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 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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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唯一:“……” 衛(wèi)生間的電水壺發(fā)出“嗚嗚嗚”的聲響,攸晴進去灌水,給林唯一泡來一杯速溶咖啡。 林唯一能感受到攸晴的不快樂,她的眼睛還是那么大,卻不像過去那樣明亮,眼神里總是藏著一抹哀傷。 他也能感受到她對他的冷淡,還有戒備,她都沒把杯子遞到他手上,而是直接擱在寫字臺上,然后快速地回到衛(wèi)生間門口,倚著門框,像之前那樣抱起雙臂。 林唯一不知道要怎么向攸晴開口,回國前,他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甚至還打過腹稿,可真的見到攸晴,那準備好的話語依舊梗在了喉嚨里。 他舍不得他,也舍不得她,他矛盾極了,全世界沒有任何人能幫他排憂解難,兩難,似乎是伴隨他一生的課題。 之前的兩年半,他沒回過國,用各種理由拒絕鄒敏和林海東,說不回就不回。他向來任性,精神又有問題,父母就不敢勉強他。 a國成了他的避風港,躲在那里,他是最快樂、最放松的“雙重人格”患者,身邊所有人都知道“林小二”的存在,他坦然地向朋友們介紹他的“兄弟”,幾個外國同學還會和他開玩笑,說“小二”比他可愛,比他聰明,比他脾氣好,比他更受女孩們的歡迎。 他聽了一點都不生氣,還會順著他們的話自我打趣,說:現(xiàn)在,你們知道為什么我不找女朋友了吧?因為我怕我女朋友會被小二搶走,那家伙在討女孩歡心這件事上天賦異稟,我可比不過他。 可是,他終將畢業(yè),這是逃避不了的現(xiàn)實,畢業(yè)前的最后一個圣誕假期,林海東和他談心,說:唯一,回去吧,你不能一直待在這兒,以后,你是要進公司上班的。 …… 林唯一抱著小黑貓,大腦又一次陷入混亂,攸晴發(fā)現(xiàn)小貓扭了扭身子,似乎想要下地,可它被林唯一摟得很緊,小家伙不滿地“喵喵”叫,攸晴發(fā)現(xiàn)不妙,叫出聲來:“小朗,不要!” 她叫晚了,那只叫“小朗”的黑貓已經(jīng)在林唯一身上撒了一泡尿,林唯一震驚地松開手,小朗跳下地,還回過頭,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攸晴拿著毛巾跑到林唯一面前,說:“快擦一下,那只貓是我撿來的,才幾個月大,別的習慣都還好,就是有時候會控制不住到處尿尿。” 林唯一拿著毛巾擦衣服褲子,那味道真的很熏人,可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這件事上,低聲問:“它叫‘小朗’?” 攸晴不敢看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貓尿是擦不掉的,弄臟了林唯一價格不菲的衣褲,攸晴開始煩躁,紅著眼眶深吸一口氣,說:“林唯一,你走吧,以后不要來找我了。” 林唯一沒說話,看著面前泫然欲泣的女孩,一句話在喉嚨里滾了一圈,又滾了一圈,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他放下毛巾,默默地離開了攸晴的小房間。直到聽見關(guān)門聲,攸晴才全身無力地坐到床沿上,雙手捂住臉龐,肩膀聳動,發(fā)出低低的啜泣聲。 小朗跳到她身邊,“喵”地叫了一聲,攸晴淚眼朦朧地看著它,揉揉它的腦袋,說:“干得漂亮,晚上給你吃小魚干?!?/br> 小朗:“喵~” —— 林唯一開車回彥城,回到昭鼎華園,下車后,他慢慢地走回別墅,吳姨為他開門,親切地叫他:“小林先生,你回來啦?