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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月牙兒說得不錯，第二天果然是個大晴天。日光暖融融，遠(yuǎn)山上的積雪反常得有消融之意。

    沈聆妤坐在檐下曬太陽，她合著眼，任由暖陽照在她的面頰上，云鬢只是隨意在腦后一攏，一陣微暖的風(fēng)吹來，吹起碎發(fā)輕輕拂面而過。

    謝觀立在階下，瞇著眼睛盯著她的臉頰，目光時不時追著她隨風(fēng)拂動的發(fā)絲。

    謝觀發(fā)覺通過這段時日的相處，他對沈聆妤如今的模樣有些看順眼了，不再惦記她曾經(jīng)的小圓臉了。

    他抬步走上石階。

    沈聆妤被溫柔的日光曬得有些困倦，她聽見腳步聲，未睜眼，柔聲慢語：“月牙兒，晚上我不想吃東西，你自顧就好。”

    話剛說完，沈聆妤卻突然從迷糊的困倦里回過神，反應(yīng)過來這腳步聲不是月牙兒。自這雙腿不好用了，她的聽覺變得很敏銳。若不是被暖陽曬得迷迷糊糊，早會聽出來。

    沈聆妤睜開眼，眼前是謝觀懟到面前的放大的面孔。

    沈聆妤嚇了一跳：“陛……”

    謝觀握住沈聆妤的下巴，突然就毫無征兆地親了上去。兩個人貝齒輕磕，細(xì)微的響聲讓沈聆妤的迷糊消失了干凈，她被迫仰起臉來，輕抿的唇間也被闖入，任謝觀胡攪蠻纏。

    她的舌頭使勁兒向后退去，躲避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可是謝觀不會如她的愿，他總是喜歡將她的舌尖掠奪，含與貼。

    沈聆妤眼角的余光看見院門口有宮人經(jīng)過。光天化日之下，這樣的親密讓她極不舒服。她伸手抵在謝觀的胸口抗拒地推著，偏又不敢用蠻力去推他惹怒他。她落在謝觀胸膛上的力道，便成了軟綿綿。

    謝觀沒有第一時間放開她，反倒是將她抵在他胸口的手握在了掌中，他將一個長吻從前啄到深吻重新演繹了一遍，才放開沈聆妤。兩個人唇齒間黏連的津絲如銀絲，在暖陽下突然閃爍了一點(diǎn)光亮。

    沈聆妤看到了，表情不太自然地移開了目光。她再望向院門口，已經(jīng)不見了宮人的身影。

    她剛將臉轉(zhuǎn)過去，下巴又被謝觀擒住。他轉(zhuǎn)過她的臉，似乎又要吻上來。沈聆妤心頭怦怦快跳了兩下，不敢拒絕，只是下意識地皺了下眉。

    謝觀捕捉到她臉上每一個細(xì)小的表情，他陰沉開口：“不愿意？”

    沈聆妤小聲說：“不想把風(fēng)寒傳給陛下……”

    謝觀抬手，指腹沿著沈聆妤的唇輕輕捻過。他的指下一片濕潤的柔軟。他問：“晚上為什么不想吃東西？宮里廚子的手藝你不喜歡？”

    沈聆妤心里一頓，莫名有不好的預(yù)感。生怕謝觀下一句就是——手藝不好的廚子就該做成骷髏燈。

    “不是?！鄙蝰鲦ペs忙說，“中午吃得多了些，所以晚上不想吃?！?/br>
    謝觀反復(fù)摩挲著她的唇。

    謝觀突然有了一個新愛好。他發(fā)現(xiàn)在沈聆妤說話的時候，指腹撫著她的軟，感受著她的軟唇在他的指下微動，是那般美妙的滋味。

    他勾她說話，問：“中午吃了什么？”

    “千葉餅、酥rou粥、什錦小炒，還有清蒸魚?！?/br>
    “沒了？”

    “沒了?！?/br>
    謝觀用指腹輕輕頂了一下沈聆妤的唇珠，他一時之間想不到再勾她說什么了。他隨口道：“皇后晚上想吃什么？”

    沈聆妤眨了下眼睛。她剛剛不是說了晚上不想吃東西？陛下這是不準(zhǔn)她不吃東西？

    謝觀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問了什么，他便順著說下去：“還是吃些東西好。點(diǎn)菜?！?/br>
    沈聆妤的唇在謝觀的指下被輕揉，他微瞇著眼睛望著她的唇，漆亮的眸底深淵般讓人不敢去探。沈聆妤看著他詭異的舉動，小心翼翼地說：“都行……”

