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 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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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懂怎么哄女孩,咱倆先商量一下吧,商量完了再去和她說?!?/br> “你去和她說也行,我給你這個權(quán)限?!?/br> “小二,她遲早會知道的?!?/br> …… 這一天,林唯一的確經(jīng)歷了很多事,腦子里突然灌進(jìn)無數(shù)信息,把他累得夠嗆,信件都來不及收拾,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周一早上,林唯一醒過來,發(fā)現(xiàn)床上攤著的筆記本和信件都被收好了,規(guī)規(guī)整整地擺在盒子里。 他一躍而起,飛快地拿起手機打開筆記app,只看到很簡單的一句留言: 6月13號,01:19 看相冊里的新視頻^_^ 林唯一嘴角抽了一下,驚嘆于林小二的心理素質(zhì),都這種時候了,他居然還能發(fā)個笑臉。 林唯一打開相冊,真的看到一段新視頻,縮略圖很模糊,應(yīng)該是起始畫面,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東西。 他點擊播放,才知道杵在攝像頭前的是一個人,按過錄制鍵后,對方后退了幾步,熟悉的臥室就出現(xiàn)在林唯一眼前。那人在轉(zhuǎn)椅上坐下,微笑著面對架在書桌上的手機,還招了招手:“嗨,林唯一,我是小二?!?/br> 林唯一驚呆了,身上的雞皮疙瘩一片一片地冒出來,屏幕里的年輕男人就穿著他身上這套灰色睡衣,長發(fā)因為睡過幾個小時而變得有些凌亂,他長著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龐,還有著一副和他一模一樣的聲線。 不過,對方的眼里帶著笑意,神情略微靦腆,是林唯一不曾有過的表情。 林朗有點兒不好意思,雙手交握擱在腿上,坐得很端正: “我是第一次用這種方式和你交流,唔……本來還是想用手機留言,后來覺得,可能還是說話更方便?!?/br> “你經(jīng)常對著鏡子和我說話,那種感覺還不錯,我能看到你,就很像在當(dāng)面聊天,所以我就想模仿一下,給你錄個視頻,你不要生氣,這種機會以后也不多了?!?/br> 林朗并沒有顯露出絲毫傷感的情緒,語氣始終平和: “白天的事,我都看到了,牛叔的日記和爺爺?shù)男偶?,我也和你一起讀了,你讓我隨便說點什么……唔,說什么呢?林唯一,我這么和你說吧,我百分之九十九能確定,我就是林余之的靈魂。至于原因……因為一直以來,你對我比較排斥,我就沒什么機會對你說一些我的經(jīng)歷。其實如果我倆關(guān)系沒那么糟,我早點把我的經(jīng)歷告訴你,或許,我們早就可以猜出真相了。林唯一,我不是憑空產(chǎn)生的,我有來處?!?/br> “很早以前,我其實生活在一片黑暗中,眼睛看不見,耳朵也聽不見,身子還動不了,但我有意識。” 林朗舉起右手,用手勢來強調(diào)重點: “我能記得那種痛苦的感覺,非常非常痛苦,大概書里說的活死人就是這個意思。如果你問我為什么會知道那是痛苦,我也說不上來,只能說,我在當(dāng)時就覺得這種狀態(tài)不對,那是個讓我想要迫切逃離的地方,就……哪怕是死,也不愿意這么過下去?!?/br> “可我沒有任何辦法,我在那種狀態(tài)下過了很久很久,都絕望了,后來,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就很突然,我聽到了聲音。” “那是我第一次找到和外界接觸的途徑,就是聲音。再后來,某個瞬間,我眼前的黑暗開始慢慢變淡,就跟云開霧散一樣,我看見了一道光?!?/br> “我能看見了,風(fēng)景,人物,美食,繪本,五顏六色的世界,我全都能看見了?!?/br> “你應(yīng)該能猜到吧?沒錯,那就是你的視野?!?/br> 看到這里,林唯一愣住了,莫名地捂住左心口,想要抑制住那突然跳快的心臟。 林小二說的……不就是他經(jīng)歷過的“鬼壓床”嗎? 作者有話說: 第52章 、心愿 “鬼壓床”是林唯一的心病之一, 尤其是五月初的那一次,歷時五天五夜,讓他在醒來后的好一陣子, 甚至都不敢關(guān)燈睡覺。 他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 沒告訴過任何人, 連林小二都不知情。 萬萬沒想到,林小二居然有過類似的遭遇?! 還是在很久以前,這個信息顛覆了林唯一的認(rèn)知。 曾經(jīng),他無法理解自己怎么會碰到這樣的事,現(xiàn)在不一樣了, 他知道了林余之的存在,也清楚林余之的身體狀況,他承認(rèn)自己還沒往那方面去聯(lián)想,是林小二的話提醒了他——那個漆黑一片的環(huán)境, 難道真的是林余之的精神世界? 