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明硯瞥了他一眼:“干什么?” 陸魚看著明硯長長的睫毛,心尖癢癢:“學(xué)長,你跟陸大魚真的沒什么不清白嗎?” “你覺得呢?”明硯低頭,繼續(xù)完善細(xì)節(jié)。 陸魚撇嘴:“他應(yīng)該不會這么沒用吧,十年都沒追上?!?/br> 明硯停下畫筆:“人的想法是會變的,你十八歲喜歡我,十九歲興許就不喜歡了?!?/br> “不可能!”陸魚想也不想地反駁,“我九十八歲也喜歡你!” 明硯抬眼看他。 陸魚突然啞火,一張臉慢慢漲紅。 才反應(yīng)過來,“十八歲,喜歡我”,原來男神那個時候就知道自己喜歡他。 其實他當(dāng)時跟老楊說的,所謂明硯愿意接他的單就是喜歡他,是吹牛逼的。他并不能確定男神是否明白他的意思,或許真的就是把他當(dāng)成一個約畫稿的客人。卻原來,明硯什么都知道。 無以言表的快樂在心中蔓延,沒等陸魚起來翻個跟頭,通紅的鼻頭突然被點觸筆敲了敲。 “說大話鼻子會變長的?!泵鞒巻问种е掳?,似笑非笑。 陸魚被點得鼻尖酥酥麻麻的,但心里卻不是滋味。他認(rèn)識的學(xué)長,是驕傲的,難以相處的,帥裂蒼穹卻沒人敢去要微信的壞脾氣大少爺。現(xiàn)在,卻是個時常克制脾氣,甚至帶著幾分愁苦的鄰家哥哥,這很不對勁。 要是以前,趙燕青那種老流氓,早被明少爺潑咖啡了。 他寧愿明硯兇他,叫他滾一邊玩兒去,也不想明硯哄孩子似的說出這么惆悵的話來。 陸大魚你壞事做盡! 陸魚盤算著得找人問問,這些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這個人最合適的就是老楊,但貿(mào)然這么問老楊肯定覺得他老年癡呆了,又不能說自己是穿越的,得把老楊灌醉好套話。 不過這得等他看完《射天狼》,這事太緊急了。 “阿嚏——”隔壁辦公室正瘋狂寫代碼的楊沉,忽然打了個噴嚏,“總覺得被什么東西惦記上了?!?/br> 不再打擾明硯,陸魚就趴在明硯的桌上安靜看書。 先大概看了一下劇情梗概。 花聞遠(yuǎn)是武將世家的小少爺,花家一直對外宣稱他身體不好,活不過十八歲。其實是花家不想讓他上戰(zhàn)場,他的幾個叔伯、哥哥全都戰(zhàn)死沙場了。而彼時朝廷無道,內(nèi)憂外患,民不聊生。 故事開端的花聞遠(yuǎn),是重生的。他知道這個王朝已經(jīng)窮途末路,他必須先拿到兵權(quán),安內(nèi)之后方能攘外。他再也不要做那個愚忠的臣子,這世道不讓他活,不讓百姓活,他便起兵造反做個平定天下的反賊! 花聞遠(yuǎn)的特長是弓箭,他箭術(shù)了得,乃天下第一神箭手。他正直勇敢,瀟灑果決,當(dāng)斷則斷…… 陸魚摸摸下巴,他覺得這個人物的塑造有什么隱喻。就不知道陸大魚當(dāng)時的心態(tài),是積極向上創(chuàng)業(yè)開疆,所以寫出了這么勇敢無畏的少年將軍;還是說現(xiàn)實中的他拖泥帶水,唧唧歪歪,就希望自己能像花聞遠(yuǎn)一樣果斷起來。 這是陸大魚寫的最后一本書,興許在字里行間,他能找到這貨變成后來那副頹廢德行的原因。 這般想著,陸魚便從頭看了起來。 開頭是前世的事。 周朝末年,天災(zāi)不斷,外有強(qiáng)敵環(huán)伺,內(nèi)有閹黨亂臣,內(nèi)憂外患,百姓苦不堪言?;勥h(yuǎn)作為一方大將,死守關(guān)口三年,卻被jian人所害?;实圻B下九道圣旨,叫他速速回京受審。糧草斷絕,兵馬耗盡,他帶著必死的決心,一人一騎沖出城門,一代神箭將軍于關(guān)外風(fēng)雪中萬箭穿心而亡,死不瞑目。 再醒來,回到了十六歲被家里逼著娶親的前夜。 陸魚看得熱血沸騰,渾然忘我,忍不住叫了聲好:“這寫得真好,寫文這人可真是個天才,文筆絕了!” 明硯被這一聲驚得抖了下手,給花聞遠(yuǎn)抖出了一撇小胡子,忍無可忍地放下筆,把眼前的煩人精趕了出去。 陸魚被扔出辦公室,也不敢回去,只能灰溜溜地跑到公司內(nèi)部的健身房,一邊聽書一邊鍛煉。開了三倍速讓機(jī)械音念書,陸魚跑步的速度也不由得加快。 等明硯下班去找他的時候,陸魚癱軟在卷腹器械上,像一塊濕透的抹布動彈不得,但還在堅持不懈地背: “8335927,學(xué)長愛吃鹽酥雞,6421970,花聞遠(yuǎn)夜襲鳳凰城,太監(jiān)張勇燒糧草,小兵潘七立大功……” 明硯聽得腦殼疼,問:“你這背的數(shù)字是什么?” 