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眠(作者:楊溯)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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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醒搖頭,“不麻煩。” 他跪坐在床邊,仰頭望著方眠,表情認真。方眠很感動,他醒哥真是個超級賢惠的omega!既然人醒哥都這么說了,他再推脫,反而顯得矯情。他從善如流,三下五除二脫光光,面朝下趴在床上。袁醒撫摸著他光裸的脊背,眸色一層層加深。正要開始推背,他忽然在方眠的頭發(fā)上發(fā)現(xiàn)一根狐貍毛。捻起狐貍毛嗅了嗅,上面殘留著陌生alpha的氣味。 “機械廠有狐貍?”他不動聲色地詢問。 “有啊,我老板和他meimei。”方眠閉著眼,享受醒哥新學的手法,“我們老板可好了,今天他給我摸了他的大尾巴。他的尾巴好大好大!” 袁醒的眸色沉了幾分,眼底生出寒霜。 躺在床上的方眠打了個寒噤,莫名其妙地覺得室內(nèi)溫度下降了幾個度。若是他回頭,會發(fā)現(xiàn)此刻的袁醒一如那寒日里的霧凇,臉上掛著許多冰碴子。 半晌,他聽背后的袁醒道:“你是omega,不應該摸alpha的尾巴?!?/br> “放心啦,老板又不知道我是omega。而且啊,醒哥,你這個思想要改一改,從前學校里總是說omega不應該干這個,不應該干那個,這是他們對你的洗腦,你不要聽?!狈矫哒裾裼性~,“咱想摸就摸,天王老子也管不了?!?/br> 聞言,袁醒沉默了。 又頓了半晌,他道:“我聽說穆靜南也很大?!?/br> 第9章 穆靜南大有啥用,他又沒有毛茸茸。蛇尾巴,大而無當,摸起來定然又陰冷又可怖,他才不要摸。 方眠昏昏欲睡。太累了,還沒揉到屁股,他就睡著了。這幾天機械廠的單子特別多,說是反叛軍內(nèi)部起了疫病,前線作戰(zhàn)傷亡慘重。傷兵多,病兵也多,醫(yī)療機械的需求猛增,源源不斷的單子發(fā)進機械廠。方眠快累吐血了,每天都干到眼冒金星。 他有時候中午在蕭擇的辦公室吃飯,吃著吃著就睡著了,迷迷糊糊覺得冷,抓過什么軟乎乎暖洋洋的東西蓋在身上,等醒來一瞧,他抓的竟然是蕭擇的大尾巴。他從沙發(fā)上跳起來,九十度鞠躬向蕭擇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guān)系,”蕭擇用修長白皙的手指梳了梳自己的尾巴,“你不著涼才是最重要的?!?/br> 方眠的目光又情不自禁落在他的大尾巴上。這幾天蕭擇總是用他的尾巴對著自己,搞得方眠心猿意馬,手癢無比。 方眠掐滅了摸尾巴的小心思,再次鞠躬,“我去上工了!” 休息日終于到了,方眠爛泥似的癱在家里,袁醒給他端來洗腳水泡腳,里面還撒了玫瑰精油,香噴噴的。方眠把腳放進水盆,熱氣蒸著臉,別提多舒服了。他醒哥真是越來越賢惠了,家里被收拾得井井有條,棉被疊成豆腐塊,鍋碗瓢盆分類擺好,地板拖得锃亮,能照見人臉,圍墻塌陷的角落也修補一新。這要是方眠自己住,或者是和阿貍一塊兒住,屋子非得變成狗窩不可。 袁醒正洗著菜,一根頭發(fā)絲兒垂下來,金色的眼眸專注認真。 方眠眼淚汪汪地望著他,“醒哥,有你真好。” 聞言,袁醒抬起頭問:“你真的這么覺得?” “當然?。 ?/br> 袁醒的眸色深了幾分,低聲問:“那你愿意一直和我在一起么?” 方眠愣了下,扭頭想了想,這輩子他恐怕是與真愛無緣了,和醒哥倆人相依為命也沒啥不好。等找到阿貍,他們仨兄弟住在一起,多好啊。 方眠握緊兩爪,大聲道:“愿意!” 袁醒的眼眸暖了一些,里面的金色沒有平日里那么冰涼了。他低下頭,繼續(xù)洗菜,每一根菜葉子都擦拭得干干凈凈。他確信了,即使那個老板擁有毛茸茸的大尾巴,他的omega也沒有被誘惑,仍舊喜歡他。 院門忽然被敲響,方眠正泡著腳,不方便起身,袁醒站起來,披上長袍,戴上帷帽去開門。袁醒出去,半晌沒聲兒。方眠覺得疑惑,大聲問:“誰?。俊?