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左漢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同時也意識到,自己回國以后有的顯擺了。 “最后你注意一下,這個最精彩的安排,出現(xiàn)在何處?” “秋山!畫眼!”左漢欣喜若狂。 陳計白笑得像一尊彌勒佛。孺子可教。 左漢突然想到了什么,馬上托詞內(nèi)急,收拾了東西,一溜煙兒消失在陳計白的房間。 躥到自己房間,他想都沒想,直接打開手機的加密文檔,翻看“大畫師”所作《富春山居圖》血畫的秋山部分。 這一看不要緊,他發(fā)現(xiàn)在畫眼處,也就是秋山前的湖泊中,赫然于湖東南西北均勻布置著四艘小船和四個漁夫——“大畫師”竟打亂原畫安排,將四艘象征時間輪回和人生境遇的小船,全部布置在了風水最盛的湖中。為什么之前自己光顧著研究龍脈和筆法,卻忽視了這細微卻核心的點景?! 消化完陳計白帶來的震驚,左漢想破頭也無更多突破,索性決定放棄在意大利游覽數(shù)日的打算,將機票改簽至明天。他已等不及將自己的震驚傳染給盧克,讓他也跟著睡不著覺。只可惜了,此番要與雕塑《大衛(wèi)》失之交臂。 想到這是在佛羅倫薩的最后一夜,左漢認為必須去小酒館里浪一浪。東風夜放花千樹。他下樓隨性走了一段,見有個路邊酒館還算熱鬧,便踏進去決定喝個不醉不休。 在中國任何一個城市待久了,來了歐洲任何一個城市,都會覺得它們冷清得猶如陵園。這個小酒館還算有些人氣,但和余東的酒吧比起來,那真是相當寂寥了。左漢瞅了眼墻上的酒水單,再懶得去看,往吧臺一坐,指著身旁一肌rou男正在喝的雞尾酒,讓服務員來杯一樣的。 那肌rou男看上去不到三十,留著顯然精心修飾過的性感胡茬。他見左漢剛才朝服務員說英語,便也用英語跟他打招呼:“你好啊,中國人還是日本人?” 左漢本要開玩笑說自己是韓國人,但想想還是承認道:“中國人。” “你英文說得真好,比大多中國游客都好?!?/br> “我是英文專業(yè)的。你的英文也沒有意大利口音,哈哈哈?!?/br> “你臉上怎么有傷?”這估計是所有見到左漢這副尊容的人都想問的。 “在鄰居家門口撒尿,被發(fā)現(xiàn)了。” “哈哈哈!真遺憾,不過我覺得這些傷在你臉上還顯得挺可愛的。” 左漢聞言不禁渾身一哆嗦,朝門外看去,見那兒也沒插什么彩虹旗,于是扭頭對肌rou男訕笑道:“是嗎,你還是第一個對我的傷做出積極評價的人,我也許應該說聲謝謝?!?/br> “哈哈,你真可愛!東方人像你這么幽默的可不多。” 與此人聊了一刻鐘,左漢頭皮陣陣發(fā)麻。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見門口走進一個約略三十出頭的東方男人,且竟隱隱有些眼熟。那人也剛好看見左漢,四目相對,他朝左漢露出禮節(jié)性的微笑,隨即走到左漢身邊坐下。左漢一左一右各坐了人。 “你是中國人吧?”那人嘴里飄出令左漢感到親切的母語。 左漢如抓了救命稻草,點頭如搗蒜,與對方狂飆中文。 “你好??!也是來旅游的?” “是啊,你呢?” “我也是,我昨天剛到?!?/br> “真巧啊,我也昨天剛到,莫非坐的同個航班?我是法航,你呢?” “哎呀,巧了,我也是法航,難怪看你眼熟,肯定是路上見過!” “你是上海人嗎?” “我余東人,你呢?” “我上海。” 那意大利肌rou男看得一臉抽搐。本以為又來個長得陽剛些的中國人,雖算不得鮮嫩多汁,卻別有一番風味。誰知兩人一唱一和,他卻什么也聽不懂。 左漢覺得燜得差不多,是時候大火收汁了,于是仿佛才意識到自己把肌rou男冷落了似的,扭頭對他道:“噢,真是抱歉!”肌rou男見兩人黏得如糖似蜜,如膠似漆,以為自己當了燈泡,索性道聲再見,轉(zhuǎn)身去找他早看膩了的那幾個小鎮(zhèn)居民。 “我叫左漢,你怎么稱呼?”見了同胞,左漢索性敞開了聊。 “我叫白禾子,白色的白,禾苗的禾,孩子的子。” “好文藝的名字啊?!?/br>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像女生的名字?!?/br> 兩人笑了一陣,左漢又問:“這次和誰來的?” “哦,就我一個?!?/br> “就你一個?那你是來做什么的,旅游?”左漢感覺有古怪,即便是旅游,這樣長途的境外游也一般是和親戚或朋友一起出來的。 “來這兒看看名畫和古跡。” “哦,你是學畫畫的?我也喜歡畫,今天看了些作品,咱倆剛好討論討論?” 見左漢還來勁了,白禾子忙道:“不敢不敢,我其實對畫一竅不通,就是附庸風雅,湊個熱鬧?!?/br> 隨后,無論左漢如何想要撬開此人嘴巴,他就是沒同意討論藝術(shù),這讓左漢在心頭建起了防御工事。此人既然在非節(jié)假日期間獨自來佛羅倫薩進行藝術(shù)“朝圣”,想必絕非閑得無聊的偽文青,而是很有目的性地要來看點學點什么。當然,如果他真對藝術(shù)說不出個三言兩語,則還有另一種可能。 不覺間小酒館換了兩三撥人。左漢認為自己定是遇了大款,白禾子一個勁給他買酒不說,自己也在猛喝,儼然異國見同胞幸甚至哉。左漢雖不敢自稱海量,卻也不是吃素的,節(jié)奏把握得相當好,見對方?jīng)]事,自己也沒事,見對方微醺,自己也微醺。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顯得由醺轉(zhuǎn)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