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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聽不到 第109節(jié)

    他出國前來拜訪了許知遠(yuǎn),那時候還年幼,卻堅持要一把鑰匙。

    “我和jiejie都很喜歡這個院子,”他道,“叔叔您放心,我會把這里維護(hù)得很好?!?/br>
    一個即將出國的小屁孩懂什么?

    許知遠(yuǎn)完全不當(dāng)回事,想要就給他一把,這也沒什么,只當(dāng)是哄小朋友了。

    可當(dāng)他很久之后回到那個院子時,竟然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院子仍然像他母親在的時候一樣——

    四季如春,繁花似錦。

    他從小蕩到大的秋千,母親后來重新扎過了,讓他的女兒繼續(xù)蕩,到了如今依然扎得結(jié)實,就像母親還在身邊一樣。

    讓他都忍不住想落下淚來。

    陳聞也還那么小,就知道雇人做這些事情,還能交代得如此清楚,給許知遠(yuǎn)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來他偶遇過來維護(hù)的工人,對方說,老板每年都會回國來這個院子看,對這里的維護(hù)情況要求很高。

    許知遠(yuǎn)把他們口中“要求很高的老板”與面前眼睛紅腫的男人對上號。

    他問,“你喜歡我女兒多久了?”

    “……很久,”陳聞也莫名鼻酸了下,“真的很久了?!?/br>
    許知遠(yuǎn)看著地上收了一半的行李,了然地點頭,“她把你甩了?”

    “……對?!?/br>
    “甩就甩了吧。她這點隨她媽,”許知遠(yuǎn)撇撇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作為一個男人,要隨時做好被甩的準(zhǔn)備。”

    陳聞也低下頭來,聲音低落,“是?!?/br>
    “現(xiàn)在被甩了也是沒辦法的事?!痹S知遠(yuǎn)笑了笑,“未來還有很長呢,你們還年輕?!?/br>
    ……姜還是老的辣。

    如今的陳聞也正緊緊地攥著許馥的手,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的腳步,回到了她的家。

    野寶在熟悉的客廳撒丫子瘋跑起來,縱橫貫通著跑,勢必要和這個家的每一個角落都親密接觸一遍,重新留下它的痕跡來。

    他喊她,“jiejie?!?/br>
    許馥到了家,想脫下外套來,偏偏他拉著她的手不肯放,讓她連這樣簡單的動作都不能完成。

    “放開一下,”她有點無語地望向他,“房間暖風(fēng)開得大,很熱?!?/br>
    陳聞也磨磨蹭蹭地放開了她的手,在她脫下外套掛好之后,再次穩(wěn)準(zhǔn)狠地拉住了她的手。

    他又喊她,“jiejie?!?/br>
    聲音又輕又溫柔,好像怕打碎一個夢。

    許馥敗下陣來。

    “……在呢?!彼卮?,小聲道,“要叫多少遍?”

    下一秒,她便被拉入了他溫?zé)岬膽驯А?/br>
    那懷抱密不透風(fēng),她能感受到他擁抱的力度。

    他可能也已經(jīng)克制了,但許馥還是感覺自己被他擁抱得實在太緊太緊,緊到好像恨不得將她揉入他的身體,而且明明已經(jīng)有了確定的擁抱,卻連聲音都還顫抖,依然帶著不確定。

    “你來帶我回家了?!?/br>
    “……嗯?!痹S馥慢慢地抬起手臂擁抱他,撫上他顫抖的背脊,也陷入他的胸膛里。

    “我覺得好像在做夢。”陳聞也道,他一定要再確認(rèn)一遍,“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你一個人的小狗,對么?”

    許馥覺得好笑,道,“對。”

    想了想,又補(bǔ)充,“我也只有你這一只小狗?!?/br>
    野寶聽懂了似的,立即奔跑過來,繞在兩人腳下,恨不得塞在他們之間,但他們的擁抱太緊密,完全不給它留一絲縫隙。

    它不愿意地吠叫了幾聲,“汪汪!”

    陳聞也不甘示弱,也沖它叫,“汪汪!”

    許馥問,“……你倆溝通好了么?”

    “溝通好了?!标惵勔惨槐菊?jīng),“它是我的小狗,我是你的小狗,我倆已經(jīng)達(dá)成了約定?!?/br>
    野寶出離憤怒,“汪汪汪汪!”

    許馥問,“它現(xiàn)在說什么?”

    陳聞也表情更加正經(jīng),“它說它想在一樓安靜地獨處,讓我們有話到二樓去說?!?/br>
    許馥失笑。

    她笑著揉了揉陳聞也的發(fā)絲,喉嚨卻發(fā)緊,不明白世界上怎么可以有這么好哄的男人。

    明明她那么狠心,幾乎毫無緣由地傷了他的心,而如今她勾勾手指,他便立即回到了她身邊,帶著百分之一百的開心和滿足,完全沒有一丁點兒怨恨和生氣。

    她聲音發(fā)悶,問,“你生氣么?”

    “生什么氣?”

    “氣我……就這么拋下你。”

    “我怎么可能會生你的氣?”陳聞也好像還是沒緩過勁兒,他將臉埋在她發(fā)絲之中,嗅著熟悉的香氣,聲音有一點委屈,“我只是不明白原因。如果我知道原因,我就知道該怎么做好了,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迷路似的,怎么都找不到前進(jìn)的方向?!?/br>
    “jiejie,”這么一說,他又抬起頭來,垂下眸認(rèn)真地望她,“所以到底為什么要和我分手呢?”

    許馥實在是沒想到,過去了這么久,他竟然還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真是糊弄不過去啊。

    她只好嘆一口氣,如實招來,聲音有些低,“我害怕了?!?/br>
    “……為什么,”他顯然不明白,“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我們會沒有好的結(jié)果?!?/br>
    陳聞也像是十萬個為什么,“為什么會沒有好的結(jié)果?”