    謝觀突然掀了掀眼皮，視線從沈聆妤的唇落在她的眼睛上。他望過來的那一刻，沈聆妤下意識地眼睫簌顫了兩下。

    謝觀突然略偏過頭，盯著她的眼睫，好似又對她的眼睫有了濃厚的興趣。不過，他同時也看見了沈聆妤有一點(diǎn)懼然的眼神。

    謝觀突然就興致缺缺。他松了手，放開沈聆妤，轉(zhuǎn)身走下石階。

    沈聆妤愣愣看著謝觀走遠(yuǎn)的頎長身影，沒反應(yīng)過來——他過來干什么的？就親了她，然后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便這么走了？

    直到謝觀的身影消失在沈聆妤的視線里，她才慢慢回過神。她抬手，指腹搭在自己的唇上。

    唇上微疼，還潤著濕澤。這是謝觀留下的痕跡，證明了謝觀剛剛真的來過。

    沈聆妤蹙眉，眉眼間攏著幾許困惑。

    ——她以前怎么沒聽說謝七郎是這樣奇怪的一個人？還是家中變故讓他變成這樣了？

    謝觀走遠(yuǎn)了才反應(yīng)過來，把正事給忘了。他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回望坤云宮的方向。

    罷了，下次再說。

    接下來幾日，沈聆妤又沒再看見謝觀。不過三日后就是小年，沈聆妤在小年這一日見到了謝觀。

    魏學(xué)海笑臉過來，恭敬地說：“陛下召娘娘去御花園。”

    臨走之前，沈聆妤將月牙兒拉到身邊，沉聲低語警告她：“不要惹陛下，離他越遠(yuǎn)越好。他若是帶我去哪里，你再也不可偷聽。記住了？”

    月牙兒使勁兒點(diǎn)頭。她一雙明亮的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記住了。又或者說，就算記住了，她會不會照做也是未知數(shù)。

    沈聆妤不知謝觀叫她過去是為何事。今日是小年，她本來有些擔(dān)憂又要陪謝觀去參加宮宴。事先得知今年小年并無宮宴，她才放下心來。

    到了御花園，沈聆妤看著眼前的場景有些懵。

    京中繁華熱鬧的街市有許多，繁絮街是其中一條，因春日柳絮如雪繁多而得名。繁絮街在京中熱鬧的商街之中十分不起眼，卻是沈聆妤很喜歡的地方。繁絮街沒有太多出名的酒肆樓閣，卻有很多櫛比的攤位，販賣著糕點(diǎn)零食，又或者一些小玩意兒。

    沈聆妤頭幾年很喜歡去那里，騎著她的小毛驢，慢悠悠地沿著干凈整潔的長街走去，她手里總會拿著些好吃的好玩的。

    沈聆妤對繁絮街太熟悉了。而此刻，繁絮街出現(xiàn)在她眼前，就在身前這御花園。每一個攤販都和繁絮街一模一樣，宮里的宮女太監(jiān)們假扮小販，認(rèn)認(rèn)真真地叫賣的。

