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夢中,他坐在一場飯局上,有些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桌上都是有些熟悉的面孔,認出了其中兩個,是他的大學同學。明硯這才想起來,這好像是他剛回國的時候,大學同學聚會。 畢業(yè)之后,他第一次參加同學聚會,其他人看起來都比他熟稔。 大家各自吹噓著自己的事業(yè),還有人熟門熟路地當著捧哏,時不時發(fā)出驚嘆聲。 “我在視頻平臺做美術指導?,F(xiàn)在平臺強勢得很,大明星見了我們也滿口‘老師’地叫,到哪里都是甲方?!庇腥碎L篇大論,志得意滿。 “我在lx大中華區(qū)當設計師?!庇腥酥徽f了一句,便笑而不語。 “哇,那可是lx,頂級奢侈品公司?!薄扒巴緹o量啊!”眾人紛紛吹捧,打聽奢侈品公司內(nèi)部的狀況。作為美術生,還是更希望在這種地方施展才華。 熱火朝天地討論一圈,那位設計師同學忽然轉(zhuǎn)頭看向明硯:“聽說你之前在rz總部做設計師啊,怎么不干了?” 場中頓時安靜下來。 有人小聲提醒:“rz要收購明日表業(yè),他回國就是處理這個事的,已經(jīng)跟rz鬧翻了,怎么可能繼續(xù)做?!?/br> “要我說,你爸爸就是太古板。手表是個夕陽產(chǎn)業(yè),高價賣給rz,你還能做個小股東,繼續(xù)設計你的奢侈品,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lx的設計師先生指點江山。 明硯搖了搖手里的酒杯:“據(jù)我所知,lx的大中華區(qū)并不負責主設計,只做針對華人的節(jié)日限定款,今年七夕那個‘大粉心’是你加的嗎?” 奢侈品針對華人的節(jié)日限定,一直被人們鄙視詬病,因為大多數(shù)非常敷衍,就是在主推款包包上印幾個愛心就當情人節(jié)限定、印個鵲橋就當七夕限定。是每年都被嘲諷的主體。 設計師同學漲紅了臉。 剛才捧了臭腳的人尷尬不已。有人乖乖閉嘴,有人卻故意提起:“明硯,你那個前男友陸魚,可有本事了。他這幾年成了他們小說網(wǎng)站的一哥,上了作家財富榜前三,今年竟然出來做智腦的什么個性助理。嘖嘖,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一個寫小說的,懂什么智腦?” 旁邊的人聽不下去,插嘴道:“他不是咱們學校計算機人工智能專業(yè)的嗎,做智腦沒毛病啊。他學習成績又不差,還有錢,聽說他把那個天才楊沉從大廠給挖出來了。” “哎喲,看這架勢能做成啊,要是他以后發(fā)達了,會不會報復你???”有幸災樂禍的人,沖明硯擠眉弄眼,“畢竟你把人家甩了?!?/br> 明硯聽到這話,吃驚地抬頭:“我把他甩了……是他跟人說的?” “對呀,我們大家都知道,你可得小心點?!?/br> 陸魚,為什么要這么說? 夢中的場景總是跳躍的,沒等他細問,眼前就變成了酒會。 明硯端著一杯細長的香檳,站在角落里,滿心茫然。 旁邊的趙燕青說:“阿硯,不是我不想幫你,明日表業(yè)是個無底洞,我是個商人,不可能做賠本買賣。你跟我做私募吧,我保證你一年能賺這個數(shù)?!?/br> 面容模糊的趙燕青比劃了一個數(shù),明硯沒看清,他也懶得看,只是看著金色香檳杯底冒出的氣泡。 “青,你別開玩笑了,你讓一個設計師去做金融,就好比讓孔雀去海里游泳,”一名穿裙、化濃妝的長頭發(fā)男人,笑盈盈地擠開了趙燕青,“yan應該來lx。” 趙總被人拉走,這位介于男女之間的洋人設計師,拉著明硯的手用蹩腳的華語說:“以你的才華,三五年之內(nèi)說不定就能做上首席了。我給你內(nèi)推,你后天來lx跟我們boss聊聊?!?/br> 明硯接過那張粉紅色帶香氛的名片:“謝謝您,但,我現(xiàn)在有更緊急的事要做,暫時無法勝任lx的職位?!?/br> “哎,”對方眨了眨假睫毛,遺憾嘆氣,又好心給明硯出主意,“手表這個行業(yè)現(xiàn)在越來越難做了,要不你把它改成綜合奢侈品,做點皮具包包什么的?!?/br> 正說著,有不懷好意的人湊過來,聽到了這句,頓時哈哈大笑:“明日的提包,哈哈哈哈,這聽來好像皇帝的新衣?!?/br> 明硯攥緊了手里的香檳杯,勉強維持表情。 這時候,有人突然出現(xiàn),一把撥開了嘲笑他的家伙。那人身形高大,西裝革履,在昏暗的燈光下依然帥氣,正是多年不見的陸魚。 