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她將信將疑地轉(zhuǎn)身回尚衣局,一路上無不在思索這事。原想回到尚宮局,仔細(xì)說與李舒瑗知曉,可還未來得及,便在路上聽到了西宮起火的消息。 如今緩緩道來,倒也覺得不是沒有可能。 “并非臣愿強加因果與這位,但總覺得有些地方想不通?!睏钏疽抡f著,“您想,從西宮到崇安殿的路上,即便是再快的腳程,也需些時候。我的步行速度并不快,也是走了半程才知道火勢的,而我方返回尚宮局不多久,火勢便開始向東蔓延?!?/br> 李舒瑗聽著,慢慢蹙起眉來,“你說這些毫無根據(jù),是想說是他縱火?” 為防隔墻有耳,即便是兩人再輕聲交談,也并未點名道姓任何一人。私闖宮禁乃是重罪,即便不為了人,也該為己。 “不?!睏钏疽?lián)u頭,“臣只是不明白,為何這位會出現(xiàn)在崇安殿,尤其是陛下并不在宮中時?!?/br> 屋內(nèi)的刻漏一點一滴盤算著時間,也寓意著離接駕的時候并不遠(yuǎn)了。 李舒瑗生怕屆時殿前失儀,伸手拍了拍楊司衣的肩膀,“行了,看這天色,為了火勢著急起來,只怕也無人想得到長升殿了。再者長升殿與崇安殿不遠(yuǎn),一整夜都沒什么動靜,也無人注意,我們只管先做好眼前事便罷?!?/br> 今日這火燒得趕巧,硬是沒半點空隙給人心虛。 李舒瑗果然猜得沒錯。 待崇安殿中見了新帝,不分青紅皂白,便要她削官賜死。也便是平日善待屬下,跪了一地的人為他求情,甚至搬出了她先父,總算是有了機會解釋清楚原委。 小金氏適時在耳旁吹吹風(fēng),李舒瑗才逃過一劫。 可沈琢哪里是點到為止的人,發(fā)現(xiàn)自己錯怪了人后,更加收不回面子,羞憤之下竟將所有衣袍沾水的黃門侍女全都處死了。 頃刻間哀求之聲,充斥了整個靜悄悄的崇安殿。連木頭燒焦的畢剝之聲,也被掩蓋住。 就地處斬,死了三十六人,崇安殿前血流不止。 許美人闔宮的宮人全被處死,自己也被一條白綾結(jié)束了姓名。 她的命運由不得自己掌控。沈琢怒斥她不詳,引火上身,她便必須死于非命,甚至不得入土安葬,被拋尸河中。 還有尚宮局新來的灑掃小宮女,一早還笑意盈盈地與李舒瑗打招呼。 她叩首在冰涼的石磚之上,感受著幾步之外,鮮血飛濺在自己臉側(cè),衣裙之上,心中倍感凄涼。 霎時間冤魂侵?jǐn)_,皇宮變成了地府。 便是如此君主,想要得過且過地自保,也是不能夠了。 殺了人,沈琢心中好受多了,又命小金氏來日逐宮去搜,自己倒是瀟灑地一轉(zhuǎn)身,又帶著人回新行宮去了。 新行宮本是今歲入夏避暑之地,完全按照沈琢的要求修建,可謂是富麗堂皇。今日他一見,更龍心大悅,恨不得當(dāng)即將整個皇宮搬去罷了。 崇安殿這一燒,他心中更舒坦了。 沈琢本就在崇安殿住得不暢快,因他在這里逼死了沈琮,又時常夢魘。若不是建造皇宮之初,風(fēng)水上說此處有天子之氣,早便不住了。 而今總算有了機會遠(yuǎn)離這里,重新修葺,簡直燒到他心坎上了。 為此奔波,一大早的點兵出征,沈琢也懶得去。還是薛平派人去兵部傳了信,才臨時得出了應(yīng)急之策。 這一來一回折騰著,除了長升殿中酣睡到天亮的阿姀,沒一個人得了安生。 小金氏的殿中也被燒得差不離,氣得直發(fā)脾氣。 她明明早就告誡了宮中不許刷桐油,怎么還會燒到自己這里來,現(xiàn)在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身旁的侍女瞧出了端倪,便附耳在側(cè),出起了主意,“娘娘何必為此生氣,您已位至昭儀,除了從前陛下側(cè)妃,如今封了淑妃,日日不得陛下待見,闔宮中不就您得寵。陛下已去了行宮,留您在宮中可不就是為了執(zhí)掌大局的,既如此,未燒的宮苑那么多,害怕沒有地方落腳嗎?” 小金氏一聽,被哄得不知天高地厚,竟覺得十分有理。 “那依你看,本宮搬去何處好些?”回過頭來,眼中已是篤定的笑。 侍女瞧著,也笑著附和,“當(dāng)然是,憑娘娘的心意了?!?/br> 是以卯時過半,衡沚不過離開了兩個時辰,長升殿的殿門,便震天地響了起來。 “開門!開門!”新?lián)Q來一批守衛(wèi)的金吾衛(wèi),上前叫著門,將那雕花的門戶,拍得快裂開般。 世上誰不懼怕權(quán)勢?宮中如今金昭儀如日中天,旁人是奉承都來不及。他們被調(diào)來這冷宮一般的長升殿本就是倒霉,好巧金昭儀來此,自要好好表現(xiàn),爭取隨金昭儀再調(diào)走。 阿姀被這拆家般的聲音驚醒來時,幾乎頭疼欲裂,身體也宛如散架了一般不聽指揮。 眼皮沉沉地垂在下瞼上,心頭的火氣已起了七八分。 “迎恩!迎恩!” 叫了幾聲,發(fā)現(xiàn)屋中并無人,才掙扎著自己爬起來。 身旁的位置早已涼透了,隨著她起身,一張夾在長發(fā)中的紙條順勢落下。 阿姀齜牙咧嘴地彎下腰,去了半條命般撿起來。 是熟悉的字跡,寫著局沒頭沒尾的話。阿姀笑著看了又看,細(xì)細(xì)地摸著早就干涸的墨跡,好一會兒才寶貝地壓在妝臺底下。 那拍門的聲音依舊喧天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