/br> 不一會兒,袁醒回來了,背后還跟了一個人。那人一頭鉑金色的長發(fā),松松挽在肩后,竟是蕭擇。蕭擇瞧見方眠一雙白腳丫,眉眼彎彎,“是我?!?/br> 方眠手忙腳亂地夠毛巾要擦腳,袁醒幫他拿了,單膝跪地,把他的腳丫子放在自己膝蓋上,擦干凈上面的水漬。方眠一愣,正要縮腳,袁醒牢牢抓著他,他竟然縮不回來。他醒哥怎么能給他擦腳呢?方眠臉頰燙燙的,卻又奈何不了袁醒,而且蕭擇還站在這兒呢。 等袁醒擦好了,為他穿上鞋,方眠才能好好地站起來,“老板您怎么來了?” “出門辦點事,剛好路過,過來看看?!笔挀駝倓傔€滿臉如沐春風的笑容,現(xiàn)在看起來卻有點不太高興的感覺。方眠有點摸不著頭腦,只聽他說:“方眠,不跟我介紹介紹你的妻子么?” “這是我內(nèi)人袁醒,醒來的醒,”方眠又向袁醒介紹蕭擇,“這是我老板蕭擇,叫蕭先生就可以了?!?/br> 袁醒輕輕頷首,就算是打過招呼了。蕭擇放了盒烤布蕾在桌上,對方眠說:“小蕊托我?guī)Ыo你的。聽說你喜歡甜的,她特地多加了一些奶油。對了,過兩天是小蕊的生日,她希望你能來家里參加她的生日聚會?!?/br> “我么?”方眠愣了。 “當然?!笔挀窨戳丝丛眩鞍?,你是怕你的妻子不同意么?應該不要緊吧,畢竟你和小蕊都認識五年了,聽說袁醒先生賢惠體貼,應該不會介意自己的丈夫和舊友聚會吧?而且這次小蕊會親自下廚,袁醒先生不擅長下廚,可能不知道,每天中午的中午飯都是小蕊親手給方眠做的?!?/br> 方眠呆在原地,什么???他光知道蕭蕊做甜點請他品嘗,卻不知道每天在蕭擇辦公室做的飯也是蕭蕊做的。心頭好像被一支箭給擊中了,又麻又疼。蕭蕊對他用情至深,他卻無法回應,這叫他如何是好? 另一邊,隔著一層黑紗,袁醒的目光落在蕭擇眉目帶笑的臉龐上。 “不介意?!彼暤?。 “那太好了,”蕭擇看著他的目光帶著探究的意味,“袁先生在家里也戴著帷帽么?說起來我和方眠是很好的朋友,見一見好朋友妻子的真容應該不礙事吧?” 袁醒低沉的嗓音從紗幕后傳出來,道:“礙事?!?/br> 蕭擇笑了,“這樣么?” 方眠看兩個人氣氛不對,下意識拉了把袁醒,把人擋在身后,笑道:“內(nèi)人臉皮薄,老板您還是別為難他了?!?/br> 蕭擇溫和一笑,低頭看了看表,“已經(jīng)中午了,最近太忙,總是忘記時間。說起來好久沒吃過你做的菜了,介意我在這里用飯么?” “行啊。你坐著,稍等一會兒?!?/br> 方眠拉著袁醒進廚房做飯。方眠炒菜,袁醒給他打下手,菜刀剁rou,敲著砧板咚咚響。方眠一面翻炒,一面想,蕭擇這家伙從進門開始就老盯著袁醒看,不會是覬覦他醒哥吧? 他思索著,手上動作不停。糖炒得焦黃,焯好的五花rou倒進去上色,撒香料,再加料酒和醬油,蓋上鍋蓋小火慢燜。鍋里的汁水咕嘟嘟冒著泡,紅燒rou的香味鉆出鍋蓋縫隙,縈繞廚房,滿室甜甜的rou香。 炒好一盤菜,袁醒把菜端了出去,方眠把燒好的水壺放上桌,給蕭擇沏了茶。蕭擇望著紅彤彤的紅燒rou,笑道:“好幾年前我去過水楊市一回,銀杏大道上的博萊德大酒店里的紅酒燴牛rou很好吃,很懷念呢。袁先生吃過那里的菜么?” 方眠的心一抖,手上的茶差點兒斟出杯子。 壞了壞了,他倆壓根沒去過水楊市,怎么可能吃過那里的紅酒燴牛rou? 正要敷衍一句“好吃”,卻聽袁醒淡淡道:“博萊德酒店在濱海路?!?/br> “啊……這樣啊……”蕭擇笑道,“實在是太久沒去了,我記錯了?!?/br> 方眠拉著袁醒回廚房,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低聲問:“他是不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為啥突然問咱們水楊市的事兒?” “別怕,”袁醒摸摸他的腦袋瓜,“我在?!?/br> 他醒哥臨危不亂,見招拆招,看袁醒這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方眠也不慌了,繼續(xù)炒下一盤菜。一道白斬雞出鍋,方眠怕自己露餡,不敢再出去,讓袁醒把菜端了出去。袁醒把菜端上桌,蕭擇望著他,眼里有笑意卻沒有溫度。 “真好奇,方眠看上你什么?”