陸魚端著一杯紅酒,朝著他緩步走過來:“明硯,好久不見。” 明硯緊繃了身體,不知道陸魚會說什么。其他人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瞟,酒會上都是體面人,不會像同學會那么直白,但也擺出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陸魚看著他,溫聲說:“很抱歉打擾你。我最近新開了個公司,遇到了嚴重的問題,需要你的幫助?!?/br> 明硯不覺得自身難保的自己能幫他什么,沒有說話。 陸魚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張流光溢彩的小卡片,上面印著一條q版人魚,正是他上學時候給陸魚畫的那張。 “你還記得這張圖嗎?”陸魚小聲問,“是關于這個的。” 明硯信了幾分,跟著陸魚去了無人的角落。 陸魚將卡片放在玻璃小幾上,推到明硯面前:“我的公司就是做這個產(chǎn)品的,把陸冬冬的性格、聲音、形象制作成智腦助理?,F(xiàn)在馬上要全球同步上架了,但出現(xiàn)了問題。m國和歐洲那邊對版權要求特別高,需要這圖的全版權登記?!?/br> 明硯看看那張三百塊錢的小圖,制止自己回憶當時畫這魚時的心情,疲憊地說:“給你了就是你的,你隨意用?!?/br> “不,”陸魚快速搖頭,發(fā)現(xiàn)自己過于急切,又緩了口氣,“圖的版權和文字版權一樣,永久屬于創(chuàng)作者,不可轉(zhuǎn)讓。況且,現(xiàn)在要做復雜版權登記的話,也來不及了,國外的流程太長?!?/br> 明硯靜靜聽著,猜不到他想做什么。 陸魚放在桌上的手緊張地攥了攥拳:“我有個不情之請,你別生氣?!?/br> 明硯:“什么?” 陸魚:“你能不能,跟我結婚,我分你三分之一的股份?!?/br> 夢中世界忽然狂風大作,將桌上的小卡片吹落。電閃雷鳴,暴雨破窗而入,將宴會里形形色色的面孔劈成了碎片。 明硯想說,別傻了,這只是一條三百塊錢的q圖,怎么可能值那么多。然而話沒說出口,雨水打濕了地上的小卡,卡中的人魚擺擺尾巴活過來,開口叫他:“爹地!” 跟在后面的陸魚也撲過來,變成了一只大狗,將他卷在厚厚的毛毛里,隔絕了外面冰冷的風雨。然后,開始舔他的臉和脖子。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好熱?!泵鞒幇櫭?,咕噥了一聲,掙扎著睜開了眼。 夢境破碎,過去的種種在腦中走馬燈似地過了一遍,讓他一時分不清過去與現(xiàn)在,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只有身后的火熱如此真實。 明硯艱難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陸魚正貼著他睡得呼呼的,鼻子就懟著他的后脖頸,噴出的熱氣將他耳朵后的皮膚都熏燙了。 但陸魚顯然沒敢伸手抱他,只是直挺挺地貼著,上面的手甚至背在身后,宛如被人捆綁了扔在這里給明硯當支架。 下面的長腿也順著明硯腿的角度彎曲,完美契合在一起,只是私密相連的地方塞了一塊被子,防止冒犯到他。 明硯不知道說什么好,撐著坐起來,抹了把汗?jié)竦哪槨?/br> 腿碰不到懷里的人,陸魚在睡夢中下意識地蜷縮起來,整個人變成了一個面包圈,把明硯給圈在里面。手也不受控制地抱住了明硯的腰,將鼻子埋在他腰間的睡衣里繼續(xù)噴熱氣。 明硯無奈,拽拽那只睡得熱乎乎的耳朵:“起來了,去開會。” 陸魚迷迷糊糊睜開一條縫,發(fā)現(xiàn)了自己現(xiàn)在的姿勢,呼吸驟然停滯了一下。感覺到輕輕拉扯耳朵的力道,美得差點叫出聲,閉著眼睛嘟囔:“好香,是紅燒rou?!?/br> 說著,便隔著衣服啃了一口那腰間的軟rou。 明硯拽耳朵的手頓時轉(zhuǎn)了半圈:“我看見你醒了!” 陸魚堅強地閉眼掙扎:“我沒醒?!?/br> 第20章 摸魚 陸魚摸著被擰紅的耳朵,樂顛顛地跟著明硯去開會。 明硯蹙眉問他:“你今天的任務看完了嗎?” 陸魚戴上一只耳機:“我一邊聽一邊開會,一心兩用不耽誤的?!彼娜蝿债斎粵]有完成,但他想跟明硯坐一起,看看自家老婆是怎么開會的。 這也是他之前追學長任務清單里的一環(huán)——跟學長坐一起上課,然后在課上跟學長傳小紙條。 會議室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他倆的位置也的確是挨著的。 