林唯一知道林小二竊取不了他的思想,也感受不到他此刻的震驚, 他慢慢放松下來, 右手離開左心口, 假裝一切如常。 視頻里, 林朗還在說話: “我在鏡子里看到了你, 一個小男孩, 三歲四歲, 或者五歲?我記不得了,反正就是個小男孩。當(dāng)時我很笨,還以為那就是我自己, 我看看別人, 再看看鏡子, 覺得我長得可真好看,比隔壁鄰居家的棟棟好看多了。” “每個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人都叫我‘唯一’,我一直以為我就是林唯一,很混亂,很天真,大概過了一兩年吧,我才搞清楚,我不是林唯一,鏡子里的那個男孩才是林唯一。” “我自然會想……那我是誰?” “為什么我只能跟著你跑來跑去?為什么我感覺不到疼痛?為什么我沒有觸覺?你吃的那些東西,看起來都很好吃,為什么我卻嘗不到味道?” “一直到你七歲那年,九月的一個晚上,你睡著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醒過來,居然能掌控你的身體了?!?/br> 林朗淺淺地笑了一下: “后來的事,你大概也能猜到,我一直沒讓你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因為我和你一起去上學(xué),開始汲取知識,漸漸意識到,我的存在不太正常,潛意識里就有一種危機感,總覺得,如果被你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后果應(yīng)該不會太妙。” “十四歲那年被你發(fā)現(xiàn),是因為我實在看不下去了,那些考卷又不難,你干嗎不做呢?被別人當(dāng)成一個笨蛋,不是一件舒心的事吧?” “所以,我坦白,我其實是和你一起長大的,不是在你十四歲時才出現(xiàn),咱倆相愛相殺的年份,要比你想象得來得更為久遠(yuǎn)?!?/br> “現(xiàn)在……一切真相大白,我應(yīng)該就是林余之的靈魂,不知道通過什么途徑,附到了你的身上。” “我剛才猜測過原因,可能因為我們是雙胞胎,不是都說雙胞胎有心電感應(yīng)嘛,這應(yīng)該是最合理的解釋了?!?/br> “林唯一……” 林朗看著屏幕,眼神格外溫柔,在叫過林唯一的名字后,停頓了一下,像是做了個深呼吸,才繼續(xù)往下說: “你不要想太多,你爸爸說得沒錯,把我的心臟移植給你,是最正確、最合理的解決辦法,是毋庸置疑的結(jié)局?!?/br> “我現(xiàn)在掌控的這具身體本來就是你的,一具身體不該承受兩個靈魂,我的確是個鳩占鵲巢的寄生蟲,是時候結(jié)束這一切了。” “你爸爸一定會找到林余之,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候,你就大膽地去做移植吧,不用顧慮我。我的靈魂沒有在那具身體里,事實上,自從離開那個全黑又無聲的環(huán)境,我就再也沒回到過那個狀態(tài)。所以,我覺得林余之是沒有思想的,他感覺不到痛苦,即使上了手術(shù)臺,也不會有什么反應(yīng)。” “而我……大概就是消失吧,當(dāng)林余之真正死亡以后,我應(yīng)該就會消失了。” “我不怕消失,反正也沒有痛苦,倒是你,經(jīng)歷過這樣一場大手術(shù),你得用很長一段時間來恢復(fù),估計會很疼,忍一忍吧,熬過那一陣子就好了?!?/br> “唔……要說沒有遺憾,肯定是假的,不過,我和普通人不一樣,我沒有父母,沒有家,也沒什么朋友,看日記里寫的,牛叔對林余之照顧得特別周到,是打從心底里把林余之當(dāng)成一個寶,可是……我其實不怎么記得他了,我和你一樣,最后一次見到牛叔是在十幾年前,就覺得……還蠻對不住他的?!?/br> “我對物質(zhì)生活沒有任何需求,錢,房子,衣服,食物,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我甚至……大多數(shù)時候,都沒有作為一個人應(yīng)該有的生理反應(yīng),不知道餓,不知道渴,不會想要上廁所,在‘性’方面都一知半解?!?/br> “我就是一個無牽無掛的靈魂?!?/br> “不知道你爸爸什么時候會找到林余之,我想了一下,消失之前,我還是有幾個小小的心愿,希望能借助你的身體去一一實現(xiàn)。” “林唯一,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拜托你不要拒絕,好嗎?” 手機前的林唯一早就濕了眼眶,因為林小二的卑微與自我犧牲,他心里特別難受,不想讓林小二去死,卻也不想再與他共享身體,這可真是件矛盾的事,讓他左右為難。 林朗似乎早有準(zhǔn)備,有條有理地說起他的心愿: “第一個心愿,馬上就要期末考了,下個學(xué)期你就要升上大四,要開始搞畢業(yè)論文,我想……最后參加一次期末考,爭取讓你再拿一回獎學(xué)金?!?