    聽著那些叫賣聲，沈聆妤一陣恍惚。她簡直要懷疑這些人真的去過繁絮街，跟那些商販認(rèn)真學(xué)過叫賣時的腔調(diào)。

    “娘娘，這邊請?！蔽簩W(xué)海躬身道。

    沈聆妤跟著魏學(xué)海的引路，見到了謝觀。

    他翹著二郎腿，懶散地坐在一張椅子上。在他面前有一只驢子，而他正拿著一根蘿卜喂驢。

    不，不是喂驢，是逗驢。

    他將蘿卜遞到小毛驢嘴前，小毛驢想吃的時候，他再把手舉高，不給它吃。

    “陛下?！鄙蝰鲦ゲ荒芷鹕?，每次畢恭畢敬一聲喚，便是行禮。

    謝觀這才將手里的蘿卜遞給小毛驢。他起身走到沈聆妤面前彎下腰來，一句話不說，直接將她從輪椅里抱出來，放在驢背上。

    沈聆妤慌張地伸手扶著，又使勁兒攥住韁繩，心里有一點(diǎn)緊張。

    她以前喜歡騎快馬，一只小毛驢對她來說還不至于畏懼?？墒墙駮r不同往日，她的腿使不上力氣，坐在小毛驢背上，稍微一丁點(diǎn)顛簸都能可能將她甩下去。

    謝觀將手搭放在沈聆妤身后，說：“逛逛啊?！?/br>
    “是?！鄙蝰鲦?yīng)聲。

    謝觀走在小毛驢身邊，陪著沈聆妤走在一個個攤位旁?？墒巧蝰鲦ヒ恢焙芫o張，明顯對一邊的攤位沒什么興趣。

    謝觀沒看見沈聆妤的笑靨，他不高興，臉色慢慢陰沉下去。

    剛好經(jīng)過一個賣小糖人的攤位，謝觀看過去，魏學(xué)海心領(lǐng)神會，立刻拿了一支雙手捧過來。

    謝觀沒伸手。

    魏學(xué)海立刻笑著捧給沈聆妤，討好地說：“娘娘嘗嘗這糖人?！?/br>
    沈聆妤雙手緊緊攥著韁繩不敢松手，她搖頭，沒有伸手去接。

    魏學(xué)海趕忙去看謝觀的表情，果不其然見謝觀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他試探著再開口：“娘娘嘗一嘗吧？御膳房的人精心給娘娘準(zhǔn)備的?！?/br>
    沈聆妤覺察出來了這是謝觀的意思，她指尖輕顫，伸手去接。

    謝觀突然開口：“拿走！”

    “是……”魏學(xué)海趕忙后退。

    謝觀瞥著沈聆妤重新攥緊韁繩的手，心中不悅。他的手護(hù)在她身后，她為什么還要怕？

    因為她不信任他。

    謝觀沉著臉，將沈聆妤抱下來，送她輪椅上。

    他看見沈聆妤悄悄松了口氣。

    一個小太監(jiān)過來稟話：“陛下，元麗縣主帶了賀歲禮求見皇后娘娘?！?/br>
    謝觀頷首，允其進(jìn)御花園。

    沈聆妤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元麗縣主是誰。改朝換代，她以前認(rèn)識的幾位縣主早成了平民，如今的幾位縣主都是謝觀封的。

    蘇家書香門第，祖上也曾出過六元之才，可惜幾代之后成了破落戶，在京中這樣非富即貴的地方日子有些捉襟見肘。

    蘇老爺在謝家出事之后酒時感懷，寫了一份挽詞。正是這份挽詞，讓蘇家在謝觀稱帝之后，一夜之間飛黃騰達(dá)。蘇家男丁皆入朝為官，蘇家五位女郎也都被封了縣主。

    蘇銀瑤作為蘇家長女，奉母親之命進(jìn)宮給皇后娘娘送賀歲小禮。

    出于私心，她也很想來看一看這位曾經(jīng)耀眼的小郡主，如今過著怎樣的日子。以前，她和許多京中女郎一樣想要巴結(jié)小郡主卻無門。如今，她被封了縣主，而沈聆妤卻癱了，聽說還被陛下囚在宮中折磨……

    蘇銀瑤跟著內(nèi)宦走進(jìn)御花園，看著御花園的景象卻懵了。她將驚訝壓下去，規(guī)矩地福身行禮：“陛下萬福，皇后娘娘萬福?！?/br>
    謝觀瞥著蘇銀瑤，突然想到沈聆妤以前出門時身邊時常伴著幾個女郎。她如今在宮里會不會無聊??？

    謝觀指著蘇銀瑤，問沈聆妤：“讓她留在宮里陪你如何？”

    蘇銀瑤愣了一下，心思飛快流轉(zhuǎn)。陛下這是什么意思，要納她進(jìn)宮為妃嗎？她要躍上枝頭了嗎？

    沈聆妤和蘇銀瑤想得一樣。沈聆妤知道剛剛她不敢騎小毛驢讓謝觀不高興了，她趕忙說：“陛下是該充實后宮了?！?/br>
    謝觀盯著沈聆妤，沒說話。

    御花園突然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蘇銀瑤有些尷尬。瞥見一旁的驢子，她想說些什么打破沉默：“娘娘還那么喜歡驢子？當(dāng)初康晟世子送了您小毛驢……”

    謝觀突然轉(zhu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