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61節(jié)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拖”, 李方便對孫、林兩家人道:“既然事因賈氏而起,她又因身體緣故, 不能上堂作證,這兩案便先放下, 等賈氏身子好轉, 再升堂審理?!?/br> 崔云啟在心里冷笑道:“照這位府尹大人的意思, 虧得是表姑奶奶命大, 活下來了,要是被打死了,還非得她從地底下回來, 才好定她夫君的罪?!敝皇枪弥?,并不敢對朝廷命館無禮, 故而作揖聽令, 準備告辭。孫紹祖卻不依不饒的:“大人高見,只是賈氏是我孫家的婆娘, 在林家養(yǎng)病, 恐怕不合適?林家高門大院的,我們也得罪不起, 也進不去,誰知道是在養(yǎng)病,還是在做什么勾當?” 李方聞言, 氣得后仰——林家是什么人家,能由得他這么污蔑么?好不容易人家還愿意講道理,由得他拖到榮國府的事見分曉了再開堂, 孫紹祖這通胡攪蠻纏,要是林家發(fā)了火,往別處告去,都不用那位殿下開口,哪兒沒有想巴結他們的?況他們這種書香門第,最在意名聲的,孫紹祖這話,明里暗里都在說林家要行不當?shù)氖侄?,連“勾當”都出來了,人家能善罷甘休?正要呵斥,崔云啟道:“孫老爺既然說這話,那為了小的東家的名聲著想,這官司卻不能拖的,賈太太雖傷得口不能言,但病情做不得假,小的這就回去,哪怕請人抬,也能抬到衙門來,給青天大老爺看看,她被人打成了什么樣!” 孫紹祖那日打完了老婆,便自去找樂子了,迎春到底傷得如何,他當然沒那么好心去查看,如今見崔云啟理直氣壯,不似虛張聲勢,一時有些心虛,不禁在心里暗罵迎春喪門星,嘴上仍逞強道:“橫豎她如今說不了話,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是吧?說是我打的,證據(jù)在哪兒?她那些丫頭婆子,還不都被你們扣著,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況她爹把她賣給了我,我想怎么打發(fā)她就怎么打發(fā)她,你家大張旗鼓地進了我家的門,把我的人帶走了,也不把錢還我,同強盜又有什么分別?” 饒是李方不想給榮國府出來的姑奶奶斷案、惹禍上身的,聽了這樣的混賬話,也斥道:“公堂之上,胡言亂語,誰給你的膽子!” 孫紹祖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李方又對崔云啟道:“既然人傷得那樣重,你說抬過來就抬過來?加重了傷勢算誰的?你家主子能應?又不是說不審,不過等她病好罷了,你又在不平個什么?” 崔云啟先向他告罪,又道:“大人明辨,只是若是表姑奶奶傷好了,到時候再升堂,說她被打得如何嚴重,縱有太醫(yī)院太醫(yī)為證,也不能令人信服,大人斷案也有新的顧慮。不如請大人派人隨小的回府,驗過傷勢,留下文書檔案,都簽好名姓,也省得到時候,有人一攪和,說不清楚的也不止是我們家,大人意下如何?” 李方見林家來的這個管事實在不好糊弄,便點頭道:“自然如此?!彼禳c了衙役、仵作隨他回去,命道,“待查看清楚了,寫下來,務必如實稟報,若是出了什么差錯,就是你們幾個的。” 