    “因為,”許馥也回答不上來,她喪氣道,“……我也不知道?!?/br>
    “……我好像知道了?!标惵勔步K于確認(rèn)了這不是夢境,他腦子重新轉(zhuǎn)了起來,開始自問自答,“因為你是真的很喜歡我,所以你才會擔(dān)心沒有好的結(jié)果?!?/br>
    “你和別人戀愛,從來就不會擔(dān)心這些,對不對?”

    許馥覺得他非常自戀,但是她無從辯駁,只能老實回答,“……對?!?/br>
    “我一個人的時候很快樂,很平靜……而你,讓我動蕩?!?/br>
    “我很不喜歡吵架,但是我們總是吵架,我很擔(dān)心我們會像我的父母,在爭吵之中兩個人都變得面目可憎,忘記最初的模樣。”

    “我們總是吵架是什么意思?”陳聞也感到迷糊,“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啊?!?/br>
    “……從賽車場回來那次不算吵架么?”許馥無語,“就算那次不算——我去北京之前我們在車?yán)锊皇浅沉艘患苊???/br>
    陳聞也不敢相信,“那怎么能算吵架?”

    “那不就是很正常的溝通么?你沒見過我爸媽吵架,那才是真的吵架,我媽把電視機(jī)都砸了,和好了也沒什么事情啊,只是又買了個新電視而已?!?/br>
    “而且我完全沒有和你吵架的意思啊,就算你生氣,也是你單方面吵我,我從來沒參與過吵架這個事情?!?/br>
    “……”許馥抬眼望他,銳評,“你臉皮夠厚的?!?/br>
    陳聞也認(rèn)真道,“我說的是真的。你大可以隨便沖我發(fā)脾氣?!?/br>
    “畢竟……你小時候沖我發(fā)過那么多脾氣,”他謹(jǐn)慎地望她一眼,又飛快地垂下眸,“我都習(xí)慣了。你現(xiàn)在這樣遮遮掩掩,我還不太適應(yīng)呢?!?/br>
    許馥在他腰上擰一把,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小時候脾氣和現(xiàn)在一樣好,從來不發(fā)火?!?/br>
    陳聞也被她擰了一把,反而放松下來。

    他笑了笑,眷戀地蹭她的臉頰,“你可以說任何你想說的話,打我罵我,我絕對不會反駁,也不會跑的,甚至連受傷都不會?!?/br>
    說到最后一句,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帶著顫音,“……但你離開我,會傷害我的?!?/br>
    “我真的很害怕你不要我?!彼谒媲昂孟駨膩砭蜎]有設(shè)過什么防線,沒有予取予求,沒有技巧花樣,總是很老實地向她攤開柔軟的肚皮,每次坦誠都像在求饒,在哭泣,“只要你要我,我做什么都可以?!?/br>
    許馥被那求饒哽住了心口,跟著一抽一抽地疼,她道,“用不著你做什么,你做你自己就可以?!?/br>
    “吃醋也好,鬧脾氣也罷,我喜歡真實的你。”她捧起他的臉頰,溫柔地吻上他的眼尾,低聲道,“我不會退縮了,對不起?!?/br>
    “沒關(guān)系?!彼脑弫淼脴O快,好像真的從來不會生她的氣,黑白分明的眸被水浸染后更顯澄澈,被她吻了幾下,便重又染上笑意,“你大可以一次一次地退縮,我會一次一次地重新追求你?!?/br>
    許馥忍俊不禁,眼睛卻好像被他傳染上了些潮潤。

    她不愿讓他看得這么清楚,只好勾上他的脖子讓他俯下身來,唇瓣輕柔又緩慢地相觸,他不知道吻了她多少次,卻仍像第一次一樣珍重。

    緩慢地碾磨,吮吸,自然而然地貼合在一起,衣物隨意地扔在旋轉(zhuǎn)樓梯之間,許馥竟還在這個岔口想起他的聽力來,問,“……你最近是不是耳鳴?”

    “有一點,”陳聞也只顧著黏黏糊糊地吻她,顧不上回答,“這會兒沒事。”

    但許馥不愿就此罷手,又強(qiáng)調(diào),“明天和我去醫(yī)院。”

    他立馬順?biāo)囊?,“好?!?/br>
    最近確實有些耳鳴。

    很奇怪,像有一團(tuán)氣漲在耳朵之間,堵在那里不上不下,有時心情極為低落時就會脹痛得更加厲害,醫(yī)生也看不出是什么問題。

    但現(xiàn)在真的一點都不痛。

    助聽器被扔掉之前,他聽到許馥的聲音,她眼眸明亮,帶著點壞壞的笑意,“我告訴你個秘密?!?/br>
    他想撿回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恨自己怕硌到她扔得遠(yuǎn)了些,想仔細(xì)盯著看,但她故意又不讓他讀她的唇,只是勾著他的脖頸,在他耳邊輕柔地吐息——

    什么秘密?

    她說是她的秘密。

    好想聽到——

    “你敢相信么?你拿出來戒指的時候,”她笑著吻他的耳垂,“我竟然真的有一點想要同意?!?/br>
    在這個瞬間,那柔聲細(xì)語莫名其妙地穿過了耳朵之中那團(tuán)漲著的空氣,細(xì)細(xì)密密、完完全全地進(jìn)入了他的耳朵里。

    像無限膨脹的氣球被扎入了一根針?biāo)频?,寂靜的世界被撕開一道口子,聲音如海浪一般朝他無限涌來,在這怔忡之中,許馥抬頭吻住了他。

    許也,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