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戲子命運悲慘，別說戲曲里的那些故事和人物，要是把他們的一生拿出來也編個戲曲，聽者傷心，聞?wù)吡鳒I。

    孟庭許嘆了聲，自己命運跟他倒是一樣落得慘淡，不禁感傷起來。

    冷青松沉吟，趕緊換了個話題：“不過他雖然學(xué)的是青衣，但花旦也演繹得十分好，而這虞姬又是介于兩者之間，既矜貴又活潑，更出神入化?！?/br>
    “你說的這樣好，我更期待了！”

    臺上唱到一半，虞姬還未出場。

    冷青松開始感慨虞姬追隨項羽一生，忠貞不渝，這樣生死相隨的愛情令人羨慕。

    孟庭許聽了，只是淡淡抿了一口茶。

    冷青松剝著碗里的花生，裝好花生仁，端到他手邊：“如果我要是能遇上這樣一個人，死了也是值得的?！?/br>
    孟庭許沒什么心思跟他談什么愛情，心不在這，正想跟他說起冷世誠的提議。

    冷青松看他白凈的手碰了碰茶蓋，手指頭沾上一瓣茶葉，墨綠色的葉子襯托著潔白的皮膚，鬼使神差地就把他的手握住了。

    捏上去軟軟滑滑的，比心中想的還要好，便打算敞開了心扉，說：“庭許，我有話想對你講。”

    樓上的包間呈八卦形狀，對面的能看見他們所在的位置，就是距離離得遠了些，看不清，有些模糊。

    孟庭許手上一頓，猛地抬眼看向冷青松。

    “你這是做什么？”

    忽然被一個大男人拉住了手，那人還眼含深情地盯著自己，不由覺得荒唐，趕緊抽離出來。

    對面那包間坐的是個女子，偏偏視力又好，不經(jīng)意看向孟庭許，驀地瞪大眼睛，驚呼道：“那不是孟先生嗎？”

    金鳳鳴一喜，正愁沒人陪自己看戲，晚上還叫人去秦公館請了表哥，結(jié)果來人回話，說秦大少爺沒空。

    好在《霸王別姬》唱到現(xiàn)在劇情還沒到烏江邊虞姬自刎。這下又看見了孟庭許，以為是秦淮川不愿意跟她一起，只愿意和孟庭許聽?wèi)?，故仰起頭去看他對面坐著的那位男子。

    只見那人身著白襯衣背帶褲，三七分的頭，戴著金邊眼鏡，側(cè)面看樣貌不錯，但并不是表哥秦淮川。念頭一轉(zhuǎn)，急忙招手叫聽差的，小聲叮囑兩句趕緊打發(fā)了。

    金鳳鳴又見那男子忽然拉住了孟庭許的手，她頓時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就像是在外抓到了自己大嫂與人私通似的，怒發(fā)沖冠，一掌拍在桌上，生氣道：“他他他在做什么！?。磕莻€四眼仔居然在摸孟先生！他們不會是......是那什么吧？”越想越不對勁，立馬站起來。“小蝶！你快跟我去聽聽，他們到底在說什么？我哥看上的人，他居然敢來搶？”

    說著，就帶著丫鬟匆匆去到了他們隔壁包間。

    包間里聽?wèi)虻氖浅躺僭?，也是很巧，聽見外頭吵鬧就著人去看。家仆回來傳話，說金家的大小姐在門口想進來。

    程少云一聽，這不是秦淮川的表妹嗎？她心里竊喜，趕緊叫人開門請了進來。

    金鳳鳴看見程少云的一瞬，后悔應(yīng)該選另外一間包房的。程少云覬覦秦家大少奶奶的位置很久了，心里愛慕秦淮川已久，她巴不得創(chuàng)造機會給自己。可現(xiàn)在門已經(jīng)敲開，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進來。

    金鳳鳴僵硬一笑：“少云jiejie，沒想到是你在這里聽?wèi)?，真不好意思，打攪到你了。?/br>
    程少云不介意這些，趕緊接她入座，道：“鳳鳴meimei，真是好巧，我也沒想到咱們聽的是一場戲，早知道我們就約個時間一起來的。”叫伙計上了茶，端了點心來?！澳阄医忝貌挥眠@么客氣，往后時常走動就是?！?/br>
    誰跟誰姐妹呢？金鳳鳴暗道晦氣，恨不得吐上幾口水。

    表面依舊笑得可愛：“是是是！既然這么有緣分，那下回咱們約一次?！?/br>
    得了機會，程少云可巴不得多來幾次，笑盈盈道：“使得！使得！”

    金鳳鳴后背貼著屏風(fēng)，這個位置聽不太清身后包房的聲音，只好假裝給自己倒茶時不小心倒在了裙子上，說要去屏風(fēng)后面換衣裳。

    程少云立馬叫男子都出去，包間內(nèi)只剩下她自己和金鳳鳴的丫鬟。金鳳鳴則躲在了屏風(fēng)后面趴在門上偷聽里面講話。

    此刻，樓下臺子。韓信上場了，眾人聽得如癡如醉。

    孟庭許已聽不進去任何聲音，看著冷青松的臉大半已經(jīng)猜到他想說什么。仔細回味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一時未能察覺，平日相處也沒有特別奇怪之處。

    反正遲早都要說的，冷青松豁出去了，懇切地盯著孟庭許道：“庭許，若你愿意跟我一輩子，你和幼芝我都能照顧，絕不會讓她受委屈。我已找人看好了一座宅子，到時候接你們兄妹二人住進去。你也別做秦公館的家教了，我和吳從水是同學(xué)，我讓他在百貨公司給你謀一個會計的職位，工資每月有二百，完全夠你和幼芝用了。其實對你十分仰慕，我知道你可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我是男子的身份。但是自古愛情不分男女，前有漢哀帝與董賢斷袖之戀，公子喜愛公子的也有，書童和書生的更不在少數(shù)。我覺得喜歡是自由的，我在國外念書時，見他們在人群中擁吻，好不奔放，無需在意他人眼光。如果你沒想好，我可以等，等你愿意接受。好嗎？”

    沉默了片刻。

    孟庭許扭頭看向戲臺。

    金鳳鳴手指摳著木門，氣得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