陸魚倒仰著腦袋看他:“彩票號啊,按照我跟闕德的分析,如果陸大魚回去了,那我倆很快就會換回來。等我回去,這就是我的第一桶金。到時候我買第一期,讓老楊買第二期,我倆都發(fā)財,嘿嘿嘿。” 還挺有規(guī)劃,明硯走到他面前,彎腰笑著看他:“賺到第一桶金你打算做什么?” 陸魚掰著手指說:“先還陸家的錢,然后買套房子跟你同居,每天早上要個親親,嘿嘿嘿……哎喲,我岔氣了!” 正笑得囂張的陸魚,頓時笑不出來了。 像蛆一樣在卷腹器上扭動了一會兒,才堪堪緩過這一口氣來,陸魚恨恨大罵:“陸大魚這個廢物點心!” 明硯看著元?dú)鉂M滿的陸小魚,眸光微閃:“那要是回不去呢?” “要是回不去……”陸魚仰頭看他,忽然伸出手,圈住明硯的脖子,“我現(xiàn)在就要一個親親!” 第13章 酒癮 明硯被這么摟著脖子,也不惱,反而由著這力道將自己往下拉。 五官精致到極致的臉緩緩靠近,陸魚這還是第一次仔細(xì)看明硯的眼睛。 他腦子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冒出來以前寫文時查的資料,“內(nèi)眼角上下眼瞼聚合處叫內(nèi)眥”。明硯的眼睛,內(nèi)眥有一個尖銳的小細(xì)勾,看起來像雀鳥的尖喙。眼尾的雙眼皮又向上揚(yáng)起,黑色的瞳仁大而明亮,這讓整只眼睛宛如展翅欲飛的山雀。 這山雀,帶著草木清甜的鼻息,直撲而來。灼熱的氣息噴在陸魚汗?jié)竦哪樕?,讓頰邊掛的汗珠都沸騰了。 陸魚只覺得心如擂鼓,快要從胸腔跳躍而出,整個人都飄飄然處在失重的狀態(tài)。 忽然,明硯雙手撐住了健身器,堪堪停在距離陸魚幾厘米的距離,不緊不慢地開口:“想得美?!?/br> 而后,他毫不留情地起身,順道把癱軟如泥的陸魚也薅起來拖走。 陸魚被撩傻了,木愣愣地被拽出了健身房,歪歪扭扭進(jìn)電梯、出公司,直到被塞進(jìn)車?yán)锊趴翱盎厣?,控訴道:“你學(xué)壞了,你上學(xué)時候不是這樣的?!?/br> 明硯心情很好地發(fā)動汽車,順滑出庫:“你又沒跟我談過,你怎么知道我是怎樣的?” 陸魚哼哼了一聲,忽然覺得不對,仔細(xì)琢磨這句話:“這么說,你跟陸大魚談過?” 不知道這家伙的思維怎么跳躍到這里的,明硯挑挑眉,沒有回答。 陸魚見他這樣,頓時激動起來,篤定地左拳砸右掌:“肯定談過。靠,陸大魚私底下竟然吃得這么好,還不知足,他還想要什么?” 明硯跟著說了一句:“就是?!比缓蟀炎约憾盒α?。 “什么時候的事,上大學(xué)那時候嗎?”陸魚看著笑得眉眼彎彎的明硯,那兩只漂亮山雀撲扇著翅膀,一下一下掃在他心尖上,癢癢的,麻麻的,忍不住追問。 “算是吧,”明硯的笑容稍稍淡去,瞥了滿臉求知欲的陸小魚一眼,“問這么多干什么,劇透多了,等你回去就沒有驚喜了?!?/br> “我就喜歡聽劇透,平時看小說我都先看結(jié)局,然后假裝自己是重生的主角,”陸魚信口胡謅,目光灼灼地望著明硯,“你告訴我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等我回去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br> 明硯抿唇,沉默了幾秒鐘,才輕嘆口氣:“短暫地談過,不過后來分手了。這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之后很多年沒見。我們現(xiàn)在是商業(yè)伙伴,就像你跟老楊一樣,別想那么多?!?/br> “毛線的跟老楊一樣?!标戶~把老楊那個禿子帶入到明硯的角色,整個人都麻了,要是老楊湊過來假裝要親他,他肯定把對方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瞥了一眼仿佛吃了蒼蠅的陸魚,明硯又忍不住笑起來,小朋友就是好玩。 轉(zhuǎn)眼到了家里車庫,陸魚才堪堪從“老楊親親”的陰影里緩過來。 明硯停車會跟賓利隔開一個車位,下車也方便。 陸魚快步跑下車,殷勤地給明硯開門。他沒敢問倆人為什么分手,怕破壞這么好的交談氛圍,便問起別的:“你倆談的時候,陸大魚叫你什么呀?寶寶?寶貝?” “叫學(xué)長?!泵鞒帥]好氣地瞪他,順道提醒他尊重前輩。 “嘖,這么沒創(chuàng)意的嗎?”陸魚撇嘴,不過想想,如果自己在大學(xué)里追到明硯,大概率也不好意思叫這么rou麻,那時候的明硯太高冷了,“那,我以后叫你硯哥,好不好?” 他得跟陸大魚區(qū)分開。 又是這個稱呼,早上陸魚讓他幫忙系領(lǐng)帶,也是這么叫的。不知為何,陸小魚這么叫,跟職場上那種“x哥”“x姐”聽著完全不一樣,帶著一個撒嬌耍賴的曲折尾音,很是好聽。 明硯無可無不可地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去坐電梯。 陸魚顛顛地跟上。 電梯里沒有人,陸魚左右看看,突然單手撐在墻壁上,把明硯困在臂彎里:“硯哥,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回去,在這之前,你有什么愿望希望我做的?陸大魚不能做的,我都可以為你做?!?/br> 明硯看著學(xué)大人壁咚的小屁孩,生澀僵硬,土味十足,忍不住悶笑:“離婚。” “這個暫時不行,”陸魚搖頭,“我得搞清楚你倆到底怎么回事再說,還有別的想要的嗎?” 明硯看看一本正經(jīng)的陸魚,想了想說:“我想要錢,很多錢。” 陸魚愣了一下,怎么也沒想到是這個,鄭重點頭:“我會努力的?!?/br> 看著眼前認(rèn)真的小男孩,明硯想伸手搓他腦袋,發(fā)現(xiàn)那頭發(fā)被汗水打濕現(xiàn)在還是一綹一綹的,又把手收了回來,抬腳走出電梯:“別想太多,你現(xiàn)在還是個病人?!?/br> “我沒?。 标戶~快速否認(rèn),而后覺得自己這么說更像精神病了,幸好電梯里沒有鄰居,干咳一聲,“好吧,穿越病也是病。實在不行,我走之前簽離婚協(xié)議,把所有財產(chǎn)都給你,讓陸大魚光屁股凈身出戶。” 明硯把智腦裝進(jìn)總裁球里:“那哪行?!?/br> 總裁球飄起來,抱著手臂:“幼稚!” “嘿?”陸魚抬手抓住老二,“小伙,我看你骨骼清奇,適合陪爸爸工作,走?!?/br> “放開我,你沒洗澡,手上都是臭汗!”老二尖叫。 最終,陸魚洗了澡,把兩個兒子都抱到書房陪他工作。 今天下午看的書都記到了腦子里,他對于怎么改造花聞遠(yuǎn)有了個大致的想法,但還要跟有經(jīng)驗的老大老二請教。畢竟他是個十年前的落后人士,對ai訓(xùn)練、智腦制作理解還不到位。 之前這兩個孩子,都是直接改寫數(shù)據(jù),將他們的故事導(dǎo)入系統(tǒng),模擬出相應(yīng)的人格帶入現(xiàn)實,再進(jìn)行長年累月的對話訓(xùn)練。 而這次模擬器改寫,是直接進(jìn)入故事世界。這樣其實效果更好,但非常麻煩,重點就在于怎么在虛擬世界里讓人物了解智腦相關(guān)的東西,并同意來到現(xiàn)實世界做個智腦。 陸大魚寫的方案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很爛。他的想法是畫一個智腦模型帶著去古代世界,假裝天降神器,讓花聞遠(yuǎn)拿著適應(yīng)。陸大魚自己進(jìn)入世界的身份也沒安排好,什么“來自異世界的國師”。 陸魚想想那個違和的畫面就搖頭。這會讓直播效果非常難看,整天凈看著陸大魚給花聞遠(yuǎn)講解專業(yè)術(shù)語了,仿佛上網(wǎng)課。就算能完成改造,觀眾也早跑光了。 模擬器直播最重要的目的不是改造花聞遠(yuǎn),而是讓觀眾對這個新助理人物產(chǎn)生興趣,然后大買特買。 把陸大魚的方案扔一邊,陸魚另開一個文檔,“咔咔咔”寫得飛快。寫了整整兩頁之后,有一點劇情想不通,卡住了,停下想想。 這時候,他下意識地覺得少點什么,渾身難受。隨著肌rou記憶,左手不自覺地伸向旁邊,那里沒放東西,只是皮質(zhì)的桌面上有一個凹痕。 那個痕跡又深又圓,兩邊重中間淺,看起來像高腳杯壓出來的。 陸冬冬扒著電腦屏幕從后面冒出頭:“爸爸,你是不是酒癮犯了?” 陸魚皺眉:“我有酒癮?” 人魚球想點頭,但是沒有脖子,只能前后晃晃:“對啊,你每次寫東西都要喝兩杯,說微醺的狀態(tài)下才能寫出來?!?/br> 這兩年,陸大魚沒有開過新文,但也努力想寫點。寫了一些書的出版番外,也為新坑做了很多準(zhǔn)備,但就是寫得不甚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