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于是人一翻身,又縮回被子里心安理得地睡了。 云鯉退了出去,輕輕掖上了門。 走到院子里,公羊梁已經(jīng)在做晨練了。 “公羊先生早?!痹契幮χc他打了招呼。 “如何,不打算去見客嗎?”公羊梁練著五禽戲,心卻還記掛在來客這事上。 云鯉嘆著氣,搖了搖頭,“這中書令大人也來得太早了,娘子這些日子又累又乏。好不容易昨日云從來了,我們倆輪流在隔壁照看主子,她才能休息一下?!?/br> 見她心疼的模樣,公羊梁收了勢,笑著飲了杯茶,“我知曉的,還是之前在恪州她說過的,睡得不好,不是多夢就是難眠。等小侯爺好些了,我給她開幾副藥治一治這毛病就成?!?/br> 那倒是好,云鯉點點頭。 “你也不必?fù)?dān)心,照我對你家娘子病情的了解,你瞧著她又睡了,實則一有點事,她便一點也睡不著。怕是在給外頭那位下馬威呢。” “???”云鯉驚詫,可這中書令,是好大的官兒呢。 她很是不解地去前堂回了話,呂中庭身著素衣,瞧著精神也不大好,卻還是笑了笑,溫和地說自己等著便是。 這一等,就過了一個半時辰。 公羊梁說得沒錯,阿姀果然一點都睡不著。 待云鯉走了沒多久,她便穿戴好出來,頂著兩個烏黑的眼圈,面無表情地越過了公羊梁。 “嘿?!彼麤]摸得著頭腦,好歹也算是她救命恩人,怎么見面連聲早都不問。 雖說也不早了。 不過也能猜得出,大約是既沒睡好還在發(fā)脾氣,心里也對呂中庭沒什么好話,別扭著呢。 阿姀進了自己那間屋子,云從搬了個小馬扎坐在床帳外邊,人困得眼皮都快黏在一起,還在掐著自己的臉頰保持清醒。 平時總見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很有些嚴(yán)肅,比起云程來古板得多。如今看來,也不過是性子內(nèi)斂的人,還有青年人的活潑。 這么幾日了,衡沚還是沒醒。 阿姀沒打攪云從,讓他打會瞌睡,自己掀開床幔,蹲在床邊。 傷口已經(jīng)不再向外滲血,應(yīng)該是公羊梁那瓶看著就很珍貴的金瘡藥起了作用。 貫穿傷前后這兩處口子也不小,起初公羊梁生怕是要縫合,可是沒有麻沸散,這里又靠心口這么近,恐是不妥。便先敷了藥留意觀察,若是這藥搭配他開的方子能穩(wěn)住傷勢,起碼還能再拖些日子,等到龔嵊到了都城,再由他下針縫合。 不過看來是不太需要了。 阿姀俯著身子,輕輕撩開他的衣襟,見繃帶還是雪白的,放下心來。 人都瘦了一圈。 阿姀的手停在衡沚的眉間,碰了碰。 她睡覺有些習(xí)慣,尤其喜歡抱著東西。小時候住在這兒,崔夫人就讓人給她準(zhǔn)備很多枕頭,軟的靠枕,硬的床朕,總是在榻上堆了很多。 枕頭還在,且看得出崔夫人常常著人打理,都還很干凈。 衡沚躺在她的枕頭上,散開的發(fā)絲落在枕面的花紋上,桃花的輪廓被烏黑的頭發(fā)擋住,都看得不太分明。 阿姀背對著他,坐在床尾的位置,頭靠在木頭柱子上,想著呂中庭的事。 不自覺地,手指就圈著衣帶上的墜子繞著。 她是生氣的。 呂中庭用一個完全能說服她的理由,讓她心甘情愿地隨他回到都城。然后又情愿地偽造了那道遺詔,給他們這些清流臣子一個名正言順廢帝的理由。 這本是一件各自出力的事。 可他們都是文臣,除了動嘴皮子和下筆寫折子的事,確實對此事再無裨益。古今王朝更替,也沒聽說過動蕩朝野是沒有武力,凈靠文臣舌戰(zhàn)能做到的。 自從都城被金峰封鎖,動亂的這些日子,他們避不出門,苦的累的都讓勤王軍做了。 聽云從前日來時所提的,死傷也不少,公羊梁直接在尚書府大門外坐起了診,無論是百姓還是傷兵,無所挑揀全都醫(yī)治。 光看他忙得腳不沾地,阿姀也能猜到外面的情形了。。 保命罷了,其實根本不該怪呂中庭什么。 可她就是,順不下這口氣。 阿姀也知道,自己這種性子其實并不好。 后知后覺的愧疚一點一點泛上心口,讓一個年紀(jì)都能做她爹的長輩,一大清早等自己怎么久,也是不像話。 越想越煩,阿姀懊悔地嘆了口氣,打算去前堂見人。 可她剛支著床準(zhǔn)備站起來,腕間便感受到冰涼的觸碰。 “如何唉聲嘆氣,我不是沒死嗎?!甭曇暨€很虛浮,久不開口,有些嘶啞。長久失血后身體還沒養(yǎng)起來,手指都是冰涼的。 阿姀驚得一回頭,便見衡沚費勁地睜了眼望她,柔得不像話。 一下子其他事全都拋在腦后,阿姀遷就著他,靠近了些,“你醒了!” 這下云從也立刻驚醒過來,人從馬扎上彈起來,見床幔里兩個繾綣的影子,無聲地退了出去。 阿姀支著臉頰,抵在床沿上與他平視,自己都沒發(fā)覺,聲音軟下來,“感覺如何,要不要我去叫公羊師兄過來?” “不?!焙鉀b疲累得難以多說半個字,只靜靜地看著她。 仿若隔世未見一般,怎么都看不夠。 “沒在唉聲嘆氣什么?!卑徫兆∷氖?,用自己的手暖他,“是呂大人在外頭等我,沒想好與他說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