蕭擇說,“你知道他喜歡我meimei么?蕭蕊,這個名字,他跟你提過么?” 袁醒沉默不語。 “看來是沒有。”蕭擇眼中笑意加深,“你說,你和蕭蕊之間,他會選誰呢?” 他說完,忽然端起茶杯,當著袁醒的面,將茶水倒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考究的白色風衣頓時濕了一大片,水漬洇出一片深色。袁醒靜靜看著他,一聲也沒吭。他站起身,聲音微微拉高,足夠廚房里面的方眠聽見,“袁先生,我已經(jīng)說了,方眠和小蕊是朋友,你為什么就是不信呢?難道你非要小蕊和方眠不相往來么?” 第10章 方眠聞聲趕出來,只見桌上一片狼藉,他訝然道:“發(fā)生了什么?” 蕭擇眼神沉痛,“不怪袁先生生氣,是我多嘴說小蕊很看重你,他才潑了我?!?/br> 方眠:“?” 醒哥潑人了?醒哥為什么潑人,醒哥潑人和蕭蕊有什么關(guān)系?他扭頭看袁醒,男人籠在一層黑紗里,看不清楚表情,方眠也感知不到他的情緒。他向來是這樣,悶不吭聲的,像一座沉默的礁石,神秘、冷漠,讓人難以揣測。 “醒哥,咋回事?” “你相信我潑了他么?”袁醒低聲問。 “我……” 潑人不像是袁醒能干出來的事兒,可是蕭擇吃飽了沒事干污蔑他干嘛?方眠腦袋暈了,這倆人剛剛見面,怎么就鬧成這樣了? 袁醒見他不語,輕聲道:“看來你們的關(guān)系的確很好?!?/br> “不是,我沒說我信啊?!狈矫哳^疼欲裂。 袁醒看向蕭擇,道:“你說我潑了你。” 蕭擇嘆了一聲,“不用道歉,沒關(guān)系。你是方眠的妻子,我不會同你計較的。” 袁醒冷冷道:“很好,如你所愿。” 袁醒說完,端起地上方眠泡腳留下的洗腳水,一股腦全倒在了蕭擇頭頂上。水嘩啦啦從蕭擇腦袋上澆下來,蕭擇瞬息之間成了個落湯雞,渾身上下淋漓濕透。 方眠驚呆在原地,喉頭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蕭擇有些呆了,低頭看了看自己,湛藍色的眼睛茫然了一瞬。從小到大,他從未遭遇過這種事情。竟然真的有人敢潑他,而這罪魁禍首的聲音平穩(wěn)冷淡,道:“我很抱歉?!?/br> 他道著歉,可嗓音里絲毫沒有愧疚的情緒。 “你……”蕭擇的怒火在心頭灼燒。 “你說你不計較,要食言么?”袁醒問。 蕭擇嗓音一滯,卡在喉嚨里,“……” “還吃飯么?”袁醒又問。 他如此平靜,仿佛剛剛把蕭擇澆成落湯雞的另有其人。 “……”蕭擇臉色鐵青,轉(zhuǎn)身離去。 直到蕭擇走了,方眠都沒回過神來。天哪,剛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是個夢境吧!方眠拍著自己的臉,強迫自己醒過來??刹还茉趺磁模矍暗膱鼍耙蝗缂韧?,一地狼藉。 “蕭蕊是誰?”袁醒忽然問。 “我女神啊?!狈矫哒f。 “alpha?”袁醒目光微沉。 “不是啦,”方眠找來抹布擦桌子,“是omega。我們兩個雖然兩情相悅,可她不知道我是omega,要是她知道了的話,可能就不會喜歡我了吧?!?/br> 袁醒沉默了。 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才問:“那我呢?” “你?”方眠一愣,“你是我兄弟啊?!狈矫吆冒胩觳欧磻^來,“醒哥你該不會以為我喜歡o,會對你圖謀不軌???放心啦我不會對你有那種心思的,我只喜歡女的?!?/br> 隔著一層紗,方眠不知道袁醒在想什么,只見他靜靜的,好一會兒才摘了帷帽。他臉色淡然,似往常般有幾分冷漠的意味,明明和平時一樣,方眠卻總覺得他不太高興。錯覺吧,方眠想。仔細覷他神色,他面無表情,冷漠如初,并無生氣的跡象,方眠才放了心。他看了看桌上的菜。剛才用洗腳水澆蕭擇,殃及池魚,連桌上的菜一塊兒澆了,吃不了了。 家里還有點青菜和雞蛋,能對付著做點小菜。袁醒說:“我去重做?!?/br> 方眠跟在他身后說:“完蛋了,我們得罪了蕭擇,明天我還用去上班嗎?” “得罪他的是我,不是你?!?/br> 方眠滿臉愁云慘霧,“咱倆是夫妻,你得罪他不就相當于我得罪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