樣的花兒,眉眼彎彎,落落大方,鳳姐見了喜歡:“你家何時多出這樣一個標(biāo)致meimei來?” 黛玉笑道:“來了好久了,她們一家是我?guī)煾刚垇淼目腿恕N液退粔K兒上學(xué),平時也在一起玩。” 鳳姐見她同幾梔連衣裳都穿一樣的,知道必是關(guān)系極好,便回頭看了一眼平兒,平兒心領(lǐng)神會地給幾梔的見面禮送上來。而那廂,馥環(huán)也準(zhǔn)備了給寶玉和姐妹們的禮,又笑著問黛玉道:“咱們上船罷,在水上吃?” 黛玉點頭道:“是,我讓齊伯前幾天就把最大的那艘畫舫下了水,今天我們在船上吃。徥哥方才又上船去檢查了一遍?!?/br> 李紈道:“怎好讓你們家三爺忙活這個呢?” “他和姐妹們在一塊兒玩不自在,打小就這樣,就是我,周圍要是沒有別的兄弟在,想單獨跟他說兩句話,都能看見他身上起疙瘩的?!别キh(huán)道。 說得姐妹們都笑了起來,去推 寶玉:“看看人家的兄弟。” 寶玉皺了皺眉,心里不喜,但今天是黛玉的好日子,他也不愿叫黛玉為難,便把要脫口而出的話強忍了下來。 第120章 第120章 林家那位自幼生長在兩位兄長光芒之下的小三爺并沒有像榮國府的環(huán)三爺那樣畏首畏尾, 相反的,他長身玉立, 目似點漆,眉眼里的淡淡愁容非但沒讓他顯得陰婺, 反而添了幾分惹人憐愛的氣質(zhì)。眾姐妹看了皆驚奇, 紛紛道:“這位林三爺, 看模樣倒似林meimei親生的哥哥了?!睂氂褚娏艘彩且惑@, 想道:“平日里都說這個像林meimei,那個像林meimei的,倒都不如她叔叔家的這些哥哥jiejie氣質(zhì)、神情像她??蓢@他這樣金玉一般的模樣, 竟也是個在世俗經(jīng)濟里鉆營的,便平白地低了些境界?!?/br> 林徥果真如馥環(huán)所說, 見了這么多女孩子, 立刻變得不自在起來,同她們見禮時也目不斜視的, 把她們送進(jìn)船艙里, 自己則去了船尾的小幾處,盤腿坐了下來, 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寶玉。 鳳姐捂嘴笑道:“你家這三哥哥,怎么比我們家的女孩兒還怕羞?” 李紈道:“人家是正經(jīng)讀書人,你這辣子可別嚇到他了。”一邊又在心里感嘆, 早知道林徥也在,該把賈蘭帶出來,讓他請教一二的, 可惜老太太偏心,這種出來玩的事兒,誰能想到蘭兒?寶玉此刻怕是滿心里只剩下黛玉的生日了,家里便是賈環(huán)都比他更像讀書人些。她越發(fā)覺得讓林徥一個人坐在外頭有些不像,幸而寶釵推了推寶玉:“寶兄弟,你看林家弟弟一個人在外面,怎么坐得住,陪陪他去。外頭視野也更開闊些,你也開始讀書了,林兄弟家學(xué)淵博,又是朱先生的得意門生,你和他一塊兒喝酒說話,不比和我們一塊兒受益得多?姨夫剛說要考校你的功課,你不是才說心里沒底?不如問問林兄弟,姨夫那里,也好交代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