/br> 林唯一:“………………” unbelievable?。?/br> 神經(jīng)病?。。?/br> 林唯一理解不了林小二的腦回路,都他媽什么時候了!生死關(guān)頭!這家伙的第一個心愿居然是去參加考試?? 視頻里,林朗很貼心地給了他解釋: “你可能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歡考試,就跟升級打怪一樣,每次考出好成績,我都會有一種成就感,覺得自己特別厲害。這算是我最大的一個愛好了,至于別的愛好……呃,你懂的,你小時候?qū)W過那么多東西,最后卻是一樣都沒堅持下來?!?/br> 林朗甚至掰起了手指頭: “鋼琴,畫畫,下棋,書法,編程,高爾夫,你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我跟著你也是什么都沒學(xué)會,擅長的本領(lǐng)只剩下了學(xué)習(xí)和考試?!?/br> 林唯一臉都要扭曲了,林小二是在吐槽嗎?就是在吐槽吧!吐槽他一無是處!是個只會偷懶的草包! 林朗眨巴著眼睛:“所以,如果時間允許,你就讓我去參加期末考吧。至于下個學(xué)期的畢業(yè)論文,就要你自己去寫了,實在寫不出來可以請個老師來輔導(dǎo)你,這都是小事兒,搞個畢業(yè)證應(yīng)該沒問題?!?/br> 林唯一麻木地看著手機,聽林小二說起他的第二個心愿: “第二個心愿,我希望能在你做手術(shù)前,親眼去看看林余之的身體?!?/br> “我知道那個身體應(yīng)該長得很丑,牛叔日記里都寫了,估計蠻嚇人。我沒別的想法,就是活了一輩子,想知道自己到底長什么樣。對了,你千萬別帶攸晴去,我不想讓她看到那么丑的我,反正她以前看到的都是你,以后看到的也會是你,就不要讓她受到驚嚇了?!?/br> 林唯一想了想,低語道:“可以。” 視頻里的林朗剛好一個停頓,面帶微笑,像是聽到了他的回答,說: “第三個心愿,我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以后不要再做任何會傷害自己的事了。 “我消失后,你的生活就會恢復(fù)正常,心臟病也會痊愈,林唯一,你將變成一個健康的年輕人,長得帥,又有錢,你可以去盡情地享受生活,交上幾個三觀相合的朋友,這個世界其實很有趣,你將來有的是時間去體驗,不要再去想死亡的事了,好嗎?” 林唯一說:“好,我答應(yīng)你?!?/br> 手機里的林朗笑吟吟地看著他:“第四個心愿……等你做完手術(shù),林余之的身體就沒用了,我希望你能把他葬在墓園新開發(fā)的那座山頭,就是帶電梯的那個,葬得高一點,陽光能曬到的地方,因為我也喜歡曬太陽,喜歡看風(fēng)景?!?/br> 林唯一沒忍住,眼淚從臉頰滑落。 林朗:“至于墓碑,對你的爸爸mama來說,我應(yīng)該是個不被歡迎的小孩,所以就不要刻名字了,林余之,林小二,林……什么都不要刻,照片也不要放,我那么丑……不想嚇到別人?!?/br> 林唯一哭著點頭:“我知道了?!?/br> 林朗:“第五個心愿……” 林唯一忍無可忍:“混蛋!怎么那么多心愿???你當(dāng)我是許愿池嗎?還有完沒完了!” 視頻里的林朗自然不受影響:“我希望你和你爸媽能去找一下牛叔,哪怕他已經(jīng)沒了,也要找到他的尸體,讓他能體體面面地下葬?!?/br> “牛叔對我有恩,我下輩子再去報答他?!?/br> 林唯一抽泣著:“知道了!” 林朗:“最后一個心愿,你應(yīng)該能猜到,就是攸晴?!?/br> 他害羞地一笑:“我這輩子的經(jīng)歷和普通人不一樣,父母家人對我來說,其實就是幾個虛無縹緲的名詞。即使我現(xiàn)在知道,你的父母可能就是我的父母,你就是我的孿生兄弟,說實話,我的感觸也不是舍不得,更像是一種釋然?!?/br> “只有攸晴……我舍不得她?!?/br> 林朗微微低頭,像是在回憶那個女孩: “她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是這個世界上,除你以外,唯一一個將我當(dāng)成獨立個體來對待的人。她把我和你分得很清楚,愿意尊重我,了解我,傾聽我的心聲。我這么說,你千萬別生氣,如果她把我們倆混為一談,我想,你心里也不會舒服吧?” “我早就說過,我和她不會有結(jié)局,因為……不管怎么樣,這具身體就是你的。我就算留下,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你的生活反倒會持續(xù)混亂。而我消失了,你還活著,對她來說,就沒有太大的變化。她還小,給她一點時間,她會想通的,這是一個最好的結(jié)果?!?/br> “在最后的日子里,我想好好地和攸晴告?zhèn)€別。六月二十六號是她十九歲的生日,如果時間來得及,我想陪她一起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