幾人忙點頭應“喏”。 孫紹祖見這架勢,心里暗叫不好,他雖頂頂看不上迎春,卻也知道,迎春到底是官家小姐,他便是再貶低她,那也是上了戶部文書的、明媒正娶的太太!當今治國仁厚,尋常人家,就是打死了奴才,也得小心cao辦后事,否則難逃一場官司,何況迎春到底不是奴才呢。只是還是有怨氣,他把自己的婆娘打了,擱誰家不是輕描淡寫的過了?也就這林家,仗著太子的威勢多管閑事,累得他如今還要上下打點。便暗動了心思,記下了那幾個衙役、仵作的名姓,準備從他們起,一一打點。 李方卻是早防備著他這一出,夜里收到孫家人的“孝敬”,也不說收下,也不說不要,只含糊不清地道:“把你們老爺叫來,這事兒我同你說不 清?!?/br> 下人不敢隱瞞,趕緊回去同孫紹祖說了。孫紹祖一聽這口氣,就知府尹大人顧慮甚多,但也不是沒有回旋余地,當下也不顧玩樂了,偷偷趁著夜色去了李家私宅拜訪。李方嘆著氣,把那些財物退給他,道:“官司該如何判,我心中自有分寸,這些銀兩你還是收回去為好?!?/br> 孫紹祖心里“咯噔”了一下,想道:“莫非他是嫌少?”于是試探著道:“大人公正廉明,自然不敢給大人添麻煩,這只是下官的小小心意,并不敢因為這點銀子就讓大人心有偏向。大人高風亮節(jié),實在令下官敬佩,再不敢拿這些俗物來臟大人的眼睛,明日我派人收拾些家鄉(xiāng)特產,還望大人笑納,家丑外揚,勞大人跟著cao心了。若是兩手空空地,下官實在過意不去?!?/br> 他家鄉(xiāng)盛產寶玉,李方也不是沒聽說過,倒也沒一口回絕,只是道:“你想走我這兒的門路,我卻只能同你說,那林家不是尋常人家,明珠族姬更不是尋常人,你把她表姐打傷了,要若無其事地把這事兒撇過去,橫豎我沒那膽子。” 這事兒不用他說,孫紹祖也知道,自打他回去問了家人,知道迎春傷得還挺重后,便知此事難善了,只是打自己的老婆有什么?更何況如今賈赦下了大獄,賈迎春虧得是早前就嫁出來了,否則被賣成奴才、甚至充作官妓都有可能,誰會管她的死活?他一面心里不平,一面又知道李方說得對,明珠族姬不管,他就是把迎春打死了,也照樣沒事,可既然人家管了,這事兒就成了個事兒,別的不說,人家二哥可是天天在皇上面前晃悠呢,在皇上面前隨口說上一句,他不死也要剝層皮。此事李方縱然向著他,也得在面上端出個公正的態(tài)度來。 “兩口子吵鬧,也是常有的事,便是你岳家此時還有精力,想也不會多計較。不過你動手也下得忒狠。”李方道,“男子漢大丈夫,雖是失手,也該賠禮道歉才是,到時候本官出面,為你夫婦調解,你去賠個不是,把夫人接回家,好好地過太平日子才是?!彼聦O紹祖不忿,誤了自己的計劃,還提點道,“能屈能伸,你太太雖沒了娘家,可有那么一個表妹,比娘家還頂用呢?!?/br> 孫紹祖眼珠子一轉,連連作揖,笑道:“多謝大人?!?/br> 李方松了一口氣。他也是年過五十的人了,深知這丈夫打妻子被判刑的口子不能開,起碼不能在他這兒開,否則,那些老學究們可要好好的給他來上課了。這林家也實在是不把禮教放在眼里。林馥環(huán)與南安王府的大公子和離回家,就鬧得沸沸揚揚的,多少人家的女兒跟著學壞了?這次若是再讓他們辦成了,傳出去又要有小媳婦跟著動心思了,到時候那些光棍們鬧上來,他要如何解釋?林家行事如此詭譎,卻也不考慮考慮太子殿下么?他們敗壞的難道不是太子殿下的名聲? 