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生春日 第17節(jié)
說話間,她們已經(jīng)來到了球場。 除了一班和六班的人外,還有許多其他聽到風(fēng)聲前來湊熱鬧的學(xué)生。 大家將看臺圍了個水泄不通,陳鹽將好不容易搶來的座位讓給了貝莉,自己則端著水杯去了一旁的樹蔭下。 這個位置既曬不到太陽,又能隱約看見賽況。陳鹽非常滿意,干脆坐下來乘涼。 她不太懂籃球規(guī)則,唯一看得明白的只有不斷變換的記分牌。 那天光線從香樟樹葉間漏下,很快又被晃動的影子撞碎。 謝珩州出手幾乎不遺余力,穩(wěn)穩(wěn)壓著六班的人打。 一連被搶了好幾個籃板,以往六班那些籃球校隊人的優(yōu)越感已經(jīng)消失殆盡,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幾乎是在機械地進攻。 記分牌被飛速翻動,分不清是自己班還是隔壁班的尖叫聲沸熱了整個場子。 最后一個定勝負的三分球投進時,自始至終只埋頭打球的謝珩州忽然抬頭,撩起眼皮逡巡了一眼場外,像是在找什么人。 這一眼簡直令那一片在場的女生都暗自臉紅心跳,紛紛捏緊了礦泉水瓶,想尋個機會上前送水。 陳鹽壓根沒看見那個球,她在比賽接近尾聲時就被溫邵叫住。 陳鹽身邊沒人,他便順勢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和她討論起究竟該怎么輔導(dǎo)那兩名后進生。 “其實我覺得是我們的方法錯了,”溫邵認真道,“他們目前需要的是好好鞏固基礎(chǔ),并不是做課外拓展。我們認為簡單的題目,對于他們來說難度也很大,還是將重心放在基礎(chǔ)題的題海訓(xùn)練上比較合適?!?/br> 陳鹽皺眉:“可是他們在學(xué)校里做的卷子也不算少,依然沒有什么成效?!?/br> “我們需要找出病根,看看他們究竟將無用的氣力花在哪了,”溫邵推了一下眼鏡,“我曾經(jīng)觀察了一下貝莉,她一節(jié)課上課看似認真聽講,實際上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發(fā)呆,剩下的一半時間用來記筆記,那些筆記我也借來看過,幾乎全都是書上的內(nèi)容。也就是說,她在浪費大量的時間抄書。” 陳鹽驚訝于他的仔細程度,正要開口說些什么,頭頂忽然罩下一片陰影。 她抬起眼睛,正好撞進謝珩州帶著沉沉寒氣的視線里,瞬間有些心虛地失聲。 他不是還在打球嗎?怎么忽然來了這里? 陳鹽避開他的眼睛飛速瞥了一眼籃球場。 這才發(fā)現(xiàn)她和溫邵聊得太專注,比賽不知何時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人群稀稀拉拉地散開,有不少目光跟著謝珩州的身影落到了她的身上。 謝珩州劇烈運動后的胸口還未平緩,呼吸略微急促,汗涔的臉上含著幾分陰鷙,顯得格外兇巴巴:“給我買水了嗎?” 陳鹽只是來上個體育課,手上除了個保溫杯什么都沒有,怎么可能會給他買。 她用余光瞄了一眼停留在附近還未走開的那群女生,她們手里幾乎人手一瓶未開封的水,是為誰準(zhǔn)備的不言而喻。 他怎么不和她們要,偏偏來為難她? 陳鹽唇角下壓,十分硬氣地淡淡道:“沒有?!?/br> “這不是手里拿著?借我喝一口?!?/br> 謝珩州渾笑一聲,忽然口渴得厲害,不由分說地奪過陳鹽手里那個小巧的保溫杯。 “哎,那個是我喝過的……”陳鹽阻止不及,眼睜睜看著謝珩州擰開灌了一大口。 她耳根漫上一片羞惱的紅,偏頭正撞上溫邵看著他們意味不明的眼神,心頭一突,怕他誤會些什么,連忙解釋強調(diào):“那個,他是我哥,實在口渴,借點水喝也很正常的?!?/br> 越解釋越顯得蒼白,陳鹽咬著下唇,挫敗地閉上嘴。 謝珩州面無表情地咽下水,喉結(jié)上下滾動,目光在他們二人間流連,兩秒后,眼角眉梢浸上些諷意。 之前說什么也不愿意叫一聲哥,溫邵一來就著急忙慌地和他撇明關(guān)系,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他們倆是兄妹。 他被氣得不輕,抵著腮幫哼笑一聲,嗓子都是沉沉的啞調(diào)。 “陳鹽,你說清楚,我算你哪門子哥哥?” 第15章 陳鹽明顯感覺到謝珩州情緒不對勁,說話陰陽怪調(diào)的,好像是生氣了。 可叫哥也不行,不叫哥也不行,他到底想要怎么樣? 陳鹽微鼓起腮,也生出點惱怒的脾氣,一把奪過他手里握著的杯子,扭頭便走。 溫邵又看了兩眼謝珩州,也跟著轉(zhuǎn)身離開。 直到她背影都消失,謝珩州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站在原地。 熾陽烤得他心頭焦躁,肚子里的火沒減滅一分,反而越燒越旺。 “你這樣不行,”祝晗日在一旁圍觀許久,見人都走遠了,終于敢湊上來發(fā)表意見,“你看你不會說話,把陳鹽meimei都氣跑了吧?!?/br> “咱就是說,追人不能夠這樣。你待會要是想哄人的話,去買點奶茶蛋糕什么的,示個弱,女孩子都喜歡吃甜的,就算不喜歡也明白你的心意,不會鬧這么僵?!?/br> “誰告訴你我追人?”謝珩州涼涼地晲他眼。 “得了吧,你敢說對陳鹽meimei沒想法?那你今天在球場裝什么b?擱平時劉鵬那種只會陰人的對手你壓根不屑打,最后那三分明明可以直接站在線上投了,偏偏要站這么遠,上完分還破天荒往那邊看了眼,不是為了在她面前耍帥是什么?” “……”謝珩州沉默了一下,拎起衣領(lǐng)扇了扇風(fēng),“想多了,閉上你的狗嘴,走了?!?/br> “真沒想法?那感情好,我可吃這一掛,替你追了哦?!弊j先真移ばδ樀卣粘i_著玩笑。 話音剛落,猝不及防被一個肘擊擊得彎下腰,怒道:“草啊,你好卑鄙搞偷襲。” 謝珩州伸手重重捏了兩把他的脖頸,疼得他受不了直喊“錯了錯了錯了哥”,這才扯唇似笑非笑道:“如果嫌命太長,盡管試試?!?/br> …… 中午陳鹽和貝莉吃完飯后回來,發(fā)現(xiàn)桌上不知道被誰放了塊茉莉蜜瓜小蛋糕,還有一杯少糖的海鹽奶綠。 貝莉眼神八卦:“這又是你哪個追求者送的?這么上道?” 她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最近陳鹽收到過好幾封隔壁班的表白情書,其中光是通過貝莉轉(zhuǎn)交的就有不下五封。 陳鹽一封也沒拆開看,全都以高中不談戀愛的借口回絕了。 這次又送蛋糕又送奶茶,貝莉以為是暗戀她的男生換了個思路,想要展開溫柔攻勢。 陳鹽隨手拿起奶茶看了一眼,側(cè)面貼了個取號標(biāo)簽,上面留著的姓名是謝**先生。 “姓謝?”貝莉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在一旁狐疑地嘟囔,“我怎么記得給你送情書的人里并沒有姓謝的……”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看見陳鹽已經(jīng)面色自然地撕開吸管包裝,“啪”一聲插進奶茶杯中,甚至還端起那塊蛋糕問她吃不吃。 