吃飯了沒?” 林唯一沒理她,繼續(xù)往里走,看到林海東坐在沙發(fā)上,戴著老花眼鏡,大腿上擱著一臺筆記本電腦。 他抬頭看到兒子,冷肅的面容瞬間變得慈祥:“唯一,回來了?秘書說你下午兩點多就走了,你去哪兒了?” 林唯一還是不吭聲,走了幾步又看到管家,管家和藹地向他微笑:“唯一,要幫你準備晚飯嗎?” 林唯一沉默著與他擦肩而過,走上樓梯,在二樓遇見鄒敏,鄒敏拉住他:“唯一,我剛要找你呢,這個周末有一場慈善晚會,你和我們一起去參加吧,你這么多年沒回國,那些叔叔阿姨都很惦記你,你……” 林唯一推開她,像是丟了魂魄,一步一步走上三樓。 鄒敏站在樓梯邊,仰臉叫他:“唯一?你怎么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林唯一走進房間,將門反鎖,胸口突然重重地起伏起來,他像是呼吸困難,艱難地喘著氣,慌亂地眨動著眼睛,四處張望,似乎想要找到某個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抓著頭發(fā),不停地搖頭,自己問自己, “我想不通,我想不通,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林唯一,林余之,林小二,林朗。” “我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 …… “你是林唯一呀?!庇袀€人語聲帶笑,在他耳邊說,“我早就告訴過你,最后活下來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林唯一?!?/br> —— 周五下午,林唯一在東敏集團總部大廈上班。 他跟隨林海東參加例會,在會議室遇見從海城趕過來匯報工作的彭依蘭。 彭依蘭依舊風風火火,半句沒和林海東寒暄,拿著文件夾追在他身邊說:“這個項目不能這么搞!林董,我做過預(yù)算,這樣的投入產(chǎn)出比太過理想化!是一點也不考慮風險嗎?你再仔細地看看項目書!我……” 林海東站住了,對她說:“你拿給唯一看,這是他擅長的領(lǐng)域。” 彭依蘭看向林海東身后的林唯一,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服,身姿挺拔,對她頷首致意:“彭總,你好?!?/br> 彭依蘭沒有廢話:“一會兒開完會,我去你辦公室找你?!?/br> 林唯一說:“好?!?/br> 會議進行了一個半小時,林唯一聽得十分專注,這半個多月,他已經(jīng)逐漸適應(yīng)工作節(jié)奏,表現(xiàn)也很優(yōu)異,交到他手上的工作,每一樣都處理得及時又完美。 林海東深感欣慰,在他的記憶里,林唯一任性又偏激,脾氣還陰晴不定,換心以后的這幾年,盡管他有所收斂,性格變得越來越溫和,林海東還是害怕他會在公司控制不住情緒,和人起沖突,或是旁若無人地自言自語,嚇到別人。 現(xiàn)在看來,似乎不用再擔心這些,林唯一的待人態(tài)度親和寬厚,工作風格理智穩(wěn)重,與父親林海東很像。他沒有在工作時表現(xiàn)出“雙重人格”的癥狀,也沒有那種上位者的優(yōu)越感,走在大樓里,哪怕路過的清潔工叫他一聲“林經(jīng)理好”,他也會溫和地回答:“你好,辛苦了。” 散會后,林唯一回到辦公室,單文暉來敲門,手里拿著一個包裹,說:“猜猜是誰寄的?!?/br> 林唯一笑道:“這哪猜得出來?” 單文暉走進辦公室,把包裹遞給他,說:“你自己看,是個老朋友,本事忒大,都知道往公司寄?!?/br> 林唯一看了下快遞單,驚訝地發(fā)現(xiàn)寄件人是老楊,收件人自然是“林唯一”,留的電話是集團總線。 他拆開包裹,看到里面是一本書,書名叫做《亂世·欺心》,作者名叫“楊不欺”。書的封面是水墨風格,山水間有一個小小的古裝男人身影,白衣飄飄,長發(fā)飛舞,看簡介還真是一本歷史權(quán)謀小說。 