只是李方好不容易擺平了孫紹祖,在打如意算盤的時候,他在御史臺的同窗卻給他傳了個噩耗來:“聽說林博士要跟人打官司?忠順王爺叫我來問問怎么回事呢。” 怎么就讓忠順王知道了?李方心里一琢磨,這事事關榮國府出來的姑奶奶,以忠順王和榮國府的不對盤,他來過問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忠順王和太子殿下的關系又實在叫人捉摸不透,故而也不敢多說,只把那迎春傷重、口不能言、推遲審理的事兒說了。 蔣御史訝然道:“都傷成了這樣,還不夠定罪么?” 李方苦笑道:“那孫紹祖堅稱當時他們夫婦在吵架,自己只是氣在頭上,失手推了一下,這到底是無心之失還是故意打的,總不能一概判了?況他二人畢竟是夫妻,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此刻在賈氏昏昏沉沉的時候,把她丈夫打入牢獄,誰知她醒來會不會反過來罵我?” 蔣御史搖搖頭,笑道:“敢公然打林家的臉,李大人不畏權貴,實在難能可貴。” 李方連忙道:“蔣大人這話我可擔不起!我既然為朝廷命官,自然要秉公執(zhí)法,若是賈氏當真是被故意打傷的,我怎么也得還她一個公道。這同給她打官司的是不是林博士可沒什么關系。”不管怎么說,和林家作對這頂帽子,能不戴還是盡量不要戴為好,到時候他給孫紹祖打上幾大板,讓他們夫婦團圓,不是皆大歡喜?榮國府的案子到時候想必也見分曉了,若是榮國府無事,料想那孫紹祖以后也不敢怠慢賈氏,若是榮國府真到了萬劫不復的程度,林家也不會再由著明珠族姬和賈氏如此親近,孫家到底如何待她,全看賈氏的造化,也省得煩到衙門里來。怎么到了這蔣御史的嘴里,活像他拖延就是為了給孫紹祖脫罪一樣! 蔣御史道:“忠順王好奇得緊,著人打聽呢。后來聽說你要拖著再審,當時就說,你肯定是有主意了?!?/br> 李方訥訥笑道:“王爺不愧是王爺,自然是料事如神的?!庇智那牡卮蚵?,“王爺可有指示?” “你是京兆府尹,到你手上的案子,縱然王爺身為親王,也不能越俎代庖,否則誰知道了給皇上一報,不管是你還是王爺,都有口說不清了?!笔Y御史道,“何況我看王爺?shù)哪樕?,更像是在看熱鬧,并不稀得插手管的?!?/br> 李方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道:“王爺每日要cao心的事兒那么多,確實是不該用這等小事去打擾他的?!?/br> 蔣御史笑了笑,道:“你心里有數(shù)就成。林博士雖是太子的親舅舅,不過他愛惜羽毛,更愛惜太子的名聲,你倒也不必擔心他因為不高興對你做什么。你看如今南安郡王府吃了敗仗,多少人落井下石,他們家還紋絲不動的,林將軍甚至還給云大公子求情呢。你這事兒秉公判了,他家定然也服氣。” 李方連聲道:“林博士家的門第作風自然是好的,京里還有誰不知道么?還要多謝蔣兄特意跑這一趟來提點我?!庇置渚撇苏写撕攘藗€盡興。 第167章 第167章 忠順王聽說林家打官司, 順嘴問了一聲,底下人慣會察言觀色的, 自然幫他把前因后果打聽清楚了,又知道他不喜榮國府, 且最近在為西寧、北靜王為榮國府求情的事兒心煩, 遂添油加醋了一通。他笑道:“你是在說林博士和明珠族姬是非不分么?”蔣御史嚇了一跳, 忙稱不敢。 “說話之前過過腦子?!敝翼樛醯? “林家經營了這么多年,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他們比你清楚。之前林滹跑去揚州,給他那個蘇州的族親引見太子殿下, 多少人偷偷議論著, 結果你說怎么著?人家錢也給他了,女兒也給他了, 名聲也給他了, 他精著呢。這事兒他敢出面說姓孫的打了賈氏,那就是真打了, 孫紹祖跑斷了腿也別想賴掉。至于李方怎么判,那就是他們的事兒了,咱們就看熱鬧?!?/br> 蔣御史倒是和李方同窗一場, 知道他的為人,心里多少有些數(shù),只是忠順王既也沒打算摻和, 就想看看熱鬧,他也不必把自己的猜想說出來,免得萬一哪兒不對了,他還落個不好。再者說了,忠順王和榮國府不睦,那也是因賈寶玉而起,因賈璉孝妻強搶□□案更甚,那孫賈氏一介女流,忠順王還真不至于拿她的事兒出氣。遂笑了笑,又拿御史臺其他的事兒來問忠順王。 誰知忠順王沒當回事,卻有人放在了心上。劉遇來問時,忠順王簡直目瞪口呆:“這怎么就驚動你了?!?/br> 劉遇笑道:“你自己都在看熱鬧,可見知道的人不少,我又沒聾了,怎么就不能聽到了?” 聽到是聽到了,但誰想到他會自己來問呢?要是李方知道了,怕不是立刻就要升堂結案了,忠順王覺得好笑,只是問:“林小學士天天在御前行走,你問他不是更明白?” 劉遇道:“他要是知道個什么,那個狀子就是他寫了。舅舅不愿意讓他摻和進來,我去問他做什么?誰還不知道王叔的脾氣,你既然打聽了這事兒,不問出個什么來肯罷休?我又何必舍近求遠?” 忠順王爺不瞞他,把自己知道的情況一一說了,又道:“可惜林博士告錯了地方,他要是告到御史臺還好說,京兆府尹李方,人倒是不貪,可惜呢,是個標標準準的儒生,最喜歡講什么家和萬事興,估計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br> 劉遇笑著問:“告到御史臺干什么?那孫紹祖有官職在身不成,還是有爵位?” 忠順王道:“倒確實襲了官職,還在兵部候缺提升,這些年門路走了不少,不過兵部上上下下,倒也沒有給他個實缺的意思。我還在好奇呢,如今小林將軍在京里也說得上是個紅人了,怎么他不巴結著林家,反而還要鬧成這樣呢?!?/br> “他巴結著也得有用啊,我看征表兄哪怕推舉云渡都決計不可能推舉他的?!眲⒂龅溃斑@事兒給你才麻煩,到時候王叔怎么判都不好,又有人要說你和榮國府不好,借機打壓,又有人要說你因為我的緣故偏心林家。明珠族姬的父親就是御史臺的人,林家在你們那兒有人脈,舅舅特意避開,告去京兆府,也是有他的考慮在的。不過把人打得說不出話,昏睡了幾天了,證據(jù)確鑿,那姓孫的也不說抓起來關幾天,現(xiàn)在就還在大街上亂晃,瞎說別人家的壞話?這李方是沒背過律法么?” 忠順王一聽,就知道孫紹祖“瞎說被人家的壞話”是什么意思了,心里暗自覺得好笑,想著劉遇雖身居高位,到底還是年輕,有在意的人都不樂意瞞著,當即道:“要是有機會遇著李大人,我替殿下問問他?!?/br> 劉遇“哼”了一聲,道:“你提醒他干嘛啊,我等著看他怎么判呢?!?/br> 忠順王應道:“不提醒不提醒,我也正好等著看看熱鬧?!?/br> “也是一條人命,王叔就看看熱鬧啊?!眲⒂隹戳怂谎?,推開了 手上的茶盞,嘆著氣搖了搖頭,道,“少傅一會兒還要來問我的功課,先回去了?!?