直播內(nèi)容組的人,正在確認會議要用的稿件,看到陸魚進來都是一愣。內(nèi)容組總監(jiān)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逮著陸魚不撒手:“陸總,我們有八十一條疑問,關于劇情的,需要您解答?!?/br> 總監(jiān)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準備好的問題:“問題比較刁鉆,我們看書也理解不了,必須跟您確認?!?/br> 這些主要是給直播主持人用的,陸魚和明硯在內(nèi)場直播,外場會安排一名主持人維持直播秩序,隨機回答觀眾的問題。 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 陸魚淡定地在上首落座,沉穩(wěn)點頭:“說吧?!北砻娴?,內(nèi)里已經(jīng)滿頭大汗,這書他也不熟呀! 內(nèi)容總監(jiān)虔誠地捧著稿子:“一,花聞遠到底有沒有愛過他那個妻子?” 陸魚松了口氣,好在《射天狼》他已經(jīng)看了80萬字,前期的疑問他可以很好解答。而這個問題,就算不看后面內(nèi)容他也能確定,畢竟他只會寫無cp,根本寫不來男女愛情。 “沒愛過。”陸魚篤定。 負責記錄的年輕小伙忍不住問:“一點都沒有嗎?” 陸魚冷笑:“你剛過門的妻子,看見你就哭,不讓靠近不讓進屋,還給你戴綠帽子跟人跑了,讓你成為所有同事的笑柄。你會跟他有感情嗎?” 小伙:“……我殺了這對狗男女!” 陸魚拍拍小伙的肩膀:“倒也不至于,咱胸懷天下?!?/br> 總監(jiān)攔住過于激動的員工,趕緊問下一個問題:“二,邊民獻給花聞遠三顆東珠,他為什么接了?” 這是什么問題? 陸魚有些蒙,他還沒看到相關情節(jié),不由瞪了那總監(jiān)一眼。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第二個問題就超綱。 耳機里忽然傳出了陸冬冬的聲音:“這是講,花聞遠帶兵追擊韃子到了北方,遇到一直被韃子壓迫的采珠人部落。采珠人將最大的三顆東珠獻給花聞遠,表示以后可以做花聞遠的內(nèi)應,必要時反戈一擊?;勥h帶兵的規(guī)矩是不許擾民,不許搶百姓錢糧,但他毫不猶豫地收下了采珠人的供奉。” 陸魚瞬間明白了,聽陸冬冬總結梗概的時候,他摩挲下巴狀似回憶劇情,而后快速作答:“接了表示接受他們的效忠,不接只會讓采珠人更害怕?!?/br> 內(nèi)容組的人恍然大悟,趕緊記下來。 等他們準備問第三個,明硯單指敲了敲桌面,開口阻止:“這些問題發(fā)陸總郵箱就可以了,會議上問八十一個問題,耽誤其他人時間。” “好的,好的,最近很少見陸總,我們太激動了?!眱?nèi)容組的人趕緊找補,總監(jiān)偷偷擦了擦汗回到自己座位上。 陸魚總算得救了,也偷偷擦了把汗。 明硯示意小江開始,這邊秘書小江站到大屏幕前,開始主持會議:“這次的會議,主要討論直播的準備工作。首先,是直播時長的確定?!闭f完,抬手示意運營部發(fā)言。 運營總監(jiān)放出ppt:“一章的內(nèi)容,演繹出來大概10分鐘,一天直播8小時的話,可以演繹48章,我們可以拖延二十分鐘播夠50章。全文一共一千兩百章,算下來需要24天?!?/br> 明硯聽得皺眉:“直播之后還要后期調(diào)試,盡量壓縮時間,一天播10小時是否可行?” 運營部的人還沒有說話,坐在另一邊角落里,帶著厚厚酒瓶底眼鏡的男人忽然開口:“十個小時觀眾會疲勞。” 然后,這人直接切換了ppt,放出一張十分復雜的數(shù)據(jù)分析圖,不理會運營總監(jiān)黑了的臉,直接開始講:“雖然除了特別喜歡的人,大部分人不會八小時都盯著直播,但超過八小時會讓人產(chǎn)生這個東西非常冗長、可有可無的錯覺。我根據(jù)劇情的段落起伏、平臺流量、人文、紀念日以及每日天氣,制作出了這個排班表。希望各位按照這個執(zhí)行?!?/br> 運營部:“……” 小江:“林工,現(xiàn)在還不是你發(fā)言的時間?!?/br> 被叫做林工的酒瓶底眼鏡男:“我現(xiàn)在說,可以避免你們無效討論,反正最后還得按我的來?!?/br> 運營總監(jiān):“林工,麻煩切回我的ppt?!?/br> 林工:“你自己不會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