林唯一:“……” 單文暉也看清了那本書,大笑道:“哈哈!楊老師牛逼??!還真出版了!” 林唯一翻開封面,看到扉頁上老楊寫給他的祝福語: 唯一小友, 拙作面世,老楊不忘昔日淺緣,特贈你一冊。 愿你未來之人生路: 所思所憶皆有跡, 所夢所盼俱成真, 所畏所悸成云煙, 所喜所愛長相依。 ——楊不欺 單文暉站在林唯一身邊,低頭看著那幾句話,說:“文化人到底不一樣,隨便就能寫個詩……” 坐著的林唯一竟是突然站起身,把單文暉嚇一跳,叫道:“你干嗎?” 林唯一已經(jīng)抓起大衣往外跑,差點與拿著文件夾來找他的彭依蘭撞個滿懷,彭依蘭叫他:“林唯一,你去哪兒?” “給我點時間?!绷治ㄒ粚λf,“姐,我先去處理一件要緊事,晚點兒給你打電話?!?/br> 說完他就跑了,彭依蘭暴跳如雷:“這時候知道叫我姐了?叫姐也沒用!不靠譜的小兔崽子!這公司交給你遲早完球!” 單文暉:“……” 彭依蘭跑去林海東的辦公室告御狀,單文暉愣愣地站在桌邊,拿起老楊那本書翻來覆去地看,啥也看不出來,喃喃道:“又發(fā)病了?” —— 林唯一開車上了高速,目的地是安縣。 他的心跳得很快,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身上層層瓦解,他堅定地望著前方,沒有去控制眼角流下來的淚水。 其實,只要他愿意,林唯一和林小二可以永遠共存,他騙得過全世界,連自己都深信不疑。 所有人都叫他“林唯一”,他的身份證、戶口本、護照、社??ā厦娑加≈傲治ㄒ弧保掌蟿t是他的臉。 林唯一,林唯一,林唯一…… 但是,他不想欺騙攸晴。 他一直不回來,就是不敢面對攸晴。 全世界就只有那一個人,唯一的,僅有的,思念著真正的他。 她甚至養(yǎng)了一只小貓,給它取名叫“小朗”。 車子開到安縣,林唯一看過時間,攸晴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班了,他把車停在她的出租屋外,下車沖向小樓,雙手攏在嘴邊,在樓下朝著四樓窗戶大叫:“攸晴,攸晴!攸晴——” 攸晴從窗戶里探出腦袋,震驚地看著他:“林唯一?你怎么又來了?” 林唯一向她招手:“你下來,快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攸晴穿上外套匆匆下樓,跑到林唯一面前,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干什么呀?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嘛……” 林唯一拉起她的手就往路口跑,攸晴吃了一驚,邊跑邊喊:“你干嗎?你要帶我去哪兒?” 林唯一拉著她沖進一家小賣店,這店開在學校附近,賣的都是學生喜歡的小零食小玩具,到了冬天,柜臺上就煮起了熱騰騰的關(guān)東煮,還有烤腸、茶葉蛋、粽子和玉米棒等小食。 有幾個剛放學的高年級孩子正圍著柜臺挑吃的,看到身邊沖過來兩個大人,都嚇得退到一邊。老板娘也瞪大眼睛看著他們,林唯一西裝筆挺,頭上抹著發(fā)蠟,畫風和這小縣城一點兒也不搭,胸口別朵花都能去結(jié)婚了。 他緊緊拉著攸晴的手,指著關(guān)東煮爐子說:“點吃的?!?/br> 攸晴:“???” 林唯一:“點關(guān)東煮,你懂的!” 攸晴:“……” 她看著林唯一的眼睛,漸漸發(fā)現(xiàn)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又覺得這不可能。 怎么可能啊?到底是他瘋了還是她瘋了? 林唯一還在催她:“快點?。∧阆氤允裁??” 攸晴看向那個滿滿當當?shù)臓t子,抬起食指,猶豫地說:“呃……北極翅?!?/br> 老板娘:“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