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 路邊停下輛警車，下來兩個警察，“禁鞭不知道嗎，還在這放?！?/br>
    可算是知道那聲?“嗚”是哪來的了，童伊凡當真是冤枉。

    “這個地區(qū)不禁鞭吧叔叔，我們冤枉啊，還專門跑這么遠來放?！绷_契也開始喊冤了。

    他們說：“新出的規(guī)定，你?們正好趕上。”

    “那邊還逮了幾個?！笨吹竭@邊幾人的份量，價格不低，其中?一人更是不理解，“除夕不好好待家里，跑這么遠，花幾萬塊錢就聽個響?！?/br>
    即使過?了很長時間，蘇訣說話還是眉眼帶笑，“嗯?！?/br>
    “……”那人又說：“沒有下次了啊，每人發(fā)個朋友圈，說自己承認錯誤了，集滿一百個贊截圖?！?/br>
    童伊凡一臉正經(jīng)，“叔叔我們不用微信，我們用小企鵝?！?/br>
    “小企鵝是什么?！?/br>
    童伊凡又把?手機打開看，“就這個。”

    “那你?們就用這個發(fā)，集滿一百個贊。”

    懲罰不是罰款，而是集贊，這個方?式也是清新脫俗。

    于是，這天，不管是平城那邊的關?系圈，還是云城這邊的關?系圈，不約而同在大年初一看到了新鮮的道歉信。

    每一年的除夕夜都不準確，農(nóng)歷的算法與陽歷不同。姜議語不是在大年初一生的，但她人生的第十七個年頭，卻是從大年初一開始的。

    大清早就被?奶奶喊起來吃長壽面，“阿定——”

    姜議語難得想賴床，帶著兩只?熊貓眼在床上滾了好幾圈，才艱難爬起，她只?睡了兩個小時不到。

    書桌上放了一堆生日禮物，有一個最為特殊，是一塊很厚的玻璃，純凈透明，插在帶按鈕的底座中?央。

    張獻靜把?裝著兩個煎雞蛋的長壽面端到餐桌上，“先吃飯，又長了一歲我們家阿定?！?/br>
    每一年都會吃到奶奶做的長壽面，姜議語笑了笑，低頭把?這碗手工搟面吃完。

    姜超和夏青蓉去老家走親戚了，家里只?剩下他們這幾人。

    手機屏幕上是凌晨發(fā)的道歉信，早已積累到了一百個贊，她好友總共才一百多個，這都是來看熱鬧的。

    姜議語接著研究那塊玻璃，實?在是看不出來什么，打算問問制作方?。

    【阿定：玻璃jpg.】

    【阿定：這個怎么看啊?！?/br>
    蘇訣放大這張照片，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劃，失笑，回復。

    【采：你?沒插電?！?/br>
    【阿定：什么？？？】

    【阿定：它哪里有接口啊?！?/br>
    蘇訣點開編輯，給?她標了個圈。

    【采：這里?！?/br>
    標紅的那個地方?，在底座的側邊，有一個小零件插在里面，往外一拔，就露出了接口。姜議語把?它插上手機充電線，等了幾秒，按開上面的按鈕。

