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第32節(jié)
崔檀令在心里告訴自己,他似乎從不稀罕做那些她司空見慣的事。 他想要的,是一句承諾。 · 崔檀令面對這樣坦坦蕩蕩表露期冀的眼神,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郎君若要,我便來送?!?/br> 崔檀令不喜歡變幻動蕩,既然她已經選擇了嫁給陸峮,若陸峮不變,那么她也不會變。 陸峮聽了,眼中亮光愈閃,嘴角也跟著越揚越高。 像是聽到了世間最動人的情話。 崔檀令猝不及防被嘟成了小豬嘴。 她疑惑地看著陸峮,那雙總是很平靜的桃花眼里總算瀲滟出一些不同的色彩。 陸峮捧著她的臉,聲音因為過于激蕩的心緒而蕩漾開來:“不吃點心了。” “先吃你?!?/br> 糕餅哪有嬌小姐的滋味好? 自覺又被嬌小姐的愛感動到的陸峮捧著她柔白軟嫩的面頰狠狠親了好幾口。 崔檀令:……下次來之前要在臉上涂很多嘗起來苦苦的香膏! 那一盒子的點心最后還是沒浪費。 崔檀令半倚在榻上,看著他一手茶盞一手點心吃得高興,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有些不好意思:“郎君?!?/br> 陸峮立即抬起頭來:“嗯?” “我二兄他……” 陸峮沒打算瞞著她:“在天牢里關著呢?!?/br> 似乎是怕她傷心,陸峮嚴肅地吃完了最后一口酥餅,才道:“你放心,我一定會還咱們二舅子一個清白?!?/br> 還他清白? 崔檀令沒有為自己二兄開脫的意思:“陛下,還是秉公執(zhí)法的好。如今真相尚未大白,若真是我二兄犯了錯,也請陛下不必顧忌我,依律處置便是?!?/br> 二兄是指揮僉事,那劉家三郎不過是個仗著自家三品大員的阿耶在外招搖的白身,即便是罰,大抵也是一陣子的皮rou之苦。 崔檀令這么一想便輕輕舒了口氣,二兄從小到大挨打的次數(shù)與她喝藥的頻率差不多,光是受些棍棒懲罰倒是不怎么打緊。 “我不是看在你的份上?!闭f完,陸峮朝著她伸出了手。 崔檀令愣了愣,下意識地將手遞給他。 陸峮微微嚴肅的小黑臉上泛起紅暈:“待我擦一擦再來握你的手?!?/br> 崔檀令明白了,他原來是想要問自己討巾帕。 想到自己方才下意識的舉動,崔檀令有些尷尬,繃著臉拿出一條繡著春葉海棠的巾帕遞給他,微微側過眼去,如牡丹花色的臉上卻逐漸蔓延上一陣紅暈。 陸峮看得眼熱,連忙將手擦了個干凈,知道她愛干凈,來來回回擦了好幾道,這才將那團又香又軟的巾帕一骨碌塞進自己懷里。 被他熟練地摟進懷里的崔檀令看著他此舉忍不住想:這是被他扣下的幾條帕子了? 用便用吧,她倒是也不缺這幾條帕子,只是每回見他這樣珍之重之地收起來,崔檀令總會覺得有些奇怪。 好像……連她的一根頭發(fā)絲兒對他來說都是珍寶。 崔檀令是個俗氣的人,她喜歡別人對自己好。 察覺到懷里的人忽地動了動,烏潤發(fā)亮的青絲高髻蹭在他的下巴上,帶來一陣微涼發(fā)酥的癢意。 陸峮咳了咳:“我不是那等會被美人計迷惑的人。” 懷里的人抬起眼看他,水色瀲滟的眼里罕見露出些無言的情緒。 熟知三十六計的陸峮自覺在嬌小姐面前展現(xiàn)出了一些自己的學習成果,人也有些得意,說出來的話卻叫崔檀令一怔:“因為他是你的兄長。你們這些世家大族的人不是都很緊張子女的教養(yǎng)嗎?沒道理岳父岳母將你教得這么好,卻將二舅子教成個只會惹事的浪蕩子?!?/br> 他會這樣想……是因為她? 崔檀令在他含笑灼灼的目光中忽地覺得有些不自在,往他懷里又拱了拱,聲音也變得甕聲甕氣的:“其實……我沒有郎君想的那般好?!?/br> 陸峮順勢抱緊了她,懷里被她填滿,心好像也是滿滿的。 “別人我管不著。在我心里,兕奴就是世間最好的女郎?!标憤n親了親她微涼的發(fā),聲音里因著含著笑,聽著仍有些不正經,可是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執(zhí)著,好像什么都不能更改他此時的心意。 看著她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泛紅,陸峮擔心,可別感動壞了吧? “反正我本來就是別人眼里沒見過什么世面的鄉(xiāng)下小子?!标憤n說這話時沒有一點憤怒、難過,他只是在用這樣的話去哄她,“能娶到你,可不就是我見過的最大的世面了?” 崔檀令沉默了一瞬,伸出雙手環(huán)住了他的脖頸。 “啾?!?/br> 女郎柔潤的唇瓣落在了他線條冷峻的臉上。 陸峮愣了愣。 崔檀令收回了手,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欲走:“郎君,我先……”走了。 “別急!”回過神來的陸峮一把握住她纖細雪白的腕子,稍稍一使勁兒,又將人給帶回了自己懷里。 重又捧起那張美貌無瑕的臉龐,陸峮笑著覆了上去:“還沒親夠?!?/br> 眼看著那泥腿子陛下將娘子送出老遠,差些都要直接送到昭陽殿了,綠枝抿抿唇。 陸峮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表情里頗有些不舍。 崔檀令身邊總算沒有那道巍峨似山的身影了。 綠枝這才找著機會問她:“娘娘,可問出什么來了嗎?” 色若牡丹,面色酡紅的崔檀令呆了呆。 好像……被美人計迷住的人,是她。 二兄與平康坊那花娘的事兒……竟然一句都沒問出來! 第29章 [vip] 第二十九章 崔檀令不太高興地回了昭陽殿。 她心里邊兒在懊惱什么無人得知, 落在旁人眼里,只覺得皇后娘娘滿臉落寞,想來是在陛下那兒吃了掛落。 說不定還因為娘家二兄犯錯這事兒被訓了一頓! 宮中的小道消息向來傳得很快, 連幽居在明瑟殿的謝微音都知道了。 翡翠見好不容易鼓起些勇氣的娘娘因為奚無聲的事兒又變得懨懨不樂的樣子, 忍不住勸道:“娘娘,奴婢覺得皇后娘娘挺喜歡您的。您多去和她說說話也好呀?!?/br> 總比窩在這沒什么人氣兒的明瑟殿來得好。 翡翠打量了一周, 只覺得這地兒和冷宮也沒什么差別了。 謝微音穿得一身素色, 這樣清淡的顏色更襯得她膚色蒼白,有一種楚楚可憐的輕愁。 “皇后娘娘現(xiàn)在應該正為了娘家二兄的事情煩惱,我又怎好過去叫娘娘平添煩擾呢?” 翡翠眼睛咕嚕嚕一轉, 想到自己剛剛去尚食局提膳時聽到的消息:“娘娘,您在閨中時不是和汪五娘子有過交集?” 謝微音想起那個沉默寡言的汪五娘子, 人人都說自己與她都是悶罐子,即便是在宴席上碰見了, 也少有說話。 “也不算是有什么交集,只說過幾句話……” 翡翠鼓勵她:“這有什么?如今皇后娘娘只怕恨那汪五娘子都來不及, 你去她跟前兒順著話那么一說,叫皇后娘娘高興了, 您的日子也會好過起來的?!?/br> 是嗎? 謝微音垂下眼,搖了搖頭:“我與汪五娘子雖沒什么情分可言,但她已經夠可憐的了, 我又如何能為了自己再去她的名聲上抹黑一道?” 翡翠哼了一聲, 但知道她自小伺候的娘娘是個什么性子,只得怏怏不樂地點了點頭:“可是奴婢想您多出去走動走動,成天兒待在殿里, 胃口都不好了?!?/br> 接著她又想起那群拜高踩低的勢利眼,拿回來的膳食一日不如一日, 去問起來就要揪著奚無聲和娘娘形同棄婦的事吵嘴。 翡翠抹了抹眼睛,她自己倒是沒什么,就是替娘娘覺得委屈! 謝微音見她哭了,有些慌了神:“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你別哭了?!?/br> 翡翠接過謝微音遞過來的絹帕,笑著哭出了個鼻涕泡兒。 · 昭陽殿 崔檀令原本有些不高興,不過得了崔起縝遣人給她送來的密信時便放心了不少。 二兄雖說歸家后會挨好大一頓打,但好歹不會出什么大事。 只是汪五娘子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這也不是崔檀令故意要將人往壞處想,實在是牽扯進這件事里的三個人身份都有些敏感。 她二兄自不必說了,因為她嫁給陸峮這事,崔氏雖在新君入朝后仍穩(wěn)住了世家之首的位置,與其余世家的關系也變得有些許微妙起來。 焉知崔氏的人不會與新君聯(lián)合,打壓其他門閥世家?除卻帝王手中實打實的權力,能叫崔氏攬在手里的權位也不會少到哪里去。 劉家三郎的阿耶劉寒松與崔氏這類老牌世家關系了了,與新貴家族來往更加密切。 汪五娘子如今雖身處卑位,可她阿耶汪中丞是舊朝的?;逝?,還因此丟了官身連累了一家妻兒老小。 這三股勢力派系交纏在一塊兒,不可謂不復雜。 崔檀令沒有要綠枝她們動手,自個兒動手將那張輕飄飄的字條放在青鸞銜珠燭臺上燒了,盈盈跳躍的燭光將字條吞噬殆盡,也將她美貌無瑕的臉龐映出一點兒暖玉一樣的質感。 這時候廊下宮人通傳,說是長寧侯夫人謝氏前來給皇后請安。 想起謝微音,崔檀令輕輕嘆了口氣,也是個苦命人。 “請她去偏殿稍坐一會兒,我待會兒就過去?!贝尢戳钊舴肯戳讼词?,又重新在銅鏡前梳妝一番——去紫宸殿送了趟點心,將她的妝面都弄花了。 再見著崔檀令時,謝微音還是很緊張。 “夫人免禮?!贝尢戳钚σ饕鞯亟辛似?,見她面色蒼白,瞧著比上次見面時還要憔悴些,不禁微微顰眉,“怎么夫人的面色瞧著這樣憔悴?” 想到她那個薄情郎,崔檀令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夫人不必為著旁人的錯刻意委屈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