/br> 忠順王一時也琢磨不透他是什么意思,把他送出門外,又拉住了馬亭:“你急什么呀,當我不知道呢,你又不用跟著回宮去,一會兒就自己玩去了,干脆就在這兒陪我喝喝茶唄?!?/br> 馬亭打小就做劉遇的伴讀,雖然讀書不如他大哥,論機靈勁兒,卻是不缺的,當下笑道:“王爺這可就難為我了,您聽不懂殿下的意思,難道我就能聽懂?本來也不關咱們的事兒,就別瞎琢磨了。” 忠順王道:“你這小鬼頭,剛才我說的不就是你這句話的意思?怎么殿下就扯上人命了?” “他在說孫賈氏的命呢?!瘪R亭道,“這一回是打得腦子淤血,昏睡不醒,幾個太醫(yī)折騰了好幾天才救回來,下一回,指不定命就沒了。王爺又不是不知道殿下的性子,雖然他也沒見過那個小婦人,但是誰說不是一條命呢?” 忠順王這么一聽,再聯(lián)系起之前劉遇說的“別提醒他,等著看他怎么判”,頓時反應過來,悄悄地問:“你說的有道理,到底是孫賈氏的一條命,依你看,既然我也聽到了,逾矩去問京兆府的案子,也不合適,不過要是李大人真為了夫為妻綱,就罔顧國法,我既然被皇上派來御史臺當差,論理就該管管的,到時候我去聽一聽,要是他判得實在不像話,便查一查李大人的心思,你看如何?” 馬亭眼珠子一轉:“我可什么都沒聽到,王爺怎么連這種公事都告訴我知道,這萬一外頭有人猜到王爺?shù)拇蛩?,到時候我可就有嘴說不清了?!?/br> 忠順王還有什么聽不懂的,當下拍了拍他的腦袋:“凈說些胡話,我敢做就不怕別人說。”又命人上茶,說了些得了閑要去哪兒吃酒玩樂的事兒。 誰知才說了一會兒話,管事的來報,西寧王求見。馬亭忙道:“既然王爺有客來訪,我就不耽誤王爺辦正事了,到時候王爺有空想去哪兒逛,直接叫上我,帶我去開開眼就成,橫豎我也沒什么正經差事,閑得很?!?/br> 忠順王卻道:“走走走,我送你出去。”馬亭自然是明白他什么意思,便也不推辭,跟著他一路往外走,果然在二門外見到了西寧王的車,他便道:“行了行了,王爺快請回吧,再往前送,就到您送殿下的門了,這不合規(guī)矩。再者說了,西寧王已經到了,我一個小輩,可不敢耽誤你們的正事?!?/br> 西寧王笑道:“這不是治國公的孫子么,都長這么大了?!?/br> 馬亭又與二王寒暄了兩句,便忙不迭地跑了。 西寧王見到馬亭,自然也猜到劉遇定是來過,一問果然如此,便道:“太子殿下平易近人,這出行的排場也夠省的了,我來這兒的時候,一路上小攤小販還是我們家管事的安排著撤的,殿下宮里的人竟沒清路么?” 忠順王笑道:“之前就跟我說了,說人家出攤也不容易,有的就靠這一天的買賣養(yǎng)家糊口呢,為著他來一趟,累得人家半天做不成生意,不值當。聽了他那話,我這幾天進進出出的都從后門走,就怕別人說,連太子殿下都不擾百姓,你還能比他排場大?這么小心了幾天,昨兒個還被皇上夸了,說我體恤百姓,哪兒敢撈功呢,還不是不敢越過那位小祖宗?!?/br> 他這話就是故意找茬了,西寧王聽得渾身不自在,偏又不知怎么反駁才好,便“哼”了一聲:“雖是如此,忠順王還是小心些,畢竟太子殿下金貴無匹,要是街上那些商販有歹意的,殿下哪兒擦著碰著了,你可有嘴說不清了?!?/br> 都是成精的狐貍,誰還 聽不懂?