貝莉?qū)λ@一反常態(tài)的舉動露出詫異的神情,連忙按下那塊蛋糕,小聲道:“鹽鹽,這樣不好的。如果你吃了,別人就會默認你接受了他的好感。你之前不是都是很干脆退回去的嗎?” 陳鹽慢慢地嚼嘴里的珍珠,抿唇笑:“我知道是誰,別人都不行,但他的可以收?!?/br> 見她這樣說,貝莉也放心了下來,借著她的叉子嘗了一口小蛋糕,瞬間臉上變得笑瞇瞇的:“這家店的蛋糕奶油好絲滑,一點也不膩,真好吃。” 兩個女孩子坐在空教室里,你一口我一口,很快把這點甜食分食完畢。 這時教室里陸續(xù)回來了點人,但仍然沒開空調(diào),陳鹽吃得有點熱,就把制服外套脫了下來掛到椅背上,將袖口捋上去一些。 她腕間帶著那串亮晶晶的蝴蝶手鏈,在日光下生出點淡淡的光暈。 “好漂亮,”貝莉捧著臉頰夸贊,看著她這般愛惜的模樣,猜測道,“這也是那個謝同學(xué)送的?” 她們在談?wù)摃r,周漫芝正好從教室前方路過,順帶著瞥了陳鹽的手腕一眼。 陳鹽淡淡“嗯”一聲,不太習(xí)慣將自己的東西這么明目張膽地展露出來,很快撥弄著把它塞回袖子里。 學(xué)校的廣播開始放午休音樂,很快插播通知了明天要開安全教育講座的事,特地申明一定要整個班全體到場,不允許缺勤,不然會扣班級分。 班上瞬間哀嚎一片。 “明天要帶著卷子偷偷寫嗎?”貝莉問。 “不差這一會兒,專心聽?!?/br> 她是小老師,貝莉把她的話無論好壞,一律奉為圭臬,吐了下舌頭,點點頭。 下午照常放課。 陳鹽將輔導(dǎo)貝莉的時間改到中午,回去的時間終于能和謝珩州一致。 最近她課業(yè)重,帶回家的書一天比一天多,書包也越來越沉,壓在肩上有點吃力。 謝珩州叼著根糖倚在后門等,見到陳鹽收拾好東西,一言不發(fā)地將書包從她手里接過,一并拎到自己左肩。 “送你的東西吃了沒?”他問。 “吃了?!?/br> “還合口味嗎?” “奶茶有點太甜了,喝多了覺得膩?!?/br> “成,下次讓他再少放點糖,”謝珩州將糖滾過另一邊的腮幫,側(cè)晲了一眼她,“不生氣了?” “我沒生氣,”陳鹽一腳踩上他漆黑的影子尖,口氣有點挫敗的無奈,“我是真不知道該叫你什么了?!?/br> “叫什么都行,不許叫哥哥?!?/br> “哦,”陳鹽有些控制不住地唇角微彎,怕泄露了自己的心 yh 思,又連忙壓平,即使是這樣,眼睛依然亮晶晶的,“那我還叫你謝珩州?!?/br> “嗯。”他應(yīng)。 兩人并肩回到家,陳鹽正要進自己的房間,卻見謝珩州也順勢跟著側(cè)身進來,坐在了她的椅子上,正低頭翻看她剛做完的數(shù)學(xué)題冊。 陳鹽腳步一頓,不解地看著他:“有事嗎?” 謝珩州將書包放到膝上,一本本往外掏著書,語氣平淡:“陳鹽老師,都帶了這么多學(xué)生,也該正兒八經(jīng)地輔導(dǎo)輔導(dǎo)你的陪讀了?!?/br> 陳鹽將右手撐在桌面,面對著他:“我看過你的成績單,你的成績其實蠻不錯,各科都挺平均,好好聽講就可以,不太需要額外輔導(dǎo)?!?/br> “我需要?!?/br> 謝珩州篤定的語氣讓陳鹽一怔。 “過了這個學(xué)期,馬上期末分班考,”他指尖轉(zhuǎn)著水筆,抬頭仰視她,嗓音末梢像是藏了鉤子,勾得人心顫,“你是優(yōu)等生,之后去尖子班無可厚非?!?/br> “但我最近突然想上進一點,試試和你考同一個班?!?/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