    房間不太亮，她忘了開窗簾，連透進來的光都帶著窗簾的淡紫色。

    只?等了兩秒，玻璃忽而黑下，圖像從底部一點點蔓延，流光溢彩。

    是彩。

    未被?燒毀的彩，從屏幕中?扣下來的彩，不再只?存在于網(wǎng)絡，真真切切到了她眼前?。

    與照片不同，這塊玻璃里的圖像看著跟實?物一模一樣，捧著玻璃就跟捧著畫一樣。記憶被?拉回到她臨摹的那張，還是有些微差別，在于原作與仿品的差別。

    如果不是畫作確確實?實?被?燒毀了，說是拿了原作來，裱到玻璃里也能信。

    【阿定：你?怎么做到的?！?/br>
    【采：用了點技術?！?/br>
    【阿定：什么技術?！?/br>
    【采：找照片，填充。】

    寥寥幾句，姜議語已經(jīng)懂了他的方?法，花了多長時間，用了多少心思，才能做到這樣。

    【阿定：謝謝?！?/br>
    【采：……】

    【阿定：我消失一下，等會回來?！?/br>
    對方?回復。

    【采：行，謝謝?！?/br>
    【阿定：……你?搞什么?！?/br>
    【采：謝謝，禮貌罷了?！?/br>
    從熟了之后，她也沒跟他說謝，就是這次比較特殊，才回了一個。這人偶爾好幼稚哦，姜議語回復。

    【阿定：我不就說一次嘛?！?/br>
    【采：抱歉，不好意思，謝謝，你?來學校第一天，跟我全說了個遍。】

    來學校第一天，這得好幾個月前?了，姜議語只?記得那天發(fā)生的事?，但說了什么話，是沒那么清楚。

    【阿定：你?記得好清楚哦?！?/br>
    【采：……別撒嬌?！?/br>
    可真是冤枉。

    【阿定：我沒有。】

    逗她玩，真的很好玩，蘇訣彎著唇打字。

    【采：你?有哦。】

    【阿定：……】

    【阿定：我去打個電話哦?！?/br>
    【采：好哦?！?/br>
    緩了緩想笑的情?緒，要說正事?了，姜議語躺到床上，撥通了田老的電話。

    “喂，哪位?！碧飼攒婋x家里的人遠了點，站到車旁接電話。

    “老師，我是姜議語，保送的事?我想好了。”

    他車是黑的，外面太陽又大，車門靠著燙，田曉軍干脆坐進去，說：“哦好，差不多是時間選了，進隊里的報名時間也快截止了。”

    從上次跟姜超吵過?一次后，關?于這件事?就再也沒提過?，得虧得他不關?注她學習的事?，沒存田老的電話，不然老師早就知道了。姜議語看著彩說：“我想報成青美院，高三去集訓?！?/br>
    “什么！”車窗上跐溜了一灘水，田曉軍使勁咳了幾聲?，差點把?肺咳出來，啞著嗓子說：“報美術？”

    姜議語揪著床單，皺巴巴的一團，說：“嗯，我以前?一直都很喜歡畫畫。”

    “喜歡是吧，這個可以作為興趣是不是?！碧飼攒娨岳蠋煹慕嵌雀f，權衡利弊都講清楚，“如果以后找工作，你?作為美術生肯定是比不上別的系那么好找，就業(yè)范圍不大。當然如果你?非常喜歡是吧，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這個沒錯，但你?有想過?，把?興趣變成工作，與你?的生活時刻聯(lián)系在一起，是否會讓你?依然熱愛美術?！?/br>
    姜議語說：“我知道這點，但我覺得，只?有我熱愛，我才能專注做好，不用想別的，當我畫畫的時候，腦子里就只?剩下顏色構圖，心里也只?有作品。雖然我也很喜歡數(shù)學，但是我做數(shù)學題的時候，還是會經(jīng)常想，這個題型我需要掌握，那個新題型我不熟練，我要多練習，因?為我需要它提分，需要它讓成績變得更好?！?/br>
    那邊沒聲?音，彼此沉默著，姜議語把?心里的想法全都講述出來，“開學典禮的時候，蘇訣說，要根據(jù)自己的興趣和能力選擇，一切的基礎鑒于本身，我想了很多天，最后選了興趣?！?/br>
    “如果，萬一去集訓半年，藝考失敗了，回來成績也跟不上，這不是兩頭都虧了。”田曉軍提前?給?她做風險防范。