忠順王冷笑了一聲,也不言語,請西寧王進屋,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地問:“西寧王這次過來,大約還是為了榮國府的事兒?” 西寧王道:“忠順王這話說的,像是我成天沒事做,就盯著榮國府似的?!北惆褟V陽府理事尹嶸崢翻案的后續(xù)事兒拿出來問,忠順王道:“此事原是周相負責的,只是事關廣陽府虧空一案,太子殿下也過問了,如今到我這兒來的時候,基本上已經定了,前因后果清晰得不得了,我直接宣了就是,白撿一名聲,以后要是有人說,尹大人翻案是我主持的公道,那我可受之有愧?!蔽鲗幫跣Φ溃骸澳阌趾伪刂t虛?誰不知道自忠順王到了御史臺,不過數(shù)月,已辦成幾起大案?尹大人之前告發(fā)甄應嘉的事兒,也有了定論了?” 忠順王搖頭笑道:“這個可不敢說。” 西寧王道:“我先前奉皇上之命巡查湖北,當時尹大人告甄應嘉,就是告到我這兒來的,如今這事兒懸而未決,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曉得你守口如瓶,只是連我都不能說么?” 忠順王大笑道:“你還是問問我榮國府的事兒吧!起碼那個我知道點細枝末葉的,尹大人的事兒,我是真的摸不著頭腦。” 西寧王笑道:“榮國府的事兒有什么好問的?如今明珠族姬在幫她外祖母家的表姐打官司,京里還有人不知道么?都說李大人如今在拖著等榮國府的案子判下來,才敢去判那兩個案子呢。這不就是說,榮國府的事兒差不多定下來了?況原本就是北靜、南安他們在忙,我不過就是被拉著打打下手,倒沒他們那么交情深厚?!?/br> 和榮國府的交情不如北靜王和云嵩深倒可以說是真的,可西寧王哪里是給人打下手的角兒?忠順王見他不動聲色地提醒自己明珠族姬到底是榮國府的外孫女,心里暗自覺得好笑,道:“西寧王慎言,這話要是被人曲解了,就像是李方知道皇上什么時候判似的,要是傳出去,他還是不要在官場上混了?!?/br> 西寧王苦笑道:“昨兒個我還和北靜王說呢,他與那榮國府的賈寶玉年紀差得不大,說起他來,平時只有夸的,說是個又禮貌又標致的好孩子,后來聽說他得罪到你頭上,他也沒當回事兒,想著寶玉又膽小又怕事的,哪兒能犯什么大錯,現(xiàn)在卻頭疼了?!?/br> 忠順王給他讓了杯茶,撇了撇嘴角道:“北靜王要真這么說過,我可就要去和他理論理論了。榮國府能有今天,難道是因為他賈寶玉得罪過我?那不是他家老的老,小的小,貪污枉法,殺人圈地導致的?不去怪他家長輩,倒怪起我來了?和我又有什么關系?我把那堆房契、利銀塞到他家屋里的?我讓他們家□□擄掠的?誰不是聽皇上的吩咐辦差呢,就因為他以前得罪過我,就說是我要害他們了?” 西寧王忙道:“忠順王此言差矣,北靜那性子你還不知道?他哪里會是這個意思,不過長輩再混賬,和小孩子關系也不大?!?/br> “禍不及家人么?”忠順王笑道,“這可不是我說了算,他家的事兒難道不大?我前一陣聽輔國公說,他家的事兒雖多,可也是常態(tài)的時候就想問了,莫非你們家也搶了民女,還是給好好的人家頭上安個官司,把人弄死了,就圖幾把扇子?還是也在國孝里頭寵妾滅妻了?這么多事,隨便挑出兩件來,都是蔑視國法的大罪,西寧王要說禍不及家人,我也沒法反駁,可當年上皇在的時候,齊家不是誅三族了?當時他家小孫子才滿月,也沒見西寧王替他家孩子求求情?!?/br> 西寧王討了個沒趣,道:“齊家那是犯的謀反的大罪,能一樣么?你看襄陽侯他們可有人敢求情?” 忠順王嘆息道:“你的力氣用錯地方啦。榮國府的事兒,我只管調查,搜集證據(jù),把找到的東西交上去就大功告成,具體怎么判,還不是看皇上的喜好?要說我與榮國 府不和,那是不假,我也從沒藏著掖著過,可要是他家什么事兒都沒有,我能平白捏造個罪證給他們么?賈雨村辦得,我可辦不得。我要是真敢這么做,皇上第一個饒不了我?!?/br> 這話也是實情,自義忠老千歲和忠定王相繼薨了,上皇最寵愛的便是忠順王,皇帝初登基的幾年沒少冷落。兄弟倆真能和睦?誰都不信。也就是忠順王雖然頑劣任性,倒也確實沒干過什么出格的事兒,才活到現(xiàn)在,甚至還有不錯的差事辦。但是換句話說,誰都知道忠順王和榮國府的寶貝疙瘩不和,皇上還特意派了他來調查榮、寧二府的事兒,是不是說明了…… 西寧王聯(lián)想到王子騰、賈貴妃的相繼去世,一時也心涼到了底。 也許就不該管這事兒,他暗暗地想道:“榮國府與我有什么關系?他們家的女兒是替南安王府嫁的,平時也是和北靜來往得多。要不是甄家的事兒他家也參與了,我又何必趟這趟渾水。”只是江南魚米之鄉(xiāng),他們幾家如今入得少,出得多,確實都是靠在金陵的生意貼補,如今進退兩難,實在難辦。 第168章 第168章 其實榮國府剛出事的時候, 南安太妃便勸過,當斷不斷, 后患無窮,不如放利一事全推王熙鳳身上, 再讓賈璉休了她, 賈家或可脫身。只是賈母畢竟狠不下心, 還惦記著鳳姐這么些年來cao持家事的情分在, 又見巧姐兒哭得傷心,沒忍心說,只是后來, 忠順王查到的證據(jù)越來越多,甚至拉著來旺來指認鳳姐, 若非她又羞又憤地昏死了過去, 只怕當時就要把她下了大獄——倒也差不離了,如今官差命人把她單獨關起來, 別說看病, 吃穿都應付著,只等判決下來了。若說放利的事兒王夫人之前還能猜出點苗頭來, 這鳳姐在外包攬官司、慫恿張華狀告賈璉的事兒卻是連她都不曾想到的,她又氣又急,生怕連累了自己, 當下那點姑侄情面也顧不上了,竟是主動向賈母提起,此事耽擱不得了。 賈母經此大禍, 身體也大不如前,好在朝中有人幫著求情,皇上也體恤她年老體弱,允她在自己屋中好生修養(yǎng)。雖是如此,其他屋子都被查封了,偌大一個賈府,如今只剩李紈的稻香村和賈母院子里能住人,何等的擁擠難堪。屋里那些小輩們吵的鬧的哭的吼的,全沒了昔日的體面,賈母又怎能安下心來養(yǎng)???幸虧大夫每日上門,還能幫忙傳個話,帶個消息,否則真是一點指望也沒有了。 黛玉替迎春打官司的事兒外頭鬧得沸沸揚揚的,幾王也沒瞞著榮國府,西寧王更是讓人帶話道:“此事雖與貴府上二姑奶奶的名聲不好,但這時節(jié),明珠族姬跳出來為表姐打抱不平,其實哪里是為了這種小事?多半是借此表明立場,提醒別人貴府上還有她這門親戚在,別人不看僧面也會看佛面,便是忠順王,也不可能連明珠族姬的面子也不看。太子殿下如今在朝中越發(fā)受到陛下倚重,雖還不知道貴府的案子最后都交給誰,但不管是哪派,都不會明目張膽地違背太子的意思的?!?/br> 饒是王夫人等此刻也得說,到這時節(jié),黛玉還肯替迎春出頭,算是義氣之舉了,況孫紹祖在賈家被抄家的時候還跑來討要所謂的欠款,如今誰也說不出他的一句好話。就是邢夫人,也只能拍腿大罵??