    姜議語抿唇笑了笑，自信道：“老師，我也有對自己的能力進行評估的，上次的板報還被?美院的老師夸過?呢?！?/br>
    “好，我答應，小班有史以來第一個藝術生，老師相信你?可以?！彪m然田曉軍還是不理解這種行為，但已經(jīng)開始盲目夸贊，并做好未來暢想，“再拿個藝考第一，到時候高考完，咱們學校外頭的榮譽榜，又可以多加一個排面?！?/br>
    姜議語又開始揪床單，本來就皺，現(xiàn)在更是跟被?揉了八百次一樣，說：“但我家長不同意，所以麻煩老師先不跟他們說，等我勸好?！?/br>
    她那個家長就沒露過?面，連轉學的時候都沒見來過?，只?有個家庭收集表上的電話。田曉軍大致了解，說：“行，我們都尊重學生意見啊，但那個報名，還是要家長簽字，所以你?得在報名前?跟你?家長協(xié)商好?！?/br>
    “好，謝謝田老。”姜議語松了一口氣?。

    車窗外的親戚在喊吃飯，田曉軍忙應了聲?，說：“那就這樣，我先掛了啊?！?/br>
    電話掛斷后，姜議語翻了個身，給?蘇訣發(fā)消息。

    【阿定：我回來了?！?/br>
    【阿定：學校的老師，真的都是很好的人。】

    信號那頭，蘇訣沒接著在沙發(fā)上坐，回了房間，順便按了視頻。

    鈴聲?一響，姜議語也迅速站起來，坐到椅子上。

    可以看到他那邊還在移動，“跟田老說了。”

    “嗯，我說我要選美術，他就先跟我說了利弊，讓我再好好考慮?！苯h語只?端正了一會，畢竟在學校里也經(jīng)常沒個坐像，趴在桌子上，鏡頭里只?剩下個側臉，說：“我也跟他講了我的想法，他答應了，還很相信我?！?/br>
    蘇訣到了房間，同樣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跟你?說了什么利弊?！?/br>
    “就……就業(yè)那方?面，美術生不好找工作什么的，還有把?興趣變成職業(yè)的事??！苯h語轉了轉桌上的筆，順便憑手感在草稿紙上劃了幾下，一朵小花就出來了。

    “以你?的能力，找不到工作這件事?不會發(fā)生?！碧K訣說：“就算發(fā)生了，咱貼錢?！?/br>
    這話說的，不就是在說找不到工作就養(yǎng)她嗎，貼錢圓夢，姜議語坐直身體，僵硬得像個機器人，結巴道：“你?，你?也，也想得太超前?了吧?！?/br>
    “這還超前??！碧K訣想起那天在車上，他親爹的話，忍不住笑了聲?，“你?跟我爸聊聊，就知道什么才是真的超前??！?/br>
    姜議語警惕道：“叔叔不會知道了吧?！?/br>
    “知道什么，我們的關?系嗎?！碧K訣盯著鏡頭里那人的眼睛，“好朋友?！?/br>
    我們還是好朋友，一個月前?她說過?的話，魔咒般在腦中?播放。這人真是，面上一點看不出來，心里全記著，時不時就在某一天翻出來。姜議語點頭，“嗯，好朋友。”

    好朋友之間討論?個未來也沒什么吧，這很正常。

    姜議語接著說：“我現(xiàn)在的任務就是說服我爸，特別難，我爸很不講道理，肯定……”

    “你?再超過?十分鐘不回消息，我就過?來找你??！标P?于姜超，有血緣關?系在，不能對他做什么，更不能莽撞跟他對上，不知道他會再做什么傻逼事?。

    所以只?能時刻防備著，小心護著她，“記得我號碼吧，有事?給?我打電話，沒帶手機就找別人借?！?/br>
    “沒事?，頂多就是被?罵幾句，有奶奶在。”姜議語看到他微蹙的眉毛，像是有化不開的愁悶，覺得他在怕，安慰道：“我被?罵了就找你?，你?多夸幾句，給?我夸回來就好了?！?/br>