上缃褓Z赦被捕,鳳姐又生死不知的,她往日就不大招人待見,現(xiàn)今更是覺得人人都在看他們大房的笑話,聽見罵孫紹祖的,也疑心是在指桑罵槐,責備她與賈赦不盡父母責任,滿肚子的氣沒處撒,聽聞賈母要讓賈璉休妻,總算是找到了出氣口,自奮告勇地要去和賈璉說這事。 幾房的人現(xiàn)在就擠在一起,有什么好特意去說的。不過既然有人愿意當這個惡人,賈母自然也不會拒絕,道:“你是他娘,自然是該你去說的。大太太,你記著,要他別沖動,好好地把利弊跟他說清楚了?!?/br> 邢夫人忙應道:“是。”便走到賈璉的屋子,只見平兒抱著巧姐在偷偷抹淚,便問:“你們二爺在嗎?”平兒忙道:“二爺在里頭呢,我去幫大太太通報?!毙戏蛉死湫Φ溃骸傲T了吧,又不是從前,幾進墻隔著,如今就一道簾子,我來了他聽不到?還要人通報,擺爺?shù)淖V呢?!?/br> 賈璉在里間聽到這話,十分不忿,又不好反駁,只好自己走出來,問道:“大太太來有什么事?” 邢夫人道:“進去說吧,省得巧姐兒聽了難過?!彼挚戳艘谎燮絻?,“還有這個丫頭,也跟了你有十年了吧,還不知道她現(xiàn)在到底算是你的人還是王家的人呢?!?/br> 這種話足夠刺耳,平兒也不是什么聽不懂話的,當下也只能裝作什么都沒聽到,笑著道:“大太太和二爺進屋里說話吧,我去給太太上茶,然后帶姐兒到外頭透透氣,免得她哭鬧吵到你們。” 賈璉道:“原來的茶葉都還在之前的屋子里,什么都沒拿得出來,現(xiàn)在我們這兒不是只有老太太給的老君眉么,太太不喝那個的,你去找二太太問問她那兒還有沒有別的茶?!?/br> 邢夫人聽到這種話,只會更加生氣,怒道:“如今禍端都是咱們大房的,就剩點東西,全是他們二房的,給你們點殘羹冷炙,你們也就滿足了,怪不得這么好拿捏。還喝什么茶呢?又不是以前做太太的時候,一起喝西北風好了?!?/br> 這話實在是沒法接,賈璉使了個眼色,平兒也只能無奈地抱著巧姐兒告退了,只是她到底跟了鳳姐這么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在家里這么多丫頭里也算是佼佼者了,邢夫人話里話外的意思,她還聽不出來?現(xiàn)在鳳姐落了不好,原來就得罪了不少人,現(xiàn)在有了落井下石的機會,至少邢夫人不會錯過。況且旺兒被抓住,鳳姐犯的那些事兒就再也瞞不住了,這些年她一直幫著鳳姐做事,雖然一直覺得鳳姐不對,但是漸漸地膽子也就變大了,真說起來,至少這兩年,她還真沒覺得放利是多不能做的事。連她都尚且如此,何況鳳姐?之前都還不敢碰的領域后來都有恃無恐了。也是如今大禍臨頭,她回頭一想,才發(fā)現(xiàn)鳳姐做了多少讓人膽寒的事兒。只是那些事兒,難道家里其他人就真的一點兒不知情、沒插手、沒收到好處?只是有句話叫“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鳳姐雖自作自受,但其他人如今卻是擺明了要把她推出去了。若是賈璉是個有良心的,鳳姐橫豎都已經病成這樣,倒還能指望讓她就在家里頭干干脆脆地走了,可賈璉卻是個……平兒實在不忍,便讓巧姐自己待一會子,自己則悄悄地瞞過人,往關著鳳姐的屋子去了,想求門口的守衛(wèi)放她進去說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